【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www.zaxsw.org】 1、不容错过的楔子 ...   昭宏三年,即前励朝二百一十四年,春,年仅十九岁的昭宏帝染病驾崩,其子两岁继任皇位,太后云氏垂帘听政。      帝尚年幼,云氏一族在太后授意下逐步把持朝政。一时,朝中争权夺利、结党营私、悖乱朝纲之事频频上演,云氏势力遍布全国。云氏一族倚仗太后及朝中势力在地方为非作歹、欺压百姓,终于发生民众暴乱,全国四面响应。      前励朝二百一十九年,又一年春,暴乱只历经半年,国亡。姬氏改朝代为“容”,年号康朔。康朔帝即先祖皇帝登基,御撰第一道律法祖训:皇室嫡子且母德,方可封为储君。      从先帝到当今圣上在政已逾三百年,皇权一直在姬氏手中,从未流入外族。 作者有话要说:小寅知道要开坑了,某些人忍不住要抽我,来吧来吧,我不怕你抽,你够不到 2 2、初入王府 ...   我一直不大明白,爹为何会把我嫁给沈筱做他的小王妃,或者沈筱这样在朝廷掌有重权的异姓王怎么会惦记上我这个南边小村野的丫头。      想来这王府小王妃的日子过得甚清闲,我没事儿了便搬着竹椅在葡萄藤下琢磨这样那样的可能性。      论年龄,沈筱虚岁三十有七,大儿子和二儿子都比我大,让他的儿子们唤我一声“母妃”绝不是他娶我的理由。      论长相,听说沈筱年轻时,风流儒雅迷煞京城少女夫人,三儿子沈俊迟就是他去花楼春风几度的结果,可年轻长得俊俏,岁月终究会沉淀出他本身的年龄。三十七岁不算小,大概现在的模样不会好到哪去——好吧,我承认,洞房那晚黑灯瞎火的,我真的没有看清自个儿夫君的相貌——所以我爹绝不是看上沈筱的长相为了改良他外孙的相貌才将我嫁给他的。      论家世,沈筱被封异姓王已逾十年,兵力驻守西北边疆一带,在朝掌有重权,而我爹虽然顶着一个响当当的名号“镇南将军”,不过只是南边三个小县城的官儿罢了,这种风调雨顺人心安逸的地方,兵力势必懒散,于是,自家军队与沈王爷的一比便算不上威风,只能叫“窝囊”。   ……   我掰着指头又将我与沈筱的才识、品味相比较,委实找不出我俩成为夫妻有什么牵连的地方。   终于有一天,我茅塞顿开,一抚额惊叹:“哎哎哎,或许月老牵红线之前,刚赴了蟠桃会琼浆玉液喝太多了也说不定呢。”      还记得数月前,我十五岁刚及笄,爹便问我是否有意中人,我以为爹是怪我昨晚跑到城外玩回来太晚,有意埋怨才这么问,便抬起脸笑着答:“我知道爹你疼我,才不会这么急把我嫁出去呢。”      爹一捋胡须,哈哈笑道:“嫁远了我舍不得,嫁近点还不行么?”言毕,朝我投来一道意味不明的眼神。      我被这眼神盯得直发毛,大抵是平时做的让爹看出了端倪,脸上一热,急道:“他一个又聋又瞎的,我嫁他做什么?”      “哦……”爹将尾音拖得老长,“清儿原来看上的是他啊,倒是离我们很近!”再一捋胡须,复又摸摸我的脑袋,似安慰道,“清儿放心,爹知道了。”      我垂头,犹自懊恼自己怎么嘴一溜就把女儿家的心事说了出来,爹那一句“放心”,让我的脸愈加滚烫。      不出半月,宋艳便跑来告诉我,爹要将我嫁出去的消息。   又不出半月,我盛装红衣坐上了嫁往京城平王府的喜轿。      原来爹是骗我的,他并未将我嫁给“又聋又瞎”的他!      “小姐,小姐,”一叠清脆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我慌张地用衣袖擦了擦眼睛,转首笑道:“咱这清枫苑真真是应了这名号冷清得很,艳儿,现在就咱俩没旁人的。”      宋艳跑至我眼前,一双秋水眼满含笑意,小脸儿红扑扑的宛若三月桃花盛开,她手一伸,跟变戏法儿似的从手间变出一封信:“姐,刚周管家转交给我的,你快拆开看看义父说了些什么。”      刚知道爹欲将我嫁这么远之时,我对爹有很大的怨气,离开宋府的前几天,我甚至赌气连爹的面也不愿见,可后来想,自古以来,除了那戏文里的才子佳人,可有几对是真正能够私定终身终成眷属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想想本来不打算接的信笺,终是又接了过来。      “姐,还有一封!是一道儿寄来的,不知……你可想看啊!”宋艳促狭一笑,眼眸闪着熠熠光彩,这小妮子,真是出脱的益发娇媚了。      “谁啊,我才不稀罕看。”嘴上说着,我的眼神却一直不理宋艳手中晃动的信笺。      “哦,”宋艳一脸惋惜,“倒是人家巴巴地八百里加急寄信于你,你却是这副模样,那……倒是不看也罢。”      我眼神落于宋艳身后,忙道:“周管家,莫见怪,艳儿没规矩惯了。”      宋艳慌张地吐吐舌头,把头转向身后,我顺势抢过她手中的那封信,笑道:“艳儿,会武功的人必是耳力极佳,身后是否有人你难道听不到么?”      宋艳看身后无人,知道我骗了她,可并不与我辩解,只静静盯着我。我将信打开,只看到落款,心头便一沉。我气闷将信一揉,抬眼正看到宋艳得意的笑容,她道:“姐,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看到谁的信了啊。”      我眉头一皱,正色道:“宋艳,我现在可不是宋府未出阁的小姐,而是堂堂正正的一个……一个妇人,你怎么还拿我和宋斐开玩笑,这王府人多口杂,若传出去,这些人可会戳着我脊梁骨说我‘不守妇道’。”      我这样厉害的言辞,宋艳听后不恼反笑,拉起我的手柔声道:“姐,我错了,再不开这种玩笑,只是……我这做妹子的心里看着你俩这样急得慌。其实……我也并没有旁的心意,只是觉得咱三个从小一处长大,按说亲密程度自不必说,可是你和我哥的脾气越来越不合。”宋艳笑着,灵动的大眼中却蓄满了泪水,“看得出我哥是真心疼你,总在我面前叹息,你如此对他,是不是嫌弃我们是义父捡来……”      “好了……”我一手捂住宋艳的嘴,抹掉她脸上的泪珠,轻声道,“我怎么会嫌弃你……们呢?艳儿我保证,下次见了宋斐,我绝对对他和和气气的,好不好,你莫伤心了。”为了让宋艳相信我,我将手中已揉成团的信纸展开,当着她的面开始认真地看。      宋艳“哧”地笑了出来,指尖戳着我的脑袋:“你没大没小的,‘宋斐‘的名字是你叫的么,他好歹也是我嫡亲的大哥,你下次要叫他的名字,宋清,我保准以后不待见你。”      我的头捣得根蒜似的,连连应声,但是一想到宋斐看着我那甜到发腻的表情,我就忍不住抖了几抖。      十四年前,爹将一对小兄妹认作义子义女,起名分别为宋斐、宋艳,彼时宋斐五岁,宋艳一岁。      我和宋艳同岁,孰大孰小不知,但哪有真正的千金被唤作妹的,于是宋艳便打小叫我一声“姐”。      这么多年,看得出我爹有意要培养宋斐,只要去校场军营,必是带宋斐一起,且亲自授他武学兵法,宋斐刚过十三,便被彻底抛向军营,虽然我觉得把宋斐放到那支没有什么实战经验的军队委实用处不大,不过两年之后,宋斐从军营甫一回来,倒真的让我吃惊不小。      十五岁的宋斐已然褪去了少年的稚气,有了男人一样的气魄和精魂,剑眉下的眼目益发深邃如夜,月洒清辉,衬得他的身姿挺拔修长。      他道:“清妹,我回来了。”      是,就是那一声“清妹”,让人无发接受,直到现在想起,我的小心肝儿还是颤巍巍的。      现在想来那时我还小,读不懂他眼中的意思,等读得出时,我便更加怕他。有外人在,宋斐从来对我毕恭毕敬,尤其是在我爹面前。而只有我和他或再多个宋艳时,他便会对我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有时令我很难堪,也不顾一旁的宋艳怎么笑话。      相比之下宋艳就懂事得多,他是我爹的义女,名义上也算宋府千金,但宋艳知道自己不太正统的地位,所以从不抬高自己的身份,且宋艳本身为人亲和又谨慎,聪颖异常,做事不愿别人瞧不起,女儿家的琴棋书画女红什么的样样都会,还随宋斐学过武功。宋艳刚及笄,南安城的公子贵少都上门提亲,倒把我这顶真的千金凉到了一边。   这不,我刚嫁入京城,宋艳便为了避婚随我入了平王府。      “大哥说……”   我忍不住干咳了一声,正欲瞪宋艳,但一想我答应她要和宋斐一团和气的景象,忙挤出一丝笑容:“他说什么?”      “他说,你虽然是当姐的,但从来都没有当姐的样子,嘱咐我好好照顾你。”   我叹气。      “他还说,你从来都没离开过家,也未离开过他,知道你心里不习惯,嘱咐我好好解解你的闷儿。”   我咬牙。      “他最后说,你在平王府不比在自家,要把小姐脾气改改,免得在王府受气。”   我暴躁。      “唉,这到底谁才是他的亲妹妹啊,他怎么不向你交代交代怎么照顾我啊?”宋艳嘟着嘴,不满地望着远处,大声嚷嚷着。      我眼神落于宋艳身后,忙道:“周管家莫见怪,艳儿没规矩惯了。”      宋艳嘻嘻一笑,一脸不在乎:“姐,又来骗人……”      “咳……”周管家微诧,手握成拳挡在嘴边轻咳一声,吓得宋艳忙捂住嘴巴,将后半句话吞了下去,又垂首一副恭顺乖巧的模样,站在我的身后。      我略一抬手,示意周管家说话,周管家先行礼,后恭敬道:“禀王妃,王爷临走前特意为王妃留了一封书信,让老奴暂未保管,还交代……”周管家顿了顿。      “艳儿,我有一方丝帕不见了,大概是刚去用午膳之时不慎弄丢了,你去替我找找!”我摸了摸腰间,从容道。      宋艳垂帘应声,规规矩矩地从清枫苑离开。      “周管家,这外面风吹得紧,不如到屋里坐坐罢!”      周管家随我进了屋里,看他如此谨慎的模样,我还顺道把门插上了,可是心里却越发没底儿。倒不知,我家那个老夫君临走前给我留封书信做什么,洞房那晚不会直接亲口说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看在小寅明日上班还发文的份上。。。加个收,留个言吧。。。 3 3、一个噩耗 ...   “啪”门闩闩好,我又补了句:“院里的丫头妇仆我都打发出去了,周管家你知道的,我喜静。”      周管家含笑略略点头,从袖管里抽出一封书信,低声道:“王妃,请过目!”      我接过书信,将信展开……      也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我刚才与宋艳玩闹的大好心情“咻”地一下就了无踪影,头突然无比得痛。我把持住心绪,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这……这,你看……三公子这年岁,王爷这样做必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可是……可是我委实觉得不妥。”      “王妃多虑了,三少爷是比您只小几岁,虽说大王妃还在,可是王爷到底是将您以平妻身份娶进府中,莫说三少爷,就是大您两岁的二少爷,也是合该叫您一声‘母妃’!”      “哦,不过……你看俊迟那孩子,他不是那天说……说什么……他才不要将我叫做‘娘’么!王爷这么决定,想必还要考虑考虑俊迟三公子的想法吧。”      “王爷正是权衡利弊之后,才决定这么安排王妃和三少爷的关系的!”周管家一直都甚为恭敬。      我却一时有些慌了,以沈俊迟这私生子、亲娘还是个妓女的身份,我极不情愿接受王爷的这种安排,突然心头一亮,便问:“周管家,我这又不是不会生,若是为王爷添得一子,这……”我拿袖子抹抹了眼角,声音抖啊抖,“这让我这亲生的孩子怎么自处啊!”      “王妃莫气恼!”周管家果然从那一贯的恭敬语气中变得有些着急,“王爷临走前交代的一句话,我还未与王妃说。”      不早说!我甩了袖子,极热情地看着周管家。      “王爷临走前交代,若西疆战事顺利,他能如期归府,就不会有这项安排了。”      我如释重负叹口气,有些委顿地坐在椅子上,我家这个老夫君不光年轻时长得俊,据说也很能打,就是因为年轻时立下赫赫战功,才被封为了异姓王。想必这“战事顺利”和“如期归府”不算是意外。      可是……不对!“那王爷刚走之时,你怎么没把这封信给我,而是现在?”我急急问道,胸中就像有七八个锤头在上上下下挥动一样。      我听见周管家是这样说的:“王爷受伤了!”      王爷……王爷受伤了!      ……      后来,平王府便传出,我这个小王妃只和王爷相处了一晚,便对王爷千般疼爱万般痴情,听说王爷在战场受伤,吓得一病不起。      “姐,这王府果然人多口杂,你只不过这几日精神恍惚而已,怎么就被传成一病不起了!”宋艳打发过从东园过来的两个丫头,一脸疲惫。话说,我自“一病不起”后,各个院子得过平王宠爱的妾婢都打发自己的丫头或妇仆来这里看望过好几次,宋艳接待起来委实有些累,这几日下来,看样子比我还要精神恍惚。“姐,你倒说说,周管家那日给你说了什么,怎么能把你这种心里不搁事儿的人整成这个样子。”宋艳转目看向我,递给我一把她剥过皮的瓜子仁。      看着手中一捧白花花的瓜子仁,也提不起我半分兴趣,只恹恹道:“艳儿,如果……你突然有个比你小不了几岁的孩子,你会怎么想?”      平王府的后院十分清静,有一座小小的祠堂,本来询问过管家想在这个祠堂里拜佛烧香,为远在西疆征战的老夫君祈福,可是管家说过,小祠堂是平王专门为一个人修建的,那就是平王府的大王妃——婉王妃。      婉王妃小平王两岁,据说年轻时是京城出了名的闺秀。无论才学、德行、容貌、家世和平王十分登对,嫁给平王不久就有了身孕,后来为平王添了一个儿子,就是现在的世子沈俊逸。夫妻恩爱,儿子将来袭王位,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是多么可喜的一件事儿,可是婉王妃却突然看破红尘要出家,平王无奈就在自己后院修了一个小祠堂,供婉王妃修佛礼经。      平王的二儿子叫沈俊卿,沈俊卿的娘是平王纳的侧妃所出,这个侧妃原是平王一直带在身边的婢女,按说这样的婢女做个王爷妾氏才符合身份没有越礼,可平王却给了她这样身份,想来平王年轻时做过不少痴情风流事儿。      而三公子沈俊迟的出现,就是另一件。沈俊迟是平王和以前一个青楼花魁生下的儿子,身份比较尴尬,算是私生子。      要说我第一次见沈俊迟时,也尴尬得很。      我记得那是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我实在是被中午那碗红烧狮子头折磨得没有办法,便摸着鼓鼓的肚皮打算在王府果园内走走消消食。还未进果园,便从矮墙处看到枝头上黄灿灿的快熟透的杏儿,我又忍不住流了口水。      正在幻想杏儿熟透,妇仆洗好为我奉上的时候,不知哪个没长眼的将一个物什扔到了我的头上,我看着地上滚落的物什,心中气愤难当,竟然是一个被啃了只剩一半的杏核。   我气恼,几步冲入到果园内,正看见有个少年蹲在一棵杏树上,大口大口地吃杏儿,地上尽是他扔的没有啃干净的杏核,由于跑得太急,险些被地上的杏核滑倒。我只当是哪个没教养的下人在此偷吃,有心教训他一番,便扯着嗓子喊了几句:“抓小贼啊,抓偷吃杏儿的贼啊。”我这一嗓子,惊得家丁妇仆纷纷拿着武器要拿下那个少年。      周管家闻讯也赶了过来,才告诉我这少年的真实身份。      不知这世间妇人,有哪一个甫一成亲,还未与夫君温存蜜意,夫君便出了远门至今未归。又不知有哪一个妇人入了夫家不久,便蹦跶出一个夫君的私生子,要唤她一声“娘”。   偏生这两件事都让我这刚过门的小王妃撞上了。      我被眼前的境况闹得有点晕,直到周管家咳得快成哮喘之时,我才恍然他是在提醒我。我将眼神从私生子的脸上收回,极不情愿地笑道:“哦,原来是三公子俊迟啊,我……那个……为娘不好,错把你当成偷东西的小贼了,这个,这个……实属为娘的错!”      言毕,对面的私生子和一旁的周管家眼神古怪地望着我,本来就很冷的气氛,硬是又让我给冻住了,思来想去,我觉得是自己年轻,且从小没有娘看管教导,故此委实不知道做娘的该如何讨儿子欢心,方才那样说话未免有些生硬见外,于是我决定学学宋府上嬷嬷们对自己调皮捣蛋儿子的方法。      我极力展现出最慈祥的“娘”式笑容,款款移步走至私生子面前,伸出手在他白嫩嫩的脸蛋上捏了几把,说实话手感不怎么好,这私生子有点瘦,看来我这做娘的得担起将私生子喂胖的大任,“迟儿,以后莫胡闹,当心爬树跌下来崴脚摔屁股,啊?”我放下手,依旧笑眯眯地望着他。      “你,你……”私生子跟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地好像吐不出也咽不下,细细长长的眼眸瞪得圆圆的,我记得他当时是这样说的,“周老头儿,我,我才不要叫这个小丫头为‘娘’。”说完绿着脸儿的私生子拔足跑了。      现在想想,王爷将沈俊迟接回府委实有些晚了,他现在已经十二,很多观念已经在那种……那种地方逐步形成,且在肯定没接受过良好教育。   唉,叹气,这个儿子过继给我,实在……实在不知道怎么相处啊。      排老四的是个小姐,其余不知。   五少爷沈俊沙和六少爷沈俊岚分别为王府东园的两个妾氏所出。      这几日,因为不敢在王府正门露脸,便总是在一个小侧门向西边望去,一心巴巴盼望从西疆有王爷的捷报。这可好,捷报没盼到,又为那王府一干闲来无事的爷们儿、长舌妇找到了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传清小王妃真乃重情的女子,只一日夫妻,却不忘百日恩情,一时成为夫家教导自己媳妇儿的典范。      终于有一天,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茅塞顿开,与其这样天天如块望夫石般被人耻笑,不如自己做点真起作用的事情,让王爷一定得平安归来。      “艳儿,艳儿!”我跑回屋,急匆匆道,“你去让管家备辆马车,咱们即刻出府!”      晌午,天气有些炎热,坐在马车里更是憋闷,宋艳看我的眼神一直很担忧,她挑起马车竹帘的一角,车外略带草木香的空气渐渐弥漫在马车里,让我本很混沌的头脑为之清醒。      宋艳叹气,黛眉微微一蹙,更显娇媚俏丽,白嫩的手握在我的手上,幽幽道:“姐……艳儿觉得……艳儿觉得义父他不该这么对你!”宋艳的声音很小。      我从窗外的景色移开双目,望向宋艳,伸手在小妮子细滑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把,嬉笑道:“真是长大了,我爹的坏话你也敢讲。”      宋艳嘟着嘴,揉着自己有些微红的脸颊,喃喃道:“你是义父唯一的女儿,是宋府顶真的千金大小姐,义父那么宠爱你,惯了你一身毛病……”      我有些发窘地抬眸看了宋艳一眼,她却一如自顾自烦恼,“咱南安城虽小,可是青年才俊还是蛮多的,义父怎么就突然想通了,把你嫁到这个地方,还嫁给能给你做爹的半老头子……”      “咳……”我有些难为情,但经宋艳这么一说,我觉得我爹确实有些对不住我。      “再说……又不是只有平王一个王爷,咱南边也有一个王爷啊,义父若想让你做王妃,嫁给贞王不就行了……姐,你没事吧……怎么一直咳嗽啊!”宋艳一脸慌张,忙打断了自己的话语,扶着我轻拍我的背部。      我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咳咳……艳儿……咳咳……你看我还不够可怜……咳,还来打趣我……仔细你的嘴……”      当时,十五岁的我,当真以为宋艳只是一句玩笑话来抱怨我爹对我的不公,但后来,我却知道,宋艳的分析却完全吻合了事实,两个王爷中,我爹必是挑一个让我嫁。      “贞王管辖的领地和我们南安城接壤,义父将你嫁过去,你若想家了还能常回来看看呢……”宋艳依旧不理会我的眼神,一直在数落我爹的种种,突然,她似想到了什么,抿唇一笑,转目看向我。      我的心跟着往上一提,知道又免不了被她奚落,宋艳的眼神从我的脸上渐渐移到手腕上,笑道:“总归你和贞王殿下也是情投意合,义父得问问你的心里装着谁吧。”      我“蹭”地从车座上跳起来,又羞又恼,指着宋艳一笑成花儿的脸,抖啊抖:“你越发没大没小了,这样污蔑你姐姐,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喜欢那个又聋又瞎的了?”      “呵呵呵……我的姐姐诶,每次别人若拆穿你,你就这副狗急跳墙的模样!你说说,你出嫁义父陪嫁不少,你过门平王又赠于你那么多首饰,为何你偏偏不肯将那个形状怪异的镯子换下,嗯?”      本欲准备和宋艳唇枪舌战几回合,可听她这么一说,我的气场霎时弱了几分,竟然被哽得一句话说不出,轻轻叹口气,复又做回到座位上,一直盯着腕上的镯子不吭声了。      宋艳说的没错,贞王送我的镯子到现在我还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形状也很怪异,可是……自戴上它之后,我就再也舍不得卸掉。      “姐,定情信物都有了,按说贞王的心思倒也是用不着猜,为何你这次出嫁,他那边却一直未有动静?”      “有什么动静?难道真如唱戏的一样抢亲不成,再说,只是送我一个破玩意儿而已,也并未与我讲过什么话……”按我看过才子佳人的戏文的套路来走,但凡送过簪子镯子荷包什么的大抵就是动了情意,可是我在宋府的最后一个月里,贞王殿下并未找过我。      我的事儿,还是与他无关的吧,即便有时想起来心里还是如此酸一回,可是每每在回忆与贞王相遇的那一个天,我还是觉得十分……十分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小寅这儿,可真应了女主的姓名了,好冷清啊~~~~~~~~~~~~~ 4 4、初识牡丹 ...   因我爹的个人特殊癖好,我们宋府上时常走动长得极为俊美的公子,说出来还要被人耻笑,有些公子起初确实不是那么愿意,有的畏于我爹的地位和权势便勉强留了下来,有的曾逃出去过,但被我爹抓回来免不了一顿打。我当时小,对这些事儿不大懂,但是我觉得我爹不应该强迫人家留下,印象里也一直认为那些公子都会想方设法逃走。      记得那日,我又偷换了小厮的衣服跑到集市上玩,玩到宋府快要用晚饭之时,心知若再不归府,我园中的几个丫鬟必会穿帮,便往府上赶。到了宋府一处最矮的墙头,我心中甚感忧虑。      我不像宋艳会武功,轻轻一跃就能跳上矮墙,且平日我出去都会带上宋艳,每次翻墙头她会将我拽上去,而彼时不同,宋斐恰从校场回来,宋艳便去让宋斐教她习武。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从宋府一侧角门进去。      我敲了门,看准开门的妇仆将门打开的刹那,便很没教养地一头撞到那个妇仆怀里,趁着她哎呦喊娘跌倒之时,便一溜烟地往院子里急速奔跑。      我委实低估了那妇仆的本领,她高呼的声音引来了不少家丁和妇仆,他们都以为我是哪个院子不懂规矩的小厮,决计要捉来好好教训一番,登时我身后追来了一群手拿器具口中嚷着要将我剥皮喂狗的下人。      没见过哪家小姐回自己家是这个阵势的。      其实,现在想来,若当时没有玩心大发与这些妇仆家丁们玩个众猫逮一鼠的游戏,便也不会有那一场初遇。      牡丹花开得正是娇艳,      我就在身后一群喵喵乱叫的猫儿的追赶下,闯进了一间我从未进过的院子。宋府很大,有我不知道的院子实在不算稀奇。      进了院子,我贴在门边侧耳倾听,听见外面的嘈杂声音越来越近,也不敢出去,便往院子里跑。      起初看到院子的布置格局,我觉得甚普通,两侧是众多的厢房,连成一片,我以为是用来接待临时要在府上落脚的路人,可越往院子里走,心里便越讶异。      直到走到院子最深处之时,我的脚便如生了根一样,不想再挪动一步。      只见豁然开朗出,有一片广阔的花圃,满目娇艳的色彩,红得能灼伤人眼似的,正是花王牡丹,花圃旁有一个非常大池塘,池外载着垂柳,柳条婀娜多姿,微风一吹竞相摆出曼妙的舞姿,宛若少女,池中泛着雾气,氤氲缭绕,迷离朦胧。      看到这样的景致,我的心情一点一点地坏了,为什么这么好的院子爹不让我来住?要知道我的院子里也只是摆放着几盆花花草草罢了,更别说在院子里装一个湖。我得给爹好好说说,让他把这个院子拨给我。      正欲转身离开,却见池中的雾气慢慢退去,池中的景致愈发清晰,一收眼底。      “呀……”我惊得低呼一句,却又堪堪将声音收了回去。原本湖中雾气腾腾之时,我以为湖中心立着一尊白色的女子雕像,等雾气一退,才看清站着的哪里是什么雕像,而是一个人,一个穿着白衣袍的人,此时正背对着我,不知再看啥想啥。      我心里一下很急,若是我爹强迫带回来的公子寻短见什么的,那我爹的罪过可又加深了。      我看准通往湖中心的那个小凉亭只有一条路,恰恰公子也正背对着这条回廊,我轻手轻脚地朝湖中心走去……      走到白衣公子背后是,一阵微风吹过,连带着他未束的长发和宽大的广袖一同飞舞起来,一阵淡淡的龙涎香从鼻端飘过,只这样一个淡淡的背影,就衬得他满身风华。      我想,只怕只有这样的人物才配的上住这样的仙境。      我在他身后定了半刻,当我看见他一副欲要跃入湖中的模样之时,方想起自己是来救人命的,忙一手扯住白衣男子手,急道:“公子,可千万别想不开!”      那男子显然未发觉身后还站着人,忙收起要寻短见的架势,转身对着我,一并抽回了被我抓住的手。      “公子,这世间没有什么想不开的,出了这宋府,还是堂堂男儿!”总归我也好歹是宋府的千金大小姐,护你一人还是很容易的。我抬眼,看着那男子决定要好好劝慰他一番,可是却惊得舌头打了结,愣是很失态地看着眼前眉头微皱的男子,竟是下面那句话说不出口了。      有才子爱用花来比女子的美貌,要我觉得方才那满园娇艳高贵的牡丹却也无法胜过这男子的风华与气质,清贵也好,俊逸也罢,却不知叫人怎么形容这张美得难以描画的脸,此时清澈如碧泉的双眼略带愠怒,正盯着我……      “出府?”公子声音很低,问我。      我方回过神,却依旧看着这张脸无法自拔,听见自己也同样低声道:“是,是啊,公子,若,若,若你信得过小,小,小弟,小……小弟,可带……带,带您出去,您,您,还依旧是堂堂堂堂男儿!”      瞧我这出息!脸,保准也是红的。      我这厢想着刚才他被我抓手的厌恶表情,还琢磨着是否继续抓手,带他抄小路离开宋府,而那厢却一直摆着酷酷的表情盯着我的。      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我这肚子实在饿得不行,想是这晚饭早已备好,这回去晚了指不定又有怎样被教训,便权当公子默认了,一咬牙,再次抓起他的手,转身要走。      想来,他真的是极讨厌我的,跟被狗咬了似的躲开我的手,却让我抓到了他的袖摆,我一扯——我发誓我绝非有意,我只当自己是抓到了他的手——他宽大的白袍就被我扯了下来。      ……      满园春/色关不住,我依旧记得,那牡丹花开的正是娇艳。      因为在这个院子耽误的时间过于久,等家中晚饭用完了,我才回我爹那,我爹是不出意外的罚我抄《诗经》。      后来,我偷偷又跑到集市上,去医药馆买了最贵的治疗伤口的药去见那个公子。去他那里之前,我还特意打扮了一番。      “这是……送给我的?”公子的声音依旧很低。      “嗯。”我只垂着头,伸直了胳膊双手捧着药瓶递在他面前,甚至还有点没出息地在发抖。“那日,看见……看见公子受伤了,小女子……小女子甚感……甚感担忧……于是,于是……”唉,真是丢脸呐,几句关心的话都说不到一起。话说,那天确实是这样,我无意间剥光了人家的衣袍,极为羞赧地看到牡丹公子裸/露在外的身子,也窥得他受了很重的伤,心里免不了一阵痛。      我爹,可真作孽呦!      “哦!”公子淡淡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愉悦被我耳朵扑捉到了,“你……原来是女的。”      我“倏”地抬起头正对上他带着浅浅笑意的眼眸,甚感不解,我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总不至于让他还认为我是个男孩子吧。      他笑着拿走我手中的瓷瓶,把玩了好一阵,才低声道:“怎么,今日来不是要带我出府的?”      想到第一次我对他说的话,我的脸顿时烧了起来,不过好歹他算是把我赠与他的药收下了。      再后来,我不大爱往集市去玩儿,总是惦记着这个牡丹花开得正艳的园子,或许真的是被爹说准了,我看过的书太过不正经。自此以后,我竟寻思起要安排一场才子遇见佳人的戏份,这样也好让那个公子重新认识我,或者让他认为,与他有姻缘的不是我爹,而是我。      我记得话本里的小姐总是喜欢遗落帕子啊,簪子啊在书生眼前,书生也喜欢捡这些东西来与小姐相遇,眉一来,眼一去,就双双看上眼儿了。      我瞧着这样的形式倒不大能用在我和那个公子身上,他的园子委实深了点,丢个帕子或玉佩簪子什么的,也委实有些困难。      于是,得用个能飞的吧。      我的性子粗放随行,偏男孩子。宋艳说的没错,我是被我爹惯了一身毛病,琴棋书画女红只要我不喜欢,绝不逼我学习,那女孩子爱玩的花儿啊粉儿风筝啊我都是极讨厌的,所以当我找到那个燕子风筝的时候,实在很困难。      四月的风正适合放风筝,只可惜我的技术不佳,花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风筝放到了那个牡丹园里。      当我一人潜进园子,看到公子修长的手指在摸索一样物什时,我的小心肝兴奋地扑通乱颤,我当下认为那所谓才子佳人或小姐书生的好姻缘都是有意而为之的,有意而为之的。      牡丹公子手中拿的正是我用来“勾搭”他的风筝。    作者有话要说:小寅爆发了。。。 5 5、踩踏事件 ...   “真……真巧啊!”我有些扭捏。      他侧身朝我这边看来,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低声道:“是……挺巧。”伸手将风筝递给了我。      我伸手接过风筝的一刹那心里却失落得很,原来我处心积虑打造 “看上眼儿”场面就这样要结束了,他应该先问问我叫什么,再把风筝还给我才对,还应该再补充一句——不知下次与小姐何时相见呐……      唉,话本和现实还是有很多差距的。      我低声说了“谢谢”,转身就走。      “不知姑娘芳名?”身后低低的声音响起,这一句话如一粒小石子丢入湖中,泛起我心内的涟漪,我兴奋地脱口欲说出自己的姓名,可转念一想,若他真是我爹强迫来的公子,那连着也会一同痛恨我的,不如先慢慢接近他,让他认为我和我爹绝对是不一样的,等有机会再告诉他我是谁。      正准备胡乱编个丫鬟的名字,身后低沉的声音又响起,“你看,既然是姑娘的风筝让我们再相遇,那在下以后见了姑娘,能否叫一声‘燕燕’。”      我瞧着手中的燕子风筝,甚感欢喜。等,等等……      他说什么来着,“以后再见面”?      看来我看的那些不正经的话本,并非全是杜撰,还是起源于真实生活的,虽然这情节不免有些落入俗套,但终究还是按照我既定的想法顺利地发展。      自此以后,我总悄悄地潜到这个院子里找他,可每次见他心里甚矛盾,一心盼着他能早日摆脱我爹的魔爪,一心又邪恶地希望他的伤势都好不了,能永远留在我们宋府中。      然而,牡丹公子还是离开了宋府,我那时心中惆怅了好一阵,真真体会到了茶不思饭不想。可不出半年,他又到我们府上,我才知道他就是当今圣上最小的弟弟,贞王殿下,名唤“姬瑢”,封地在东南一带,恰和我爹戍守的南疆接壤。早都听说贞王殿下有容国“第一美男子”的称号,被外人称为“百花王”,只可惜少年时不知患了什么病,耳目都不大好。      闺阁中的女孩子到底还要出于礼数不能如此亲近府中的客人,可每每贞王到我们府上小住的时候,我还会没脸没皮地去他的院子里找他。      ……      “你第一次见贞王殿下,还只有十三岁吧,没想到啊姐,你还蛮早熟的嘛。”宋艳戏谑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让我神游回归。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她又笑着续道:“别想着瞒我,你的什么事儿打量我不知道?”      宋艳说的没错,那一年我十三岁,姬瑢二十岁。      我“嗤”地笑了出来,好像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被宋艳当场捉奸了一样,我正欲说什么的时候,宋艳慢慢收起了笑容,挨着我坐下抱住了我,低声道:“姐,你终于笑了!唉,我要真的是你的亲妹妹就代你嫁到京城,让你和贞王殿下能长相厮守,只可惜……我只是义父捡来的,你的什么忙都帮不了……”      我听见宋艳这么说,心里不觉一暖,突然伟大地想,幸亏是我嫁给了那个老男人,而不是艳儿,若真是她嫁到了这里,我心里还不知该怎样担忧呢。      我抹掉她脸上的泪珠,轻声道:“再别说我和贞王怎样怎样的话,想来爹是问过贞王的意思,贞王不答应,才把我嫁给平王的,也再别说你什么捡来不捡来的,我们就是一家人,我一直也把你当做我的亲妹妹,呃……还有宋斐就是我的亲大哥。”      我委实笨口拙舌,本是劝慰宋艳收住眼泪,却没想到她只是点点头,却哭得更厉害了。      过了片刻,积恩寺到了,甫一下马车,看着熙熙攘攘同我一样烧香拜佛的人群,我就忍不住晕了一晕。      我想我比不得会武的男子,为平王在战场上效劳,替他打场胜仗,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寺里为他许愿祈福,只盼他早日归来,好不用行使他临走前交代的将沈俊迟过继给我的法子。      一夜夫妻,到底会不会产生出点感情,我倒不敢笃定,可毕竟是要念及百日的恩情。      只是……这平王也忒狠了点,他想护他儿子周全,却不该把我的青春葬送掉。若是他在战场上真有什么差池意外,我好歹还年轻,容朝的风气现在开明豁达得很,我再改嫁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可是若真有了沈俊迟这么大的拖油瓶,那可就难咯……      想到此,我就把我家的老男人恨得牙痒痒。      “姐……”此时人有些多,宋艳挽着我的手有些吃力,几次险些要被来来往往上香的人群挤开,我有些焦急想更紧地抓住她,突然我们之间的人更加拥挤不堪,我忙伸出手向宋艳摸索,“姐……”这一次声音明显比刚才远了。      我心里突然奇怪得紧,今日实在不赶巧,我选了正逢十五之日来为我家的老男人祈福,可是今日上香人再多,也不该一股脑儿地都挤在我周围吧。放眼望去,其他地方却不似我身边这样拥挤。      只见这拥挤的人群越来越靠近我,我的脚已挨了好几个人踩。我心里甚为恼火,几次想从人群中钻出去,却总是有人拦住我的去路。      我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便是我爹的那群公子们有时为了争宠而出现互相排挤的现象。      再一想,以前在南安城的时候,就听闻京城的积恩寺每逢十五甚为热闹拥挤,曾出现过踩踏事件,闹过好几条人命,想来我若这次死于踩踏,也不是什么“意外”。      思及此,我心里更为愤懑,这平王府里两个做小的,也忒不把我这个正妃放到眼里了。      就在我心里想着怎么回平王府教训教训那两个没教养的小妾之时,冷不丁被人绊了一脚,一个狗啃屎就扑到了地上,紧接着手上、胳膊上、腿上就被人踩了几脚。      周围的人群推搡的更凶猛,我极力想站起来,却好像被人按着始终动态不得,这时,不光脚和腿挨人踩踏,甚至肚子上也被人踢了好几脚。      出于本能,我用手一直抵挡着周围要靠近我的人,可是力气委实抵抗不过众人,这时人群的骚乱声更大,我听到宋艳在外面一直在喊“姐,姐,”最后便改口为,“救人哪,快救人哪,快别挤啦,要出人命啦……”      我有心回应宋艳,却又被谁狠狠踢了一脚肚子,痛得再也无法支起身子。此时,我的力气一点点的透支完,因为人群挤得水泄不通,呼吸也越来越不顺畅,脑子也不甚清明。      完了,今天真的是要死了,还是被踩死的。      我突然痛恨自己得很,若是以前在宋府像宋艳那样学个功夫啥的,今天也不至于像个蚂蚁一样被人踩死。我几乎可以想象到,我死之后,京城上到王室贵族、下到平民百姓都会流传这样的版本:嫁入王府的宋清小王妃思君心切,到积恩寺为平王祈福求平安,却不慎被踩死了,说不定还能流传一首打油诗——      天儿蓝,鸟儿飞,小王妃是个踩死鬼~      踩死鬼,想想都觉得丢人!      就在我犹自黯然伤神于死后的事情时,有一只手捉住了我的手腕。“艳儿,快救我。”   我是极怕死的人,生死攸关之际,身体里顿时生出了很多力量,借着宋艳握着我手腕的力道,连滚带爬地拼命往外挤。      宋艳果然是学武之人,也就这样大力地连拖带拽把我拽出人群。一路没有停,宋艳带着我继续从人群中往外跑,被她带着七拐八绕的,终于拐到一个小巷子里,她停了下来。      本来我就没什么力气,刚才使出了吃奶的劲才得以脱身,此时又被宋艳拽着连跑了几个巷子,有些虚脱。我靠在墙壁上大口大口喘气,一边看着头顶上的这方蓝天,忍不住道:“没想到死里逃生的蓝天就是格外得蓝。”忽地又一想,凶狠道,“艳儿,你知不知道今日我被折磨成这样,可并不是什么偶然事件?”      艳儿沉默,想来也是带着我跑得累,在休息。      “真真是吓死我,艳儿,等我回府之后,一定要好好收拾那两个做小的,哼!”我拍拍胸脯,异常气愤地转目看向宋艳。      呃……我呆愣了片刻,这才发现刚才拉着我一路跑来,此时站在我身侧的哪里是我家艳儿。       作者有话要说:啥都不说了,更文,兴许晚上还有一更嗷~~ 6 6、艳鬼搭救 ...   我有些尴尬地拢了拢已然散乱的头发,又展了展褶皱的衣角,笑道:“多谢……”说到这我哽住了,看着眼前人的装束,我这该谢的是位姑娘还是位公子?      我将“宋艳”上下打量了一番。从身段上看,眼前的人应该是个男子。可是从眉眼来瞧却是个女子的清艳形容,尤其是眼角流溢出的明丽之气,竟然把宋艳都比了下去。      以前在宋府的时候,我已悄悄地和贞王来往密切,每次见他一面,心里高兴一分,又惆怅一分。惆怅的这一分,便是我和贞王相貌的不登对上。      我觉得,像我这样的容貌虽不差,可最多也就称得上讨人欢喜,我所见过的女子里,也只有宋艳勉勉强强能和贞王相称点儿。      然而,只窥得此人的眉眼,我变晓得这世间还是有能和贞王姬瑢配得上的女子。      我猜她是女子,还有一点原因,便是她带着面纱。没有哪个大老爷们儿出门要带面纱的,或者是头发不挽发髻,只缠着一根丝带就,要不也忒矫情了吧。      我微微福了福,摆了一个自以为很大方很得体的笑容:“多谢小姐搭救,不知小姐尊姓芳名,家住哪里,改日我必会登门拜访,答谢小姐的救命之恩。”      想来是我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胸部来判断她是男是女,她听过我的话之后,忍不住身子一僵,还不动声色地侧对着我,好不让我继续盯着她。我自觉失礼,见她未答我,便又抬高了声音重复了一遍:“不知小姐尊姓芳名,家住哪里,改日我必会登门拜访,答谢小姐的救命之恩。”说完,我的手不动声色地抚过腰间的挂牌。      这位小姐一直摆着高傲的姿态,沉默不语,我只当她是看见我现在这副落魄的模样,兴许瞧着我不配去她家登门拜访,于是我不得不亮出了自己的身份。      王妃啊,我可是平王的王妃!      唉,这年头,势利的人可真够多,还没见过被救的人要亮出自己的身份去感激救命之恩的。      兴许是她看见我的身份是太兴奋了,身体又忍不住一僵。      “姐……”远处传来了宋艳跟死了姐似的叫喊。      我忙从巷子里探出头,朝宋艳挥手,也喊道:“艳儿,艳儿,我在这。”      宋艳的小脸儿上满是泪水,失魂落魄地四处叫喊着。闻声,看见我的那一刹那哭得更凶了,忙往我这边跑来,跑到我跟前,继续大哭起来:“吓死我了,刚有人说里面踩死人了,我以为是你……吓死我了……呜呜呜……”      我看宋艳这副花容失色的模样,心里也酸了一回,忙劝慰道:“乖艳儿,别哭了,你姐姐我现在好得很,快别哭了,还有人在呢……”      宋艳猛地抬头,水灵灵的眼睛含着泪,越发显得她楚楚动人,她有些惊慌地四处望了望,眼神遂又落在我身后,讷讷道:“姐……你说还有谁在?”      经宋艳这么一提醒,我突然觉得这五月份的天气非常寒冷,从巷子深处忽地刮来一阵阴风,我立刻感到汗毛顺着脊梁骨立了起来,我缓慢地回头看着这个深幽幽的巷子,却是空无一人,斑驳的墙壁泛着和这个时节不相符的湿气,确实很像闹鬼的最佳场所。我再抬头望望这巷子的围墙,很高且三面都是墙壁,唯一的出路就是我和宋艳现在站着的巷口。又一阵冷风吹过,我和宋艳同时打了个机灵,饶是想宋艳这样艺高的,胆儿也未必大,拉着我的手腕慌张地出了这个巷子。      等出了巷子,我仍旧觉得浑身冷得慌,便径直朝寺庙外的马车走去,宋艳有些疑惑地看着我,最终忍不住道:“姐,这还没有为王爷祈福呢,你就准备走了?”      我指了指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有些恼怒地道:“都这副样子了,还祈什么福!若让人认出我是平王王妃,不被人笑话死了,”想想今日差点儿被人群踩死的遭遇,还撞了一回鬼,我的头就无比得痛,忍不住抚额感叹,“今日……可真是晦气啊!”      宋艳笑着替我稍加整理了仪容,我俩便上了马车,往平王府赶。      因在积恩寺闹了半晌,也未吃上斋饭,此时我和宋艳都饿得紧,便嘱咐车夫绕小道回王府,节省在路上的时间。车夫想来是极通晓京城周边的环境,便恭敬地告诉我们小道有段山路不好走且经常有贼匪,遇上就不好了,不如走大路。      我看了看宋艳,只当未听到车夫的劝诫。      马车行得飞快,我在车内被颠得七荤八素,宋艳却无事,一直笑吟吟地望着我,仿佛也极满意我的这个大胆决定。就在这时,传来一声尖锐的马鞭声,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王妃……不如……我们现在还是回头走大路吧。”车外传来了车夫有些颤抖的声音。      看来今天真的是太晦气了,一丁点儿的侥幸心理都不能存在,该撞上的还是撞上了。我清了清嗓子,对车夫温声道:“你莫怕,先看看前面是几个小毛贼啊。”说完,朝宋艳已然跃跃欲试的模样望去,她朝我嫣然一笑,手已经朝自己的腰间摸去。      车夫显然是没见识过宋艳的厉害,沉默了好一阵,才依旧颤抖着声音数道:“一,二,三,四,五……不对不对,这个数过了,三,四,五,六……”      两个女人还未怕,男人怕成这个模样便显得有些窝囊了,我有些懊恼地掀起前面的马车竹帘,对他道:“说了你莫怕就莫怕,数几个人都数不了么?”      车夫丧气地低垂着头,结结巴巴道:“禀王妃,前面……前面几人在打斗,小人……小人着实不好数。”      我闻言,探出头朝远处望去,果然看到有几个穿着劲装的大汉挥舞着刀朝中间一个人砍去。因为那些大汉人数众多,我看不出被围困的那个人是什么模样,但是看这架势,中间那人对付起一众人,确实有些吃力。我复又清清嗓子:“艳儿,你去帮帮那个人吧,否则等他们架打完了再与我们让路,我们回府就不知何时了。”      宋艳听我一声令下,眼神铮然一亮发出勃勃英气,“倏”地便只见敏捷地窜下马车,鹅黄色的倩影施展了轻功超那伙人飞去。      我比不得宋艳,从小对打架这样的事儿不太上心,也无心观战,便重新将脑袋缩回了马车里,拉了拉衣襟,安心在车内等待打架结束。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想来宋艳在王府果然疏于练习功夫,怎么这次对付几个山野中的小毛贼,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我捶了捶在马车里坐得有些发酸的小腿,懒懒对车夫道:“我说小吴啊,你再瞧瞧还有几个山贼没被打倒?”      小吴那边像没听见我吩咐似的,未说话。      我越发觉得这个马夫太不中用,我琢磨着这次回府,一定要让周管家给我安排一个胆量大点儿的车夫,以后这样打架的事情多了去了,总不能让个胆儿比我们还小的男人为我们赶车吧。      “小吴?”我抬高了声音      回答我的是一径的沉默。      我无奈,决定亲自下马车看,刚一下马车,脚还未沾地,只见一条灰色人影突然从马车旁窜了出来,低着头扶了我一把,忙不迭道:“王妃身子金贵,怎劳烦亲自来看,小的这就给您瞧瞧还有几人,您还是在马车里歇着吧。”说完,将帽檐压低了几许。      这还算有个下人的样子,我满意地点头,正要被他扶入马车里的时候,突然心中出现了一点疑虑,转目看向小吴,并未曾在他身上发现异常,便又踏上了马车。      “回王妃,以现在这种打斗的境况,还不知何时能打完,不如我们还是重新走大路先回府吧。”小吴恭恭敬敬地沉声道。      我微顿,这时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我心里突突地跳个不停,但很快就理好了情绪,慢条斯理道:“艳儿可是我打小就带在身边的仆从,这可不能说丢下就丢下,你去替我将艳儿叫回来,咱也不管这荒郊野外的闲事儿了,回府才是正经。哦,算了,我在这马车里坐得甚久,腿脚也有些麻了,还是我亲自去唤她回来吧!”说完,再度掀起帘子下马车,我从马车后面绕到前侧的时候,装得甚是从容,可是手心里早都捏了一把汗,看到远处的一群人,见艳儿和那个被围困的人依旧被缠得紧紧的,只能扯着嗓子喊“艳”。      “艳”字还未吐口,嘴就被身后的“小吴”一把捂住,鼻端立刻充斥了很奇怪的味道,我“呜呜”了几声,便感到神志减缓混沌起来,身上也一阵麻痒使不上半分力气,很快一个黑色的布袋罩住了我。      我猜度,此时,我大抵是碰见了采花贼。    作者有话要说:你看,小寅今天都双更了 7 7、花柳兄弟 ...   我猜车夫小吴出了问题,便是因为起初他看见远处有打斗情景时,吓得说话结结巴巴颤颤抖抖的,可是后来却陡然变得口齿伶俐,咬字清晰。可见就在我在马车里等宋艳回来之时,此小吴非彼小吴了。      此时,因为脑袋一直处于不太清明的状态,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转醒,迷蒙中看见两个身影在晃动,我又赶忙闭上眼睛假寐,听到他们这样讨论。      其中一人道:“我说柳二弟,想来是你搞错了吧!” 搞错了搞错了,你们就是搞错了——我心中呐喊着。这个人的声色略显不恭,虽没有见到猎物就焦灼的感觉,但却与我想象中的采花贼流口水色迷迷的声音很相似。“我怎么瞅着这婆娘身边跟着的丫头模样更俊呐。”那人继续道。      婆娘?丫鬟?难道这厮口中的“婆娘”指的是我?      “咳,花大哥,”另一个人道,这个声音略显恭敬了些,“咱哥俩总是找些不经人事的丫头来玩儿,每次也都无趣得很,不如这次换个口味,与这妇人来玩玩,说不定……嘿嘿……大有乐趣呢!”      听到与我这“妇人婆娘”来玩玩的话,我忍不住身体抖了一抖,好……好恶……      “柳二弟,若与妇人来玩,那也要找三十多岁的妇人,你找个十五六刚入门的,想必也生涩得很,亏你还让我从积恩寺跟了她一路。”那个“花大哥”因为跟了我一路觉得不值得,声音有点怒气。      “诶,大哥……大哥你莫生气,难道你竟然未听过平王刚纳妃的事么?”柳二弟卖关子道。      “嗯?这当然知道,难道……”后一声“难道”,极大地暴露了花大哥采花贼的本性,我几乎都听见了口水要留下来的声音。      “是呀,嘿嘿……听说那小王妃只和男人睡了一晚,就益发魂不守舍,大抵是尝到了男人的好处,你说这样的干柴,自要是让我们兄弟两把烈火点一点咯。嘿嘿……”      这这这……我听得心里可是忒堵了。虽然以前在宋府的时候,我被爹爹娇惯得确实没有一个小姐该有的淑女派头,可是却也不是他们口中的好色女流之辈,这样信口开河简直是对我极大侮辱。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我一心盼自家夫君归来的事迹,传到市井街巷竟然变成这样的三流的流氓戏文。      我轻“嗯”一声,有意提醒那花柳两兄弟我要醒了。睁开眼睛一看,果然看见两个男子,其中一人正穿着小吴的服饰。那假小吴道:“花老大,她……醒了。”想来他就是“柳二弟”,带着可耻的颤抖音说着。      两人同时转目看向我。      我动了动,发觉自己还是被捆着手脚,遂有意瞪了柳老二一眼,又忙垂下眼捷,娇羞道:“柳兄弟,人家手腕脚腕都要肿了,疼死了呢。”柳老二一听,显然对我熟络的言语感到诧异,但又很快的恢复了原本□裸的表情。他望向一边的花老大。      花老大的眼神在我身上来来回回逡巡了个遍,看得我浑身鸡皮疙瘩抖了一地,不过危难关头,我还是极力展现出那种被人乐意看的笑容。花老大摸了摸下巴,沉声道:“这个……是很有意思,先松绑吧。”      柳老二闻言跟耗子似的“倏”地一下窜至我的身后,替我松绑。过后,我软软地朝他身上倒去,趁着花老大不注意的时候,我趴在柳老二的肩头,柔声道:“柳哥哥,你怎么才来找人家?”      我这一声“兄弟”,又一声“哥哥”地叫着,自己都觉得腻歪。      柳老二闻言,脸上又是一阵诧异,又是一阵惊喜,扶着我的手臂也紧了一把,低声道:“妹妹,可认识我?”      我伸出一根指头,在他脑门上一戳,用都可以把自己恶心到的声音,道:“自那日……哦,错错错……是那晚一别之后,你倒是把人家忘得一干而尽,可人家眼中却入不了别人,想你想得紧……”      “你们再说什么呢!”一边的花老大喊了一句,打断了柳老二正要问我的疑虑,我忙吓得噤声,幽怨地望了一眼柳老二,又狠狠瞪了一眼花老大,用只能我和柳老二听见的声音,说道:“好凶,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柳老二畏于花老大的威慑,想问我什么却吞吞吐吐不敢言语。      我起身,揉着其实不怎么疼痛的手腕,嘟哝道:“人家好饿,饿了一会儿哪有力气啊……”我眼神大胆地望着花老大,花老大只是饶有兴趣地望着我,却一点动静都没,我只得转头看向柳二弟,低声,“是不是,柳哥哥?”      柳老二连连称是,忙从一边放着的小包裹里摸出一个油酥饼来。      我看着那油花花的饼子,饿得只咽口水,可是心却跌落到谷底,其实我只是想骗他们带我去吃饭,这样也能寻时机逃脱,可是没想到这一对儿花柳兄弟采花时,也是生怕自己饿着,还背了干粮!      但……既然如此,我还是先填饱肚子,吃饱了再另做打算吧。      我接过柳老二的油酥饼时,又朝他抛了好几个媚眼儿,还在他手上捏了一把狠狠调戏了他,大概柳老二采花经验不是特别丰富,或者采的都是贞烈的好姑娘,没有哪个像我这样热情,我这一招在他那里十分受用,使得他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      看他那样的眼神,确实很捣胃口。我掰下一小块油饼,忙塞到他嘴里,依旧柔声细语:“哥哥,你也吃,别饿着了。”      “唉。”柳老二只应声道。      吃完油饼,柳老二很殷勤地又拿出一个水袋,递给我。      喝过水之后,我只嚷着好热,面对着花老大扯了扯衣襟,花老大眯了眯眼,顺着我的脖颈就往下看,我赶忙将手放在衣襟处,无比娇羞实则是热情地拢了拢,将自己的衣物扯得更大,红色的肚兜露出小半截。      花老大显然不知我是如此“浪荡”的女子,这招欲拒还迎十分合他口味,看着我的眼神愈加放肆,他转目望向柳老二。      柳老二会意,满脸失望就要往一旁走,我见时机成熟,忙唤道:“柳哥哥,你这是去哪里啊?”      柳老二脚步微顿,回头望向我,沮丧道:“我与大哥是有规矩的,一会儿来找你!”      “什么?”我皱眉,甩着手帕摸了摸眼角,几步跑至柳老二面前,拳头捶打他的胸口,嗲着声音幽怨道,“你怎么可以把我推给这个又老又丑的?你怎么可以把我推给这个又老又丑的?你不是心中最怨他么?上次你单独采花,采到我这里,还抱怨那个老头子总是采花先自己享用,给你留下剩下的?难道你这次还要这样没出息么?上次还觉得你是个英雄,怎么如此窝囊,呜呜呜,我这只花的命运好苦呐……怎么看上你这个没用的……一点儿都没有男人样子……”      就在我还搜肠刮肚怎么离间花柳二兄弟的时候,身旁已经响起了衣角翻动的声音,花老大已满目血红,抽出一把剑指着柳老二,语气诡异得很:“我说刚才这小妇人怎么见你这么熟络呢,原来那是你的老相好啊!柳老二,你真够阴的,背着我单独采花不说,还如此在我背后辱骂我,哦哦哦,原来我这做大哥的在你心中是这个样子啊,你有怨气?今天我陪你出来见你的老相好,我的怨气又该怎么处理?”      哎呦,这事态发展的,可真是太顺利了。      柳老二的气场明显弱了几分,为了保护自己,也忙从腰间抽出一把剑,手微微有些颤抖:“大哥……大哥……这妇人是骗你的,我哪敢背着大哥你行事,就更别说在背后说你坏话了……”      “哼!”花老大一声重哼,吓得柳老二不敢言语。      “当啷”一声,柳老二将剑扔在地上,满语哭腔:“大哥……大哥……你要真的信我……快将,快将剑放下,大哥您想想,我和这死丫头怎么会是老相好,她嫁入咱这京城才多……”      “柳哥哥,横竖你说什么你大哥也不相信,必是要杀你的,你不如趁此为了自己干掉你大哥,日后也再不会受他的委屈。”看柳老二快不中用了,我赶忙继续撺掇着,顺便又往他怀里挤了挤,低声道,“你怎么如此薄情寡义,竟然真忘了我?”      柳老二皱眉略略想了半刻,似是觉得我的话有几分道理,倒真的停止了颤抖,眼睛望着脚下的剑犹豫起来。而花老大那厢却真是暴躁脾气,举剑就往柳老二身侧刺来,本还是有些犹豫的柳老二见花老大痛下狠手,终于下定决心,地上一个翻滚,便拾起了武器,扬手一格,只听“铛”得一声剑鸣,响遍山谷,两条身影霎时绞在一起。      我见状,回身就往密林里跑,一心向菩萨佛祖祷告,希望两人最好两败俱伤都死了。可是没跑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声。我忙回头,看见花老大面色涨红,“哇”地喷出一口血,一手拄捡单膝跪地,地上一滩血迹:“柳老二……你……竟然……”话未说完,人轰然倒地。      柳老二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小瓷瓶,笑笑,转目向我投来阴测测的眼神,我忙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走到他跟前,他正欲要说什么,我又忙一手捂着他的嘴,一手拿走它手中的瓷瓶,娇嗔:“今晚……花好月圆,我们换个新花样吧!”    作者有话要说:老公切西瓜的技术委实有些差,我指着一个能盖住脸的:“你这让人怎么吃呀!” 老公:“唉,将就着吃吧,权当洗个脸,还做了个面膜”。。。 8 8、又惊又吓 ...   想来柳老二是被我闹晕了,看着微暗却没有月亮的天色,任由我拉着他走到一棵树旁,我让他坐草坪上背对着数,然后开始脱他的衣物,他索性也开始对我动手动脚,我却只能耐着性子继续:“今晚我来伺候柳哥哥,你无须自己动手。”我像个女流氓一样一边笑得谄媚,一边将他上衣脱完,“柳哥哥方才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如此厉害?”      柳老二嘿嘿一笑,一脸得意的神色:“亏花老大还是做我们这一行的,竟然未发现我方才向他撒了迷心散,要知道……哎呦呀,我的小心肝儿,你将我捆起来做什么?”      我蹲在柳老二身后,将他的手绑在树上,黑着脸但依旧捏着嗓子说:“这样不是增加情趣么?还有……柳哥哥你方才说……要知道什么?”      “你花样还真多!小心肝儿快别站在我背后,快伺候柳哥哥我吧。”      “不说是吧?”我拍拍手走至柳老二的跟前,一脚蹬在他的脸上,从腰间取出原先从他手中悄然躲过的瓷瓶,晃了晃,也学着他刚才的模样,甚为得意地道,“小心肝儿是吧?小宝贝儿是吧?你若不告诉我刚才指示花老大怎样饿了,我试试就知道咯。”      “啊别!”柳老二一个激灵清醒了,刚还色迷迷的眼睛立刻充满了警觉,他挣扎着动了动身子和手臂,却挣脱不开我为他绑的死结,于是只能无奈地恶狠狠地道,“他娘的,老子若不是刚和花老大打架费了些力气,现在就可以挣脱开,做了你!我就知道天下没有哪个女子还能看上我柳老二。”      我嘿然一笑,将瓷瓶的红塞子打开,在他眼前晃啊晃啊,优哉游哉道:“是啊,你方才不是想对花老大说么,我嫁到京城前在在那南城呢,我们又何从认识,怪就怪……”我呼呼呼呼地将瓷瓶里的粉末洒在柳老二的脸上,然后捂着嘴巴鼻子跳出好远,继续笑道:“怪就怪,‘色’字头上一把‘刀’。”      我不敢离柳老二太近,怕自己也吸进去什么迷心散,便竖着耳朵在远处听,没一会儿柳老二的咒骂声变成了求饶声,求饶声变成呻吟声,再后来不出声了。      想来,柳老二的最终下场和花老大一样,我这紧绷了近一个时辰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这身上的担子一轻,身体却反而承受不住顿时浑身酸软没了力气,我抬头望了望已经升起的月亮,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你说我干什么不好,偏要撺掇着宋艳和我一起走小路,这可好,现在迷路了,怎么回王府都不知道了。      不知这林子里还有没有其他的狼。      我先回到花柳二兄弟原先绑我来的地方,翻了翻他们带来的包裹,干粮也没了,水袋也空了,剩下的没几个事正经的东西,可这深山老林里总得有个防身的东西吧。      于是我斜眼睨了睨一旁的花老大尸体,直挺挺地躺在那,真是吓死人了。但是无法,看着花老大手中的那把剑,我只得硬着头皮走到那具死尸面前,狠狠心咬咬牙,一根一根地扳开了他的手指头,从死人手里抢了一把剑。      我拿着剑,四处看了看,发现这里地势奇特,三面环山,另一面也只有一条狭窄的小路。我想这里必是通往外面的唯一途径,便顺着路往前走,刚转过第二个迂回,就被眼前的东西吓了一跳,忙像模像样地抽出剑,比划比划,指着那东西道:“你是……你是什么东西?看清……看清楚了,我是个女的,你……你个狐媚子要是迷人,也……也找错认了……你迷不倒我的。”看着眼前一袭白衣的妖怪,我是吓得脑子一片空白,这荒郊野岭地先让我遇见狼,后又遇见了鬼或者妖!      陡然,我脑中精光一现,想到以前看的鬼狐神怪的故事书,狐媚子迷人都是用眼睛的,我忙将头扭向一片,不敢再多看她一眼。      “姐——”悠悠空谷中,突然有这样的声响。      我侧耳倾听,心里想着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又忙对着那东西怪叫:“你……你快走吧,我妹妹可是抓妖高手,若伤了你,你几百年的道行就毁于一旦了。”      我以为我这样说它会害怕的,结果它很不屑地“哧”了一声。      我今天真倒霉,碰见了一个这么厉害的妖,看来吓唬它是不成的,便只能扯着嗓子高喊:“宋艳,艳儿,我在这——我在这——”说完,我冷不丁双手拿着剑朝那个狐媚子砍去,狐媚子道法高强,负手一侧便躲开了,我趁他躲避的当儿,将剑撩在他身上,撒开腿就继续朝这条路往外逃。      “艳儿,艳儿,”我一边喊着一边跑。      “姐——”艳儿发现了我,也忙朝我这边跑。      我给宋艳拼命打手势,让她往回跑,宋艳不解,起初傻乎乎地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我,后来干脆也往我这边跑,等我们汇合后,我气喘吁吁道:“这……山林中有妖怪,快走……咳咳……咳咳……快走……哎呦喂呀,我的娘啊……”      我话未说完,便见一道雪白的影子已飘至我眼前,我以为那妖怪是不会放过我的,生生被吓晕了。      后来经历了这件事,我是再也再也不会看什么鬼狐精怪不正经的书了。      在一阵轻微的摇晃中,觉得自己跟散了架似的劳顿,身上冒着一阵一阵冷汗,我渐渐苏醒,睁眼看见宋艳一直看着我嗤嗤地笑着,我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脑袋,想说什么,却发觉嗓子肝疼的厉害。      宋艳捂着我的嘴,示意我不要再说话,她却依旧笑得灿烂,明眸即是在夜色下还显得清凉,他朝马车车夫的方向望了望:“我的姐姐,人家是救你去的,你倒好,说人家是狐媚子。人家还念及我们两个女流之辈,提我们赶马车回王府呢!”      头有些痛,身上也燥热得厉害,我费了力气支起身子,才一点一点想起方才在空谷中勇斗采花贼的事迹和自己被妖怪吓晕的事情。      若按宋艳的说法,那个白衣人却是来救我的,我却错把人家当妖怪,出言不逊也倒罢了,生生被人家吓晕,却是让人家尴尬得很。思及此,我将前面的小竹帘支起来,又费了好大劲儿清了清嗓子,哑声道:“方才是我胆小,误把阁下当成了……咳……还望赎罪……哈,是你?”      我正说着,就见前面那个白衣人缓缓回头,见到她的这副形容,便觉得世间真有如此巧的事情。      此人生了一双极妩媚迷人的眼睛,微微上调的眼梢流露出风流明丽之气,月光下,那双眼中似含了无数星斗碎玉,秋水潋滟,风情万种。她脸上还蒙着面纱,晚风吹过,掀起一角,恰让我扑捉到那弧线极其优美的下巴。      “姑娘……你……”      “咳”宋艳干咳一声,扯了扯我的一角,似乎有话要对我说,而那位姑娘于此同时将脸扭了过去,继续驾车。      “艳儿,怎么了?”我被宋艳反常的行为纳罕,忙问道。      宋艳狠狠白了我一眼:“你和他认识?”      我点点头:“是啊,在积恩寺我不说有个姑娘救了我么?就是她!话说一个姑娘家竟然这样厉害,武功高强不说,还会……嗯……还会架马车!”      宋艳继续狠狠白我一眼:“什么……什么姑娘的!你见过哪个姑娘长那么大的喉结!还不穿耳洞?”      前面那个马夫轻轻咳了咳。      我被宋艳质问地无语,话说我还真没有注意到那人的喉结和耳洞,只是看着那么一双如女人般精致妩媚的双眼猜测而已。原来,那个人竟然是个女的!      反应了大概有一阵,我才有些急,抓住宋艳的胳膊,问:“他是个爷们儿?那……那为什么跟个娘们儿似的带个大面纱出门?”我说着朝前面望了望,正看到那个被我误认为“姑娘”的男子又似惯性似的身子一僵。      “这个我不知道!”宋艳摇了摇头,豁然抿唇一笑,脸上飞过一丝红霞,“兴许……兴许……”      我一挥手,也不想理会宋艳害羞什么,心里繁乱得很:“那这么说……刚才……这个男人……在山谷那个地方……唉……艳儿,你说刚才这个……姑……公子什么时候跑到山谷那边找我去了……”      宋艳像是在思考什么,被我一说,才慢悠悠地回过神:“我和公子分头一同找你的,找了你很久都找不到。”      “很久?”我若有所思,若是宋艳和那个蒙面男很早之前就找我,那岂不是……岂不是他呆在那个地方很久了,说不定……说不定我扯开自己的衣襟那浪样儿全被他瞧去了。      哎呦呦,是个女人看到也就罢了,没想到却被一个男人全看光了,我还曾傻乎乎地在积恩寺为了答谢他,特意亮出了自己的身份。他若有心,将我这个小王妃如此周旋于采花贼之间的事情传去,我岂不是真的没有什么脸面啦!    作者有话要说:哎哎哎,瞧小寅这问的诡异的点击。。。 9 9、却是故人 ...   “姐!姐!”宋艳扯着我的手臂,连续晃动了数次。“王府快到了……”      我只被自己的猜测吓得没了意识,讷讷地发呆,什么时候被宋艳扶下了马车,什么时候站在那个蒙面男面前,都未发觉。      “姑娘以后陪着夫人一定要谨慎,那……在下要告辞了。”      有男人不冷不热的声音飘飘忽忽地传到我的耳朵里,我才渐渐恢复了意识,抬眼,见那个穿白衣蒙面纱的男子正和宋艳言语,末了还恭恭敬敬地一揖。      “公子可否留下尊姓大明,我家夫人必会改日登门拜谢您两次救命之恩!”宋艳朝那位蒙面公子盈盈一拜,瞧出我还是讷讷地没什么反应,狠狠地那胳膊肘捅我了一下。      “哦哦,是呀,公子救我两次……”说到这里,我那木头脑袋终于转了一转,扭头对宋艳低声道,“艳儿,不对呀,在积恩寺,这位公子是救过我,我理当谢不错,可是……”我用了自认为很小的声音,但是足以让那位公子听见的声音,继续,“可是,我们从积恩寺出来走小路的时候,分明是见他被贼匪围着,你上前去替他解围的,再说那采花贼吧……也是……咳,也是我自己应付过来的,他并未出手。”说完,我有意抬眼看了看那位公子,“不过嘛,公子当初还是为了救我而去深谷中找我,虽未找到我在哪里,这这这……一片心意,我还是要谢的!”      你看你,你若真要救我吧,不如早现身,偷偷摸摸躲到后面看我做什么,害得我自己出卖了那么多色相全被你看了去,我瞧你,说不定就是和那采花贼是一伙儿的?      “哦。”那蒙面人微微应声,听不出任何情绪,不冷也不热的,“原来是两个采花贼,恕在下不知,原以为不过是与那一帮劫匪同道的人,那在下……”言及此处,蒙面人也饶有兴趣地抬眼看了我一看,又微声道,“那实在是怪在下未及时找到夫人,没有出手相救了!”      唔?我这一听,却觉得自己是自以为是地将自己给出卖了,不过……既然他都“承认”未找到我,所以没有相救,我便也不好再质问什么。      “哦。”我也微微应声,学着他那般不冷不热的声调,“既然你救过我,我家艳儿又救了你,那么也算两不相欠。”我两手一摊。      “小姐……”在外人面前宋艳恢复了对我这样的称谓,她又拿胳膊肘捅了捅我,忙向那位公子道,“我家夫人与公子玩笑呢,她并非这样小气,就算……就算……夫人认为扯平不许报答,那艳儿也是要报答您的,方才与那匪徒打斗,若非公子护我多次,只怕我现在也未能活着与我家小姐说话了。”说完,狠狠朝我瞪了一眼。      蒙面公子倒是颇有风度,又微微点头,道:“若在下没记错,也是宋姑娘出手相救,在下护宋姑娘也实属应当。”      宋艳一时语塞,第三次用胳膊肿捅了捅我,我差点失声叫出来,扶着肋间,含着泪水,道:“公子,谢还是要谢的,譬如,譬如……”我转了转眼珠,直直地望着那双能勾魂儿的双眼,“这不是您还为我们赶马车了么,一路将我们护送回府,真是感激不尽。”说完我微微行礼,宋艳也跟着一般行礼。      蒙面公子却未想到我会对他行礼,惊得向后退了一步,嘿嘿……他算识相,还知道这普天之下没几个人敢受王妃的拜礼。他匆匆转身朝身后行走,留下一句不冷不热的话语:“敝姓‘谷’,单名‘酿’。”      谷酿,谷酿,姑娘,我在原地琢磨着这句话,只觉得又被耍了。扯了扯宋艳的衣袖,让他快些进王府,宋艳的脚却生个跟似的,费了我好大劲儿才将她拽走。      进了王府,因为主仆二人归府实在太晚,且小吴这个马夫也不见了,引起了王府一阵不小的骚乱。宋艳主张报官,我说算了,让家丁护院去寻找小吴便可,万不可声张。      其实我只是担心,若那勇斗采花贼的事迹传出去,对我是大不利的。      ***      徐徐清风,吹动着柳条摇曳生姿,吹皱了本是平静的湖面,泛着潋滟涟漪,远处一个穿着鹅黄色劲装的少女缓步而来,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身姿婀娜妩媚,倒叫人联想不到这小妮子是个练家子。      小美人儿走近,眨巴眨巴水汪汪的秀眼,有些疑惑不解:“姐,你今日让我穿成这样,你可别告诉我,你是要让我教你学功夫。”      我嘿嘿一笑,将宋艳拉至身侧,极讨好地道:“你这做妹妹的最了解姐姐的心情了,你看那日积恩寺我若非没遇见你那心上人早都被踩成肉饼了,就算没被踩成肉饼,也被那两个采花贼采了。艳儿,你若能教我两下子,我以后便不会再有这样的倒霉事。”说到这,宋艳的脸上晕了一抹极诱人的粉色,比桃花瓣还要娇媚三分,我猜的没错,自积恩寺那日回府,宋艳便总是魂不守舍的,又时还无意地埋怨我太不知道知恩图报,不想着怎么答谢救命恩人。看来我的艳儿真的对那个蒙面的男女人有意,对于我那日晚上对“恩人”的狡辩措辞,很是气恨。      “姐,你知道我……”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打小你聪明,学什么都会什么,可至此一点的缺点就是没耐心。”我打断了宋艳的话,“尤其是对我没耐心教我……”      “那不是我没耐心,是你太愚钝……”      我拉下了脸,虽然这是事实,可是再次听到宋艳这么评价我,我心里还是着实气闷。我爹都老拿我和宋艳比,他总说:“我说清儿啊,到底是艳儿太能行了,还是你太不行了。”      众人认为名门望族的千金都应知书达理温婉贤淑,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女红丹青都得会,就算不会也得精通一样,我和宋艳便是个例外,也是两种极端。宋艳是样样都很精通,还很这宋斐学武功,真可谓“文武双全”,而我便是什么都不愿学,尽琢磨些旁门左道的事儿。      记得有一次,我向宋艳请教绣功,宋艳教我学了将近两个月,我绣出的荷包样儿还是次得很,从此以后,宋艳便发誓再不教我学东西了,也是那时便对我失去了耐心。      “艳儿大了……”我语重心长,轻轻摸了摸宋艳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的发丝。      宋艳被我突入起来的话语吓得微微诧异,瞪着眼睛望着我:“姐,你若只是用来防身,我叫你几招变成,你可别又说这些古里古怪的话语,让人听着直发毛……”说完缩着脖子,象征性地抖了抖。      看着宋艳那煞是可爱的模样,我忍不住伸出指尖朝她皱着的鼻尖刮了刮,轻声道:“咱俩年岁一般,我都嫁人了呢。而且……你是大了,我这做姐姐的该要替你寻个好婆家。你看京城中的青年才俊你中意哪个,我好歹也是堂堂平王王妃,这主……还是能为你做的。”      “姐……你突然……突然说这个做什么?”宋艳本是很大的眼睛立刻又瞪得圆圆的,小脸儿“刷”地一下变得惨白,“我说了,我会教你练武功的。”      “我说艳儿啊,你看那日我那蒙面的恩公,你能看上么?你若点头,我这做姐姐的立刻差人去帮你打探打探那男子的身世,如何?”      宋艳本是有些苍白的小脸儿,又立刻“刷”地红了几分。小丫头果然晚熟,十五岁才情窦初开啊!      自此以后宋艳便教我学武功,极有耐心。      这日,在宋艳不知第多少次地说“姐,其实我发现不是你愚钝,而是年岁大了,学不来武功的,你……还是放弃吧”之后,我终于放弃了,心里却愤懑得很,我不至于那么手脚不协调吧,在宋艳做来十分简易的动作,我却做得很艰难,就好像有人故意拧着我的胳膊腿儿,让我不能自如伸展。      我见宋艳已教得香汗淋漓,便让她去换衣物,她巴不得听到我的一声令下,“咻”地鞋底抹油一般逃走了。我则有些郁郁地遣散了下人,一个人漫步走到无镜湖。      一个人站在胡旁,看着来来回回偶尔经过无镜湖的妇仆,低着头鱼贯而行,她们行色匆匆,两三人一起行走的还叽叽喳喳地笑闹着,但凡见到我就突然安静下来,不再吱声,朝我微微一福,便又离开了。      我想对她们说点什么,却不知这些妇仆叫什么。      想一想,在这偌大的平王府里,能与我说说话的也便只有宋艳一个人,宋艳以下人的身份入了王府,却要比我更加熟悉这个王府的人。      对于王府,突然觉得自己还很陌生。      不知,此生是不是就要这样一边看着无镜湖的湖面发呆,就一边这么过去了。      此时,就当我像文人一样酸不溜秋想着以后的人生时,听到身后那极扭捏的声音,我才发现,王府的女人不止我一个,可热闹着呢。      “哎呦呦,你看看,敏姐姐,我当时哪个老嬷嬷的闺女儿呢,原来是刚过门的清小王妃啊。”极刺耳的女高音从我身后响起,我很不情愿地扭头,看着王爷的三房和四房携手扭吧扭吧地走至我眼前。      这话,听着忒不顺耳了。我的脑袋迅速闪过那日在香积寺被踩踏的情景,立刻端起了王妃该有的派头,轻轻嗓子,缓声道:“哦,原来是敏姬和惠姬啊,都传惠姬嗓音极佳,今日倒让本妃见识到了什么是兰兰园里最富盛名的语音绕梁。”      三房和四房一听,脸儿立刻变了颜色,尤其四房惠姬更甚。惠姬本名李香惠,未入府前是兰兰园里出了名的戏子,唱了几年才子佳人的戏,没想到真将自己从戏中唱到了现实里,遇见了平王这样的才子。两人情投意合,平王便纳了李香惠为第四个小老婆。      李香惠刚入府受到平王的恩宠,后又怀孕生下一个公子,更加得意跋扈,脾气是王府女人中最彪悍的一个,生下儿子之后,更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只可惜,曾经再怎么受到恩宠,现在也是岁月催人老,更可况戏子出身是极低贱的。      李香惠很忌讳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叹气。。冷文呐。。 10 10、当家主母 ...   李香惠细长的眉毛一皱,更显得她的面色刻薄,她涨红了脸,正要伸手指我,一旁的三房王敏忙用手替她挡下来,朝她使了眼色,随即转目看向我,微微笑了笑:“清王妃,不是我们姐妹俩说呢,你好歹是王爷以平妻身份娶进府中的正妃,这身份摆在这,怎么身边连个婆子丫头都没有,王府来往的人多,叫外人从远处看还真以为是哪个跑出来偷懒的丫头呢!只怕让外人笑话我们府中无规矩。”      这不是说我寒酸没个下人陪衬么,要说那些拨给我的妇仆都一个个粗笨得很,这也是我不愿带在身边的原因,想想也便知道是谁从中搞鬼。我一思索,便道:“其实吧,我也正为这事儿发愁呢!”      李香惠吊梢眼瞪了我一眼,低声嘟哝:“让你做王妃,也没那气派。”王敏拿绢子捂住唇,一脸欲看我出糗的模样。      我不徐不疾继续道:“敏姬惠姬,本妃来到王府后,觉得甚奇怪,发现府中有很多地方都不合规矩。”      “哟,到不知一个小地方来的人,能有怎样的见识,竟能熟络起王府的不是了。”李香惠轻哧一声,一脸不屑,脸扭向一边说着,真真一副狗眼看人低的嘴脸,“敏姐姐将府中打理得井井有条,没一个人敢说不是的。”      知道李香惠跋扈,却不知道她竟然如此,我虽年轻,可到底还是王妃啊,真不知道王爷当年怎么宠着李香惠的,一个戏子竟然能生出这样的自负来,相比之下王敏不会喜怒形于色。心中再多不瞒,我依旧表现出该有的教养,笑着道:“第一,敏姬是王爷的姬妾,不是王妃,没资格做当家主母这件事。”      “那是因为婉王妃不管事儿,敏姐姐才持家的。”李香惠反唇相讥。      我并未理她,一转方才温柔王妃的模样,立刻满面肃穆道:“第二,我是妃,你们是姬妾,按照律法家规,你们见本妃要纳万福之礼。”      李香惠一听想辩解,却未言语,王敏也一脸严肃。      “本妃问你二位,你们在王爷面前会没规矩地自称‘我’么?”      李香惠和王敏想了想,很不情愿地摇头。      “那第三,你们在本妃面前也不应该自称‘我’,”我又温和大度地一笑,“若本妃愿意,你们可以在我面前自称‘妹妹’的。”      “什么?”李香惠已安奈不住,尖叫一声,“你比我儿子大不了几岁,叫我给你叫‘姐姐’?”      “放肆,本妃怎么能和你儿子在一个辈分上,你这不是把王爷放在了和你儿子同等的辈分上么?我年岁虽小,可是毕竟是平王府堂堂正正的王妃,是和王爷拜过堂,喝过交杯酒的。按说,你们的儿子要日日来与我请安,唤我一声‘母妃’,可本妃却从未见你们的儿子守过这样的规矩。好,你们的儿子年岁小不懂事,将这事儿忘记了,那也不打紧,本妃大度也不会和小辈们计较,可那便成为作为母亲你们的过错了!你说这知家规却屡犯家规的人,怎么能打理好王府的家务?”我眯了眯眼,一本正经地说道,“本妃虽是从小地方来的,可我们宋府中规矩却严谨得很,就你们这纵儿子不守孝道这一宗罪,就不知要挨多少板子呢!从今日起,本妃将是平王府的当家主母,王敏,你可有异议?”      李香惠瞪着眼睛,欲想辩解,却始终无法从我的言辞中找到漏洞,只能浑身发抖,王敏这厢也是面色苍白,想来这王府中我刚说的那一宗罪确实罚得厉害,遂拉着李香惠朝我福了福,低声道:“妾王氏并未……并未有异议。”      我得意地笑了出来,一摆手,让她二人起身:“本妃还要去香积寺,不在此耽误时间了,你们也回去吧。”      两人得令,踉跄地转身要走,我也笑着我转身,却听到李香惠很不忿地说:“王爷什么女人没见过,怎么娶了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来。我看王爷是想四小姐想得紧,才娶了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俗话说母以子为贵,一个新媳妇儿,没儿子地位又不稳,上面还有个打王妃,不知再逞什么能……”      “还不闭嘴,刚就是你多嘴惹的事。”王敏低呵。      我边往院子走,边琢磨那句话“王爷想四小姐想得紧。”这四小姐,可是在平王府中无人敢提及的王爷唯一的女儿么?      而那一句话“母以子为贵”,更深深触动了我,我冷笑一声,也算终于明白了王爷的良苦用心了。      ***      这几日,我刚得到当家主母的权利,无不得意地摆弄着威风。尤其是李香惠和王敏那两个儿子每日跑我这里请安之时,再联想到她们二人虚则恭敬实则在家里咬牙切齿的模样,我便真出了一口恶气。   只是没想到,我智斗小妾夺回当家主母身份之事,不胫而走,竟然传到了府外,连我从未见过面的明威将军沈俊卿二公子都会天天一封书信以示慰问,告知军中事多,无法请安云云。   其实,我本是性子惫懒之人,不大爱费尽心机争权夺利,只是李香惠和王敏实在欺人太甚,我只怕不欲趁此夺得权利和地位,以后跟着我的人都受罪,总之,自那日之后,我这小王妃的位子可算是坐稳了。      不过倒让我惊异的是,在我那日遇见他二人之后,我便让宋艳打听香积寺的动静,比如,是否又出现了上次那等“踩踏事件”。宋艳打听之后,告知我没有。      由此我便心生疑虑,那日,我也是趁着夺当家主母的当儿,有意气恼她二人,放话说自己要去积恩寺,实则是在试探她们。若那两个小妾想治我于死地,必定还是会在积恩寺门口制造一出“踩踏事件”,而且规模会更加庞大。可是,这次却听闻积恩寺平静得很,未有什么异动。难道她们突然想通,要与我化敌为友么?      今日家宴之上,想显示一下自己的权威,又想告诫那两个小妾以后最好再别生出要将我致死的想法,便叫三房四房连同她二人的儿子一起在膳厅用饭。      为了再增加几分派头,我还故意再迟了一些时候方去膳厅,可是刚一入膳厅,我便发觉这气氛有说不出的诡异,众人的行为举止极其古怪,无精打采,恹恹不乐。我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却仍未发现异常。我心里了然,只当这两个小妾还是对我掌管府中事务的事心中愤恨,便也未再搭理,径自用起午膳来。用着用着,我便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这两对儿母子的眼神总是若有似无地在我身上飘来飘去,看得我觉得自个儿像个未穿衣服的怪物一般,尤其……尤其发现他们看我的眼神竟然并不全是愤怒,还有些别的,譬如——      同情。      “岚儿,你说……你们到底心里藏着什么秘密,不与母妃说?”饭罢,我拉下脸问只有九岁的沈俊岚。      沈俊岚浑身抖了一下,满身的肥肉跟着微微颤栗,他本是很小的眼睛因为惊恐竟然瞪得圆圆的,因平日我老训他,这孩子怕我怕得紧。“不知……不知道……”沈俊岚那肥硕的脸蛋扣到碗边,时不时地滴溜这黑眼珠再将我瞟一眼。      我眯了眯眼睛,在他眼前做了一个拧脸蛋的手势。      “啊?是五哥哥不让我说!”沈俊岚立刻坐直了身子,吓得抖着肥胖的指头指着四公子沈俊沙。      沈俊沙平日沉稳写,可是此时却慌张地张着嘴巴,指了指他亲娘李香惠:“是我娘不让我说,她说……要是说了就打……”      “是敏姐姐不让我说。”李香惠看着我,眼神竟然柔和了很多。      我的眼神从李香惠的身上移到王敏那里,王敏似是要忍着不说,可终究无法忍受我们尤其是我的眼神,便清了清嗓子道:“是管家交代,先不告诉王妃您的。”      我眼神绕过一圈,终于看着一边垂首而立的管家,管家低眉轻声道:“实非老奴不让说,只是特禀告了大王妃,大王妃交代先不告诉小王妃,只怕……”说到这,管家的老脸竟然红了一红。      我越发觉得奇怪,不知何时都惊动了婉王妃,竟然她都认为我不许知道,终是思索之后,忍不住焦急:“到底发生了什么,连大王妃都扯出来了?”      “大王妃只怕小王妃知道,会再闹出什么笑话来。”周管家说完,那张老脸红得更加通透。      我一听,突然有些窘迫,没想到大王妃这不食人间烟火的,也会说出我这样不正经的话。我看向周围一干人等瞧着我的眼神,每一个像是想笑话我,而是那同情的目光更甚。      我益发疑惑。      “大王妃说,让小王妃晚膳后去她那里。”周管家叹气,又续道。    11 11、又是噩耗 ...   午膳后,我便急不可耐地去了祠堂。虽然入王府这么久,想到这还是第一次见大王妃,站在祠堂前,心里却莫名地有些害怕,再一回想起方才众人看我的眼神,我心里愈加没底。      “是清儿在外面吧。”祠堂里一把温柔地声音响起,竟然让我不安的心立刻平和了下来。      清儿,清儿。   倒没想到,在这王府里第一个熟稔叫我名字的竟然是婉王妃。      我再次整理了衣物,轻推门,走了进去。      祠堂极小,一眼便将祠堂四处尽收眼底。此时,有个女子正背对我站着,便是平王的第一个妻子。婉王妃着一身白色的宽大绣袍,头上挽着一个松散的发髻,只从背影看,就看出她不惹凡尘俗世的身姿。      婉王妃缓缓转身,将我让到一边的椅子上,我定定的坐下,这才看清她的样貌。      不知是以前保养得好,还是吃斋念佛可以延年益寿永葆青春,总之,在婉王妃的脸上竟然寻不得一丝岁月的痕迹,依旧淡雅风情,端庄美丽。      看到她这个模样,我更加局促了。虽同为平王的正妻,顶着一个“王妃”的名号,可是我哪里比得上婉王妃一点儿,换言之,我真被李香惠说准了,我没有个王妃样。      “他对不住你!”婉王妃轻抬眼,脸上带着清浅的情绪,淡淡说道,一并斟满一杯茶递在我手上。      我慌张地接过,不明就里地问:“谁?”      “靖郎啊!”婉王妃声音依旧很轻。      “靖郎?”我琢磨着这个名字,仔细想着自己认识的人里有谁能被唤作“靖郎”。      “我指的是王爷!听说你很在意他。”婉王妃又道。      我顿悟,尴尬地“哦”了一声,将头垂地更低了。      “抬起脸让我瞧瞧。”婉王妃轻笑着,总是让人在最局促地时候感到放松。      我抿着唇,顺从地抬起了脸,极像一个大家族里大老婆审视小老婆的品行样貌之举。      一刹那,我在婉王妃明亮的眼睛中捕捉到一丝无措,她拿着茶杯的手轻轻抖了一下,茶水溢了出来。      “好……好孩子,又生得这副模样,靖郎真是耽误了你的好年华!”婉王妃将脸扭向一边,说道。      “王妃……”我有些木讷。      “罢了,既然是他要这么做,就这么做吧,必有他的心思。”王妃拿起念珠快速地在手中拨动。      “王妃……”我再次唤她,试图让她给我讲明到底是什么用意。      “尨戎撤兵了!”      我心头一喜,一个没伪装好就得意忘形起来:“那不是很好,王爷终于可以平安归来,我总算是盼到了。”      婉王妃抬眼看我,面上没带一丝情绪。“王爷被俘,换来尨戎撤兵!”      容朝三百一十九年二月,平王从京率精兵十万前往西北抵挡尨戎族侵袭,奈何尨戎军士皆骁勇蛮悍,战事一直僵持三月未分胜负,平王遂向周边借兵,蓄势大战尨戎,然周边地方早已与尨戎勾结,将平王军机部署泄露。   六月初三,于闵关之战,平王被俘。      “一个晚上……艳儿,我嫁到王府与平王才相处了一个晚上,呜呜呜……我就要成寡妇啦……”这个噩耗带给我的震惊无异于在我天灵盖上劈了几个闷雷,我满腹辛酸委屈,伏在床头哇哇大哭起来。      “姐……你声音小点……这不王爷还没……”宋艳在我身侧不住地劝慰我。      “呜呜呜……我怎么命这么苦呐,嫁给一个老男人我都认了,现在却要守寡……呜呜呜……我还这么年轻啊……哇……”      “你倒是别哭了姐,传出去不怕人笑话啊……”宋艳也陪着我饮泣。      “艳儿,艳儿,我该怎么办?我不想一辈子在这个笼子里生活!”我指了指西边的方向,“他可好,打场仗就遇见了以前的情人,现在……现在可要充入人家后宫,而我……而我可是要孤独终老啦……哇……你说我爹为什么要将我嫁给他……贞王为什么不喜欢我……宋斐不是最能行么,也没见阻止过……沈俊迟为什么要做我儿子……”我思绪纷乱,哀痛婉转,只觉的全天下的人都欠了我很多。突然感到抱着我一直安慰我的宋艳沉默半刻,却在脱我衣服,我忙停止了哭声,疑惑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艳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此时宋艳的眼睛也肿得和俩桃儿一样,边流泪边说:“姐,现在还来得及,我换上你的衣服,顶替你到天黑,你趁机逃走吧,去找贞王殿下。”      我“蹭”地从床上坐起来,抹了一把眼泪,道:“我去找贞王,你怎么办?被发现是要吊起来打的!”      “我管不了这么多了。”宋艳突然跪在地下,握着我的手,道:“姐,义父对我、对我哥哥都如亲生的一般,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老人家真正的女儿受苦吧。姐,艳儿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现在是该艳儿报恩了。”说完,宋艳松开我的手,朝我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      “傻丫头。”我笑着扶起宋艳,“你就算替了我半日,让我逃走了,可……我爹也逃不了干系。”      宋艳慌张地望着我:“那……那该怎么办?”      “你知道我爱胡闹,只是随意发发脾气而已,我想……总会有峰回路转之时,说不定过不了几日,王爷就从尨戎逃回来了呢,那可又是新婚中的新婚。”      宋艳歪着脑袋看我。      “你想啊,我与王爷本来就是新婚吧……这小别又是新婚吧……”      “呀,你不害臊啊姐。”宋艳红着脸欲要拧我。      “好啦,艳儿,以后莫说要替我的话,你若把我真当姐看,你就一定要好好的,知道不?”      宋艳眼圈儿又红了,点点头。      “好吧,这几日你别瞎跑了,多陪陪我,刚好我要去一个地方,你与我一起。”我替宋艳擦掉脸上的泪珠,温声道。      当我和宋艳来到墨迟居大门之外时,宋艳不解地扯了扯我的衣角,示意我是不是走错路了。我笑了笑径直走了进去。      思来想去,这王府中到底不是我一个人这么倒霉,这么悲惨。      沈俊迟三公子不就是另一个么?他爹是当朝王爷,自己虽是私生子,可王爷好不容易承认了他这个儿子的身份,将他从青楼接入王府。      沈俊迟这个勾栏小杂役摇身一变成为了王府的三公子,原以为苦日子就要到头了,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就在眼前。只可惜,晴天来了个大霹雳。自己的爹还未为他举办认祖归宗的仪式,就被尨戎族俘虏了,致使沈俊迟这不尴不尬的身份在王府依旧没什么地位。      如此想来,我与沈俊迟三公子的命运倒挺相似的,正所谓惺惺相惜,更何况我又知先前管家与我说的,王爷的意思是将沈俊迟过继成为我的儿子,所以便更加关心起他的事情来。      听说,沈俊迟在王府又挨了打。      我和宋艳被下人引领着进入沈俊迟的居所时,委实都有感叹。王府到底有多大多气派,我并不完全晓得,但单从我的寝阁雅苑就可窥得一二。再者,王府四小姐生前的雅苑虽不大,却异常精致美观,还听说沈俊卿二公子未出府之前的院落也极大,五公子和六公子虽是庶出,却因未及十五还和自己的亲娘住在一起,那些院子也气派得很。   总之,在平王府,身份与院落的大小是对等的。   然而看到墨迟居的格局与排场,我才发现其实沈俊迟比我想象中的遭遇还要可怜。      墨迟居,多么风雅的名字,却让我无法将眼前干涸殆尽的荷塘、杂草丛生的花圃、青苔遍布的假山、斑驳绰绰的漆柱联想到一起,放眼望去,园中也找不到几个身强力壮的仆从,只有一个发色苍苍的老叟伛偻着腰颤颤巍巍地扫着落叶,就连此时引我们入阁的小厮,瞧着也忒单薄。      我还未见过如此破败的院落,看到此景,忍不住心里酸了一回。再想想,自我在王府接管了内务,就理应为沈俊迟拨出一个像样的院落,也不辱没他是平王三儿子的身份。      看来,是我疏忽了。      黑瘦的小厮将我们带到沈俊迟的屋子外,我正举步要掀起那破损的竹帘进去之时,就被屋里若有似无的男子呻吟声吓得心惊肉跳。      这这这……这可让我如何是好?      其实,之前我就早猜到,沈俊迟自出生到现在已逾十二年都在青楼长大,耳濡目染之下,对男女之事难免会比同龄人略略熟知些,可是……可是,十二岁啊,我还是觉得早了两三年。      可是,如今我猜测的事情真的发生了。想到屋中发生的事情,我面红耳热,尴尬地站在门口,惆怅着是进去还是离开。      你说说,大白天的做那样的事,总得把门窗都关好吧。想来,这屋中的女孩子应该就是王爷为三公子沈俊迟选的通房丫头了。      我一边感叹“小孩子就是不懂得爱惜身子,挨了打还能忘了痛行这种事”,一边转身扭头就拉着宋艳往回走。      宋艳一脸疑惑,黛眉紧蹙,低声问道:“小姐,你不是打算见他么,怎么到门口就走了?”      到底还是未出阁的姑娘,还什么事都不晓得。我只被宋艳问住不知如何回答,又被屋内传来的呻吟声折磨地心口扑通乱跳,情急之下,便粗鲁地扯着宋艳往回走。      我与宋艳一路小跑出了墨迟居的院门口,宋艳还是不明就里问了我一路,正待我犹豫该怎么与她说是不想打扰沈俊迟的美事之时,突然发觉我刚遗漏了些什么。我急忙对宋艳道:“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就来!”说完便又回身往院子里跑。      我再次走到沈俊迟的屋子门口,将那个营养不良的小厮叫至跟前,问道:“你家少爷贴身服侍的人有几个?”    作者有话要说:小修一下。。嘿嘿 12 12、混族少年 ...   小厮低垂着头,唯唯诺诺道:“两个。”      “哦,是否……就是你和那个扫地的?”我抚了抚额头,恍然大悟。但……为了更加确信,又问,“没有丫头服侍三少爷么?”      “没,没有……”说到这,那个营养不良的竟然“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陡然提高了声音,带着些许哭腔,“王妃,奴才在这给您磕头了,少爷自入了王府,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挨了打,我这做奴才的看着……看着都……”   这个小厮的果然勇气可嘉,竟然敢这么惊吓平王府的小王妃,吓得我是连连后退了几步。      一说“少爷自入了王府”,我脑子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副画面。在一棵杏儿树上,一个清瘦的少年逆着阳光蹲在枝桠上,虽看不清他当时的表情,可却能让人感受到他欢愉和满足的心情。      沈俊迟,只不过是几个杏儿就能被满足的人。      “本妃总听五少爷和六少爷说,迟……迟儿老去他们的院落惹是生非,仗着自己是三哥就去欺负他们,可有这事?”我望着小厮跪在地上单薄的身影,问道。      “回王妃,每次三少爷出墨迟居,都不愿奴才跟着,到底三少爷是否会生出什么事,奴才未曾亲眼看见,也不敢妄自言说,但是……王妃可亲眼瞧瞧,三少爷这次被打成什么样了,三少爷真的会傻到屡次去找事儿挨打么?刚好不容易忍着疼,睡着了,可是睡梦中还只嚷自己屁股疼呢……”小厮低垂着头,浑身微微在颤抖。      这小子倒挺忠心,适合继续留在沈俊迟身边。      “哦……”我尴尬地应声,听他此言,便更加确信方才自己猜错了,沈俊迟是因疼痛才叫唤呢,我却误认为……想到此,我又为我方才龌龊的想法忍不住脸上一热。我将脸扭向一旁,道:“你先起来吧,迟儿……现在是睡着还是醒着?”      小厮起身:“总是迷迷糊糊的,王妃若要见三少爷,奴才将三少爷叫起来便是。”      我急忙一摆手:“不用,本妃只进去看一看。”说完我就径直朝屋中走去。      一进屋子,我被屋中的潮湿气和药气熏得忍不住捏住了鼻子,这样的屋子,怎么能养伤?      沈俊迟的屋子不光潮湿还阴暗,等我的眼睛适应了屋中的光线,才轻手轻脚地朝内室的床榻走去。当看到有个瘦弱的人影伏在床榻上之时,我真的就被激发出了母性,鼻子一酸,眼眶也胀胀,心中只嚷着是哪个天杀这般欺负人,也全然忘记了我第一次见沈俊迟之时,也差掉把他当做小贼让家丁将他打一顿。      我轻轻地坐到床榻上,看着沈俊迟安静熟睡的面容,竟然有忍不住想观察一番的想法。      犹记得第一次见沈俊迟,便觉得他生得虽然白嫩却瘦削单薄,一副苦命人家孩子的小身板,相比起沈俊岚那肥硕的富家少爷的身材,确实差得远。由此便可推出,沈俊迟在青楼过得十分不好。然而,这次偷偷瞧他,觉得又比先前瘦了许多,委实让人觉得心疼。      我的眼神从沈俊迟瘦弱的身形上逐渐挪到他的面部,开始细细观察他的五官。那日,因为逆光,我并未将沈俊迟瞧得仔细,若那日便知道今后我会有个这样漂亮的少年做儿子,我决计不会命人将他捆起来。   十二岁的少年样貌未完全张开,正介于孩童和男子之间,稚气未脱,俊俏犹存,鼻梁略比同龄人高,睫毛也甚为卷密。   沈俊迟这长相,不枉是个混族儿。   听说,沈俊迟的亲身母亲并非中土人,故而沈俊迟也是个混族儿。早在南安城便听说混族儿普遍长得讨人欢喜,看来并非虚传。      “你可是专门派来服侍我的丫头?”原本睡得安静的沈俊迟突然睁开双眼,忽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我被这句话吓得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同时也被沈俊迟的眼睛而吸引住了。说实话,从小在南边长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除中土人以外的别族人的眼瞳。      沈俊迟的眼瞳是琥珀色的。屋内的光线较暗,却能让我清楚地辨得他眼中透亮莹澈的光彩,像最名贵的宝石一样散发着诱人的芒泽。      因为沈俊迟的瞳仁颜色实在让人着迷,我全然不顾他的眼神是那么不恭和不屑,只是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出神,直到他语出惊人,第二次吓到了我:“少爷我屁股疼得很,你快拿药来给少爷上药。”      “我不……”      “哎呦呵,你这奴婢这么没规矩,竟然在本少爷面前自称‘我’?”我这做娘的本是要澄清自己并非是派给他的丫头而是他娘,却不想被沈俊迟这个即将过继给我的儿子突然没教养地打断了话语。他还一直凶巴巴地盯着我,见我默不作声,沈俊迟那迷人的琥珀眼眸一转,眼底霎时莹光溢彩飞舞流转,他嘴角一歪,一副街头小痞子的模样,尽显邪气,“说你两句还生气呐,你不是我娘派给我的丫头,那还是我娘不成?”      闻言,我忍不住咳了一声,一口气堵在胸口,竟然不知该如何言语。脑袋中一直回旋着两个称谓“丫头”,“我娘”!“我娘”,“丫头”!看来……沈俊迟与我一般,第一次都未记住对方的相貌。      “唉……”一声幽幽叹息从沈俊迟口中嘘出,为他本是很有痞性的模样竟然添了几分惆怅,看着极不协调,他低声道,“那你不是派给我使唤的,就是我娘房里的丫头咯?不过……你倒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好看……”见我依旧没反应,又续道,“那还不是的话,那就是五房或者六房里的丫头咯……还不是……唉,算了,我这有娘却没娘管的,反正你不是来伺候我的……”说完一头闷在臂弯里,黑亮的头发顺着倾泻下来。      “奴……奴婢是……”我脑子一定是被雷劈了吧!      “哦?”沈俊迟突然来了兴致,猛地抬起头,盯着我看了一阵,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我突然极后悔说出这样的话。不知以后以他娘的身份再见他时,被他识破该是怎样的尴尬。      可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已收不回来了,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装奴才。      “我就知道,我那个名义的娘觉得当初把我当贼一样地抓,一直觉得愧对于我,所以还是会惦记着我的,给我派一个细致的丫头来。”沈俊迟得意地笑起来,一双迷人的眼睛笑得弯弯的,让我不禁想起黑夜中那一轮皎洁明亮的弯月。      我的老脸终于挂不住了,将头垂得很低,一是觉得明明是他妈还得装丫鬟,二是我才没有像他说的那般好会惦念着他。      “李铭笨手笨脚的,到底不如姑娘家细致,给我上的药也把我痛得半死,这回得靠你了。你快快将屉子里的跌打药取出来,给我上!”沈俊迟指了指床头边上的一个屉子。      我突然脑子有点乱,不知所措。      “喂……说你呐,就是那个左边倒数第二个屉子里,你快给我取来,我真的快痛死了!”沈俊迟费力的撑起半个身子,一只手指了指我身后的方向。      我依旧踌躇不知该怎么做,只将头垂地更低。装什么不好,非要装脱少爷裤子的贴身丫头,这下可完蛋了。      “聋了……还是哑了……”我听到沈俊迟生气地拔高了声音。      “我……”我抬眼正准备直接向沈俊迟招了,说我其实是他娘,却第二次被沈俊迟很没教养地打断了话语。      “我就知道!”沈俊迟跟吃了啥似的,突然就炸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我就知道,你是五房六房派来的吧!诚意戏弄少爷我是不?怎么你迟钝地跟榆木疙瘩一样,不知道怎么伺候人么?”      哎哎哎,我这儿子真是漂亮到连生气都很有型,真不知等他五官张开了要祸害多少良家女子。      还未及我辩解,只听他又恼怒道:“你们……你们主子成日里想着法地欺负我,没想到又指派你这奴才来羞辱我,我瞧着你们这王府也没什么好的,主子下人都一径儿的欺负我,包括那个大不了我几岁的娘,人家娘都知道护自己儿子,她却权当没我似的,连我死活都不过问,我看她还不如我在街巷里捡来的小哈……”      这少爷脾气可真够大的,我只是反应慢了半拍,他却将王府上下挨个骂了个遍。虽然听着沈俊迟愤怒粗鲁的叫骂,可我却一点都不觉得羞耻,反而愈加同情起他来。总是把“少爷”挂在嘴边的孩子,又时时表现出强烈的自尊,必为自卑而造成。      此时,我也不羞赧了,像一个本分地贴身丫鬟一样快速地从屉子里取出一药瓶。看着盖在沈俊迟□的小被褥,虽然心知这上药的事儿,委实不该我做,可还是一咬牙一狠心颤抖着手就要掀开……    作者有话要说:冷文——鉴定完毕 13 13、过继之礼 ...   我的手抖啊抖地伸过去,有些胆战心惊地抬眼,恰对上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一刹那,我似乎在沈俊迟的眼中扑捉到了一丝笑意,虽是笑意,却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下一刻,我再望他之时,那双眼睛里又没有了任何情绪,一如我刚才第一眼见的那样,闪着透亮莹澈的光泽。      “没见过长这种眼睛的人吧?”   我点头。      “是不是觉得我的眼睛颜色很特别?”   我点头。      “是不是就瞧不起我了?”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沈俊迟冷笑一声:“你们中土人就是这样,以自己的黑发黑瞳为耀,认为这样才是正宗,相反,认为我们的眼睛我们的发色是杂色。可是……明明我们的女人比你们漂亮,却要被卖进花楼充入后院被贵族淫乐,我们的男人比你们健硕,却要被你们捆绑起来作为苦力,你们凭什么?你们凭什么要那么做?”      在沈俊迟质问我们中土人之时,我很不识相地上下打量了他那瘦弱的身板,怎么也不能把他和“健硕”联系在一起。      兴许我那样的眼神又刺激到了敏感的沈俊迟,他面皮轻微抽了抽,我怕他发怒,忙谄媚地笑了笑:“少爷……其实,奴婢看您的眼睛,只是单纯觉得好看而已……”      沈俊迟微微一愣。      “少爷……还有,你觉得奴婢长得特别么?”      沈俊迟再次愣住,有些疑惑地问:“没什么特别……的!”      “那你没觉得奴婢眼熟?”      “没有!”沈俊迟很利索地摇头。      我呲牙一笑:“那你也不知道我是谁打发来的吧?”      沈俊迟皱着眉头:“不是那个小丫头王妃给我派来的么,难道不是?”      哼,我明明比你大!      “那少爷你下次见我,可能就不一定会认识咯。”我朝着沈俊迟嘿嘿一笑,扭脸就冲出了他的内室,掀起竹帘就跑了。      同情归同情,可还是觉得沈俊迟的脾气忒怪了,我实在不想和他再多相处一刻。唉……做这样孩子的娘可有得罪受咯。      从沈俊迟院子一路狂奔,此时天色已经转黑。以前一个人在院子里无趣之时,我总是爱琢磨些王府院落和院落之间的小路,于是我熟门熟路地从墨迟居摸到了清枫苑,进入内院时,天已黑透了。我吩咐下人未我准备晚膳,又一遍嘀咕怎么宋艳贪玩又不知去哪了,真是没有一个下人该有的本分。      突然,我脑中闪现一个画面,便是我在墨迟居门口嘱咐宋艳在门口等我,我一抚额头,又慌里慌张地朝墨迟居的正门跑去。      虽然王府在夜间点着灯笼,府中不是很黑,可是一走到墨迟居就是另一番光景,黑黢黢的,破败的灯笼几欲被风吹灭。就在此时我看到银色的月光透过树叶间隙,露出斑驳的光影,落在宋艳熟睡的容颜上。      这就是我的傻妹妹,因为我的一句话就执着地守在这里,天黑了也不知道回家,只是固执地认为我一定会找到她。      我吸吸鼻子,走到宋艳跟前将她拍醒。      我想,虽然我依旧心不甘情不愿,可已不能够再获得幸福和安逸,但最起码可以让那些关心我,或值得我关心的人获得我曾经期盼的生活。      ******      “这是请帖名单,请王妃过目。”周管家将一张张红艳的请帖递至我眼前。“王妃你看是否还需再增加些人员。”      我眼神一扫,看那密密麻麻的名字就头晕,手微一摆,便道:“周管家决定吧,我自小南边长大,对京师官员实在陌生得很。”微顿,又续道,“只是一切从简,虽是……虽是过继这种喜事儿,可是……王爷……”可是王爷毕竟是被人家捉去当“妃子”了。   周管家恭敬行礼,拿着请帖退了下去。      我揉着发痛的太阳穴,益发头胀目肿,我记得宋府的徐婶生娃儿的时候,甚是欢天喜地,而我眼见着两月后就是当娘的人,却怎么也欢喜不起来。      日子呼呼两月已过,这两月中本妃比之方入王府中的“望眼欲穿”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许是我这憔悴形容王府上下一干人等都瞧得习惯了,便也未再生出什么流言蜚语,相反,这两月中过得甚是平静,平王依旧是没有对得起我这“望眼欲穿”,终究未归,我的希望终于破灭,以至于当我知道我爹不远万里从南安城赶来祝贺,我也未高兴多少。      八月十五,京城有脸面的人物都应邀而来,我想这些达官贵族不与自家人吃月饼赏月,而来平王府凑趣,大抵不光因为这是一个很厉害的王爷的事儿,还是想见见我们这一对怪母子——到底那小王妃有多不正经,而那混族少年私生子长什么样。      “姐,你能不能笑个,那样……才对得起这身衣裳啊。”宋艳嘟着嘴看我。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觉得今日穿得颇为喜庆,可是宋艳哪知我内心正是愁云惨淡,但转念一想,宋艳心实,只怕在节骨眼儿上,她又哭着剥我衣服扮我做娘,便忙呲牙露出两排牙齿:“艳儿,你看,我一笑起来就不端庄了,我这可是头一次在京城见这样大的市面,总得有点派头不是?”      宋艳忍不住“哧”笑起来,可是笑着笑着,眼圈儿却又红了,唉……看来她是没白当我妹妹,对我了解得很,我只听她低声道:“姐,我陪着你……无论怎样我都陪着你……”      我轻叹一声,在宋艳头上轻弹一下,笑道:“傻丫头……你再别想着陪着我的傻事了,你本来就不是宋府的下人,不该陪我嫁到这里的。你这次陪着我到这来我已感激不尽,等过些时日,你就回南安吧,我叫咱爹爹给你找户好人家,断不可像我……”我忙闭口不言。      这可好,原是劝慰宋艳,我这笨嘴又勾起了她的伤心事,只见她那双灵动的杏眼内本是强忍着得泪水霎时滚落而出,抽泣道:“姐……我,我明白得很……若平王一日未归……你这辈子都只能带着那个贼小子过活……”      我干笑一声,鼻子也发酸了,心想,若是平王归来,我也照样是这样的日子,横竖这辈子是没办法离开这王府了,那才子佳人的故事只是用来哄我的,命里怎会遇见这样的事?官宦人家的小姐又怎能选择自己的夫婿?所以,我一定要让宋艳嫁个好人家。      我拍了拍宋艳颤抖的肩头,道:“艳儿,你觉得贞王品行怎样?”      “很,很好。”宋艳抽抽搭搭道。      “那样貌呢?”      “自不必说。”      是呀,“百花王”的称号可不是一般男子就能担得起的。      “那……你会嫌弃他耳聋眼盲么?”我小心翼翼地试探。      “姐……”宋艳忽地抬头望我,小脸儿上挂着两条泪痕,她一脸严肃道:“你又瞎操我的心,贞王我统共见他也没有几次,再说,我一直以为那是你的情郎,虽然他在你那里有百般的好,可是我却从未有过那种想法,再一个,我宋艳已打定主意……”      “王妃,时辰已到。”屋外的嬷嬷催促道。      “好了,好了,我说错了便罢,那我去了。”我又拍拍宋艳的肩膀,示意她不必再为我难过,便从屋中走出,被众嬷嬷拥着去了永禧堂。一路走来,心中一直回旋着宋艳那句话“虽然他在你那里有百般的好,可是我却从未有过那种想法”。      在我心里,我确实是那样认为,世上万万千千的女子都想嫁给贞王,只因我觉得他通身的优点完全可以掩盖住那样……那样小的瑕疵,不过今日被宋艳一点拨,我才知,这就是前人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入宴,我看到在我座位旁侧的那个小人儿,倒让我吃惊不小,我印象中那放荡粗鄙的单薄瘦弱小子,玉冠华服之下还有那么点气势,尤其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在琉璃灯的照射下,更是流光溢彩,波光潋滟。但……一联想起两月前沈俊迟捂住屁股哎呦喊痛的模样,我忍不住偷笑,可忽然想起他将我认错让我换药那件事,心里登时没了底。      虽然我特特交代了一切从简,但按照本朝王族礼节却仍不能少,因此这过继礼甚为复杂,我已端端地做了小半个时辰了,委实腰酸背痛,当沈俊迟在我面前磕头,他当着众人唤我一声“母妃”,第一次抬起头见我时,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不知他能将我这“丫头娘”认出来么?      于是,我甚为仔细地分辨那瘦弱小人儿琥珀色的眼中所流露出的情绪……      还好,还好。      除了装出来的……恭敬没有旁的什么复杂情绪了。      再之后,沈俊迟被礼官管家拥着去了万祖祠,认祖归宗。没过多久,认祖归宗之礼已毕,沈俊迟从万祖祠回道永禧堂,甫一落座,一把尖细的嗓音高唱:“圣旨到——”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 14 14、醉酒之态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平王之妻沈宋氏,恭容德简,英烈忠节,封为容国夫人,其子沈俊迟,忠孝无双,封为孝安伯,各赐良田百亩,食邑三千户。钦此!      听过圣旨,我不禁心头一震。按常理,王爷的庶子立功才能封官加爵,若是一直平庸碌碌无为,也会等到年岁稍长赐个闲官。而此一道圣旨,便给我们刚“结为”的母子如此殊荣,一个封为一品夫人,一个封为伯爵。唉……想来皇上也是体恤我们孤儿寡母,年纪轻轻无父无夫庇护,皇上想得可真周到,真是皇恩浩荡啊!      只是这“英烈忠节”,我怎么琢磨怎么也不该把这样的词扣在我头上。      我拉过沈俊迟的手,欲带着他一起磕头谢恩,不想沈俊迟别别扭扭地要想挣脱我的手,我侧首看他,只见沈俊迟鼓着腮帮子满脸不情愿,那漂亮的脸蛋儿红彤彤的,像极了方才我刚饮完从西域进贡的葡萄酒。我心中暗想,看来不光是我不想要这个儿子,这个儿子也是极不情愿认我这个妈的。      好小子,你以为我这个做娘的原意带个你这么大的拖油瓶过活么?      此时,我二人的动作均在众目睽睽之下,便使出十二分的力气抓住沈俊迟的手,笑得甚是慈祥,却恶狠狠低声道:“‘母妃’不是白叫的,不听话……哼哼……打屁股。”      沈俊迟琥珀色的瞳仁猛地缩了缩,他轻“啊”了一声,便很顺从地随我磕了个头。      宴席开始,酒酣耳热之余,我瞧着这一派喜气洋洋地景象益发觉得刺眼,头也有些胀痛,想来是与这些人一起喝酒委实不够痛快,于是我推脱身体疲累,便离了宴席,大概是沈俊迟被人提点过,很识趣儿地忙搀扶我出席,真是一副其乐融融地母子和睦图。      一出正堂,沈俊迟那个别扭小子又扭捏起来,本是虚扶我的那只手忙甩开了,眼神游离也不知涣散到哪里,我本打算与他说几句母子之间的体己话,看这般疏离光景,只叹这儿子不争气,便叫他不必跟着,他巴不得我一声令下,“咻”地没了踪影。      走过几个回廊,我又对跟随着的妇仆道自己酒喝多了,心头发热要一人歇歇,将她们也遣散离开,而我自己却朝无镜湖走去。      我怕下人看见自家王妃饮酒实属不雅,便朝无镜湖的一处暗处走去,大喇喇地坐在一块石头上,便从宽大的袖管里拿出两壶酒。   一壶总是不够我饮。      此时清风吹过,湖中涟漪泛起,碎了无镜湖内的圆月,我举着酒壶,望向空中那轮中秋圆月,却是皎洁如斯,遍撒清辉。      心中不觉哪一块被堵住了,仰头便灌起酒来。      我原想找个暗处,却还是被圆月照出了对影成三人的悲凉。      不觉一壶酒入腹,只觉万般景物都朦胧起来,我微眯双眼,脸上身上燥热难耐,头也跟着益发胀痛,眼前的景物晃来晃去,便扯了扯衣襟,开始一小口一小口地饮。      忽地,冷风飘过,夹杂着湖水的湿气迎面扑来,身旁的柳条随风而动,不时地拂过我的脖颈,弄得我痒痒。我伸手一扯,却觉手中抓着的物什并不像柳枝。      我又扯了扯,惊得回头一瞅。      ……犹记得第一次见他,也是要扯他的衣服。      手中的酒壶登时摔落在地面上,酒香立刻弥漫在鼻端,为这本是略显凉薄的夜晚平添了几分暧昧的气息。此时,我便终于明白为什么醉酒的感觉那么难受,可还是有很多人趋之若鹜非要喝到酩酊。      这酒的魅力就在于,它能让你得到你平时得不到却万般想得到的。即使两个人此时远隔数个城池,可它就是能再下一刻将那个人带到你身边。      我确实有点想姬瑢。      在美酒的催幻作用下,我“看”到姬瑢的那一刻,即便只是一个背影,我的头也不痛了,脸也不热了,浑身舒爽,他可比醒酒汤提神。      “如……如果这是梦……嗝……那就……好好让我放肆一回。”舌头依旧打结,走路还是跌跌撞撞,我努力告诉自己走好,可还是脚步虚乏,一个趔趄向姬瑢扑了过去,不过总算是抱住了他,明显感到他身子一僵,欲要挣脱我的手臂,我刚忙收紧手臂,轻声道:“莫怕,莫怕,只是抱抱……嗝……不会把你怎样……”      我的脸紧贴着姬瑢的背部,感受他因呼吸而起伏的背部,没想到这梦如此真实,让我真的体会到了入王府以来从未有过的安宁。      姬瑢果然不再挣扎,静静地背对着我。      可是,我总觉得这样不够,小孩都知道若要成为好朋友,是需要彼此交换糖果的。      我很厚脸皮了一句:“换你、换你……嗝……抱抱我好不?”说完,我自己都觉得这句话显得过于流氓,又补充,“我冷得紧!”      姬瑢的身子僵地更直了,良久良久从我头上方传来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那声轻叹好似冰冷地没有温度,凝结了四周的空气,也一连压下了我心头某种逐渐高涨的火苗。姬瑢将我环着他腰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我以为他会转身将我抱住,却没想到他轻地跟风似的要离开。      我失望之极,只怕我刚才说的话不太含蓄开罪了他,便一纵身再次扯住姬瑢的衣角:“你莫怕,我再不说这样不正经的话了……你别走。”      一阵冷风再次吹过,我忍不住浑身哆嗦起来,松开了手捂住嘴巴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又一声叹息从姬瑢唇中溢出,紧接着一件外袍披在我身上。我再次厚着脸皮很“顺势”地向姬瑢倒去,他将我一推连连后退了几步。看着姬瑢这一连串的动作,我便真的不敢放肆,怕他从我梦中溜走,便只是吸吸鼻子,定定地站在黑暗中,低声道:“我心里难受得紧。”      有人醉酒之后,倒头便睡不会闹事,譬如我爹便是这样,有人却欢腾异常,发酒疯撒泼骂架,是拦也拦不住。我便属于后者,醉酒之后,胸口犹如堵了一团棉花,我的话匣子呼呼呼呼地被打开了……      “我难受是因为好多事想不明白。我不明白爹平时那么疼我,以前我若偷跑出宋府,他不非把宋府弄个鸡飞狗跳不可,更是打小都没让我出过远门,可他这次却将我嫁得这么远,致使这样的中秋之夜,别人一家团圆赏月食月饼,而我却要将一个不相干的人认作小子,和更多不相干的人敷衍应酬……好吧,我认了我爹的安排,既然嫁给了平王,我就好好地做王妃。可是,我又不明白平王为何才将我娶过门就去打仗,容朝能打的又不只他一个,他怎能将他的新婚妻子撇下不管?好吧,平王的这种做法我也认了,他是朝中的中流砥柱,我做媳妇儿的应该支持自己的夫君为国尽忠职守。可是……我又不明白了平王为何将他的儿子过继给我,他即便被抓住了,这辈子是否能回朝也未可知,可……一纸休书便……”说到这,我忍不住从嘤嘤哭泣变成嚎啕大哭。      容朝民风虽旷达,女子被休或离合也不怕找不到夫家,可若我是从王府出来的,哪怕是自愿,却也不知哪个胆儿大的敢收了我。可是转念又一想,即便我找不到夫家,一辈子隐姓埋名,也总比在这鸟笼里过得舒坦。“你说平王到底是真为我好,还是有旁的心思?”      又一阵凉风吹过,我觉得比方才更冷了,我终于鼓足勇气再次寻求“安慰”,抬眼一看,却发现眼前的人影已经不见,我环顾四周,真是连个渣渣都不剩。我一叹气,看来这梦是醒了。      “如此雅致景色,美人儿独饮岂不寂寞?”      身后飘乎乎地传来一句,吓得我顺脚将脚底的酒壶踢到了无镜湖中,迟钝的脑子却未及思索那句如此轻佻的话语。我抹抹嘴巴,打了个酒嗝,耍赖道:“谁,谁,谁饮酒了?你,你,你少胡说!” 眼前朦朦胧胧看到几个重叠的黑影朝我走进,我方知自己喝的太多了。      王妃独自饮酒之事传出去,总归会让我的名声又臭一层,于是又结结巴巴地补充,“大爷……嗝,求你……求你可别让清王妃知道奴婢在此偷酒喝……嗝,奴婢……奴婢……在此谢过。”我微微一福,脚步虚浮地就要走。谁知与那黑影擦肩而过之时,脚底被石子绊住,身子晃了晃就要跌掉。      于此同时,我亦看见那黑影的手极不规矩地要搂我,幸得我这一拌,从他手臂中脱出。      我心中大叫“不妙”,我刚才为了躲避旁人专挑了这样僻静的地方,正好为登徒子提供了最佳场所。我一惊,酒立刻清醒了大半,当下脚步未停,权当没看见此人的恶劣行径,继续朝前踉跄的小跑。      “美人儿别跑,本公子欲解你寂寞,怎么会告诉旁人呢?”身后男子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虽然酒喝得太多,脑子不甚清明,腿脚也不灵便,但还是感到后面的呼呼风声。      转眼我就被他抓住了手腕,那人一扯便将我带到了怀里,此时我也看清了这登徒子的容貌,长得倒是英挺俊俏,穿着也甚为考究,竟然让我觉得有些眼熟,再瞧他双眼微眯,一副风流浪荡之态,一看就是世家不太成器的子弟。      我心中不免疑虑,看他行事如此轻佻随意,竟一点都没有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要知道王爷虽然被俘,可王府尊威还是依旧存在的,他究竟是谁,竟然敢这般明目张胆?    15 15、调戏庶母 ...   我脑中精光一闪,便猜度此人是王府中人,只有府中的人才敢这般嚣张跋扈,而平王府中谁最嚣张跋扈?那便是平王和婉王妃的儿子,沈俊逸。      沈俊逸,多么雅致动听的名字,可却是京都出了名的浪荡子,他可算是白担这样的好名儿了。      猜出他是沈俊逸,我心下稍安,好歹也算一家人嘛,但为了更加确信,我便扭头对着来人道:“你可是平王府的小王爷,沈俊逸?”      那人握着我手腕的手微微一震,随即握得愈发紧了,低头在我脖颈处嗅了嗅,一脸满足:“原来……你是惦记着本公子的!”      我被他扯得更近了,虽能将他的英俊模样瞧得更清楚,可是如此轻浮放荡的言语行为,再加之他一身酒气,委实让我不能欢喜,我将他一把推开,不由自主地捏着鼻子向后退了几步,有些恼怒:“沈俊逸,你莫胡闹,睁开眼睛瞧瞧我是谁!”说罢,我扬起脸,狠狠地盯着他,见他愣了少许,我猜度沈俊逸就算再胡闹,也是知道调戏庶母其中的厉害,便笑着续道,“我现在头痛得厉害,要回清枫苑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哦~~”沈俊逸拖着长长的尾音,嘴角的玩味笑容益发浓烈,“你要回清枫苑?原来你是我那小母妃带过来的丫头啊!本公子早就听说那丫头生得千娇百媚,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美人儿,你随着你主子只怕要荒废一世青春,不如跟了我吧。”言毕,扬手捏着我的下巴。      没想到沈俊逸这厮竟然早就惦记我家艳儿了,还一语点破我后半生的苦闷命运,我怒极,伸出手边推边道:“沈俊逸,睁开你的狗眼瞧仔细了,看看我到底是谁!”      “哟~好烈的性子呀,本公子可最喜欢驯服烈马了。”于是将我一把抱入怀中。      只可惜我此时正是酒气上头之时,浑身软得没有一丝力气,只能喊道:“沈俊逸,我是你二娘,你快放了我!”      我梗着脖子拼命喊了几句,却越喊越奇怪,虽然方才我为避人耳目选了这地势偏僻的地方,可此时这样大的声响,为何却不能引起家丁妇仆的注意?      “你叫吧……本公子……哼哼……最喜欢叫的女人了,一会儿还怕你不叫呢!我看这王府里谁敢搅了我好事。”      “我是王妃,你快放了我!来人……来人哪……你对得起你父王么,你趁你父王不在竟然调戏……调戏庶母……你个王八蛋!”我被这头畜生压倒在地,却依旧没力气反抗,急得只能呜呜咽咽。      “我二娘早离席回屋了,她一个正儿八经的王妃怎么能跑到这里喝酒,你不要骗我,鬼才信你!”这头畜生摸着我的脸,又续道,“你若从了我,明日我便将你从我二娘那里讨来,我保管疼你一生一世!”      我被恶心地差点把刚喝的酒吐出来,眼见着沈俊逸的手益发不规矩,只能道:“我刚是骗你的,我不是……放手你个禽兽……我真的是……啊!”      突然我明白了,沈俊逸并没有醉,他口齿清晰思维敏捷,而这周围亦无下人,显然是他故意支开的,既然这是他有意而为之的事情,那他肯定知道此时这僻静之地有女子,又知有女子,必是我离席之后,他一路尾随!      说他是禽兽,简直是侮辱禽兽!他分明知道我是谁!      “谁?”挣扎中,我听见沈俊逸惊慌的声音。      看来这样大的动静总算是引来了旁人,我抹了一把眼泪,心里忍不住松了口气。      一阵冷风吹过,我看见沈俊逸本是布满情、欲的那张脸立刻变得扭曲异常,仿佛他此时所见到的是什么妖魔鬼怪,我被这个禽兽不如的压着,看不见他所看到的方向,饶是如此,我也被这阵突如其来的冷风吹得瑟缩了起来。      “你……你……别过来……别过来……”沈俊逸细长的眼睛登时瞪得圆圆的,依旧惊恐地看着那个方向,“不……不……我说过……我不是要害你的……我也不想……我不是有意的,你走,你走!”沈俊逸哆哆嗦嗦地从我身上爬起来,胡乱抓起地上的衣服,头也不回跌跌撞撞地跑了,边跑边喊,“你这不干净的东西,别再缠我了,你快走,快走。”      此时,我浑身滚烫,被这禽兽不如的吓得又出了一身汗,浑身更是酸软无力,远处依旧能听见沈俊逸发了疯似的叫喊,隐约听见有家丁和侍卫朝这边跑来。      我得趁他们赶到之前赶紧离开现场,否则指不定明天全京城又会流传关于我的谣言,传清小王妃寂寞难耐,勾引庶子。      我无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整理好了衣物,心里还一并想着宋艳益发聪明了,知道以她此时一个婢女的身份定是赶不走沈俊逸,便装鬼吓他。      我转身正要离开,只见一个白影飘飘洒洒地从我眼前飞过,一会儿又不见了。      这这这……艳儿绝对没有这么好的轻功。      我“嗷”地低叫一声,晕倒前得最后一个念头便是,他娘的,我难不成刚才和一只鬼谈了老半天的心。      接连几天我都是在迷迷糊糊中度过的,有时感到自己像一只被烤在火炉的烧鸡,热得口干舌燥,有时又觉得自己被无情地抛到了冰窖里,刺骨难耐,梦中总是有只青面鬼在我眼前飘来飘去,还时不时地伸手要想掐死我。      这日它照例来掐我一回,我又照例扯着脖子大喊了几声。      “呜呜……小姐……小姐总是这样天天睡着不是办法啊,现在……现在可是连药也灌不下去了。”我晕晕沉沉的,仿佛听见了艳儿的啜泣声,想睁眼唤她一句说我没事,却觉得身体无法被自己支配动弹不得,眼皮更是沉得不能睁开。      “唉,原本是一桩好事,这府上好不容易热闹了一回,怎么小王妃和世子同时都……”三夫人王敏叹气,说完又连着叹了几句。      自我成为当家主母后,想来王敏和李香惠都做好了我要收拾她们的心理准备,实则我不想树敌太多,那样对我以后在王府生活是大不利的。之后,除了让他们的儿子日日到我这里请安外,我对他们两对儿母子还是甚好,起初他们还都不习惯,以为我故意支招儿耍他们,后来见我是真心待他们,他们也愿与我亲近,故此关系也越发融洽了。      那这王敏的关怀则是真的,只是这叹气甚为无奈,让我觉得我是一个将死的人。      “敏姐姐……敏姐姐……我们倒是想想办法吧,现在大王妃只张罗这整个王府作法事,都没有人来管管小王妃的死活……这眼看着……”李香惠哭着也和唱着一般好听。      “真是打嘴,什么叫……没人来管小王妃的死活,咱们不是这几日都在这陪着小王妃么?你这话传出去又不知道生多少事端,大王妃就那么一个儿子,世子这几日也昏迷不醒,大王妃是着急才无暇顾及这边……再说……小王妃这边……也好得很,好得很……不行,不行,这确实得想想办法!”王敏本是想劝慰李香惠,可是自己说得都六神无主。      “敏姐姐,咱们是得赶紧想办法了,前几日大夫抓的药看来也没什么效果……我们再多请几个大夫瞧瞧病吧。”李香惠道。      “唉……”王敏叹息,“这作法事的道长不是说了么……若府中有郎中,那就是不信他,若不信他,他的法事也不灵了……这大王妃才不让……唉……”      “三夫人,四夫人,难道……难道这王府真如他们说的一般,有不干净的东西。”艳儿哭泣着说。      我一听,心中狠狠激荡起来,王府竟然有不干净的东西。因为那晚喝的太多,脑袋中的记忆比较零碎,犹记得沈俊逸将我压在身下,快得逞之时,就跟见了鬼似的发疯,口中还说着什么——“不……不……我说过……我不是要害你的……我也不想……我不是有意的,你走,你走!”难道这只鬼是专程来找他的,却也恰好被我撞见了?这王府之中,到底以前出现过什么事情,沈俊逸真的是背了一条人命,而那晚那只鬼就是索命的么?      屋中沉默很久之后,王敏低声道:“王爷下过令,这事儿不准提及,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难道那晚我遇见沈俊逸之前并未做梦,也并未出现幻觉,而是真真实实撞了鬼,还调戏了它。天哪,我竟然对一只鬼做出这种事,它岂不是再也不会放过我了。      我心下大惊,浑身冒出一股冷汗,又觉得被抛入冰窖,本不太清明的神志益发混沌,这样昏昏沉沉的再也听不清屋中几人说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嘿嘿。。 16 16、水蜜桃儿 ...   兴许这几日光被灌药没吃过东西,腹中委实饿得慌,故此当我再次迷迷糊糊地醒来时,眼前飞舞地尽是吃的。糖醋排骨,红烧狮子头,龙井虾仁,叫花童鸡,钱江肉丝,松鼠桂鱼……应有尽有。      哇,我的口水!      “老天,你还是待我不薄的,临死前会让我吃饱了再上路。”看着满眼的珍馐美味,我尽如回光返照了一般,浑身生出了力气“蹭”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就去扯叫花童鸡的一只鸡腿,谁知——      那鸡突然抖了抖身子,挥动这小翅膀,跑了。      一只没有毛已经熟透的鸡竟然跑了。      我不气馁,又抓平日里最爱吃的红烧狮子头,“噗”那个大团子就像变戏法儿一样也没了。我怒极,伸手去抓周遭的菜肴,“噗噗噗”地都不见了。      我欲哭无泪,揉了揉已经饿瘪的肚皮,我饿啊,我是真的饿!      就在这时,一只水果缓缓地飘到了我眼前,我仔细辨认是一只水蜜桃,那水蜜桃白中泛红,甚是诱人可爱,而此时好像因为我一直忽略没吃它,它还忧愁地低声叹息。我也觉得有些对不住它,便轻轻地拿起水蜜桃,将它捧在掌心,柔声道:“别气恼,现在就吃你。”      水蜜桃愣了一愣,在我觉得它是无比欢喜地自己蹦到我的嘴边让我吃。      嗯,味道甚好,又香又甜,还鲜嫩多汁!      水蜜桃勾起了我的庞大食欲,我忍不住又狠狠咬了一口。这水蜜桃似乎真的很甘愿,还兴奋地“呜”了一声。啊啊啊,这个有情绪还能说话叹息的水蜜桃我喜欢。      我便喜滋滋的吃呀吃呀,猛地嘴角一痛。      这个水蜜桃也太喜怒不定了吧,我捂着嘴边,怒道:“你送上门,不就是让我吃的么,闹什么情绪。”      水蜜桃“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我一阵失望,觉得对待口中食应该哄着些,便柔声道:“你回来……小桃桃,我会好生对待你,决不将你吃干抹净……”只见水蜜桃越走越远,我伸手去抓,“小桃桃,乖哦,你快回来。”      “扑通”一声,我一头从床上栽了下去。      “姐——”只听宋艳尖声叫道,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宋艳快步跑至我跟前将我扶在床上,紧接着便数落起坐在我床边打瞌睡的几个嬷嬷。      “哎呦,老奴们该打,老奴们该打,这一恍神儿就睡过去了,快扶王妃,这一摔,可……”其中一人惊得边打自己的嘴,边招呼着其余几人来扶我。      宋艳一听,伸手将那絮絮叨叨的老嬷嬷一推,急道:“你糊涂了你,你再瞎说仔细你的嘴,你们瞧瞧,几个人都看不住王妃,都犯起瞌睡来,以前说你们还死不承认,这次不用再狡辩了吧,都去领罚吧。”我愕然地看着宋艳指着几个红着老脸的嬷嬷喊着,心里忍不住一酸,看来这几日我昏迷不醒果然把宋艳急坏了,竟然将她小家碧玉的性子练成了这般。      等几个嬷嬷低着头出去之后,宋艳红着眼圈转目看我,轻声道,“姐,你……你怎么突然醒了?还从床上摔下来了……瞧把嘴角脑门而都磕流血了。”说着,便拿出丝绢轻轻地替我擦拭。      我揉着脑门,确实觉得嘴角甚疼,突然脑中浮现出那鲜嫩多汁却会咬人的水蜜桃,便抓了抓宋艳的衣袖,笑道:“水蜜桃,我要吃!”      我觉得我昏迷几天,醒来与常人无二,能动能吃一定会让为我担心的宋艳开心,谁知我话音甫落,宋艳捂着嘴,眼泪“唰”地滚落下来。      后来,宋艳告诉我,她瞧着一个病怏怏马上就不行的人,突然眼睛奇亮嗓门奇高地喊着她要吃桃,委实吓得不清,以为这个病人回光返照。      ***      说也奇怪,自从磕了下脑门,我整个人精神减缓好了起来,竟然不出三日,便可下床走路了。用宋艳的话说,终于不是那副要死不死不得模样。我看着小妮子口是心非的模样,又瞅了瞅她身侧桌子上摆放的一盘水蜜桃,忍不住捏着她的脸,笑道:“瞧你这小脸儿,比我这病秧子还要蜡黄,我最近还琢磨着为你寻一个好婆家,你这副样子,只怕是没人稀罕了。”说完,我看准了一个又大又粉嫩的水蜜桃,“咻”地出了手——      宋艳眼疾手快,伸手“啪”地狠狠打在我还未抓住水蜜桃的手,我“啊”地痛呼一声,将手缩了回来,看着手背上一片嫣红,嘀咕道:“我说艳儿,你也忒狠了点儿吧。”      宋艳嘟着嘴,秀眉拧到一处,气呼呼道:“大夫说了,你最近服药应忌生冷,你若想早点离开病榻,我说姐啊,你就乖乖地少吃这些东西。”说着,宋艳端起身侧的一盘水蜜桃走出了内室,自言自语,“我就奇怪了,你以前不爱吃桃子的,怎么病了一场连口味都变了。”      我揉着发痛的手,眼睁睁地看着那盘又大又粉嫩的水蜜桃消失在眼前,仿佛回到了那个饿得半死的梦中,香甜美味鲜嫩多汁的口感依旧在唇间缠绵,我恨不得冲过去将那些桃子都抢过来吃掉,只可惜宋艳只要一副严肃的面孔,我就怕得紧,便只能恹恹地不言语。      就在此时,一阵虚无缥缈似有若无的唱诵声从院门外传来,便忍不住问道:“咱家这位小王爷敢情还没好啊,天天听着这诡异的声音,烦都烦死了。”      话说,自我醒转后,我了解到撞鬼那晚一病不起的不止我一人,还有平王府那小王爷沈俊逸。起初,沈俊逸与我一般,都是昏迷不醒躺在床上,日日夜夜地说着梦话,有时还干嚎鬼叫几声,一副被鬼缠身的模样。本来服侍沈俊逸的都是一溜儿水灵娇美的小丫头,哪见过这种恐怖的光景,吓得都不敢近身服侍了,后来找了几个胆儿大的老妈子照顾他的。婉王妃一知道自己唯一的儿子出了事,菩萨也不拜了,已脱离凡尘的心也瞬间回归了,日夜张罗着驱鬼做法事,时刻不离沈俊逸左右。合着王府的人都关心小王爷,也无人操心我了。眼看着我的病情日益严重,连米汤药水都无法进食,浑身干瘦地只剩下一把骨头,艳儿都痛心地开始为我张罗后事,不出意外的话,我是再活不过一日的。      谁知,意外还是发生了。      “那没办法呀。”宋艳极八卦地向我招招手,我也很配合地附耳倾听,“听说那小王爷也活不过几日了,大王妃为此哭昏过好几次呢。”      “真是活该……”我眯着眼忍不住低咒一句,想起那晚发生的事情,我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将沈俊逸的皮剥了。      “奴……奴婢见过大王妃!”听见宋艳恭敬地说道,我忙神游回归,可是心中却纳闷得很,婉王妃此时不守着活不了半日的宝贝疙瘩,跑我这里做什么?      我站起身欲行礼,婉王妃几步走至我跟前,将我虚扶一把,柔声道:“清儿身子大愈,莫行礼,快到榻上歇着吧。”      我顺从地坐到了床上,婉王妃坐到我身侧,对身后一行而来的一个老妈妈道:“你去膳房看看参汤热好了没?”      那老妈妈恭敬地喏了一声,便出去了。      婉王妃素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沉默着,我顿时明白,转头对宋艳道:“艳儿,前日拿到换洗房的衣服也该洗好了吧,我瞧我这身子快好了,也能在院中走走,你去将我的外衣一并拿来。”      宋艳也一般恭敬地喏了一声,出了屋子。      两个下人都不在,屋中只余下我和婉王妃,我一时还有些不适应,虽然我和婉王妃同是平王的妻子,应以姐妹相称,且同住府中也有了好一段时间,可是加上这一次,我和婉王妃也只见过两次面。      婉王妃,于我还是既陌生的,所以,我还真猜不出她找我有何要紧的事,竟然连贴身的妇仆都不能知道。      此时,太阳西沉,屋中的光线尤为阴暗,窗外一缕亮光恰照在婉王妃的脸侧,半明半暗。看来这几日她为自己的儿子着实操碎了这颗心,我瞧着这次比上次要清瘦许多,但却更衬出了她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清儿……”婉王妃开口唤我。      虽然我与婉王妃不相熟,可每每听她唤我一句“清儿”,却让我有种与她很亲近的想法。      “王妃请讲!”我笑道。      婉王妃的面容突然变得忧伤,犹如四月弱柳抚过湖中,一条淡淡地涟漪渐渐出现又隐没,叫人也跟着一般难过,我忽然笑不出来了。      沈俊逸有这样的娘,让我着实不能相信,两人的气质品行实在大相径庭啊。      婉王妃欲言又止,好似终于下了很大的决心:“清儿……你……是否也看见了那……那东西?”   婉王妃的声音很淡,可是我依旧听出了她在极力隐藏所有不安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小寅默默地更新,乃们默默地霸王。。。。泪 17 17、西竹禁地 ...   想必婉王妃说的那晚,便是他儿子非礼我且我又撞鬼的那晚,于一刹那,我脑子立刻浮现出当晚种种受辱和惊怕的情景,忍不住一哆嗦,这才点点头。      婉王妃幽幽一声叹息,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她的眼睛益发明亮,她轻柔道:“清儿……能否将那晚所见与我说说?”      我猛地睁大了眼睛,在婉王妃的眼瞳里看见了自己有些惊慌的模样,她伸出手轻轻地握在我手上,似是安慰:“清儿莫怕,若先前这府中真有……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现在也会被超度的!”      不远处,又想起了那虚无缥缈若有似无的唱诵。      我想,婉王妃是误会我了。      我不愿说并不全是因为害怕,而是要我怎么开口其实我非常感谢她口中那个“不干净的东西”,若非是它,想来我现在已被浸在猪笼里了。      “清儿,十五那晚,你从永禧堂往清枫苑走,本不该路过无镜湖旁的西竹园,为何……为何家丁却在那处发现已昏迷不醒的你?”见我沉默不作声,婉王妃终于开口问道。      “那晚……那晚因将迟儿过继给我,我很欢喜,便多饮了几杯酒,然后就醉了,自己怎么走到那里的我也不知。”言毕,突然回忆起那只被丢弃在湖中的酒壶,若让婉王妃发现了酒壶,便知道我撒谎,于是改口道,“婉姐姐,我若说了实情,你可别怪我!”      婉王妃面色沉静,微一点头,轻声道:“你说吧,那晚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怪你。”      “其实……是我酒瘾大发,在正堂宴席上我不敢……不敢喝得太过放肆,便自己偷拿了两壶酒跑到无镜湖旁,我也……我也不知那叫什么西竹园。”我结结巴巴地说。      婉王妃轻笑,再次握了握我的手:“自家的东西,说什么‘偷’啊的,只管拿好了,难道……”婉王妃话锋一转,“你未听过府中关于西竹园的事情么?怎么敢一个人去那里?”      “西竹园?那里……那里发生过什么事?”我疑惑,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那是……那是禁地,靖郎曾下令未经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进西竹园!”婉王妃看我的眼神甚为平静。      我一时有些惊慌,忍不住拉着婉王妃的衣袖,急道:“婉姐姐,我不知道那里是禁地,也未曾有人对我说过此事,我……我这次误闯西竹园,是不是闯大祸了!王爷回来是不是要罚我!”      婉王妃反握住我的手,摇摇头道:“不知者无罪,这也怪我疏忽未告诉你这府中的旧事,我看王爷若回来,也会疼你疼得紧,断不会罚你的。”      我立时呆住,听到此言,忍不住脸皮抖了抖。      “什么府中旧事?是不是和西竹园有很大的关系?”为了掩盖我此时的尴尬,我忙岔开话题。      “进了西竹园之后呢?”婉王妃并未直接回答我。      “之后……”之后便是你那禽兽不如的儿子登场了,“之后我便听见有男子呼救说什么鬼啊,不干净的东西啊,我吓得就想回清枫苑,没想到自己看见了一个白色的影子吊在……吊在半空中。”      “再然后呢?”婉王妃继续追问,本很平静的声调带着些许颤抖。      “再之后……我就没用地吓晕了。然后每晚做恶梦,老梦见那只鬼找我!”我如是说。      “果然是她……”婉王妃有些委顿地靠在床边,眼神涣散没有焦距,额前的发丝有些凌乱,显出她此时的疲态,喃喃道,“都这么些年过去了,她依旧不会放过我们母子……”      我心中一顿,生生将我想问的话语咽到了肚子里,这种王侯贵族中的家事,知道的越少越好。我一皱眉,扶着额头装出一副要死不死的模样,想以此结束我们之间的谈话,谁知一向察言观色的婉王妃却并未看到,只是很快理好了情绪,继续问道:“清儿……我此次除了要将那日情形问得仔细……我还有一事要问你?”      只要不是继续刚才那个话题就好,我便松了一口气。“婉姐姐请问,我知无不言。”      “自那晚后,你和逸儿情形一般,我请了大夫只瞧瞧不好,便忙着找僧人道人作法事,还好……你这边有了好转!”婉王妃轻笑,伸手抚了抚我的头发,可转而便微蹙眉头,垂首低声,“可……逸儿那边……是越来越不好了……”      活该!      “婉姐姐……怎么小王爷还没好……哎呦呦……那可真急死人了。”我假惺惺道,顺道还拼命挤了两滴鳄鱼的眼泪。      “是呀……真是急死我这做娘的了……我现在就这么一个儿子……若真有个三长两短……王爷他也……”婉王妃说着,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开始低泣。      我心下不忍,倒不是为了沈俊逸那禽兽不如的,而是为婉王妃,我与她的命有那么几成相似,正所谓惺惺相惜吧。我拿出手帕递到婉王妃眼前,轻声道:“婉姐姐,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怎么突然醒了?”      婉王妃抬头,眉间若蹙,眼角带泪,她不住地点头:“是,按说在这府中同是做法事,理不应当只有我逸儿不起效果,反而一日不如一日。我想,大概是你服了什么药才转醒。今日前来,便是向清儿求得药方,也好让我……我逸儿也醒来。”言毕,婉王妃刚收拾好的情绪又全盘崩塌,啜泣不止。      我心中益发不忍,却只能硬生生地来了一句:“婉姐姐……其实不瞒您,我在转醒的前半日艳儿已经帮我准备后事了,报丧的家书都在去南安城的路上呢。”      “那……清儿的意思便是……你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醒来的事么?”婉王妃脸色苍白,温婉的脸上布满绝望。      “婉姐姐……你别着急……我当时虽不是因为吃药而醒的,但是却是从床上栽下来磕了脑门而磕醒的。”其实吧,我觉得我不应该这么好心,将我醒来的秘诀告诉婉王妃,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这样说道。      婉王妃听到我说完,一脸的不可置信,大概觉得我是在说笑。      “嗯……那我在想想……”我回忆着,突然唇间的缠绵之感再次缭绕,我续道,“我磕脑门之前,还做了一个梦。”      没多久,婉王妃带着我醒来的秘诀匆匆离开了,不过看她离开时的表情依旧是不大相信我说的话,可我也仁至义尽,该说的都说了,沈俊逸,你就听天由命吧。      婉王妃走后,我见宋艳还未回来,嘴馋的我依旧惦记着那又大又粉嫩的水蜜桃,忙不迭下床跑到外屋,伸手拿了一个我早先看好的,张嘴欲咬——      “奇怪……这浣衣房也会招贼吗?”门外的宋艳嘟哝着,吓得我一哆嗦,忙将桃子放回原位,“咻”地蹿到了床上。      宋艳抱着我的衣物,犹自懊恼,我怕她发现我偷吃,忙打哈哈道:“你方才说什么艳儿?有人跑到浣衣房偷衣服么?”      “嗯。”宋艳点头,将衣服一件一件地叠好,“我听吴三娘说,近几日浣衣房招贼了,每次规整好的衣服都被翻得乱乱的!”      “哦?我倒觉得这贼很可爱,这再好的衣服穿过也不值钱啊,偷它做什么,想必还有别的用途,”我忍不住笑道,忽地想到浣衣房还有几件我平日里爱穿的衣物,便问,“我的衣服也丢了?”      宋艳摇头:“奇怪就奇怪到这里,竟然没有一件衣服丢过!就是总被翻得很乱,好像是小孩子故意捣乱似的。”      “还有这等事?是最近开始的么?”我不禁来了兴趣,与此同时,我心中立刻浮现出一种奇怪的想法,可是瞬间又抓不到了。      “是。就是从你昏迷这几日开始。”宋艳将我最后一件衣物放到衣柜里,正是十五那晚我穿的那件四喜如意云纹锦锻衫,红艳艳的,甚是刺眼。“不过,想想最近做法事,咱府上尽是和尚道士,不乏那些寺庙道观人手不够临时在街上找几个叫花子来凑数,说不定就是那些人想从旧衣物里寻摸银子也未可知呢。”      我侧首思索片刻,便觉宋艳说得有道理,也未再将此事放在心上,但随即又想到婉王妃和我谈话时提到的西竹园禁地。她一边自责未将此时告知与我,又一边避而不谈,我觉得此事大有蹊跷。我之前猜度,沈俊逸背负了一条人命,王爷都曾下令不准提及,那这条人命在府中还有些地位,且与西竹园有关。   既然王爷下令不准提及,那这些事儿我还是不要光明正大地知道才好。      “艳儿……”我将宋艳招至身边,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记得我迷糊那阵,听三夫人四夫人提起过一些事,想来我这次撞见那东西,是与那事有关。”      宋艳哀叹一声,轻声道:“姐,你是知道的,我这人最不信鬼神,若非见你那几日在床上躺着的光景,我决计也不信的。但是……这次,我是真的信了,王爷说的那不准提及的事情,与府上的这二位有关。”说完宋艳比划了两个手势,一个是“二”,一个是“四”。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要上班。。小寅还在更新,看着小寅如此敬业的份儿上。。你们自便吧。。 另外,一个个小小的阴谋快要浮出水面了。。。 18 18、疑点重重 ...   我心中一惊,赶忙伸出手将宋艳比划的手握住,轻声道:“艳儿……你这是听谁说的?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要说我什么时候知道这事的,那可就早了。”宋艳瞅了一眼门窗,大概不太放心,便将门窗都关严实了,才又走到我跟前道,“姐……你比不得我,我可是平王府的‘下人’,而下人们是最喜欢背地里嚼主子的舌根。我随你入王府不久,便听说了一些关于她们的事,可是……我以前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以为是下人们捕风捉影传出来的流言,后来……就是前不久……因为你和小王爷都是夜晚入了西竹园昏迷不醒,王府中又开始流传了过去的旧事,说那东西是来索命的,我便问了三夫人和四夫人,她们便将那些事都告诉了我,不过嘱咐我万不可传出去……”      “艳儿……你倒是别卖关子了,将此事细细与我说明吧。”没想到宋艳还是如以往一样讲故事之前要赘述很多铺垫,可是急坏了我这急性子。      宋艳清清嗓子,低声道:“姐……你是知道的,王爷年轻时娶去大王妃之前,便纳了自己身边的一个丫头为妾。大王妃生了小王爷沈俊逸不到一年,那个小妾,也就是二夫人也怀有身孕,便是现在的二少爷沈俊卿。传言王爷一直都很疼她身边的这个丫头,一直想立她为妃,却无奈于二夫人的身份地位,二夫人为王爷生下一子,王爷当即就立二夫人为侧妃,后来没几年,二夫人……也就是侧妃又为王爷生下一个女儿,就是四小姐……”      “你都说了这事我知道,能不能说……我不知道的?”我有些不耐,祖鲁地打断了宋艳的话语。      “好好,我说!将事情叙述完整总得有点背景不是?”宋艳再度清清嗓子,“姐……沈俊逸不是个好东西!”      我点头,非常同意宋艳这个简明扼要的观点。      “他平日里逛花楼喝花酒包花魁做做这些风流事也倒罢了,可是看上了谁家的姑娘谁家的丫鬟长得模样好些,也不择手段利用自己的权势强迫她们就范,简直太可恶了!”      “就是……太可恶了!”唉……我这艳儿又不知讲到哪里了,这故事的背景还真长,“这我都知道,咱说重点成不……”      “沈俊逸调戏庶母!”      “啥?”我脑袋“嗡”地一声,直觉浑身血液都冲到了头脑,眼前不禁一晕,只能傻乎乎地问了一句。      “我说……沈俊逸他调、戏、庶、母。”宋艳一字一句地重复。      这这这……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怎么沈俊逸那晚干的这不可告人的勾当,这么快就传出去了,连……连艳儿都知道了。我登时脸滚烫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怎么知道?这种败坏家风有悖常伦的事,可……可可可不敢瞎说!”      “我瞎说什么?还不是听三夫人和四夫人说的呗?”      咦?她俩也知道啦?      艳儿眼神游离,甚至未看我一眼,依旧很八婆地道:“听说二夫人……错,应该是侧妃……虽是丫头出身,但品貌一流,把京城贵族家的小姐都能比下去,王爷很疼她,离京办公也会将侧妃带在身边。有一次,王爷奉旨出京,正逢侧妃身染重疾,便无法将其待在身边……然后……等王爷办公回府……竟然……竟然……就在那个西竹园看到……”      我心中“咯噔”一跳,略略一想,便猜出了事情后面的发展:“看到沈俊逸非礼侧妃是不?”      宋艳有些吃惊地看着我,随后便点点头:“是呀!只不过……这关系是反过来的!”      我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道:“王爷……王爷看见是侧妃勾引小王爷!”      “是。”宋艳再次点头,“侧妃在王爷身边呆了那么久,按说王爷是非常相信侧妃的为人的,只可惜……这件事情给王爷的打击非常大,又是王爷自己亲眼所见,说什么也不愿相信侧妃的解释……后来……”      “后来,侧妃忍受不了王爷和众人对她的冷落和诽谤,就在西竹园跳湖自杀了是不?”说到这里,我的心里凉凉的,若非十五那晚事情突然发生转机,那我的结局与侧妃的倒会差不离。可转念一想,发觉出不对劲的地方,“可是……侧妃就算跳湖自杀也有可能是畏罪自杀,为何后来王府中的传言是‘沈俊逸调戏庶母’?”      宋艳道:“当然,沈俊逸他调戏庶母的事儿只是下人们私下传的,想来也是根据小王爷和侧妃平时的为人而猜度的,后来……二少爷找到了证明他娘的清白的证据,要求王爷惩戒小王爷的沦丧之为,没想到……王爷不信,还说二少爷诬陷兄长,将其关进思过阁中反思了半年,王爷又令府中人等再不许提及此事。四小姐便是不能忍受丧母之痛就……”宋艳说到此,眼中闪闪有泪光,颤抖着音续道,“四小姐若还活着,也和三少爷一般大了。再后来……府中的西竹园就传言闹鬼,有上夜家丁妇仆说见过一个穿白衣的女子在园中飘荡。”      宋艳将此事说完,我忍不住微微叹息:“自入王府后,我对这二人的事情便知之甚少,原本也未放在心上,没想到……这母女二人是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王爷才明令禁止不准府中人谈及她们的,更想不到……沈俊逸背负的人命竟然是她们得,这也难怪王爷要禁止此事,一面是陪自己多年的女人,一面又是自己的嫡子,既然女人已故,他也不想再继续追究此事,他也是极为难的吧。”我说完,便觉此事与我想的有些出入,可是哪里不对又发觉不出来。      “是……要不怎么二少爷还未及弱冠,便从平王府中搬走,住进皇上赐的府邸了呢?听说……二少爷儿时便聪慧异常,喜好吟诗作对擅长骑射剑术,深得王爷喜爱,现在只不过才过十八岁,便立下战功被皇上封了‘明威将军’,只可惜……就是因为他娘和妹子的事情,和王爷出现了罅隙,父子差点反目。”      “虽然小王爷沈俊逸是王爷的嫡子,但是都道二少爷沈俊卿有其父之范,要我觉得……就连那风流的模样也是一般的,他身边是有个丫头吧……叫‘画’什么来着?”我不屑地哼哼道,“我看二少爷沈俊卿再怎么出色,也只不过在走他父王的老路,一个情种罢了,到头来还不是要伤一堆女人的心。”      “唉……这天下有钱又长得好的男人都这样么?”宋艳托腮望着远处,有些无奈地嘟着嘴,“这样倒显得我哥和贞王不正常了?”      我方喝了一口茶,只听宋艳提到了贞王,“噗”地将茶尽数喷了一桌面。“管……管贞王什么事了?还有……还有宋斐……是宋大哥宋大哥。”      宋艳瞪了我一眼,便起身拿起抹布收拾桌上的茶渍:“他俩?你比我还清楚,一个不近女色,身边连个丫头都不要,一个都二十好几了,还没立妃!”      我心里一面嘀咕着若是贞王妃的位子给我留着就好了,一面又将刚才宋艳讲的关于平王府中侧妃和四小姐的事仔仔细细地回味一遍,突然脑中豁然一亮,觉得此事大有蹊跷,比如:我犹记得沈俊逸在西竹园调戏我之时,看见了鬼是这样喊的——不……不……我说过……我不是要害你的……我也不想……我不是有意的,你走,你走!      从这句话便猜度,侧妃也就是原来的二夫人的死因并非那么简单,真的是不堪重辱自杀么?如果是自杀?沈俊逸为何惊慌之余说自己不是有意要害她的呢?      这件事疑点重重,思来想去后,我认为最让人无法解释又最能入手解开这件的事情,便是最近闹得翻天覆地的浣衣房事件。      “艳儿?”我眯了眯眼睛,心道自己本不愿继续追究此事,可偏生被动地卷了进来,我倒要看看将我推进这漩涡中的人有何能耐,“我不知浣衣房怎么走,你陪我去一趟吧!”      从清枫苑往浣衣房走的途中,宋艳一直问我为何要去那种下人去的地方,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我不愿将此事说出来,便只能道:“艳儿,我记得方才你不是替我取回衣服了么?为何没有将那件白色的披风为我取回来?”      “什么白色的披风?”宋艳疑惑。“我不记得你有过白色披风。”      “我见你将我十五那晚穿的四喜如意云纹锦锻衫都取回来了,为何那晚我的白色披风未取回来?”      “哦,那原来是你的……我将它……”      宋艳恍然大悟,似想了起来,我却忙挥手将她的下半句言语打住,微笑着低声道:“没丢就好!”此时,我和宋艳已走到浣衣房的门外,我指了指里面,“一会儿出来再说!”      宋艳微蹙黛眉,欲言又止,却终是没有开口。      进了浣衣房的门院,我看见院中西侧是一干妇仆丫头围在几个水龙头前拼命的搓洗衣服,北侧一片偌大的空地上用竹竿晾着五颜六色的衣物,东侧是几件房屋,有几个丫头捧着晾干的衣物进进出出,里面有袅袅的熏香味传出来。      看来这浣衣房一般是不会有主子出入的,那些忙碌的丫头妇仆们并未注意我的到来。      “艳儿……我的衣物经常晾在哪里?熏香时有是在哪间屋子!”我附在宋艳耳边低声道。      宋艳替我指了指,我正准备举步前去查看,听见西侧妇仆洗衣的地方突然传来“彭通”一声木盆撞在地上的巨响。      “姑娘……姑娘,真对不起,是奴婢没长眼,不小心把姑娘的衣裙弄湿了,”眼下一个系着围裙,手冻得红彤彤地小丫头“扑通”跪在地上,腿边放着一个歪倒的木盆,木盆里里外外滚落着刚洗好的衣物。小丫头好像洗完了衣物正准备起身晾,却不意撞到了后面的“姑娘”,将木盆打翻。      “快起来……你我都是婢女,你跪我做什么?只是湿了裙角,干了就好了。”一个穿着上等丫鬟衣物的婢女艰难地弯下腰伸手去扶伏在地上的小丫头,“方才是我没注意,站在你身后的,本不怪你,你快起来吧。”      她的声音很动听,如黄莺婉转,甜美清脆,让我忍不住将这个言语很有教养的丫头仔细打量了一番。此时我站的位置只能看到她的侧面,不过这一个侧面却解答了我一个疑惑——为何她弯腰那么艰难?      原来这是一个大肚子的婢女。    作者有话要说:为毛小寅的留言……不见涨啊。。。啊啊啊啊啊!!! 19 19、初见老二 ...   “咦?这平王府中还有这样的‘新鲜’事,婢女竟然有了身孕?”宋艳疑惑地问道。      我看到这个已有了几个身孕的婢女,也大为疑惑,瞧那个大肚子的装扮的的确确是未出阁的丫鬟。要说……府中的丫鬟大了,要不就是配小子,要不命好点的被少爷收了,却断不能出现这样的事情。      不过……经宋艳这样一提醒,我心下了然,便猜度出此人是谁了。      闯祸的小丫头一副怯怯的模样,央求主动为大肚子洗衣物,大肚子笑道:“好啦好啦,我依你就是,我回清枫苑……哦错了,说习惯了怎么也改不了口,是我回青玉阁后,叫九儿给你拿过来好不好?你若这样大声,将这事传到卿二爷那里,我也替你耽不下这责任。”      小丫头一听,吓得止住了哭泣,噤口不言。      大肚子脸上一直挂着清浅的笑容,她摆了摆手:“卿二爷要的衣物若还没有备好,那我先回了,我明日再打发人来取。你们都忙吧。”说完,大肚子有些吃力地朝浣衣房外走,刚走至门外,就听大肚子似是惊了一惊,随即对一人柔声道,“你怎么来了?这都是下人们的去处,你这做主子的跑这里干什么?”      “浅浅,你又跑这里来做什么?屋里全是丫头尽你使唤,取个衣物这样的小事,叫她们去好了,刚听你在这出了事,吓得我就跑来了。”墙外有男子略含责备的嗔怪,却温柔异常。      “哪里出了事,瞧把你吓的,我这不是看你为找一件衣物着急么,才来这里看的,好啦好啦,以后这样的事让九儿来便好了,我这就和你回去……”      两个人谈话的声音渐行渐远,余下浣衣房的妇仆们吃吃地笑着。      “唉……你说画浅真是好福气,碰上卿二爷这样的好男人。”   “是呀,卿二爷又疼人又长得俊,真是要把画浅捧到天上去了。”   “画浅本来不过是个丫鬟,可这要是为卿二爷生下一个儿子,呵呵……就做少夫人咯。”      妇仆们叽叽喳喳地你一言我一语,都钦羡画浅碰上了一个又专一又会疼人的少爷,而我却在原地一直回忆着方才那个男子的声音。      有点耳熟,在哪里听过。      “唉……我说艳儿,刚才在墙外的是二少爷沈俊卿吧,你不觉得……”我转目对宋艳说着,却被她古怪的眼神和苍白的脸色吓得未将把话说完,“艳儿,艳儿,你怎么了?”      我晃了晃有些失神的宋艳,她这才一点一点收回有些涣散的眼光,低声喃喃道:“怎么回是他呢!”      我疑惑不解,又晃了晃宋艳的胳膊:“怎么回事谁?你认识沈俊卿?”      宋艳摇摇头:“不认识。”      “你见过他?”      “也没见过。”      “那你刚说什么胡话?不过……哼哼……”我仔细回忆着刚才与我素未谋面的沈俊卿和画浅的对话,“或许……以后可有的是我和他见面的机会。”      当然,只是或许!      就这样,我在浣衣房向宋艳详细地问了关于这几次衣物被翻乱的事件,便和宋艳离开浣衣房往清枫苑走,走到途中,恰经过王府中的无镜湖,心中突然又想起一事:“艳儿,你陪我去一趟西竹园好不好?”      自我和沈俊逸鬼缠身之后,“西竹园”这个词再一次披上了一层鬼魅的面纱,很少有人会提及此处,更别说谁会提出要去那里走一趟。      宋艳果然一哆嗦,有些担忧道:“姐,我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你不怕它又出来找你啊?而且平日里西竹园都是用几把大锁锁着得,光咱俩是进不去的,不如……明日,我让周管家将门打开,在叫几个大汉陪着,咱在进去,好不?”      “什么?”我惊讶地问,“西竹园的门是锁着的?”      “当然啦,王爷曾下令的禁地,不锁着门,那叫什么‘禁地’,而且……我以前好奇还去过一次,就是那了几把很大很大的锁子锁着的。”宋艳在我眼前比划着。      我心头一动,益发觉得事情蹊跷可疑:“不行,这次是非去不可了。”      宋艳扭不过我,最终还是胆战心惊地陪我去了西竹园,到了西竹园门口,我果然看见了两道紧闭的锈迹斑驳的铁门,两道铁门闭合之处圈着几把铁链锁。      我看着这几把锁,怔怔出神。犹记得八月十五那晚,我从永禧堂往无镜湖这边走,一路畅通无阻,哪有这两道门啊!      不过……既然这门本是锁着的,而我去就是开着的,那就更加符合我先前的猜测了。      有人故意引我过去!就是希望我卷进这场已经在王府中消逝的风波。      兴许我在想着我的心事时表情太过诡异,宋艳误以为我又被鬼缠身了,拉着我的手匆匆离开了西竹园。      从西竹园回到清枫苑之后,我开始一点一点理清整件事情的头绪,依旧认为那晚那只鬼披在我身上的白色披风是事情的关键,对宋艳道:“艳儿,你说你把我的白色披风放哪里了?”      宋艳朝我眨眨眼睛,笑嘻嘻道:“姐啊,我是真记得八月十五你认儿子那晚没有穿披风,是以当你被下人们七手八脚地从西竹园抬回来的时候,虽然身上批了一件披风,我并不以为是你的,所以给扔了。”      “什么?你给扔了?”我跟兔子似的蹦了两蹦,这件披风事关重大,他是整件冤鬼虚幻事件里的唯一实物了。      “是……是的!”宋艳难得见我发威,吓得都快哭出来了,“你……你不是也不喜欢白白……白的披风嘛?还说……还说只有贞王才能穿的出那样的韵味风华。”      “唉。”我失望地叹息一声,但看到宋艳那副胆战心惊的可怜模样,也发不了脾气了,只好放低了声音,“时隔这么久了,也不知能不能在将披风找回来,这样吧艳儿,你自己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将它找回来,这件披风对于我来说很重要。”      宋艳得令,忙不迭点头:“唉,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找去。”      “艳儿,等等!”看到宋艳转身就要走,我急急将她叫住,“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问你,我瞧着这几日怎么没见我那个儿子来请安啊!岚儿他们还会日日向我请安的,不知我昏迷不醒那几日迟儿来过么?”      “你起初昏迷不醒那几日,三少爷跑得还挺勤的,后来就隔三差五地来,这几天……你倒不提醒,我还真忘记这事了呢。”宋艳如是答。      我得意一笑:“艳儿……现在也晚了,找衣服也不急着一会儿,以后能找到就好,你明日差人通知沈俊迟,他已犯了家规,让他前来领罚。还有……”我眯了眯眼,“今儿咱在浣衣房也都听见了,二少爷沈俊卿带着画浅搬回了府上,他……怎么也不来请安啊?”      ……      翌日,我知道今日有重要的事等着处理,便起了大早。可是,倒没想到老二和老三是来领罚的也都如此积极,已在清枫苑的正堂等我了。      我于是缓慢地盥洗穿衣,缓慢地梳妆打扮,缓慢地食用早膳,等过了个把时辰,估摸着再这样磨蹭下去二位少爷都要急得跳脚了,才又缓慢地从寝阁走至正堂。      甫一进正堂,一高一低两位少爷忙躬身行礼齐声道:“孩儿给母妃请安!”“给王妃请安!”      看着这般光景我忍不住乐了,沈俊迟日叫我为“娘”“母妃”机会多得是,因为他是过继给我的儿子,再不愿叫,也得叫。可……可沈俊卿今年也十八了吧,可比我大三岁呦,不知今日他唤我一声“母妃”,心里可舒坦?      等……等等,沈俊卿好似刚叫的是“王妃”!      “起来吧!”我轻声道,示意他二人起身,随即向沈俊迟招了招手,“迟儿,你过来!”      沈俊迟瘦弱的身子一僵,明显让我感到他浑身抖了几抖,才踌躇扭捏地走至我跟前,我在他心中有那么可怕么?      还未等我先开口,沈俊迟便很识相地跪下,低声道:“迟儿……迟儿知错,迟儿这几日疏于给母妃请安,犯了……犯了家规,迟儿愿受到责罚。”沈俊迟自我进来以后,始终低垂着头,此时我只能看到他笔挺的鼻梁和抿成一线的唇。他言语不卑不亢,倒让我觉得是我未给这个做儿子的请安,而该受罚一样。      “当然是要罚的。”沉默很久之后,我冷不丁冒了一句,吓得沈俊迟的小身板儿又忍不住抖了一抖,“就罚你今日午膳不需吃,面壁思过吧!”      “唔?”沈俊迟猛地抬起头,大约是不相信我罚他罚得如此轻,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我,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流溢出不可名状的情绪。      哟~沈俊迟一抬头我可欢喜得紧,没想到我这儿子在王府只住了几月,就恢复了少爷该有的气色,白嫩的脸蛋透着粉嫩的光泽,断不像初来府上是那一脸菜色的模样。      沈俊迟朝我眨了眨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又让我联想到黑夜里遍撒银辉的弯月:“迟儿……迟儿领令,这就回去思过。”      “去吧!”我努力装出一副慈母的模样,笑着朝沈俊迟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沈俊迟得令转身就走,忽而又想到了什么,先朝我躬身行礼:“母妃……那迟儿先告退了。”又朝沈俊迟欠了欠身子,低声道:“二哥……我先走了。”      沈俊迟果然变得有礼貌有教养,不枉我疼他一场。      沈俊卿自我进正堂以来,也一直低着头,好似心思就不在此,听沈俊迟唤他,他眉毛都没抬一下,只“嗯”了一声。      “你是卿儿吧?”过了很久,我甚为无意地随口问了一句,拿起桌边的茶盏,轻抿一口。      我用余光瞥见沈俊卿被提醒之后,朝我这边走过来,那修长挺拔的身段儿——      哼哼,他怎么能被那些撞“鬼”的下人,看成是个女子呢?    20 20、锦绣翡翠 ...   八月十五那晚,我提了两壶酒误入西竹禁地,醉酒之下,我以为自己出现幻觉看见贞王姬瑢,忍不住去……呃,轻薄了他。当时,我分明记得我抱着的是一个男子。既然是男子,那么……和一直流传于王府中的旧事就有了极大的出入。      故此,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侧妃的冤魂,而是有人故意而为之的。      我还记得,当时我耍赖希望“姬瑢”回抱于我,便说自己冷,对方将自己的披风披在了我身上。      后来,沈俊逸的闯入,让对方还未及拿走那件披风,便没了踪影。      所以,披风的主人,便是那个“装神弄鬼”,将我拖进王府家族风波中的人。      沈俊卿方走至我跟前,便有一股淡淡地龙涎香萦绕在鼻端,“阿嚏!”我忍不住捏着鼻子打了一个喷嚏。      因姬瑢喜欢佩戴用龙涎香作为香料的香囊,因此以前我是极喜欢闻龙涎香的味道,可说也奇怪,小王爷沈俊逸非礼我那晚,我闻到他身上混有酒味的龙涎香,便再也闻不得这样的香味了。      “我说……阿嚏……卿儿啊,阿嚏阿嚏,你……你知不知道今日……阿嚏……我为何……”我其实想问沈俊卿,今日我为何叫他前来,可是他身上的香味让我连连打起喷嚏,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完。我想了想,便拿出丝绢捂着自己的鼻子,“卿儿……我可能最近对这……香料过敏。”      沈俊卿闻言,低着头向后退了几步。      我揉了揉发痒的鼻子,这才放下了丝绢,轻声叹气:“卿儿……最近可是一直都在府中住着!”      沈俊卿低眉恭顺:“前些日子听说父王府中出了些事,便过来了,但是因为公务缠身,晚上还是回自己府中,这几日才在父王府中住下的。”      “哦。”我心里冷笑。没想到……沈俊卿聪明得很,如此一言,便为自己脱开了两层干系,一是公务缠身且平王府中的事情太多他很忙所以才疏于亲自到我这里请安,二是前几日正是我一病不起的时候,夜间他……并未在平王府中,而是在自己的私宅。      话说……沈俊卿他一个堂堂明威将军,又比我大三岁,若是亲自来向我这个素未谋面的二娘请安,确实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所以今日我便给他一个被动与我相见的机会,只是我的目的也并不在此。      “卿儿……你我还是今日第一次见吧!”我问道,一并观察着沈俊卿的神色。      因为沈俊卿一直低垂着头,我始终无法看见他的全貌,只是……他嘴唇和下巴的弧线……怎么看着就那样熟悉,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我思索片刻,却始终想不出来。      “是。”沈俊卿未及思索恭敬地答道,一并又欠了欠身子。      竟然答“是”,你亏心么你?      我眯了眯眼,阴阳怪气道:“是呀,卿儿忙,可也未曾忘记给母妃以家书请安,母妃欢喜得紧啊欢喜得紧。”      我看见沈俊卿左边的眉毛挑了一挑。      “今日……我第一次见卿儿,理应准备表礼,可……我真是糊涂了,以为见过我们平王府的二少爷呢,也未早些准备。卿儿等等……我让下人去拿。艳儿……”宋艳从我身后走上前,我对她道,“在我妆奁屉的第二层,有个绿色锦盒,你取过来,另外……”我望了望门外大好的阳光,“我看这天要变了,把我的披风也拿过来。”      宋艳疑惑着看着我,又看着一直低垂着头的沈俊卿,有些不确定:“小姐……你是说妆奁屉的第二层么?不是第三层?”      我朝宋艳使了一个眼色:“我没记错,是第二层,快去吧,别让卿儿等久了。”      没一会儿,宋艳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件白色的披风和一个绿色的锦盒。我将披风披在身上,伸手将绿色的锦盒打开。一对闪着莹绿色芒泽的耳环立刻呈现在眼前,我忍不住暗中偷笑,几乎可以看到沈俊卿接过这副耳环的表情。      谁让你装什么不好,非要装一个女鬼来吓我。      我取出其中一只,递到沈俊卿的眼前:“南安城比不得咱京城繁华,要什么没什么,唯一能拿来让我炫耀的,便是我家乡盛产的翡翠。按说翡翠本不名贵,不过……我家乡的能工巧匠却颇多,磨打出来的翡翠首饰举国闻名,卿儿……不知你可听闻过‘锦绣’?”      锦绣,乃是流传于世间一对非常名贵的翡翠耳环,是很多贵族小姐夫人想得到的首饰珍品,当然,它的名贵并不只在于做工的精良细致上,更是因为围绕着“锦绣”有一段传说。      我不得不忍受着鼻端的香气,走至沈俊卿面前,拿出一只翡翠耳环准备在他的耳朵上比划:“没想到……堂堂明威将军若也是个……咳……那也算个大美人儿呢,你看,这耳环多配你。”      传言,明威将军平王的二儿子沈俊卿男生女相,有一张俊美绝伦的绝代容颜,为此沈俊卿每每在战场上领军杀敌之时,都要遭受敌方的侮辱。我想,但凡是个男人都应该忌讳这个吧。      我言毕,便听到身后传来了妇仆们的吸气声,宋艳以为我又做蠢事,她的声音最为响亮。      我又看见沈俊卿左边的眉毛挑了一挑。      我正忍不住心头一乐,看他收还是不收。若不收吧,那是对长辈的不敬,若是收……那这件事传出去可要成为全天下耻笑他的把柄咯。      我正自沉浸在得意中,只见沈俊卿霍地抬眼,我只被他的眼神震得飞了三魂七魄,他伸出手一把夺过我要放在他耳边比划的翡翠耳环,放在掌心把玩了一番,便朝我行礼道:“多谢王妃,没想到王妃想得可真周到。”      啊?没想到沈俊卿他……他竟然收了?谁给我说的沈俊卿最忌讳别人把他比作女人,怎么都是假的?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对耳环跑到了沈俊卿的手里,很是肉疼。“怎样周到了?”我故作镇定道,费了好大力气才稳住自己的心神。      “知道浅浅最喜欢耳环,便接我之手将这对耳环赠于她。”沈俊卿一提“浅浅”,眸色中尽显温柔。      “什么?我是送给你……”      “王妃放心,这对耳环如此名贵,我怎会轻易送人。我一定会亲手将这对耳环戴在您未来儿媳的耳朵上,等浅浅与我成亲,我再交给她不迟!”      我听着沈俊卿愉悦的声音,心里越发痛恨自己,真想给自己挖个坑埋了。羞辱他不成,反倒被他掠去了那世间独一无二的“锦绣”翡翠耳环。      算了算了,就当是我给以后的儿媳妇的礼物吧。      我长长叹一口气,突然觉得有些疲顿,便挥了挥手道:“时辰不早了,卿儿公务缠身,先回去吧。”      沈俊卿朝我微微一笑,眼神甚为无意地落在我穿的披风上,便走了。      那双眼睛,那双细细长长的吊梢桃花眼,眼角眉梢尽是明丽绝艳之气……   我终于想起来了——原来是他……他原来是沈俊卿。      ……      入夜,我熄了蜡烛,嘱咐今晚不用人服侍,便只身一人躺在床上假寐。我知道今晚我的寝阁会迎来一个人,便是在浣衣房装“小偷”而此时要将这件披风偷走的人。   我推测那个装鬼装小偷的人就是沈俊卿。      今日,我故意将沈俊卿引来,就是想让他知道他的这件披风还在我这里,然而,要将沈俊卿知道这件事并不容易,因为他毕竟不是我儿子,我与他的年龄相仿总得避险,于是我只能找冠冕堂皇的借口让他前来,也不得不把沈俊迟连带着一起拉上。      为了今晚能当场抓住那个人,我特特白天喝了好几乎浓茶以打起精神,两眼不离地一直盯着衣架上的白色披风。然而——      一刻钟过去了……   两刻钟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该出现的人依旧没有出现,而浓茶的效果渐渐失去了效力,我脑子减缓变得混沌,眼睛也干涩起来,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      “不能睡,不能睡!兴许……这个人武功太差,不知道怎么入我的房间呢。”我不断地提醒自己,为了给那个贼留个门路,我决定起身将一扇窗户打开。      “可是……这样做会不会太明显了,沈俊卿可不像个笨蛋,这样一来,他一定能看出我是故意勾他来的,那不是前功尽弃了么?”我犹豫不定,最终又把窗户关上。      “是,这样太明显了!”      我正欲转身躲在床榻上,突然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嗓音。      我心说事情虽然在翡翠耳环上发生了一段小插曲,不过总归还是按照我的计划进行。我回头,正对上一张面皮,说成是面皮一点都不为过,就是这个人只有一张脸,哪里有什么五官。   娘唉,我这是等来了个什么东西。      我惊得正欲干嚎一声,那人伸出一只手揽住我的腰,另一只手捂住嘴巴,我翻了一个白眼便瘫在了他的怀里。      那人嫌恶地将我从他怀里推出,我顺着力道一下被推倒床边,“嗵”磕住了脑袋。      哎呦,疼死我了。      “哼,真是没用,总是被吓成这样,平日一定亏心事做多了。”那人拍拍手,似乎又弹了弹自己的衣摆。      此时,屋中很黑,我眯着眼睛,看到唯一的亮点就是从窗缝中泄下的一丝清辉,那人站在窗户跟前,取下了面具。      他的面容一半隐于黑暗,一般曝于月下,衬托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不论怎样,眼角眉梢流溢的明丽的女气竟然一下将黑暗点亮了。      果然是沈俊卿这个娘娘腔。      他伸出手取下衣架上的披风,用手搓了搓,又放在窗户的亮光下看了看,随即得意地低笑起来。      我看准时机,“蹭”地从地上爬起来,摸出腰间早已备好的瓷瓶,掰开塞子,将瓷瓶里的飞沫悉数撒在沈俊卿的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看官呦。。。可怜可怜小寅吧。。。 21 21、真真假假 ...   我知道沈俊卿会武功,且轻功极好,我怕即使我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件披风一晚上,还是让他从我眼皮底下溜走,因此,方才被吓晕是装出来的,就是希望他掉以轻心,这样我可以给他用上我专们为他研制的“毒药”。      “你……咳咳……给我下了什么药……咳咳……”娘娘腔显然没想到我此间会向他下毒手,他愤恨地一把将我推开,低声吼了出来。      我第二次被他推到了床边,险些又磕了脑门,没想到啊没想到,娘娘腔焦急起来还真够粗暴,没有一点涵养。看到他此时因咳嗽而将身体拱成虾米状,我忍不住乐了:“你问我给你下了什么药……那你倒要认真回答我一次问题我就告诉你。”      “咳咳……你说……咳……你要问我什么?”沈俊卿此时已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都在抽搐。      “加上这一次……你我总共见过几面?”      “两……咳咳……两面!”      “你不说实话是不是……”我晃动着手中瓷瓶,笑道,“要不再给你用点?”      “咳……别!我说我说……”沈俊卿一边痛苦地咳嗽,一边用手扶着桌子一角,想努力支起身子,“其实……其实……咳咳……你是知道的……又何必问我。”      “好,你不说?那我替你说!第一次,是在积恩寺。第二次,是在从积恩寺回王府的路上。第三次是……嗯……第四次是在今早,第五次就是此时……”我定定地盯着沈俊卿,“我说的可正确?”      “我……咳咳……倒没想到……你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竟然这样……对你的恩公,若非……积恩寺……我出手相救,你早……咳咳!”看到娘娘腔咳这样,让我委实听不出他在说什么,便好心地为他倒了一杯茶。      我在娘娘腔眼前晃动着手中的小瓷瓶,贼笑道:“既然你我很久以前就见过,那你对这个玩意儿不算陌生吧。”      娘娘腔本来落在瓷瓶上的目光很随意,可经我这么一提醒,他突然将细细长长的桃花眼瞪得奇大,那张俊美的脸庞已然扭曲,惊恐不定地看了看我,又转目看看我手中的瓷瓶,“你……你该不会……给我用的是……”说完,他神色不定,轻轻地叹息从他口中溢出,似是受了极大侮辱一样,任命地闭上了双眼。      “什么?你以为我给用的什么?是柳老二对付花老大、我又用来对付柳老二的迷心散是不?好啊……没想到你个娘娘腔竟然是这样救人的……眼睁睁地看着……我差点……差点……”说到此,我真的有点委屈,虽然那日我随机应变勇斗采花贼,可是,日后我还是想想就后怕,再说……一想到我当时那浪样全被这个满口说他是我恩公的人全看了,我就恨得牙痒痒。      “不是么?”沈俊卿缓慢睁开眼睛,眼底浮现出一抹古怪的情绪。      “当然不是!”我狠狠道,“只是找个相似的瓶子,就是为了试探你是不是……”见、死、不、救。      沈俊卿一手握拳,垂在嘴边,尴尬地干咳一声:“那……又是什么?”      我看着自己创造出的杰作,忍不住得意道:“这是我自己研制的——防狼飞雾!吸食之后巨咳不止,且一个时辰内不能提气,否则……”      “否则怎样?”娘娘腔有些紧张地望着我。      “你自己可以试试啊,便知道我这专门防夜入闺阁的人的药的效果了。”      娘娘腔嗤笑一声,表情让人琢磨不定:“是你引我入室好不好?不过……我自己倒清楚得很,你我也算是母子,我再大逆不道也不会像沈俊逸那样做不伦之事,更何况……你本来就不具备让我做某些事的资本。说吧,”娘娘腔饶有兴趣地望了我一阵,才续道,“用一件假的披风引我来到底有何意图?”      原听着娘娘腔讥讽我长得不够漂亮,我还想反唇相讥,不过他话锋一转,让我惊异不定,沉默了好一阵,瞠目结舌地愣了半晌,才道:“你你你……你都知道了!”      “知道,早在今早你装腔作势地披着披风我便知道了!我猜……你有两个理由需要用这个假披风。”      “你说。”      “第一,你认为我看见这件披风,一定会将披风取回来,除掉唯一能证明西竹园中的鬼是我所扮的证据,可是……你又怕我今晚过来取……”      “是‘偷’!”我忍不住强调。      娘娘腔凉凉地看了我一眼。“你又没什么武功反抗,若我将真的披风取走,你虽能证实我是西竹园的‘鬼’,可却也失去了唯一的证据,于是……你找了一个假披风让我上钩。”      我笑着点头:“那第二点呢?”      “第二……真的披风早被你弄不见。所以你不得不找了一个假的。”      我忍不住窘了一回,结结巴巴道:“那你既然早上便看出是假的……那为何还要上当!”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要见我。”娘娘腔抿唇一笑,我忍不住眼晕了一下,好像被什么明丽的东西闪到了,“而我也正想见你。”      原以为,我能顺利地利用一件假披风让沈俊卿现身,没想到事情虽如此进展,却并不是按照我的计划进行,我所计算的小九九,全都被沈俊卿这个娘娘腔看出来了。      我觉得,我遇上了一个狡猾的对手。      我伸手又从腰间摸出一个瓷瓶,严肃道:“我今天让你来,不光为了证明那个装鬼的是平王府二少爷,还想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如果……你老实回答了,这解药我便给你。”      “既然……今天来了……我便没打算不说!”沈俊卿直截了当。      “好!我问你,为什么选中的是我?”      娘娘腔冷笑:“你觉得是我选中了你?明明是你独自一人要往西竹园走的……还有,”娘娘腔顿了顿,“可否有人告诉过你,你醉酒的样子很可怕!”      我眯了眯眼睛,我想在我与娘娘腔的几次见面中,我一定给她留下了“女色魔”的印象,否则不会在刚才他知道我给他用的毒药是从采花贼那里弄来的迷心散,而摆出一副任命的模样。“好吧,我承认,我八月十五那晚我自认倒霉独闯西竹园见了鬼,可是那晚……封锁西竹园的门是开的,分明是你故意打开门来引旁人注意……这样一来,我的闯入不但没有搅乱你的计划,反倒让事情发展地比你想象的还要顺利。”      娘娘腔习惯性的左边眉毛挑了挑,语气不冷不热道:“哦?此话怎讲?”      我了然一笑:“难道……府中那两个人的处境不是你想要的么?小王沈俊逸现在日日夜夜陷入噩梦之中,缠绵病榻,支撑时日不多了。若果沈俊逸有什么不测,我想视儿如命的婉王妃怕也经受不了打击吧。”      娘娘腔冷哼,一字一句道:“那是他们应得的。”那凶狠的模样似乎若眼前站的是婉王妃和沈俊逸,他就能将他们生吞活剥一般。      “然而我知道……”我话锋一转,“以前王府隔三差五地也闹一会鬼,却从来不会将这对母子折磨成这般。难道你不该……感谢我么?”      娘娘腔转目定定地看着我,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我又继续道:“以前王爷都在府中,即是有哪个下人看到西竹园的白影子,也畏于王爷的禁令不敢声张,或是被主子们说成是谣传的流言,甚至有矛头会直接指向与已故侧妃有关的人,说成是你搞的鬼。不过……若这样的‘白影’被一个从不知府中旧事的人看到,或者‘流言’从她口中说出,那‘白影’就真的是冤魂,‘流言’也成为事实,致使整件事情的经过可信度大大提高。因为她……没有理由编造谎话,”我又一次拿出解药,笑道,“你不承认……我是最佳人选么?更何况这次沈俊逸也鬼迷心窍误入西竹园,他自己亲眼所见,简直让人人相信那西竹园是真的冤魂,而以往看到的鬼魂也是真的,并非谣言。”      娘娘腔笑着点头:“不错!你说的不错。当初我见你闯入西竹园我起初以为你会坏我好事,不过……没想到这事情的发站超出我想地那般顺……”      娘娘腔“利”在还未吐口,我眼前一花,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他已悠闲的靠在墙壁的一侧,手中多了一瓶“防狼飞雾”的解药。      “还给我。”我气急败坏道。      “是你说的,我告诉你真相,你就将解药给我,怎么要反悔么?”娘娘腔看着我,满目狡黠之色,“不过……要反悔也由不得你了!”      “还给我!你就只会用偷用抢么,世人都说平王府的二少爷沈俊卿年少有为,是位儒雅白衣将军,怎么尽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我恨得直跺脚。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那都是旁人给我加的名号,我何必被那些清誉所累,不如做个小人。”娘娘腔仰头一笑,便取下瓷瓶上的红塞子,盯了一阵,对我面无表情道,“解药怎么用!”      我气急,扭头看向别处:“不会告诉你的!”      娘娘腔哼笑:“不知你可否听过,我军下出了一个内奸,你知道我怎么惩罚他最后让他说出实情的么?听说过人彘么?”      我心头猛然一阵,腹中翻涌,娘娘腔长得虽美,没想到手段却毒辣异常,我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很没用地害怕起来:“你……也会那样对我?”      娘娘腔优雅地伸手理了理披散在肩头的发丝,微微一笑:“不会。本将军没有功夫和一个女流之辈周旋,我军中随意的一样军法,都能让你立刻说出实情,”      我长舒一口气:“分三次服用,每次相隔三个时辰,温水吞服。”      娘娘腔双眼微眯,黑色的瞳仁益发深邃,仿若能呑人魂魄似的:“你骗我!这种粉末状的解药要怎么吞服?”他定定盯着我,似是提醒,“你忘记了,你是一个又怕疼又怕死的人。”      我忍不住抖了一下,又很没用地改了口:“是……是我刚记错了,粉末怎么吞服呢?你看我这记性,让我仔细想想,仔细想想……哦哦哦,”我故意拍了一下脑门,“对啦,我想起来啦,是需要吸闻,用鼻子吸闻!”从娘娘腔惊诧的表情中,我便知道自己笑得极为谄媚。      娘娘腔满意地点点头,便打开了红塞子,取出一些粉末,放到鼻端吸闻。      见状,我忍不住拍手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寅很开心,因为一下多了几个留言,是吧是吧。。。O(∩_∩)O~ 22 22、再三周旋 ...   “你……”等沈俊卿反应过来为时已晚,他似乎伸出手又向将我推倒,可惜……手伸到半道儿,就开始抖啊抖的,后来干脆蹲下了身子将头埋在臂弯里,狼狈地又咳嗽又打喷嚏。      我笑得肚子一抽一抽地疼,却不敢大声,只怕引来下人:“哈哈哈……亏你还是明威将军……哈哈……竟然不知道‘兵不厌诈’这一说……”      沈俊卿蜷缩到小角落里,只是闷闷地发出声响,全然不复刚才的跋扈与焦躁。      “沈俊卿,你自己亲口承认了自己是那只鬼。不过……我还有一事请教,自我昏迷不醒,夜夜梦见有只青面鬼掐我脖子,吓得我半死不活,敢问这只鬼与我在西竹园见的那只可否是一只?”我终于忍住了笑意,开始严肃地质问。      沈俊卿似乎快咳得没有力气了,可还是强撑着靠在墙边立起了身子,原本以为我说出此番揭发他的话,会在他眼眸中扑捉到一丝慌乱无错的情绪,可是……竟然没有,取而代之的是古怪。      他为什么眼神如此古怪?      “真没想到……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如此利用旁人,竟然害的我差点丢了性命。”既然西竹园的鬼是假的,那我就并未鬼缠身,所以我迷糊的时候所梦见的鬼,也决然不是真的索命鬼,而依旧是沈俊卿所装扮。      想来他这样做的目的就在于将“戏”演得更真些,若哪天他的死对头沈俊逸真的被“吓”得一命呜呼了,也没人会怀疑是他在搞鬼。      只是……他们兄弟俩的事情,掐得你死我活于我一个外人何干,可沈俊卿这个小人利用我一次便罢了,还不肯放过我差点让我赔了性命。即便今日,沈俊卿三番五次被我折磨,可这口恶气怎么也出不去。      “我着实低估了你!”沈俊卿已减缓恢复了神态,可是眉宇间已露出了疲惫,他低声道,“没想到……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被你说中了。不过……如此聪明的你,为何还未发现事情的原委呢?”      我定定地盯着沈俊卿,就像在欣赏一副美人儿慵懒图。      他见我并未言语又继续道:“你看,沈俊逸与你一样都是被‘鬼’缠身,可是沈俊逸却始终未醒,你却早都生龙活虎与人刷小心眼了,难道你不认为事有蹊跷么?”      被沈俊卿这么一提醒,我觉得是有几分道理。沈俊逸虽是一个只图享受生活奢靡的浪荡公子,可是也曾习武锻炼过体格,就算他心里有鬼,见了假鬼吓得一病不起,可是按说这么些时日也该调养过来了。“那……你的意思是,我好端端地还活着,也该感谢你啦。”      “那倒不是!”沈俊卿微微叹气,眼神飘忽不知看向何处,窗外清风过,吹乱了他的发丝,“我承认,我将一个不知情的人牵连进来确实不应该,可我既然敢这么做,便会料定不会出乱子,我也是有原则的,绝对不会伤害一个无辜的人。故此……我就让你醒了。”沈俊卿朝我微一点头,语气又低又沉,“我走了!”      沈俊卿言毕,便推开窗子,欲纵身而出,我忙将他的衣摆一扯,急道:“你的恶劣行径还没被我揭发完,可别想走。”      沈俊卿嫌恶的扯了扯衣摆,有些恼怒道:“你还想怎样?”      “我还有一事要问。”      沈俊卿闭目按了按太阳穴,不耐烦道:“问吧,我回答完了,也好放我走!”      “我卧床之时,婉姐姐说她替我寻了好几个郎中,可是艳儿却说婉王妃令下,因为作法事要禁医。这其中出入,可是你从中作梗?”我问。      沈俊卿从鼻端发出一声冷笑:“婉姐姐?没想到你竟然与她那么熟稔地姐妹相称了。”      我有些忍受不了沈俊卿的阴阳怪气:“你只需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是。是我不让郎中与你医病,是我买通作法事的道长说要禁医,因为我知道,若请了大夫,便诊断出你们身上的病症了,而并非是鬼缠身。不过……我要提醒你一点……”沈俊卿霍地转目看我,“我虽自私,禁令医生不与你看病,可是……却也是救了你一命。”      沈俊卿还真会做人,每次都是将我迫害一次再救我一次,还想继续装我恩公让我答谢他。      “不知……你可还记得积恩寺的踩踏事件?”      “当然不会……那次我也是差点没……命……了?你说什么?娘娘腔你刚说什么来着?”经沈俊卿那么一提醒,我心里猛然咯噔一下,脑子快速地思索起来。他为什么此时要说这件事,难道……难道他是在提醒我?      “好了,该回答的我已回答了。希望你能明确谁与你为敌,谁……”言及此处,沈俊卿抬眸看我,缓缓道,“与你有合作价值,总之,我奉劝你,万不可聪明反被聪明误。”说完,沈俊卿再次纵身跳出窗外,身法轻灵如同一只飞燕。      我欲言语,却好似心头喉咙都被一团东西堵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俊卿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他方才为何说不让婉王妃请的大夫为我医治,不是害我不是利用我,反而救了我一命?为何又突然提及积恩寺那次我险些被踩死的事情?      两件事情有必然联系么?难道……那个温婉淑德、好似不食人间烟火、自我来王府后第一个叫我“清儿”的人竟然……竟然……我不信,我决然不信,肯定是沈俊卿想让我心甘情愿和他在统一战线上才那样说的。      ……      翌日,宋艳青着眼圈到了我房中,一脸怨气:“姐,你昨晚怎么了?又说梦话了?吵得我都不能安心睡觉。”      我闻言一惊,大概是我和娘娘腔在房中折腾的声响太大,让离我最近的宋艳听见了,只能干笑打着哈哈:“嘿嘿……昨晚我梦见什么来着……嗯,我又梦见那个女鬼了。”      宋艳一转怨气的神情,忧愁地望着我:“我看你是前些日子被折磨得快失心疯了,还不让下人上夜服侍你,这不……又做噩梦了吧。”      宋艳说的没错,如果让我做一个有沈俊卿的梦,那么绝对是噩梦。      “艳儿,你可不知,我在这,还有这,还有这这这……”我指了指昨晚我和沈俊卿周旋过的地方,得意地笑道,“把那个吓唬我的女鬼好好惩治了一番。哈哈……这梦呀也算圆满了。”      宋艳摇着头叹气:“那只是个梦,你都能高兴成这样!”      我笑道:“当然高兴了,报仇就是人生的一大快事。对了艳儿,最近你可听说过关于沈俊逸的事情。”      宋艳“哧”地笑了出来:“也不知道那次你和婉王妃说了什么,天天都有大筐大筐的新鲜的水蜜桃抬进小王爷的寝阁中。”      我忍不住冷笑:“也会有大筐大筐的烂桃子送出来吧,真是糟蹋了那些好东西了。”      宋艳疑惑,蹙眉看向我:“怎么每次提到小王爷,你就跟他有仇似的。奇怪奇怪……”      “奇怪什么?”我问。      “可是……每次看你和婉王妃在一起,又觉得你和她很亲!你对待这对儿母子俩,态度可是相当迥异奇怪!”      我又干笑两声:“经你这么一提醒,我也觉得很奇怪!你看自婉王妃那次看过我之后,源源不断地给我送补品,我还没有看过他儿子一次,正所谓礼尚往来,不如我们也去看看沈俊逸吧。”      “什么时候去?我也好叫妇仆们准备些东西一起带上?”宋艳问。      “准备什么?我看就准备上两大筐水蜜桃婉王妃就高兴得紧。”我阴测测地笑了起来,“就现在去吧。”      婉王妃爱子亲切,终于操心过度也病倒了。不过,我和宋艳来看沈俊逸之时,婉王妃还是撑起身体接见了我们。      果然如传言那般,沈俊逸平时疼爱的美婢美妾都没有在他身侧服侍,取而代之的是老嬷嬷,我暗中数了数共有六个。我和婉王妃在外间扯了回家常,而后便带着宋艳回了清枫苑。      回到自己寝阁里,我在我爹给我的陪嫁之物里翻出一对儿芙蓉玉镯,我叫来常伴我身侧的另一个丫鬟,让她将这对玉镯交给沈俊卿:“红玉你就告诉二少爷,本妃觉得那日送给他的礼品过于低廉庸俗,本妃想了想,再送他爱妾一对儿芙蓉玉镯,这个很衬那个女子的肌肤,让他好生收着吧。”      红玉点了点头,红着脸正准备离开,这时一旁的宋艳拦下红玉手中的粉色锦盒:“红玉,你先退下去吧,我来送。”红玉失落地退出去之后,宋艳转目又看向我,“姐,你该不会不知道,这府中上上下下的年轻丫头没有一个不仰慕二爷的吧,你让她去,指不定一高兴一紧张连话都说不到一起了,不如我去送吧。”      怪不得刚才给红玉交代差事的时候,她如此女儿态。于是我便同意让宋艳去青玉阁找沈俊卿。      看着宋艳离去的背影,我心中一直琢磨,不知……沈俊卿可明白我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全更了。。。嘿嘿。。。 23 23、相互合作 ...   子时三刻,我的寝阁迎来了一个人。      沈俊卿不但发现了我在锦盒内放的纸条,且他很守时。此时他优哉游哉地坐在红木椅上,一手撑颐,一手摆弄着一根细长的竹管,饶有兴趣地盯着我,低声道:“像‘锦绣’这样举世闻名的耳环,你竟然说‘低廉庸俗’,看来……你今晚叫我前来,是与我商议什么‘有价值且很高尚’的事情吧。”      “我不这样说,你也不会收我送给你的礼品。”我笑道。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沈俊卿长身站起,拂拂衣袖,“竟然让你又花费一对儿那么昂贵的芙蓉玉镯。”      我收起笑容,正色道:“我想过了也想通了,我不得不打乱你的计划。”      “哦?”沈俊卿招牌式地挑挑左边的眉毛,“我的计划早已实施完毕,现下事态正是按照我既定的计划进行,我只等着沈俊逸咽气罢了。”      “我知道!”我走到窗前推开窗,望着窗外清冷的月色和婆娑的树影,缓声道,“我知道你现在在享受沈俊逸临死之前的挣扎,这无疑也是在给婉王妃一个比死漫长和难受的过程,他母子二人有多痛苦,你便有多开心。所以……我想打乱你的计划。”      沈俊卿微蹙眉头,不知为何我一下便联想到戏子捧心的媚态,他道:“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我想怎样?”想到在积恩寺险些被人算计致死,想到我被沈俊逸险些非礼,想到我昏迷不醒又险些接受一个“郎中”的治疗,我心里的怒火便蹭蹭蹭蹭地往上冒,“我想送他一程。”      我想亲手送沈俊逸一程,让他提早踏在黄泉路上。      以前,我误以为在积恩寺出乱子的事,是平王府的小妾所为,后来我在王敏和李香惠面前试探过一次,发现并不是她们做的。再后来因为事隔时长,我也没再追查此事,可我万万没想到真凶是一直在祠堂里吃斋念佛时时将“阿弥陀佛”挂在嘴边的婉王妃。      婉王妃这么做,其实原因很简单。我是平王的正妃,以平妻之身嫁入王府,虽然我即使为王爷生下一儿半子,那孩子也不能取代沈俊逸“小王爷”的位置,可是我与我还未出生的“孩子”依旧会成为婉王妃的顾忌。      这就是在皇亲贵族、达官世族家庭里上演地屡见不鲜地“夺嫡之争”。更何况沈俊逸活至弱冠很不上进,只空有“小王爷”的虚名,相比之下,平王府的三少爷更显得少年有为了。      想到此,我不自觉地望向沈俊卿,就是受到沈俊卿的提点,我才想通了很多事情。所以我恨那个虚伪的女人,还有她曾企图想侮辱我的儿子。      反正在沈俊卿的精心策划下,沈俊逸时日已不多了,对于他来说,早死晚死都是要上黄泉路,不如我送沈俊逸一程,以解我心头的怒气。      而今天我和宋艳看望沈俊逸,虚则“礼尚往来”,实则是打探沈俊逸寝阁的状况,白日里有六个老嬷嬷守着,晚间也得有三四个吧。      但是,我一个女流之辈,又不懂武功,只身一人去找沈俊逸算账委实不可行,于是我需要沈俊卿的帮助,但不知……他可否答应我,我昨晚可是把他……戏弄了好几次呢。      我转目看向沈俊卿,没想到他也一直定定地望着我。他笑了笑:“浅浅很喜欢那对镯子,她让我替她说声‘谢谢’。”      沈俊卿此言一出,看来这笔交易可以做成,我亦笑了笑:“你我自第一次在积恩寺相见,这期间你利用过我、救过我、吓过我、也为我……赶过马车,按说我们虽算不上朋友也算老相识了。可是……今日……我们合作一次,是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等这次合作成功之后,任你处庙堂之高波谲云诡,而我自江湖之远绿水青山,自此以后,你阳关道,我独木桥,此生此世,各安天命,永不相欠,你我依旧是见且仅见过一面的母子,你觉得这样可好?”      沈俊卿始终定定地望着我,表情看不出喜怒,眼神却比深邃的黑夜还有漆黑,仿若万古深渊蚀人心骨,在我与他良久的对视中,他终于轻笑一声:“如果……你不是平王府的清王妃,就凭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我会立刻杀了你!”      “我不喜欢藏着掖着,不如把这些话摊到桌面上来讲,这也算是你我彼此交换的秘密。”我道。      沈俊卿沉声:“你……真不怕我杀了你么?”      “你不会!”我仰头坚定地看着他,“至少现在不会,原因不只是因为我的身份,还有另一个原因便是王府中如果接连失去两条人命,若我再‘很不凑巧’地死去,无疑对于你是个大麻烦。”      “好!就算我现在不会,你能保证我以后不会?”沈俊卿嘴角一直挂着让人捉摸不定的微笑,状似优雅,实则阴冷。      “我不敢保证!可是你也不敢保证,我死后,抓在我手中关于你的秘密不如说成是把柄不会公诸于众,死人……可什么都不会顾及。不如……我们彼此信任才好!”见沈俊卿从表情不定到面露疑虑,我又续道,“我选的路也很危险,所以……你握着我的秘密,也不会太吃亏,对吧?”      沈俊卿霍然低笑起来,不复方才紧张的神态,泰然自若道:“好,很好……我同意了,与你合作一次,与你不相往来,也与你各自保守彼此的秘密!不过……”他突然用手中的细竹管敲了敲我的额头,笑道,“你个小丫头真有十五岁么?你步步精心将我算计进来,我也只有同意的份了。说吧,要怎么个合作法儿?”      我皱眉偏头躲过,接着道:“今日我去沈俊逸的寝阁看了,我猜度大概夜间有三四个老嬷嬷会上夜服侍他,你就帮我搞定这几个老嬷嬷,剩下都由我来办。”      沈俊卿转目看向睡在侧间床榻上已昏迷的红玉,又一次忍不住笑道:“这果然……又是你算计好的?你知道我会用迷烟管?怪不得今晚我来你这里,却发现你并没有避人眼目,而是用婢女服侍,原来你想试一下我这迷烟管是否有用?”      “我当然知道你会用迷烟管,要不我前些时日卧床之时,服侍我的丫头妇仆为何会突然集体犯瞌睡呢?”我阴阳怪气地说。      沈俊卿又低笑起来,那笑声仿佛我说的即在他意料之外却又在意料之中一样,过后,他的语气已恢复了平静:“那我们走吧!”      “等等……我要去送沈俊逸一程,也得准备些道具不是?”我笑着将桌面上的烛火点燃,不意中看到沈俊卿火光下的容颜,早知道沈俊卿的模样出挑似女人般精致,可再次看着那张明丽俊艳的五官时,还是被不小心闪到了眼睛,只是……只是……那本是如玉柱般高挺的鼻子有点红红的。      沈俊卿似乎知道我在盯着他可笑的红鼻头看,有意地瞪了我一眼,甚不耐烦道:“快准备你的道具吧。”      我“哦”了一声,便赶忙走到我的镜台前,拿出黛笔胭脂水粉。      ……      “你在抖什么?”身后的沈俊卿质问。      “没事……哈哈哈……没事……哈哈哈,我哪里在抖了……哈哈哈。”原来再美的人,鼻子红红的也不怎么好看嘛,想想沈俊卿那个滑稽的模样真是笑死我了。      沈俊卿无奈地叹了口气,低沉着嗓音:“不准笑了。”      “好好好……吭……哈哈……不笑了不笑了……噗……”      一刻钟后,当我顶着一张“美艳鬼面”从我的窗户中跳下来的时候,开始犯愁。“我不会轻功。我还……我还对王府的环境不是特别熟悉,还有……这侍卫通常在哪里巡逻呀……”我确实少算了一个环节,譬如,我因为不像沈俊卿在黑夜里干偷鸡摸狗的事,所以我没有夜行衣,是以我现在顶着一张鬼面又是一身白衣,不引起王府侍卫的怀疑才怪。更何况我不会轻功,断然不会像沈俊卿用飞便几下就能摸到沈俊卿的寝阁。      言毕,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无奈又夹杂着此人很不争气的叹息,沈俊卿脱□上黑色的披风:“怎么?还不接么?打算让我替你穿?”他责备道。      我将披风穿上,戴上帽子,看到沈俊卿穿着深色的衣服也便放了心。      沈俊卿道:“今晚你让我帮忙可不止是迷晕那几个老妇人。”随即也未及我反应过来,他便一把将我打横抱起,“咻”地一下便蹿到了房顶。      沈俊卿的轻功那是相当地好,即使带着我这个拖油瓶子也照样落地不响,着瓦无声,我眼前模糊一片,根本无法分辨王府中的景物。      我咂舌,若是这厮将这么俊的轻功用到做坏事上,那可就天下大乱啦。譬如……譬如……沈俊卿若做个采花贼什么的,一定将他想得手的女子吃干抹净后还不留一点痕迹。      “想什么呢?还不下来?”沈俊卿的语气不冷不热,但眉头微皱,似乎很嫌弃我。    作者有话要说:小寅为了弥补先前的“不厚道”,又更新咯。。。 乃们又留言了嘛??? 24 24、报复完毕 ...   几个起落,没想到这么快就到达了沈俊逸寝阁的窗口。我“蹭”地从沈俊卿的怀中蹦出来,指了指他袖管不好意地笑了笑。      兴许是我这“美艳鬼面”笑起来太不雅观,沈俊卿皱了皱眉头,呆愣片刻之后才从袖管掏出迷烟管。他点破一处较薄得窗纸,将迷烟管插了进去,口对着迷烟管的另一端轻吹。      “佟佟佟佟”,屋中恰好传来了四声闷响。我伸手推窗,准备翻进去,沈俊卿扯了我一把,摇摇头。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白色的丝巾递给我,低声道:“小心你也被迷了。”言毕,自己先一纵身跳到了窗台上,手放在两扇窗户闭合之处向上微一用力,就听“喀拉”一声,窗户打开了。      窗户是从里面插着的,他却从外面打开了,这……这就是所谓的隔空打物,厉害啊厉害。      沈俊卿从窗台上轻巧地跳了下来,我将丝巾蒙在脸上,换成我笨拙地爬窗户,不过好歹从小没少翻过自家的墙头,翻起来还算顺利。      “等等……”等我跳到了屋内,窗外的沈俊卿低声唤道。      我回身走到窗户跟前,探出脑袋问他:“怎么了?”盯着沈俊卿下一个动作,我忍不住惊道,“你你你……做什么?”      沈俊卿修长挺拔,这高高的窗台也不过在他眉骨之处,他一伸手便捧住了我的脸。      这情景……这架势……像极了我在宋府看的不正经的书里画的插图——公子私会佳人时暧昧的举动。      我的心头突然猛跳了几下,忍不住就想挣脱开他的手。      “别动!”沈俊卿低声斥责,我便真不敢动了。      沈俊卿用指尖在我的眉毛处蹭了蹭,蹭得他指尖黑黑的,随即又在我左眼角下方又按了按。“你作什么?”我疑惑。      “泪痣!”沈俊卿说,因为此时我俩离得太近,我几乎在他的眼瞳里捕捉到一丝忧伤,他继续道,“小言和你都有一颗泪痣,长得位置也极其相似……”他似乎努力想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可还是带着一点哽咽。我想继续追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突然就明白了。      平王府的四小姐沈言因无法承受丧母之痛而离世,而那段时间沈俊卿还被自己的父王强行关了起来,连最后一面也未见上。      沈俊卿替我点好了泪痣,他低声道:“现在沈俊逸也被迷了,掐他人中穴就可以醒来。还有……”沈俊卿伸出食指和中指在我脖颈处轻轻一点,“这个位置是哑穴,只怕他惊吓之余大声呼喊会引来旁人,若是这样,你就点他这里。”他放了手。      我毕竟对穴位不太懂,怕找不准地方,于是也伸出食指和中指对着自己的脖颈摸索:“是这里么?”      沈俊卿摇摇头,握着我的手上移了一些,轻声道:“是这里!可记住了?”      我点头,再一次转身走近屋内。屋中的光线太过昏暗,也不利于发挥我自创的戏份。于是,我在桌案上摸索出烛火,点了一根蜡烛放在沈俊逸的病床底下,我自己则脱掉夜行衣,估摸着迷烟的气味消散了,便卸掉丝巾踹在怀里,再散乱开头发全部铺于我的脸前。      为了保险,我先点了沈俊逸的哑穴,才按他的人中穴位。此时灯火甚为微弱,明明灭灭地在床下晃动着,一片一片的阴影在沈俊逸的脸上来回抖动,本来他被心魔折磨的已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此时在灯效的衬托下,我觉得他这个样子比我更可怕。      看沈俊逸似乎要醒了,我忙退倒了床帘的外侧,开始装鬼——我左右轻轻地摇摆着身子。      榻上的沈俊逸先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沙哑着声音“啊”了一声。我继续左右摇晃着身子一点一点移到他的床边,掀起床帘,缓慢地将头伸了进去。从发丝的间隙,我看到沈俊逸已然扭曲到没了人样的面容。      “咕噜咕噜咕噜——”沈俊逸候间发出一连串怪异的声音,吓得我这装鬼的不由地抖了几抖。      可是我装鬼总不能被他反倒吓成这样吧,于是我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装下去。      “沈俊逸——沈俊逸——”我将身子探了进去,拖着长长的尾音低哑着唤他。      “喀喀喀——”沈俊逸似乎想吼,可是只能发出这样怪异的声音,他向床里缩了缩。      “你是我儿子——你是我儿子——可是为何要对我做出那种苟且之事——”我跪行着,缓慢地向床里爬去。“沈俊逸——沈俊逸——你若真心喜欢我,不如我们在下面做对儿鬼夫妻,可好——我在下面太寂寞——太寂寞——呜呜呜呜——你来陪我吧——呜呜呜呜——”我又提高了声音,“是呀是呀,小言在下面也好想我哥哥,不过阎罗王说了,我哥哥阳寿还长,还要再活个七八十年,尚不能陪我玩耍,不如大哥你来下面陪我玩耍,好不好?好不好?”说到这,我霍地扒拉开挡在我眼前的头发,摆了一个自认为很天真很无邪的笑容。      沈俊逸本是微眯的双眼突然瞪得奇大,似乎要瞪出来了,眼瞳看上去也甚是污浊,也许他惊吓过度,突然生出了很大力气,双脚胡蹬乱踹,双手在虚空中乱抓。喉间“咕噜”“咔咔”“咯咯”地发出诡异的声响。娘呀,这不装都比我更像鬼。      没挣扎一会儿,沈俊逸不负我望,翻了白眼瘫倒了床上。      看着他形容萧索眼窝深陷,此时还保留着挣扎地姿势,我委实吓得不轻。我虽然恨他恨婉王妃,也想过让沈俊逸速死,可是此情此景,一想到这个人是被我吓死的,心里突然害怕了起来。      我急忙从床上下来,哆哆嗦嗦地转身,却没想到身后站着一人,不过一看到是沈俊卿,我堪堪将叫喊憋了回去,我低声颤抖道:“你帮我看看他死了没?”      沈俊卿走到床榻前,在沈俊逸的鼻尖探了探,又把了把脉,道:“他还真命硬……吓成这样也没死,不过也快了,”转目看向我,轻声道,“我们走吧。”      沈俊卿熄了蜡烛,将燃烧地小半截蜡烛重新放回桌案上。我承认我当时很没用,脑子有些乱,任由沈俊卿替我披上披风,拉着我走到了窗口。      “想让我抱你跳下去么?”耳边传来一声散漫的声音。      我这才从有些乱的思绪里缓过了神,讷讷道:“哦!”      “哦!”沈俊卿学着我重复了一遍,左边的眉毛挑挑了,饶有兴趣地望着我。      “什……什什么‘哦’,你刚说什么啦?”我问。      沈俊卿轻笑:“没什么!”言毕,他一纵身,便跳出了窗外。      我亦笨拙地蹦了下去,身上还有些发抖,我靠在墙边有些无力地看着头顶那黝黑的天空,心像被掏空一般。      沈俊卿关好窗户,定定地看了我一阵,随即指了指一个方向,对我轻声道:“我知道有条路侍卫很少走,不如我陪你走走吧。”      我点点头。      此时天已经很晚了,上夜巡视的人很少,沈俊卿带我走的地方多偏僻,确实没碰上几个人,且他耳力极佳,即使碰见侍卫队,我们趁早也躲过了。当沈俊卿带着我走到西竹园门口时,我忍不住又瑟缩了一下。      “这府中的鬼魅不是你装的就是我装的,你还不清楚么?”      想想也是,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鬼神啊,便见沈俊卿拿出一把钥匙将门锁打开,等我们进去了之后,又重新锁上。      我一直想着我的心事,就这么和沈俊卿沉默着走到无镜湖旁。      “我刚说了,他没有死,所以你并没有杀人,不必内疚。”突然背后想起了沈俊卿似是安慰的话语。      当然,日后,我和沈俊卿有机会又说到此事,他便承认这个时候是骗我的,他探了沈俊逸的鼻息,已然是被吓死了。      沈俊卿似乎会读心术,竟然都知道我为什么而害怕。我低垂着头,看着无镜湖波光粼粼的湖面,恰恰看到一张鬼脸随着抖动的湖水而益发可怖。我冷笑,其实自入王府之后,我不就是以另一个面目全非的容貌在勾心斗角么?      突然联想到我未出嫁前那放肆惬意又潇洒的小姐生活,真是怀念。      思及此,我的眼眶胀胀的:“这张脸可真够吓人的,赶紧让我洗掉。”蹲□,捧起湖水为自己擦拭。      一刻钟后,我将脸上的粉脂洗掉,转身看见沈俊卿一直盯着一个地方出神,我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正是八月十五那晚我“轻薄”他的地方。沈俊卿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转目看向我,大抵是因为没想到我一直盯着他,有些尴尬地干咳一声,轻声道:“走吧!”      就这样,沈俊卿又带着我继续绕小路。王府委实有些大,等到了我寝阁的窗口,我已累得气喘吁吁。      “今天多亏你的帮助,别忘啦,我们之前的承诺。”我又一次提醒沈俊卿。      “记得,我当然记得,任我处庙堂之高波谲云诡,而你自江湖之远绿水青山,自此以后,我阳关道,你独木桥,此生此世,各安天命,永不相欠,你我依旧是见且仅见过一面的母子。”沈俊卿道,“你真是个胆大的丫头!”      我嘴角抖了抖:“我是你娘,以后别叫我丫头。”      “你也知道你大我一个辈分,以后勿叫我娘娘腔。还有……你刚才多多少少吸闻了一些迷烟,明早起床一定会头痛,这包解药你留着。”沈俊卿在怀中摸索出一包解药递给我,我方结果,眼前一闪,一道深色的影子已消失不见。      我抚额叹气,他……似乎又忘记拿走他的披风了。      我再一次翻回屋内,躺在床上却始终睡不着觉,我要思索密谋一个计划,一个多于王妃来说惊天动地的计划。 作者有话要说:擦泪,小寅这么敬业的码字,为什么乃们都不敬业点。。。 25 25、路遇奇事 ...   “王妃,这是二爷的请安信。”红玉为我递上一封褐色的信笺。      一听是沈俊卿的信,我就恨得咬牙切齿,接也未接便道:“扔了,以后他的书信全部都给我扔了!”      要说,我生沈俊卿这么大的气也是有缘由的,那还得追述到两个多月前,我和沈俊卿合作的那个夜晚的第二天,我果然出现了沈俊卿说的头痛症,以为是闻了迷烟的后果,便取出沈俊卿给我的那包解药。      结果……结果……我打开那包药,竟然有浓重的龙涎香扑鼻而来,整得喷嚏连连,鼻涕不止,狼狈地持续了好几日。而且……我还在包着龙涎香的纸包上发现了四个字——“两不相欠”。      这个卑鄙无耻小肚鸡肠心胸狭窄的小人。      自那日起,沈俊卿即使在平王府住着都只是一封书信请安,我们也未再见过面,每次看着他虚情假意地“请安”,我的怒火就一冒三丈高。      不过……除此之外,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倒令我很满意。没过几天,沈俊逸便一命呜呼了,婉王妃拼力支撑着身子和周管家一同操办了丧事。再之后婉王妃拖着病体离开王府,去积恩寺开始真正的修佛礼经之路。      平王府没了王爷没了大王妃也没了世子,府中一下变得萧索寂寥,但也甚为平静,再没出现过大风波。      此时,红玉被我的怒吼吓得浑身一抖,手里捧着的书信好似火炭一般,递给我不是,转身真的扔掉也不是。      我也并不想为难红玉,按住心头怒火,勉强将书信接了过来,道:“迟儿呢?”前些时日听说沈俊迟生病了,故此一直都未来给我请安,可是时隔这么久,病还没好么?      红玉道:“听说是一直病着。”      “哦。我这体弱多病的儿子,快去带我瞧瞧,看病成什么样了。”我俨然一副慈母的模样啊。      红玉喏了一声,正准备随我去出门,就见宋艳飞也似的跑了进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来了,来了。”      宋艳果然是和下人们混久了,益发没有宋府大家闺秀的模样,我皱眉道:“谁来了,让我们家艳儿如此得意忘形。”转目对红玉道,“红玉你先去嘱咐周管家请个好点的大夫为迟儿瞧病。”      红玉走后,宋艳喜滋滋地望着我:“前些时日不是给你说了么,我大哥要来啦。”      “什么?宋斐来了?他不是还有段时日才能到京城么,怎么……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宋艳闻言立刻拉下脸:“怎么?我大哥来你这么不高兴,宋清,我怎么觉得你如此薄情寡义。”      “什么我薄情寡义。宋斐来了……我可比你还高兴。他几时到王府,我去迎接他。”我笑道。我说的可没错,宋斐到来,我是真的高兴。      宋艳瞪了我一眼。      我抚额方才反应过来,宋老将军收养了一双儿女谁人不知,那义兄不远万里从南安城到京师找一个年轻小媳妇儿妹妹,若传出去显然有伤风俗。故此,宋斐此次来平王府并未声张,若不能声张,那我这王妃怎能到正门相迎呢?      哎哎哎,看来是我听宋斐要来,自己先得意忘了形。      当然对于我无比欢喜地在屋中等宋斐的到来,令宋艳很吃惊,在她以为,我对宋斐应该只有冷漠的份儿。嘿嘿……她哪里知道我现在对宋斐打的是什么心思。      宋艳瞧了瞧入冬阴暗的天色,低声道:“只要这场大雪下不了,我哥傍晚就能到。”      我“哦”了一声,觉得老天爷忒与人作对,又问:“宋斐在府上住几天啊。”      宋艳摇摇头:“大哥说要避嫌,不在王府上住,已经定了玄武西街的如意客栈,他说到京城的时辰也太晚了,明早再来看我们,还说南安城最近诸事繁杂,他住不了几日就得回去。”      “唉,我还说给他收拾几间厢房住呢,这样一来,岂不是找他很不方便,而且……他就待这么短的时间。”我自己嘀咕着,又瞧了瞧益发阴暗的天色,估摸宋斐今晚都未必能赶到,思索片刻,嘱咐宋艳:“艳儿,我瞧着宋斐连日奔波定劳顿得很,我知道你很久都没见大哥了,不如明天我们一大早去如意客栈找他可好。”      宋艳想来是真心想念宋斐,本来欢欢喜喜地挺高兴,我这么一说,她突然眼圈儿就红了。      我哄了她一阵,便道:“艳儿,大哥马上就来见我们了,你高兴才对呀。不如……我放你半日假,你自己去玩吧。”      宋艳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姐,我错了。”      “你哪里错呀,你本来就不是奴才身,我何必圈着你服侍我,你要觉得王府无趣,去外面玩也成,就是最近天气冷,别把自己冻着了。”我笑着道。      “姐,我真的错了,以后我再不瞎跑,就算是去哪也先给你说一声。”      宋艳自随我入了王府,便天天与我寸步不离,为了将我照顾好,她真的做起了一个贴身丫鬟的事,以前我还不允许她这样做,后来她执意要这样我便随她去了,可是这些时日宋艳委实有些奇怪,常常我找她之时,她都不在,我问红玉,红玉也不知道宋艳去了哪里。      “你想去玩就去玩吧,我有红玉陪着就行了。”我柔声道。      宋艳抿唇看着我,嘻嘻笑了起来,两个梨涡一闪一闪的,非常好看。她红着脸道:“那我出去一会儿,晚膳和你一起。”      我点头应允。      宋艳刚走出门没多久,我便急惶惶地奔到了二层阁楼,举目一看,正好看到宋艳娇小的身影消失在去青玉阁的路上。      果然是去沈俊卿那里了。我心头一沉,预感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晚膳的时候,我并未等到宋艳回来。      第二日,我和宋艳出门的时候,宋艳一直不好意思地朝我笑,我却装作若无其事,只吩咐管家给我备马车。在去往如意客栈的路上,宋艳拉着我的衣袖,怯生生地道:“姐……怪我贪玩,我昨晚出了王府逛集市,一、一个人玩得忘了时辰,等、等、等回王府的时候,门都锁了。我不得不翻墙回清枫苑,结果看到你都睡了,我就没敢打搅你,就会了自己屋子。”      宋艳不擅长说谎,只要一说谎就结巴。      我皱了皱眉头,随即又舒展开笑颜:“傻丫头,以后别回来太晚,让我以为你幽会情郎了呢。”      宋艳小脸唰地红了:“姐……你,你又胡说,哪有啊……“      看着宋艳着女儿家的娇态,我心中思绪万千,自我和宋艳从积恩寺回来,宋艳便思慕她的“恩公”好一阵,只是随着时间的流转,便渐渐淡了这份心绪,可……如果宋艳知道那“恩公”正是平王府的二少爷,岂不是又勾出她以前的那份心思?      “唉……”我忍不住叹息一声,觉得事情的棘手,猛不丁马车突然一停,我重心不稳一下就扑到在马车壁上,“佟”,脑门撞到了马车壁上。      “怎么回事?”我揉着脑门喊道,我还指望着靠这张脸见宋斐呢,这破了相可怎么办。      “回夫人,小人驾车转弯,却不知弯道这边围了这么些人,这才猛然停车的。”车夫道。      因为宋艳的事儿让我的心情很不好,不耐烦地道:“下回注意,继续赶车吧。”      车夫道:“回夫人,前面的路已被围得水泄不通,马车过不去。”      我一听,心中疑惑,按说我们走的这条街是玄武街,乃是一条正街,宽敞平坦自不必说,能同时让五辆马车并行,不知今日出了什么事情,竟然让老百姓将这条街围得水泄不通。      我好奇心渐盛,全然忘记了自己此行的正事,拉着宋艳下了马车,向人群中走去。可是这人委实多了些,我怎么挤也挤不进去,垫着脚往人群中看,只能看见一高一矮两个男子人影。我拿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一位大伯,甚为八卦地问道:“你说这世风日下啊,大白天的都强抢良家少年郎做男宠,还打人家的腿。”      大伯的胡子抖了一下,扭头斜眼睨了我一眼:“什么什么良家少年郎,什么什么男宠?别看人家年纪小还不到十三岁,可才被皇上赐了爵位。”      “这么小就被皇上赐了爵位,哟……倒是与我儿子一样出息么?”我禁不住喜道。      那大伯又扭头看了一眼,面目疑惑,大概是认为我这样年纪的夫人,怎么能生出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来,抱个襁褓小儿还差不多。      见那大伯不理我,我又问:“既然被封爵位,怎么周围连个下人都没,任由旁人来欺负他么?”      “你到不知,这孩子虽只有十二三岁,可是如意风的常客,逗女娃儿的手段可高明的很,比之我年轻的时候。”老伯一掠胡须,摇头晃脑,“还要风流百倍。你说……他这么小,家里大人肯定是要管的,那他还不是偷偷摸摸来这的么,那还能带下人么?”大伯说完用“你是蠢货”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我不禁惋惜:“唉,我要是有个这样小就不学无术的儿子,不如一头撞死算了,谁做他娘还真够可怜呐。话说……这到底发生什么事啦。”      “是这样的……”大伯捏了捏稀疏的胡须,娓娓道来,“有一个外乡公子来投宿,牵着的马不知怎么突然受惊了,那外乡公子好身手,及时将马喝止住,也并未惊吓到什么人。没想到这外乡公子教养好,谦卑地向周围人群赔礼道歉,有被马蹄踢散落的地摊他也赔了人家好几两银子,哪用得着赔这么多啊!你道这人好不好?”      “好!”我附和着点头。      “可是……就在方才,那小爵爷大吼起来,要那外乡公子陪钱,说马蹄把他的腿伤了。外乡公子同意给他请大夫替他医治,那小爵爷不肯,非要现钱。我猜哦,准时小爵爷嫖资不够,来耍赖的。”大伯一脸贼笑。      “后来呢?”我问。      “外乡公子也认了,问起陪多少银两?”      “赔多少?”我又问。      “一百!”大伯伸出一根指头。      “一百两白银,这小孩也真够黑的。”我咂舌叹气。      “什么一百两白银,是一百两黄金。那小爵爷还放狠话,说他老子是平王,他娘是容朝一品夫人,他自己又是安平伯,若是这公子不给他赔一百两黄金,他就把那公子的腿也打断。”    作者有话要说:赶着码出来一章。。睡觉咯。。 26 26、又见熟人 ...   “哎呦!”我禁不住惊呼一声,掏出怀中的丝帕赶紧往脸上一蒙,猫起腰钻入人群中。方听那大伯一言,我真有一头撞死的冲动了。      我拼命啪啦开人群,挤到最里层,还未站定就听到人群当中,有少年发育时期特有的公鸭桑高叫着:“你不知道人分三六九等么?给穷人看病花不了三两银子也能看成,给富人看病得花个百十两银子吧,那……给像我这样的皇亲贵族,还有官儿有衔儿的看病要更多些啦,当然要一百两黄金啦。”小无赖晃动着自己的手指。      我听着这般耳熟的声音,老脸委实有些挂不住。起初我以为沈俊迟从小沦落青楼,少年苦命,只是有些小毛小病罢了。发现在王府约束过一段时间后,见他并非是块朽木,我还琢磨着一定要用世间最伟大的母爱好好感化他一番,没想他竟然这般粗暴无礼,还有一身恶习。      骗人说生病一宗罪;   逛花楼喝花酒一宗罪;   讹诈外乡人一宗罪;   倚势欺人又一宗罪……      我这做娘的脸真给他丢尽了啦。      沈俊迟玉冠束发,身袭紫袍,脚蹬朝靴,这行头还倒威风派头,没失身份,可那表情动作,实在……只见他抱着双臂,扬起瘦削的下巴,明明眼前站的是比他高大半头的男子,可从他傲慢无礼的眼神上看,还以为他在给个黄毛小儿嚣张,那琥珀色的瞳仁更是闪着奸邪的光芒,简直活脱脱的一个市井小痞子的模样,他道:“你聋了还是哑了,怎地也不说话,赔钱啊?快!”      沈俊迟对面站得男子一袭紫色裘皮大衣,眉眼已被裘帽遮住看不见表情,唯有那睫毛上落的白色霜雾才知他是一位风尘仆仆的赶路人。他一直很谦和地微低着头,对于沈俊迟的无礼也始终保持沉默。      我仔细辨别,瞧那男子身上穿的是上等貂皮,皮板优良,轻柔结实,毛绒丰厚,色泽光润,且为罕见的紫色。我记得我爹就有一件紫色的裘皮大衣,听说非常昂贵,我小的时候不懂事,不小心将那件紫色的裘皮大衣烧了个窟窿,为此被打了好一顿屁股。      我终于知道沈俊迟为什么要讹诈这个人了。      忒阔气。      只是……沈俊迟讹诈银两只是一味看对方是否有钱,却不知这样的人要不非富即贵要不就是发了不义之财的江湖老大,他这样不摸清底细就讹诈人家,不想活了么?      我摸了摸脸上蒙着地丝帕,扯着嗓子吼了一句:“哎呦……我的少爷呦!”没想到我这么干嚎一声,那些好事儿的老百姓突然跟炸开锅了一样,纷纷朝我这边望来,紧接着便给我让了一条道路,致使我畅通无阻地一头从人群中钻到了正中央,站在沈俊迟和那男子中间,边跑边“哭”,“哎呦,少爷……你怎么从家跑出来了,让我和夫人好找呀……”      沈俊迟显然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丫鬟”吓了一跳,瞪着一双小凤眼,又惊又恐地望着我,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怎么……”      我挤了两滴眼泪,一把将沈俊迟搂至怀中,附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这不孝子,看我不回去打你屁股。”      沈俊迟在我怀中抖了几抖,方挣扎了几下,大概是畏于我的淫威,最终又安静地没再言语,我继续演戏,哭着对周围的人群说道:“各位父老乡亲,真是不好意,给大家添麻烦了。我家少爷从小……呃,”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神秘兮兮道,“这有点问题。”      我话音甫落,人群再一次炸开了锅,议论纷纷起来。“呦,这小孩儿失心疯啦!”“一个傻子跑到大马路上,家里人也不管管!”“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穿得倒好气派得很。”      我灵机一动,又道:“其实……其实……我家少爷以前很聪明的,家境也算殷实,可惜……家中出了大事情,致使家道中落,少爷的父母也跟着双双离去。”我还真够狠的,竟然咒自己早点死去,“少爷年幼,哪受得了这个打击呀,他一时想不开,就成日里疯疯癫癫,而且自此以后也最嫉妒谁家有钱有权,前不久,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那……那什么王爷的儿子当了爵爷,便自己时常称呼自己时那个啥的安平伯。唉……我这可怜的少爷呀。”      沈俊迟抬眼看着我,似乎反映过来了什么,琥珀色的眼瞳中不复刚才的倨傲无礼,取而代之的是局促不安,他似乎又想从我怀里挣脱。“别动,要不是为了不让你给平王府抹黑,我能这么做么?”我怒道,将沈俊迟不安分扭动的身子箍了箍。      就在老百姓议论纷纷之时,我赶紧拉着沈俊迟的手钻出了人群,挑一个窄小迂回的巷子钻了进,方跑了几步,沈俊迟突然甩开我的手,忽地冷冷道:“你怎么来了?”      哟~~这脸翻得可真够快得。      我驻足,冷冷看他:“你这孩子没大没小,怎么对我说话?你不是给我说生病了么?怎么跑到这来了?”      沈俊迟垂眸,唇抿一线,似是下了很大决心才道:“有没有钱?”      果然那大伯说的没错,我的心登时凉了一截,我怎么有个这样的儿子,下意识的按住腰间荷包道:“你还那么小,你就……”      “‘有’还是‘没有’……”沈俊迟看了看天色,无比焦急道。      我被沈俊迟陡然转变的恶劣态度吓到了,想不到他真的有一身臭毛病,连我这娘都不放到眼里,我很生气,再次去拉他的手:“跟我回府,你再要胡闹,瞧我怎么收拾你。”      沈俊迟悻悻地低垂头,将手递了过来,就在我要握着的一刹那,他猛然向前一神,直奔我腰间,我大呼不妙,这个没王法的小兔崽子,竟然偷自己娘的钱。      荷包“倏”地就被他抽走,他赶忙退了几步,琥珀色的瞳仁竟然透着出奇的冷静,他抿了抿嘴,沉声道:“我真的有急用……晚上我回府之后,你想怎样罚我都行,借……你的钱,我改日一定换上。”说完,转身就跑了。      我站在原地,心里益发害怕,倒不是因为害怕十二三岁的小孩敢抢自己母亲的钱,也不是因为这孩子一身恶习毛病不知以后发展起来回是什么样,而是……刚才沈俊迟那一番冷静的话语,让我委实心里不能平静。      沈俊迟的眼神太叫人害怕,他真的只是个孩子么?      我低头想着心事,转身就要走出这个巷子,不想身后传来越行越近的马蹄声,夹着公鸭嗓一般的怒吼:“放开!你放开我!”      我心里咯噔一跳,料想沈俊迟方才定是惹上不好惹的主儿,回头一看,果然是那个一袭紫貂裘服的男子骑着一匹纯黑色的高头骏马朝我这边奔来,腋下夹着的正是刚才把我气得半死的不争气的儿子。      沈俊迟瘦小的身躯奋力地扭动着,怎奈未能撼动一分那男子的铁臂。      顷刻,那匹骏马已飞速行至我眼前,眼见着再多行一步我便会命丧在马蹄之下,连那不孝儿都扯着公鸭桑吼道:“快闪开啊——快闪开啊——”      我却迟钝到并未作出任何反应,只是瞪着眼睛傻傻地望着骑在马背上威风凛凛的男子。      光火电石之间,男子右臂一收缰绳,那匹骏马猛然停了下来,扬起前蹄长嘶数声,方才落下前蹄。      男子将沈俊迟重重往地上一抛,沈俊迟闷哼一声,便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挣扎着准备继续往巷子深处跑去。男子见状,右手“倏”地一挥,一条黑色的影子在空中划出弧度,堪堪挡住了沈俊迟的去路。      “他……欺负你?还抢你的银两?”男子面对着欲逃跑的沈俊迟,却是对着我低声说道。      没想到这个男子是一个行侠仗义的侠客,我嘿嘿一笑,心道,沈俊迟啊沈俊迟,叫你作恶多端,现在有人替我惩罚你了吧。      “把银子还给她!”男子对着沈俊迟低声喝道。      “这银子是我……是她给我的……”沈俊迟的公鸭嗓与那男子醇厚的嗓音相比,更显得难听了。      “是么?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言毕男子又一挥手,听得空中风声飒响,“啪”地一声,我眼未看清软鞭的影子,就听沈俊迟闷哼一声,握着自己的手后退了好几步。      当我看到沈俊迟的手上赫然有一道暗红色的血印,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原以为这侠士只是吓唬吓唬捉弄他的沈俊迟罢了,没想到他是来真的。他又低声道:“我不喜欢重复第二遍,听到了么?”      沈俊迟唇抿一线,倔强地扬起小脸望着那男子,琥珀色的眸子布满了坚定:“我说了,这银子是她给我的,我会还给……”      “她”字还未吐口,就见那男子又一次扬起软鞭,我猜度这一鞭若甩在沈俊迟的身板上,指不定要皮开肉绽,我也不知从哪生出了“于心不忍”,一个恶鹰扑食“咻”地扑向沈俊迟。      鞭落,却陡然改了方向,在我的右侧“啪”地一声脆响,我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      “你做什么?”身后的男子急呼。      他该不会觉得白帮了我忙,会一同抽我吧。只怪我刚才多嘴撒谎说沈俊迟不是安平伯,那这人也定不会相信我是堂堂平王妃,我该用什么方式来威慑这个好管闲事的侠客?      我扭过身子,不敢抬眼看那个男子,眼神不经意间落在那男子手中垂落下来的黑色软鞭。      看见那软鞭,我不禁“咦”了一声,抬眼再见那男子含着笑意的嘴角,怎么看怎么熟悉,心中又惊又喜,我继而拉起身后沈俊迟的手,笑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迟儿,你可知……他是你舅舅!”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这里,大家可莫要误会女主人人爱。。。其实恰恰相反。。。是人嫌狗不爱。。 27 27、宋家大哥 ...   沈俊迟琥珀色的瞳仁缩了缩,脸上刹那闪过一丝古怪的情绪。与此同时,我那看起来甚阔气的哥哥也是浑身僵了一下,本是被裘皮帽遮盖住的双目陡然变得雪亮。      原以为,我说出这番话,沈俊迟和宋斐都与我一样兴奋得不能自已,没想到二人更加充满敌意。难道在这二人之间还发生了比方才更加恶劣的事情么?      我嘿嘿干笑两声,对沈俊迟:“迟儿,你不知道我有一个哥哥么?近几日便从我老家到京城看我,正是此人,正是此人,所以,他是你舅舅。”      沈俊迟就如没听见也没看见一样,只是将脸扭向一边。      “迟儿?”宋斐此时已褪下裘皮帽,露出俊朗的容颜,他眼神迟疑地落在沈俊迟的身上,问道“清妹,他是?”      “宋斐,我不是都说了你是他舅舅了么?那他就是……”      “外甥?哦,原来他是我外甥!”宋斐嘴角一弯,不辨情绪地笑着。      沈俊迟尴尬地看了看宋斐,又看了看我。      宋斐长我三岁,我又长沈俊迟三岁,想来沈俊迟给我叫“娘”都已无比无奈,此时又多一个比他大六岁的舅舅,岂不是又添了一层无奈?      没想到沈俊迟很快恢复了神色,又一副少年老成般的沉稳,也笑道:“我娘有个兄长我怎么能不知,可是她方才直呼您姓名,这又让我这个小辈糊涂了,我该是唤您一声大舅呢?还是小舅?”      听沈俊迟如此一说,我低着头又忍不住脸热起来,他的意思便是,你们这做长辈的都这般没有礼数,哪有权利教导别人?      宋斐低笑一声,轻声道:“我与清……你母亲从小关系亲近,我自然是很疼爱这个妹妹的,她怎样叫我,我都不介意,”话锋一转,语气也跟着变了变,“倒是你这做小辈的,没大没小,目无家长,想来是你母亲性子柔弱,疏于对你的教导,今日便让我这做舅舅的来教导教导你吧。”      听闻沈俊迟的语气陡变,抬头,正看见他已一步移至沈俊迟的跟前,伸出手握住他的一只手腕。      我立时魂儿都吓飞了。宋斐的脾气我了解得很,普天之下他也就对我爹恭敬对我容忍,有时连宋艳不合他意都要被骂上几句,更别说谁要敢欺负我爹和我。      我记得我还在宋府的时候,我爹不知从哪里掳来了漂亮公子,大概又是强迫漂亮公子就范,那公子不从,还出手打伤了我爹,我爹很宠爱那个漂亮公子,也并未怪罪下来,倒是宋斐知道此事,异常恼怒,竟然将漂亮公子的一只手给剁了。      想到此,我忍不住瑟缩一下,转目看向沈俊迟,那粉嫩的小脸儿因为忍着剧痛而一分一分白了下去。      我正想着,是不是要再像方才那样老鹰护小鸡一样将沈俊迟护在身后,就见宋斐冷哼一声,自己先甩开了沈俊迟的手。我见状,怕宋斐又一脑热就要伤人,便冲着沈俊迟喊道:“刚不是说要银两有急事吗?还不快先给你舅舅赔个不是,再赶紧去办事去!”      沈俊迟愣了少许,抿着唇对宋斐欠了欠身子,又看着我,似乎欲言又止想说“谢谢”,      “快走啊!”我不耐烦道。这孩子到这个时候了,还这么别扭。      别扭孩子终于转身朝巷子深处跑去了。      宋斐负手而立,一直看着沈俊迟的身影消失在深巷尽头,若有所思,良久,他缓缓道:“清妹,这……孩子到底什么底细?”      ……      雪,不知何时下的。      我和宋斐从街巷走出来,已找不到宋艳的身影,猜度大概在人群拥挤的时候,与她失散了。于是,我和宋斐两人去了如意客栈。      平时,我最讨厌和宋斐独处,今日我却觉得老天都在眷顾我。      到了如意客栈的上房,嘱咐小二添了火盆,再要了几样酒菜,宋斐便一直蹙眉陷入沉思中,并未搭理我,这让我很纳罕,自我方才告诉他沈俊迟的来历之后,他就是这个表情。      “有问题么?迟儿的身世有问题?”我禁不住向宋斐问道。      宋斐闻言,这才缓缓回过神,朝我微微一笑,一边脱□上的裘皮大衣,一边道:“身世……若有问题倒不大可能,他毕竟是王爷的儿子,王爷既然能与他相认,想必之前也做过详细的调查,只是……只是让我觉得,是他的人有问题!”      脱下大衣的宋斐,里面着一身玄色劲装,益发显得他精壮挺拔,看来男孩子就该放到军营了锻炼,既能锻炼体格还能磨练意志。      “清妹?”宋斐唤我,“你有在听么?”      “恩,你说的对,沈俊迟就是有问题,一身臭毛病,性格也古怪得很,又爱作弄人,常常与我作对,也不听我的话……”我喋喋不休地说着,最后总结道,“总之我很命苦,自来了王府之后日子一直都不好过。不如……不如宋斐,你带我离开平王府吧。”      和沈俊卿我便说到过,任我自江湖之远绿水青山,那时我已下定决心离开王府,过泛舟绿水,隐居青山的生活。      当然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平王府可不能突然没了王妃,彼时定会闹得鸡飞狗跳,若将我抓回府,我就再没好日子过了。      要想逃跑,又不拖泥带水连累家人,必须有个周全的计划不是?还要有个有实力助我逃跑,即使逃跑之后的生活落魄这个人也愿意资助救济我不是?      思来想去,宋斐是最佳人选,从小他都容忍我,包容我,有时连我爹都认为我的想法很胡闹,他都一笑了之,并努力将我的想法实现。      宋斐对我动了什么心思,我是知道的,所以再渲染渲染我在府中受的委屈,他一定不忍,就会答应我的——好吧,我承认,我有那么一点点不厚道,我在利用宋斐。      宋斐显然对我想表达的意思感觉到突然,他猛地抬头,看着我道:“清妹,你方才说什么?”      “大哥……”我抿了抿唇,摆出一副在夫家受尽委屈的小媳妇儿模样,轻轻走至宋斐跟前,拉着他的胳膊,“我不相信我爹将我嫁这么远你不怨我爹,我听宋艳说了,你得知我要远嫁的消息,你找过我爹是不是?”      宋斐微微叹息,将头靠在椅背上,似是疲惫地微微道:“是,我找过义父……我不知道义父为什么要将你嫁这么远,嫁给足可以做你父亲的男人,义父……后来答应过我……可是……可是他还是食言了。”宋斐微皱眉头,缓缓地闭上眼睛,似是有什么不堪的回忆不能回首。      “大哥,我知道你不忍心见我受委屈,我也知道我受了委屈……你比我还难过,可是……自入了王府之后,我不单单是受委屈,差点还丢了性命……”说到这,我应景地哽咽起来,“你不知道,我几个月前……多想多想再见我爹和你一眼。可是……我心中又怨你们,还不如让我一死百了,让我们永不相见。”      说到这,宋斐睁开了双眼,眼圈也红红的,伸出手捧着我的脸,他柔声道:“对不起……清妹,让你在王府受了这么多委屈,做大哥的不能在你身边保护你,实不应该。我答应你,清妹,你再忍耐两年,就两年,我就带你离开王府。”因为长年持兵器的结果,宋斐的掌间有一层薄茧,摸着我的脸颊生疼,换了平常,我早拔腿就跑了,可眼下,得继续煽情做戏,说服他带我离开不是?      “两年?两年太久了!宋斐你既然愿意带我离开这个破地方,为什么不能现在呢?”我忍不住疑惑。      “现在不行!时机不成熟”宋斐一口否决。      “为什么?”我有些生气,但还得维持面皮上的柔和。      “这些……给你说你也不太明白,总之……”宋斐附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你只需要明白一点,平王新婚被派去打仗,又被外族俘虏,这绝不是偶然事件。”      “什么?”宋斐说的我果然不太明白。“平王新婚被派去打仗,又被外族俘虏,这绝不是偶然事件,那……那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这么肯定?”      “所以……清妹,你只等时机成熟,我必有办法让你离开,我知道你性子散漫,喜欢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两年之后……过泛舟绿水,隐居青山的生活,好不好?”宋斐笑着。      他那一句“过泛舟绿水,隐居青山的生活”,让我的心弦猛然震动,没想到,宋斐如此了解我。      “宋斐,我虽不知……虽不知你有些话的其中意思,或许等两年后,你真的能护我周全,助我逃出王府,可是……你可有想过,两年时间太长,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我只想现在离开……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能否……”      “办法?我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两年已经是最快的时间了。除非……”宋斐将我的话语打断,无奈地看着我,脸上又浮现出刚才难堪的情绪,他沉默了很久,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定,他轻声道,“除非……我再去求他!好吧,清妹,最长不超过一年,我就带你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人都问小寅“楠竹”的问题,此文怎么能木有楠竹呢,他一直都在呀。。。 28 28、棒打鸳鸯 ...   “宋清,你给我老实说,你给我哥都说了什么?”宋艳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跺着脚急道,小脸还挂着泪珠,她委屈地希望我给他一个解释。      我心里却一直惦记着临别前宋斐给我的一根很别致的银针,他说就是这根银针扎在了马身上,致使马儿吃痛受惊扰民。他又说叫我小心沈俊迟。      宋斐如此两说,我便猜度,他怀疑马儿受惊是沈俊迟故意所为,而能瞬间将银针没入奔跑的马儿的身上,那沈俊迟绝非是一个不会内功的小儿。      “艳儿,你看……”我摊开手掌,指了指掌件那根别致的银针,“这是不是就是江湖上传说的暗器呀!这可真是宝贝,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暗器是啥玩意儿。”我自顾自低头笑着。      宋艳嘟着嘴,伸手就要将我手中的宝贝抢走,我急忙收回手,抬头看向一脸不满的宋艳,笑道:“说什么来着,就是唠唠家常,问问爹身体好不好呗?”说完,我心虚地将脸扭向一边,不敢看宋艳。宋斐这个大嘴巴,该不会把我想逃离出府的事情给宋艳说了吧,宋艳要知道我藏着这样的秘密不和她说,指不定要多伤心呢。      “骗人!”宋艳伸手将我的脸扳过来,迫使我与她直视,“你说谎!”      “没有,真的没有!”我眼神游离在别处,狡辩道。      宋艳伤心地又“呜呜”哭了几声,才道:“宋清你个大骗子,你明明给我哥说了在王府中受了一大堆委屈,我刚去找我哥,他狠狠数落了我,说我没有好好照顾你,让你受委屈了……呜呜呜……不公平,真不公平……”      见宋艳嘤嘤哭泣,我突发奇想,若我是个男子,见这么一个美人儿伤心垂泪,一定心生怜意,不知沈俊卿会不会着了道?      一想到宋艳和沈俊卿暗中有了往来,我本是烦闷的心更加浮乱了,不如早点和宋艳摊牌吧。“我说……宋艳啊!”      只要我连名带姓唤宋艳,必是有严肃的事情要和她说,果然宋美人“唔”了一声,泪眼汪汪地看着我,不再哭泣了。      我又道:“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宋艳霎时脸上掠过一抹红霞,沉默片刻,便抿唇一笑,轻轻“嗯”了一声。      我心凉了半截,只是装作若无其事:“谁家的公子呀,人……怎么样?”      “嗯……他很温柔,待我……也极好。”宋艳有些扭捏地道。      “大凡男子对自己情人都很温柔,装……也得装得极好的,除了这些,他人品怎么样?性格怎么样?家世怎么样?”      “姐……”宋艳急急打断了我,有些不满,“你怎么如此婆婆妈妈,我们才相识不久啊。”      “长姐如母嘛,你的终身大事,在我认为可不能马虎。其实,我就是想知道一点,他娶妻纳妾了么?艳儿你听我说啊,你好歹也是宋府的千金小姐,断不能给人做小。虽然男子三妻四妾本是正常,可是要我觉得,找个能始终如一的才好,如此一来也少了阵风吃醋的对象不是?你看这平王府,想来有多少女子都想嫁到这里,可在我眼里,没嫁进来是好的,婉王妃和侧妃还有……还有我不就是活生生不幸福的例子么?”我喋喋不休地说这,就差将我内心的话说出来——艳儿,沈俊卿不能嫁。      宋艳忽地笑道:“姐啊,怎么就把你急成这般了?虽然我与他相处时间不久,但我能看出他与众不同之处,他有才华有抱负,还曾救过我,最重要的是,以他的年龄,平常人家的少爷都娶妻纳妾了,他却心系天下,目前还只身一人呢。”      什么心系天下,明明是喜欢玩弄权术追权逐利罢了。      看来是宋艳已着了沈俊卿的道儿,我这样旁敲侧击已然不能点化她,我急道:“他曾救你一命,你倒不至于以身相许来报答他吧,”我脑中突然精光一闪,“等,等等……艳儿,你说什么,他还未娶妻纳妾,那那那……画浅怎么就大了肚子?”      宋艳美目圆睁,不可置信道:“姐……你原来知道他是谁?”      哎呦,这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可这种节骨眼我也顾不得,便道:“你说得太明显,我一猜就猜到是谁,谁还曾救过你啊?”      宋艳又道:“那你……你也知道曾救过我们的那个人就是俊卿么?”      俊卿,俊卿,都叫的这般熟稔啦。      “艳儿,你告诉我,你们……你们发展到什……什么地步了?”问艳儿这些私事,我委实有些难为情。      “什么什么地步?俊卿待我礼遇有加,从未从未……最多……最多也就……嗯……”      “啥?他对你怎么样了?”我急得蹦了起来。好啊,沈俊卿,若让我知道你敢利用艳儿的感情而趁此轻薄她,我不与你拼了才怪。      “嗯……就是就是抱一下……”宋艳莞尔一笑。      我闻言,长呼一口气,抚了抚胸口:“还好,还好!”      宋艳皱眉,疑惑地看着我:“姐,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让我觉得,你和俊卿有仇似的。”      我一把拉起宋艳的手,语重心长道:“艳儿呀,你现在的处境就好比被泡在了糖罐里,从里到外都是甜的,你这个心情,姐懂。”说到此,我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张形相清俊,湛若神明的脸,忍不住心头一喜又一酸。“你曾给姐说过‘情人眼里出西施’,姐这次要反过来用此话劝慰你,因为喜欢,才会觉得他百般好,然而这样很容易被障目。譬如,你看,画浅是沈俊卿的贴身婢女,合府的人都知道他把画浅都快宠到天上了,画浅还有了身孕,若沈俊卿效仿他父王,等画浅生了一儿半子,就将画浅纳为正妻,到时……可有你拈酸吃醋受气的份儿。”见宋艳张口欲言,我有急忙道,“所有人都知道画浅是他的人,他怎么还这么……这么厚颜无耻地说自己尚未娶亲纳妾,沈俊卿他定是想讨你欢心骗你真心,才这样哄你的。”      “不是……”宋艳摇头,比我更加焦急,“不是的,姐,那都是传言,画浅是俊卿的婢女不错,可是她并非是俊卿的小妾,记得那次咱俩一起去浣衣房么?你是否如我一般奇怪为什么府中有婢女怀有身孕,这是不合规矩的。”      经宋艳提醒,我立时想到第一次见画浅的情景。按说王府中的婢女怎么能大肚子,既然大了肚子一定是已为人妇,画浅就应成为沈俊卿的妾氏才对,为何还是一身丫鬟的行头?      “你说……画浅不是沈俊卿的小妾,画浅腹中的孩子就不是他的骨肉了,那他岂不是当了乌龟?”说完,见宋艳一脸不悦地瞅着我,我急忙解释道,“所有人都以为画浅是沈俊卿的人,还道等画浅生了儿子能荣升为妻,可是画浅怀的不是他的孩子,你看……若让大家都知道了,岂不是笑话沈俊卿头上那顶绿油油的帽子。既然不是他的孩子,为何还那样宠着画浅呢?艳儿,你不觉得你被骗了么?”      宋艳再度摇头,解释道:“姐,你倒是听我说完再打断我好不好。其实事情是这样的。画浅虽是俊卿一直待在身边的婢女,可是她自有小青梅,是俊卿军中的副将,这次平王爷带军打仗,这名副将想来与尨戎族有仇,主动请缨要一起前去迎战。走之前画浅还并不知自己有了身孕,也是事后发现的,可是……一切都晚了。”      “你的意思是,那名副将和咱家王爷一样也至今未归?”      宋艳点点头,面上流露出不忍的神色:“是,俊卿早都知道了,只是一直不敢告诉画浅,怕她受不了,毕竟主仆一场,平日里也更加疼惜这个婢女,才让下人生出了这样的谣言。”      若这是实情,那我还真同情画浅,正所谓我俩命运相连吧。可……若这只是用来哄少女的谎言,那我只能为沈俊卿拍手叫好——他可真会编故事。      我知道宋艳此时的心情,若我再拿画浅的事来劝慰他离开沈俊卿,她定是不从,可是我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宋艳往坑里跳。我长长呼一口气,继续道:“艳儿……你还是离开沈俊卿吧,他那个人太狡猾心机重……而且他所做的事情……姑且说成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大事……若一不留神偏离轨道,就惹来杀身之祸。艳儿,到那时,你如何自保呢?”      若我之前没与沈俊卿打过交道,我会如宋艳一般认为他是一个年轻又为的男子。可是单他将我拉入王府旧事之后,我便了解他是怎样的人。他圆滑老道,处事滴水不漏,似乎让人抓不到一丝把柄。譬如,先前他想整死沈俊逸,单单就是要替母替妹报仇么?我想不是。已他的功夫和实力,只需在青楼买通一两个妓女,再设好埋伏,就可制造出一个惨案,或是……更简单些,雇凶杀人也成,反正沈俊逸平日里得罪的人也不少,可是沈俊卿隐忍了数年,却是在平王被俘之后开始处心积虑整死了沈俊逸,想必他知道平王府中不能没有王爷,如此一来,他便是世袭的最佳人选。      再譬如,沈俊卿搬出平王府入住自己府邸的事,单单就是因为和平王闹翻么?我想不是。平王是异姓王,这些年头将朝中几个亲王的风头都盖了下去,跟别说一向有些昏庸的皇上,但凡功高盖主的,似乎都没有几个有好下场,沈俊卿年纪轻轻就看出这样的事态,竟然早早地和平王划分界限,摆出一副对朝廷忠心耿耿地模样。      所以,沈俊卿要的就是庙堂之高,说不定比他自己想要的还要高呢。      思及此,我清清嗓子,准备总结性发言,还未张口,却见红玉领着一人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是王母,要棒打鸳鸯咯。。。 29 29、蛮横小儿 ...   虽与这孩子相处时日不长,却深知他的脾性,遂对身侧的人道:“艳儿,红玉你们先退下吧。”      宋艳似乎比方才进来心情更加不好,无精打采地向我行礼退了出去。      此时,屋中只剩下我和沈俊迟,他垂首而立,俨然一副认错的模样,没想到白日在街巷里他说要来领罚的话并非玩笑,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沈俊迟道:“按王府中的规矩,要怎样罚我!”声音虽低,却透着一股子倔强。      这语气,这语调,我却不大爱听了。      沉默片刻,我始终闭口不言,直到沈俊迟那厢似乎等得不耐烦了,抬眼看我,我才慢吞吞地拿起桌边的茶盏,小心地用茶盖撇撇茶叶,慢条斯理道:“迟儿……你要知道罚你是手段,并不是目的,你若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儿,我若罚你,又何用啊?”我语重心长道,叹气,做姐做妈就是累,总得装出一副这样深沉的模样。      “我知道我今日犯了什么错,骗人说生病、逛花楼喝花酒、讹诈外乡人、倚势欺人!”沈俊迟挺了挺脊梁,利索地说完。      认错倒是很快嘛,我又道:“还有呢?”      沈俊迟白嫩的小脸红了一红,若一朵明霞映出光彩,他抿着唇道:“我说过了,欠你的钱我会还的。”      “你来!”我轻挥手,欲将沈俊迟叫至我跟前,他偏不理,反而还后退了几步,我无奈只好益发轻声道,“迟儿,我知道你怀念你亲生母亲,才总是去如意醉仙的是不是?你母亲在天有灵,知道你这样对她一片孝心,也欢喜得紧,可是……我想她更加希望你能把时间用在修身齐家上,所以,你若不嫌弃,我已代你亲妈为你请了夫子,明日你就要跟着夫子读书习字。”      沈俊迟一听要读书习字,猛然抬眼看我,直截了当地道:“我不喜欢读书!”      “不喜欢读也得读,我的命令你还有得选择不听么?”这孩子忒不给我面子了。      “那你得找个能教得了我的夫子,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他入了我墨迟居会是什么样的后果!”沈俊迟嘴一歪,眼一斜不屑道。      不良少年!真是软的不吃吃硬的,还威胁起我了。      我怒极,方装出来的“良母”形象瞬间崩塌,大力一拍桌子,顺手将桌子上的一盘桂花糕扫到了地上,使得噼里啪啦一阵响。我站了起来快步走至他跟前,沈俊迟似乎有心躲我,又朝后走了几步,我这一走他这一退,忽地有股奇怪的味道萦绕在鼻端,“什么味道?”我用鼻子嗅了嗅,皱着眉头道。      沈俊迟急忙低下头,不复刚才的嚣张与跋扈,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说完,又朝后躲。      我看出苗头不对,对他喝道:“那你躲我做什么,你别动。”言毕,我朝他走近,鼻子凑到他跟前用力闻了闻,一股酸腐的味道直窜我的鼻子里,我忍不住皱了眉头,捏着鼻子,往后退了好几步,“你去哪啦,怎么身上是这种味道?”      沈俊迟抬头,朝我冷冷地哼了一声:“是你自己非要凑到我跟前闻的,怪我做什么?”      从沈俊迟进屋起,我便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这孩子虽然一身恶习,性格孤僻,可到底是个十二三岁花骨朵儿一般的少年年纪,只要我严格管教,方法得当,一定能把他改造成个优良少年,可自从他开口说话,就一直这个不阴不阳、大有不把我气死誓不罢休的调调儿,致使我好不容易按捺住的怒气一下窜至丈把高。      “沈俊迟,你这臭小子,你真是吃喝嫖赌样样都沾了,今日你抢我银子就是去赌钱了吧。”瞧他一身臭气,就是去下三滥的赌坊鬼混了。“说,是不是?”      “我说不是,你肯定不信。”沈俊迟轻瞟我一眼,方进屋时装出来的斯文也消得一点渣渣都不剩,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好好好,好得很,从明日起不光你要读书习字,而且我要禁你足,禁足三个月。”      “不行!”沈俊迟再次斩钉截铁地打断了我。      “这里由不得你说不行,现在给我出去。”我转过身,背对着沈俊迟,见都不想见他一眼,指着门口喝道。      只听身后“扑通”一声,接着就是沈俊迟认错的话语:“好,我错了!”      “认起错来这么快,可是气起人来也好不含糊啊。”我嘲讽道。      “母妃,我真的错了。”沈俊迟低声道。“您怎样罚我都行,就是别禁我足。”      只是禁足,有不打断他的腿,他怎么害怕成这般了。我转身,看见沈俊迟单薄的身子伏在地上,我强迫自己一定不能心软,隧道:“我不光要禁你足,还不给你钱花,你就老老实实在王府中呆着吧。”      沈俊迟沉默不语,缓慢地站了起来,他转身的刹那,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的桂花糕,又看了看我,琥珀色的眼瞳浮现出一丝极度厌恶的神色。      沈俊迟走后,我一身疲惫,揉了揉发痛太阳穴。这慈母严父都是我来做,委实累得紧,宋斐说让我再等一年,这日子让我怎么过啊。“不行,我还是自己另想办法吧。”我自言自语道。      “你跟我走一趟!”我自顾自的说话,冷不丁背后又响起了沈俊迟的声音,吓得我一个趔趄,跌倒在椅子上。      “你,你,你怎么更个魂儿似的,一点动静都没。”我结结巴巴道。      沈俊迟面无表情地看好我,又重复了一遍:“你与我走一趟!”      “去哪里?”看着沈俊迟古怪地举动,我忍不住问道。      “你不是想知道我今天去哪了么?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弄得一身臭气么?我这就带你去。”说完,也不等我反驳,就朝门外走。      “我才不去那又丑又脏的赌坊呢。”我跟着沈俊迟跑了出去,在后面唤他,“你也别去!”      怎奈沈俊迟脚底生风一般,走得奇快,我不得不一路小跑,才勉强跟得住。突然……我心里生出一个念头,宋斐不是说过沈俊迟很有可能会武功么,莫非沈俊迟此时用的就是轻功?      从清枫苑往王府正门走,途遇不少妇仆家丁,见王府三少爷和王妃一前一后行色匆匆,都甚感诧异地看着我们,我也只得装作没看见一路奔到了门口。      出了正门,沈俊迟嫌我走得慢,干脆握住我的手腕,快速走。      这小子别看瘦弱单薄,劲儿还不小,被他握着一路我痛得嗷嗷直叫。好小子,定是公报私仇的。      就这样他连拖带拽着我,约莫有一刻钟,我实在累得无力,使劲挣脱开他的手,气喘吁吁地靠在墙边道:“到底是要去哪呀,我真的累得……累得不行了!”      “走这点路就累了,你不知道,我小时候被人家追了十几个街巷,也不敢喊累。”沈俊迟冷冷地说着。      “唔?”我不明白沈俊迟在说什么,握着发痛的手腕转目看向他,“小时候为什么被人家追?”      此时,天色渐暗,初冬的夜晚又格外阴沉,可是,我分明看见沈俊迟琥珀色的瞳仁闪了一闪,他低哑着公鸭嗓道:“因为他们说我偷他们的钱。”      “那你是……”果然打小就不学无术。      眼前的少年冷笑,竟然让我觉得浑身为之一冷,他道:“今天白天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事,实在是有急用,又弄不来钱了!”      隐隐中,我似乎觉得沈俊迟需要钱并不是因为不良嗜好,也许他现在要带我去的地方,能将谜底解开,然而此时,我着实没有力气再跟着他跑,更何况,我肚皮也早已饿瘪了。“我饿了,咱们先吃饭吧。”      “我可没钱!”沈俊迟说着。      吝啬,我明明看见我的荷包还在他腰间挂着呢,      我从腰间摸索出几两银子,道:“走吧,银子不多,总归能填饱肚子。”说完,我径直朝一家酒楼走去。      沈俊迟顺势把我拉住,指了指旁边一个小摊子道:“吃碗面就够了。”遂向老板要了两碗打卤面。      从小到大,我哪里在这种地方吃过饭,更别说此时天寒地冻,这里的环境实在鄙陋得很。      小摊老板很热情,两碗热腾腾的打卤面很快就端到了残破的饭桌上,我看着比这饭桌更加残破的碗筷,饿意全消,那厢沈俊迟已经稀里哗啦地吃了大半碗了。      我挤出一丝笑容,将那晚闻起来味道还不错的面推倒了沈俊迟的跟前:“你正长身体,多吃点。”      “一会儿若饿了,可别逞能。”沈俊迟说完,不由分说抱起我的碗,稀里哗啦有滋有味地用起来。      吃完了饭,沈俊迟似乎心情也好了,没有气鼓鼓地拉着我走,有时我跟不上他的脚步,他会有意停下来等我。      又不知走了多久,我开始埋怨:“这到底是往哪里走啊,我又累了。”      沈俊迟对我的呼喊不理不睬,只道:“见过街边的小乞丐吧。”      我点头。      “他们白日里出来乞讨,你知道他们晚上在哪里住么?”      “这……我还真不知道。”我想了想道,“应该是类似于四合院一样的大房子吧。”      “你还真天真!”沈俊迟讥讽道,随即话锋一转,低声,“现在……我要带你去的地方,是另一个人群的住所,他们的地位比你们容国乞丐还不如!”    作者有话要说:老二是狐狸男?那老三呢?嗯? 30 30、尨戎弃儿 ...   话音甫落,就见一团黑色的影子从转弯出的巷子里“咻”地蹿了出来,一下窜到了沈俊迟的跟前。   我不知那团影子是何物,禁不住“呀”了一声,。      “迟哥哥,大老远我都听见有人说话了,果然是你。”甜软的孩童嗓音响起,我定睛一看,方瞧出那团影子竟然是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小姑娘似乎很喜欢沈俊迟,将小脑袋埋在沈俊迟的怀里,抱着他的小手臂也一直不肯松手。      沈俊迟俨然一副大哥哥的模样,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笑道:“朵朵,没想到我又来了吧……外面冷,我们先进屋里。”      名叫“朵朵”的小姑娘终于抬起脸,笑嘻嘻地看着沈俊迟,任由沈俊迟牵着她往屋里走。      当看到朵朵和沈俊迟一般颜色的瞳仁时,我忍不住一头一沉,一并也明白了方才沈俊迟说的那番话——这群人比容国地位最底下的乞丐还不如。      便是尨戎族在容国的弃儿。      容国的乞丐姑且还有讨饭的权利,然而这些尨戎族的弃儿却没有,或者说,他们不敢像容国乞丐一样在街巷上讨饭,因为他们有着和容国百姓不一样的瞳仁颜色和样貌。      尨戎族的女人大多面容姣美能歌善舞,是容国达官贵族最好的歌姬舞娘,而尨戎族的男子体格健壮也成为容国首选的奴仆。若这群尨戎族小孩子走到大街上,无疑将成为被贵族掠夺的对象,那么,等待他们的就是非人的命运了。      我不知道,沈俊迟在入王府以前受过多少苦。      “进去之后……不能捂鼻子,不能大惊小怪呀呀呀地喊,更不能嫌弃他们。”沈俊迟回头再三嘱咐我,生怕我一不注意伤害了他的同族朋友。      身侧的朵朵眨了眨漂亮的眼睛,扯了扯沈俊迟的手,说道:“迟哥哥,这个姐姐是谁?”      沈俊迟一愣,沉默半晌,才搔搔头“唔”了一声,笑着看了看我,又看着朵朵,吞吞吐吐:“她不是姐姐,是……”      “是姨姨!”见沈俊迟不知该给我怎样定位身份,我连忙接过话,干笑两声,不住地道,“我是姨姨……嘿嘿,是姨姨!”      沈俊迟古怪地看我一眼,却没说什么,似乎默认了我所说的称呼,继而带着我朝一个黝黑的院子走去。      院子很黑,借着其中一间屋子里发出微弱的灯光,我勉强能看得见道路,虽然再进门之前,沈俊迟又提醒了我好几遍,我也自认为做足了充分准备,可还是在推房门进入的时候,忍不住“呕”了起来。      满屋酸腐刺鼻的味道,比之前我在沈俊迟身上闻到的气味要浓烈百倍,我多么庆幸自己刚才并没有吃饭。      沈俊迟看到我的反应,狠狠剜了我一眼,嘲讽道:“真是从小含金汤勺长大的千金大小姐!这种草药味也闻不惯吗?”      不知得什么病,要喝这样古怪味道的汤药?      朵朵倒很懂事,看到我捏着鼻子大气不敢出,说道:“姨姨,你忍忍,刚开始我们大伙都忍受不了这个味道。这里常年都有积水,”她伸手指了指院子东侧的一个角落,借着微弱的灯光,我看到那里有一个地方闪闪发亮,“尤其是下雨天,这里的味道更大,还好现在是冬天,将那滩积水冻住了,所以味道不是很大。不过……现在绿水姐姐病了,得给她熬药,为了不让我们生病,每人也得喝这种药,所以呀,这草药味夹杂这臭水沟味味道确实不好闻。”      “是呀,不过……我们已经很开心了,最起码这个冬天我们有地方住!”屋中走来一个男孩子,要比沈俊迟小两三岁,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看起来非常调皮。      “青墨,绿水她好些了么?”沈俊迟看到小酒窝,焦急地问。      小酒窝长叹一口气,有些失望道:“哪有大夫肯来咱们这里呀,现在绿水服的还是以前成大夫开的方子,也没见有什么起色。”      “我不相信给他们出重金,他们还不愿来?大夫不救人那是做什么用的!”沈俊迟似乎很焦急那个叫“绿水”的姑娘,有些恼怒地低吼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侧屋的一个门。      小酒窝闻言低着头,没再言语。      沈俊迟问道:“是不是没有银子了?”      小酒窝不好意思地抬起头:“绿水现在用的方子挺昂贵的,勉强维持下去还可以,可……”      “我今天不是才给了你们银两么?”说到这,沈俊迟不好意思地向我看了过来。      “本是要用这些银两再给绿水请个好大夫,可是……可是……朱虹妹妹今日去外面买馒头的时候,没想到被几个容国人盯上了,竟然众目睽睽之下将朱虹妹妹给抢走了,我们费了好大周折才用这银两将朱虹妹妹赎了回来。”说着这,小酒窝咬牙切齿,俊俏的面目因生气而变得扭曲,“容国人真的太可恨了。”      “岂有此理,就知道欺负我们尨戎族。”   “就是,等我们回了尨戎族,我第一个入伍当兵,杀几个容国人泄泄愤。”   “就是!”   “就是!”   屋中几个热血小男孩随口附和,仿若眼前有一个容国人,他们一定会将她生吞活剥了。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绣鞋,委实有些站不住。      沈俊迟朝我这边看了看,遂又回头对那小酒窝笑道:“没关系……大哥我现在做爵爷了么!我过上好日子,断不会苦了你们这些兄弟姐妹,放心吧,明天我就命人把钱送来。好啦……我也该走了,明天再来看你们。”      我突然明白了沈俊迟为什么么那么需要钱,他虽封爵有了俸禄,可是毕竟他现在还在王府中住着,每笔花销都要经过王府的账目,他担心自己花的钱过多,不好与账目对上,便造成在青楼挥霍的假象。      沈俊迟转身就走,朵朵立刻“蹭”地飞奔而至,死死抱住了沈俊迟的胳膊,沈俊迟笑了笑,将朵朵抱在怀里,异常温柔:“迟哥哥明天就来啦,明天给你带你爱吃的桂花糕。”      ……桂花糕……   我突然想到我发脾气的时候,将一盘桂花糕打落在地上。   真是造孽!      朵朵将脸贴在沈俊迟的脖颈上,撒娇道:“好吧,我相信你。”      沈俊迟再次笑了笑,那一副老成的大哥哥模样,让我忍不住想到了宋斐,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只有十二三岁少年该有的表情。不料,沈俊迟突然变了脸色,将手掌放在小姑娘的额头上,急道:“怎么这么烫?”      朵朵不以为然,嘻嘻一笑,道:“说不定刚才接你吹了风,一会儿就好了。”      一旁的小虎牙也大惊失色:“这可不得了了,绿水刚开始不就是……”      沈俊迟抱着朵朵的手臂更紧了,一时慌乱无错,不知如何是好,最终,他回头乞求地看着我。      我想了想,朝他点点头。      沈俊迟等我应允,不由分说带着我匆忙离开了这个黑黢黢的院子,往王府赶。      此时天色更加阴沉,无星无月,沈俊迟异常焦急,抱着朵朵将我甩在了后面。我看着沈俊迟单薄瘦弱的背影,几欲被黑暗吞没,也不知怎地就激发了我体内的母性,鼻子酸楚起来。      快到了王府正门的时候,我终于赶上了沈俊迟。我问朵朵:“你能坚持走路么?”      小姑娘已经有些迷糊,但还是坚强地点点头。      我对沈俊迟道:“你放朵朵下来,让她自己走路,王府这么多眼目呢。”      沈俊迟似乎不忍,可终究朝我点头,将小姑娘放了下来。      我们一路走入王府,走到墨迟居和清枫苑分岔路时,我见沈俊迟拉着那小姑娘就往墨迟居走,我急道:“你傻了,你虽贵为少爷,买个尨戎族的丫头也不为过,可是你自己毕竟是个男子,照顾这丫头不方便,不如交给我吧。”      沈俊迟起初犹豫,后来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他若真的将一个身份不清不楚的尨戎族丫头带到家中,一向治家严格的我,怎么会无动于衷?不如让我来照顾着丫头,也无人会指摘我!      我拉着小姑娘的手,突然又想起来什么,轻声道:“咱虽是大户人家,可是也得有规矩,不能擅动资产。不过……你的小忙我还能帮得上,我还有些私房钱,为他们添一处宽敞的宅院还是绰绰有余的。”      眼下,我觉得这群尨戎族的弃儿最迫切需求的是一所干净的大宅子。      沈俊迟尴尬地咳了一声,也轻声道:“其实……我最近也在为他们置办一处宅院,所以,最近手头紧了些。”      如此,我便也想通了,按常理,以沈俊迟这样的身份地位养活一群小乞丐应该不成问题,怎么他竟然缺钱到在街坊讹诈?当然后来,我知道,沈俊迟养活了可不只这一群小乞丐,      见沈俊迟转身要走,我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说出口。沈俊迟那厢,似乎别扭毛病也开始犯了,几次回头似乎要给我说什么。      “谢谢!”“我有话问你!”沈俊迟和我同时说道。   “你问。”“不客气。”我俩又同时说道。      我终于稳定好情绪,先道:“迟儿,你会武功吧。”      就在我随沈俊迟往小黑院跑的时候,我一边小跑一边观察沈俊迟的步伐,心中益发奇怪,我不会武功,也看不出此中门路,但是,我却能分辨得出,沈俊迟踩过的地方竟然没有脚印!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10w,小寅给自己撒花。。。 31 31、少年奇遇 ...   “你……你会武功?”沈俊迟被我一问,登时紧紧张张结结巴巴。      我抚了抚额头,思索自己方才问的话,并未有一言半语是说明自己会武功啊!可转念一想,便道:“但凡不会武功的又怎么能瞧得出会武功的人的武功?”拗口啊拗口,“可是你走路连个鞋印都没有,难道你是鬼不成……哈哈……”      沈俊迟面色一沉。      我看了看被我牵着的似乎已晕的不行的朵朵,此时,开此类玩笑确实不合时宜。      沈俊迟沉默片刻,垂下眼眸,忽而两扇睫毛忽闪了几下,才幽幽道:“是我大意,料定你是弱女子,一定瞧不出端倪的。”      我比了比我与沈俊迟的个头,并不认为我是他口中的“弱女子”。不过此时带着听八卦的兴致,也不想与沈俊迟多加计较。      沈俊迟清了清喉咙隧道:“说来也是机缘巧合,我八岁在那年……”沈俊迟开始言说他的那段奇遇,故事大体为——      虽然沈俊迟是已故醉仙如意花魁的孩子,可依旧不能改变他身份的低贱卑微与尴尬,彼时,花魁正逢妙龄,还要继续倚楼卖笑,若传出去她有这么一个娃娃,不知让多少与她风流过的富贵子弟心惊肉跳。      如此一来,花魁有心疼爱这个亲生骨肉却也力不足,因此,小俊迟打小在醉仙如意过得十分不如意,天天饿得眼冒金星不说,还挨打受气。小俊迟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改变自己悲惨的现状,后来他发现街上与自己一般大的小乞丐都要比自己过得舒逸,若小乞丐遇见个好心人,还能吃上热腾腾的肉包子,小骏迟想了想自己也便效仿那些小乞丐在街头行乞。可……自己的运气总是不好,讨不来钱买不上热包子不说,还挨过几次打,有一次险些被容国人捉走。   再之后,小俊迟终于学乖了,便装个小瞎子在街上行乞,也好让别人瞧不见他眼瞳的颜色,果然这种方法有了效果,奇遇便从这时候开始……   有一次,小俊迟照例在晚间出没在街头巷尾,却无意在一个肮脏的地方发现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头儿。   小俊迟心善,看到那老头,觉得大约也是和自已一样的穷苦人,说不定是被恶霸揍了一顿被丢在这里的。那老头儿昏迷不醒,口中一直唤:“水……我要水……”   小俊迟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那只用来讨饭的破烂的碗,举目看向四方,不知给这个老头儿去哪里整点水喝,思索片刻,突然看见不远处一个青石凹槽里有半槽雨水,虽然觉得很不仗义,可眼下是救人要紧不是?   小俊迟用自己的讨饭碗舀了整整一碗水喂给老头儿喝,老头儿喝完,竟然跟饮了圣水一般醒来了,还直说小恩公给他的水堪比甘露,解渴得紧。   小俊迟忍不住小脸儿红上一红。   醒转后的老头儿又说自己饿得很,小俊迟摸了摸自己尚还瘪瘪的肚皮,攥着手中刚讨来的两文钱,艰难的点点头,跑出巷子去包子铺买了四个包子,又回身跑到那个街巷。   可……回到老头儿刚还半倚的墙壁跟前,哪里还有一个将死的人,小俊迟看着怀中犹自热腾腾的包子,几分欢喜,可更多的是失望。小俊迟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从天降了一个人,正是那个将死却没死的老头儿,怀中也抱了几个包子,笑眯眯地道:“你这腿脚实在慢得紧,若让老夫等你觅得吃食,只怕现在已上黄泉路了,喏,小家伙,你也饿了吧,这是给你留的。吃完之后,老夫交给你腿脚变快的法子。”   自此以后,老头和小俊迟经常在夜间相见,他教小俊迟腿脚变快的法子,便是江湖上传的神乎其神的——轻功。      “有一天我又为那老头儿买包子,彼时我已学会轻功,来回不过就是眨几下眼的功夫,他却不见了,以后再没见过。”沈俊迟道。      “你这孩子运气好,只是忒没心眼儿了,你最恨容国人,就不怕当时救了一个专杀尨戎族小孩的坏人么?”对沈俊迟与怪老头儿相识的故事唏嘘的同时,我忍不住责备了一句。      沈俊迟搔搔头,不好意思地说:“当时只想救人,哪想那么多。”      “那老头儿也吝啬得很,就教给你个轻功,没交给你剑法呀暗器呀啥的,有没有传给你什么心经神经的?你好歹算他的救命恩人呀。”我好奇地问道。      沈俊迟显然被我一股脑的发问吓到了,支支吾吾地说了一个“没”。      我见朵朵愈发不济,东摇西摆地几欲跌倒,忙扶了她一把,便对沈俊迟道:“得赶紧回去了。”      沈俊迟难得朝我笑了一笑,我俩就此分手道别。转过身的刹那,我心里忍不住一沉。      这小子,有心瞒我,绝对有问题。      连我这武学白痴都知道若能使用银针做为暗器的,绝对不是因为轻功好。宋斐果然说的没错啊。      回到院子,我见宋艳和红玉都不在,屋中只有几个小丫头守着,我随意叫来一个小丫头问道:“你叫什么?”      “回王妃,奴婢‘妙听’。”      “妙听啊好名字,艳儿和红玉呢?”      妙听道:“艳儿姐姐自从午后从王妃厢房出来,就再没见着了。红玉姐姐见王妃一直未归府,吓得紧,正合府找呢。”      我思忖片刻,这宋艳平日里紧张我得很,想来此时定被那个美娇郎绊住了脚一直未回院子,估摸着也不知道我才回府。而那红玉倒是越发对我上心了。      我对妙听道:“本妃要沐浴,你且去给本妃烧些洗澡水。”      妙听应了一声跑开了,我径直带着朵朵进入厢房。我将朵朵抱在床上,手搭在她额头,觉得比方才还要烧。若不立刻医治,只怕这小姑娘晚间要受罪,可是……若为了一个捡来的小姑娘大晚上兴师动众,总会让人生疑。      那该怎么办?      突然我想到我像小姑娘这么大的时候,也烧过一回,那时,奶娘丫鬟夜里轮番伺候着为我换搭在头上的湿巾,宋斐却觉得他们不够细致,非要上夜伺候我,一整晚他不光给我换巾帕,还用清凉油揉搓我的额角手心,我记得那晚我睡得十分欢畅。      回神转目看向小脸儿红扑扑的朵朵,我咬牙道:“算了算了,辛苦我一晚上就是了。”      没一会儿妙听和几个丫鬟抱来了大木桶,我打量了下朵朵的小身段,又命下人们重新换了一个小木桶并要了些许沐浴用的花瓣。妙听给沐浴小桶灌满了热腾腾的洗澡水,我将一捧花瓣洒在了桶里。其实,我是最讨厌在沐浴的时候放花啊瓣啊啥的,可是嗅了嗅朵朵身上的气味,委实有些不好闻。      我向妙听吩咐:“若宋艳和红玉回来了,不必来伺候我,就说我歇了”。妙听应声,带着其余几个小丫鬟关门退了出去。      我先从木桶里舀了一盆洗脸水,这才将昏迷的朵朵唤醒,脱了她的衣衫将她放入浴桶里,怎奈朵朵本浑身没有力气,虽换了个小桶,对于她还是有些大,几次朵朵的手臂扶不住桶沿就要滑落下去。      我无法,只得脱了外衣挽了袖子,一手扶着朵朵,一手给朵朵洗刷,折腾了尽一刻钟,好歹在无意磕了朵朵一次后脑勺,我不小心自己跌了两跤之后,算是给朵朵洗刷完毕。      我抱着光溜溜香喷喷的朵朵将她放在了我的床上,给她盖好被褥,把布巾放在脸盆里,拧得干干的,搭在朵朵的额头上,此时,我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很想就此也和衣歇了,可是当看到朵朵昏睡的容颜还是泛起痛苦的表情时,对自己一狠心,从屉子里翻出一瓶清凉油来,倒了几滴在朵朵的手腕出,轻轻地揉搓。      这样,又不知折腾了多久,我实在困顿得撑不住,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给朵朵揉手心,一边头一点一点就要睡过去了。      “姨姨……”      忽听朵朵唤我,我以为小姑娘烧得耐不住,赶忙来了精神,应了几声。“姨姨在,姨姨在!”      “我现在不太热了,你也快睡吧。”小姑娘朝我甜甜一笑,末了又补了一句,“姨姨,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容国人。”      我最见不得谁对我说些煽情的话,忍不住鼻子又酸了起来,可为了继续保持我高大良好的形象,我硬是没流下眼泪,轻声道:“小丫头,你少唬姨姨了,现在还没睡着,一定是身上很难受吧,姨姨给你唱歌,好不好?”      我将朵朵一搂,一边有节奏地拍着她的脊背,一边唱着:“弯弯的月儿小小的船,小小的船儿两头尖,我在小小的船里坐,只看见闪闪的星星蓝蓝的天。”      朵朵似乎来了兴趣,小眼珠睁得益发的大,而我终究体力不支,将自己哄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晚啦更晚啦,竟然三天才更了一章。。。 ———— 小寅修错字伪更了。。 32 32、女仆妙听 ...   第二天清晨,我迷迷瞪瞪地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将手搭在朵朵的额头上试温度,还好还好,没白折腾我一宿,体温总算降了下来。      “艳儿,艳儿……”我伸伸懒腰,呵欠连天地唤着宋艳,只见一个穿粉裳的小丫鬟叩门而进,端着洗漱用具恭恭敬敬地立在了床边,我抬眼一笑,“原来是妙听啊,你艳儿姐姐呢?”      妙听将漱口茶端至我眼前,敛眉低声道:“奴婢未见着艳儿姐姐!见王妃起身需要奴婢服侍,便自己进来了,还望王妃赎罪。”      “什么?”我正伸手接过茶,一听这个晴天大霹雳,手忍不住一抖,将茶洒了出来。      宋艳一晚未归,这这这……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在少爷的房里待了一宿,不知能做出啥来!      “想来是艳儿姐姐今日起得早,打理府中事务也未可知。”妙听抬眼朝我一笑。      我瞧着小丫头相貌甚不起眼,却手脚麻利能言善辩。我又问了几个问题,她对答如流,很是合我心意,我思忖片刻,便决定将她放在我身侧贴身服侍,也好多个人搭手帮我照顾朵朵。      不过一想到宋艳一夜未归,我的心就堵得慌,额角突突突地乱跳。      我洗漱完毕,自己草草用过早饭,一面命人去请大夫,一面叫人送了书信给沈俊迟。只是巧得很,我这书信的落款还没写上,妙听便向我禀报:“王妃,迟三爷来请安了。”      我展颜一笑,对妙听道:“你且唤我儿到这书房来,我有话与他说。”      妙听恭敬退下,没一会儿,便见她引着一身绛红长衫的沈俊迟到了书房,沈俊迟愁容满面,眼底青黑,一看就是昨晚担心我是否能将朵朵照顾好而熬出来的,真是太不信任我了。      我全然不理沈俊迟的苦瓜脸,喜滋滋地将他手一握,笑道:“迟儿,我昨晚出府的时候,你猜我瞧见了什么?”恹恹的沈俊迟猛然抬头,满目狐疑地望着我,我对她又是展颜一笑,“你保准猜不到!”      沈俊迟琥珀色的眼瞳浮出一丝古怪的情绪,闪了一闪,随即又暗了。      这孩子总是有些傻气,一点都不讨人欢喜!      我将他的手使劲捏了一把,他才恍然大悟道:“什、什、什么?母妃昨晚出府见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我嘿然一笑,转目望向妙听:“妙听,你快给三少爷说说,我瞧见了什么新鲜玩意儿。”      妙听本也听得迷茫,忽地眼珠一转,笑道:“王妃昨日出府瞧见了什么,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王妃回府之后,抱着一个小姑娘,说是外面天寒地冻的,这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尨戎族小姑娘怪可怜的!”妙听说到这里,清脆的声音低了几分,眼中升出些水汽,“王妃说看着这小姑娘的样子……就想到三爷小时候,三爷……三爷也是这般让人心疼……”      这小丫鬟嘴巴忒能说,可是……我有说过这些话么?      我朝妙听看上一看,很是赞赏她那番言语。      沈俊迟垂眸呼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看了看我。我干笑两声,手腕一抖,一个小纸团顺着沈俊迟的手臂滑到了他宽大的袖管里。沈俊迟再次抬眼,琥珀色的瞳仁缩了缩,才讷讷地收紧我刚触碰过的袖口。      这孩子真让我着急,什么时候能学他二哥哥一样,有点心眼才好。感情我给他递了这么多话,他全然不知。      “那孩子好像不会说容国语言,说自己叫多多……得得……托托什么的,我想迟儿也是半个尨戎族人,应该会尨戎族的语言吧。”我笑眯眯道。      沈俊迟点头应了一声:“会一些,勉强还是听得懂。”      “我瞧小姑娘好像不舒服,那你不如帮母妃个忙,问问她哪里不舒服,也好让大夫将病瞧的仔细。”我道。      沈俊迟果然是学聪明了,顺手推舟的又答应了。      我和沈俊迟转身欲走出书房,我顺手将手中写给沈俊迟未完成的信揉成团,甚为无意地扔了出去,恰恰扔在了砚台里,溅出几滴墨汁在妙听的衣服上。      我“呀”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朝妙听笑道:“本妃这里不打紧,不需要人伺候了,你先去将衣物换了吧,顺道将书房打扫打扫,我闻着一股子霉味儿。”      妙听敛眉应声退了下去。      从书房到寝阁的路上,沈俊迟低头轻声道:“出什么事了?怎么……”他攥了攥方才我触碰过的袖子。      我笑着,指着远处盛开的一朵寒梅,装作欣赏的模样,轻声道:“我被人盯上了!”      “啥?”      我果然还是高估了沈俊迟的城府,他听我这么一讲,登时顿住脚步,惊得就要蹦起来,我抚了抚额头,无奈道:“我不知这周围是否还有眼目,好不容易支走一个……”      沈俊迟这才恢复惯常容貌,跟在我身后,一路都未在言语。      到了清枫苑寝阁,为了不让旁的“眼目”生疑,我将门窗都大敞着,朝外面喊了几句:“迟儿,这大夫一会儿就来了,你快先问问小姑娘哪不舒服?”遂压低了声音,对沈俊迟道,“迟儿,我虽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这妙听真是太奇怪了,按说这么灵巧聪慧的小姑娘,若有心想讨主子欢心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可是……自我入王府一来,不,应该是……我从宋府嫁出来这么久,她于我就如不存在一样,若一直这样也便罢了,我也只认为这丫头不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可是……为什么从这几天开始她极力表现自己,让我发现她?”      兴许是这诡异的气氛再作祟,沈俊迟也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何以见得?只是一个丫鬟突然想得宠开始讨好主子,为何你就能联想这么多?”      “那是自然,我倒不至于将这么不起眼的事情当一回事,而是……”我咳了咳,“妙听和你一样,走路没有鞋印子,你说这事该不该重视?”一个会轻功的侠女甘愿做我的丫鬟,这这这……不是太奇妙了么?      沈俊迟听我一说,眉毛拧成一处,一副少年老成的沉思状,不过,以他那没有心眼的心眼,估摸也想不出个啥来。突然,他琥珀色的眼瞳一暗:“不对,若你知道那个丫鬟有问题,干嘛又让她来服侍你呢,你不是有个绝色的丫鬟在身边么?将这小丫鬟支得远远的就好了。”      叹气,我想如果这事情给沈俊卿一说,他必定是能猜到我这么做的目的。“这个丫鬟突然引我注意,必定是想让我发觉她,将她待在身侧,好监视我的举动。而我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她以为我并未发现其中蹊跷。其实……我现在已开始防备于她,这样反而不会让她得逞。譬如当下,我有心将她支走,与你商量对付她的计策,她却不知,还以为蒙在鼓里的人是我呢。”      只见沈俊迟瞪着一双眼睛,讷讷道:“我老被教导没心机没心眼,今日总算知道,什么叫做‘老奸巨猾’啦!”      我“哧”地笑了出来,问道:“谁还教导你呀,没人告诉你这不叫‘老奸巨猾’,而是‘将计就计’么?”      沈俊迟面色僵了一僵,俊俏的小脸儿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神色,他道:“那你可想到对付她的方法了么?”      “对付她的方法是小事,对付他们的办法才是大事,换言之,抓住她幕后黑手才是正经,只是我不太晓得我到底身上有什么宝贝需要这样被暗中盯梢,或许……”我心头一沉,我与宋艳关系亲密,难道这个人是冲着宋艳来的?      “那你叫我来……可不光是让我看朵朵的吧!”沈俊迟突然紧张了起来。      我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我这目光呆滞,神情涣散的,就知道昨晚伺候你那个同族妹妹累成这般了。今早困得不行,还硬是爬床给她请大夫,再者……我预备拿出几件值钱的嫁妆典当了……”      “好!无功不受禄,我帮你就是!”面对我的喋喋不休,沈俊迟终于聪明了一回。      “好!一言为定!”我大笑一声,重重拍了拍沈俊迟的肩膀,霍地想起此时自己庭院里说不定有多个耳目呢,忙捂上嘴,低笑一声,“你可是答应我了,你袖管中那个纸条上写了我行动的第一步,你待会回去要仔细照办了。”      沈俊迟垂眸呼了一口气,一副任我宰割的模样。      就这样等妙听换好了衣服,又亲自打扫完书房回到清枫苑之后,我和沈俊迟已然坐在朵朵床边,和已有些起色的朵朵说话玩闹。      又过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我虽见沈俊迟有心还想继续留下来陪朵朵,可还是硬生生地给他撵走了,这请安请得时间过长也不大好。      ***      自沈俊迟走后的第三天,他再次来到清枫苑,郑重其事地向我禀明,说是三日前见得佳人,便不食茶饭滋味,换言之,他要讨我的贴身丫鬟妙听作为小老婆。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小寅更新啦。。又是三天一更。。真是该打。。 33 33、重疾缠身 ...   我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三日前沈俊迟回到墨迟居,甚为神秘地打开我偷偷摸摸塞给他的纸条之后,是多么地咬牙切齿。      我也可以想象得到,妙听得知自己平凡的容颜依然能得到迟三少爷的青睐之后,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看着沈俊迟装出一副我若不交出妙听他就一辈子跪地不起的架势,我忍不住心里乐上一乐,面上却保持肃穆平和答应了,在他终于轻呼一口气站起身之后,我又煞有介事地告诉沈俊迟,他年岁还小,万不能太耽于男女情事。      沈俊迟眼角跳了一跳,揩了一把额前的汗。      又不出三日,沈俊迟便把妙听领走了。      这几日,朵朵的病情时好时坏反复无常,可是吓坏了作为我和朵朵翻译官的沈俊迟,而我如他一般,亦一心在这尨戎族小姑娘身上,连宋斐要见我,我也无暇应付,直到有一天宋斐一封书信,说自己已经赶往南安城的路上,一切安好,还道自己定不忘一年之约,这次回南安城一定为此事做积极准备。      我捏着信笺,将它揉的粉碎,望着窗外乌压压的天空,转目看着朵朵白嫩嫩的脸庞冒出的一粒一粒红色斑疹,若有所思,只怕一年之后,这平王府中再寻不得我宋清这人。      不出半日,平王府内便因我和一个外族小姑娘感染上天花而被闹得鸡犬不宁。      “你别过来!”透着镶有翡翠的嫦娥戏月屏风,我隐隐瞧见沈俊迟有一跃而进的冲动,急急吼了一句。      得知我和朵朵染上天花之后,他已是第三次要闯入这清枫苑了,“我……我已经被染上了,不能……不能再让你也染上这病。”我极煽情地补了一句。      屏风后的小身影僵了一僵,来回在屏风后踱步,狠狠道:“真是庸医!为什么早些时日没有将朵朵的病诊断出来,延误了病情了不说,还……还将你……到现在,竟然说只有五成把握。”      我在这边苦笑:“大夫又不是说治不得,不是还有一半的希望么?”      “一半……只有一半……”沈俊迟的声音突然从暴怒变得低哑,本来尚在发育变声期,这时听得他的声音更加难听,“绿水……绿水已经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惊得几欲穿过屏风走到沈俊迟面前,可心头一转,堪堪顿住了脚步。      “今日知道你和朵朵得了这种病,我就想到是绿水传染的,等去了他们的院子,才知……才知……都是两天前的事情了。”屏风那头的沈俊迟单薄的身躯抖了抖,“都怪我……早就该知道朵朵突然发热与绿水得病初期的症状一样就不是好事情,我还……我还自私地让你将朵朵带进王府,这下害得你也……我,我真自私……”沈俊迟重重地砸向桌子一角。      我这边苦笑又转为干笑,看着床上朵朵昏睡不醒的模样,忍不住心头一酸,却强忍着伤心:“迟儿,你不都说有一半希望么,绿水虽不在了,朵朵那肯定就会好的,她一定没事的,再说,绿水的病没有医治好说不定就是没及时就诊,这不是朵朵一直是在医治的么!朵朵一定没事的……”      “这些庸医,连病症都诊断不出,让我怎么相信他们能治好你们的病,再者你那是什么说法,一半的希望就是,死一个第二个就能活,那岂不是……你……”沈俊迟猛然抬头,虽然隔着一层屏风,可是我分明能感到两道寒光直直朝我射来。      “胡说……我也会好好的,要不怎么我还这么有精神能和你拌嘴。”我打断沈俊迟的话。      “哈!”不想沈俊迟那厢大笑一声,“我就知道又是你这老奸巨猾的在戏弄我。”言语已毕,“咻”地一个箭步便绕过屏风,已至我眼前。      我没反应过来,等见他瞧见我的时候,我还未来得及用手遮住脸部。沈俊迟看见我之后,登时石化在原地,眼神愣愣地停留在我的脸上。      我才意识过来“呀”了一声,用手捂着脸,急道:“快出去!离我远点,别也传给你了,快出去。”      沈俊迟只是站在原地,结结巴巴道:“原来……原来……你真的……并没有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人命关天的事,适合开玩笑么。”我欲哭无泪。      沈俊迟琥珀色的眼瞳再无复清亮,晦暗一片,他垂眸一步一步走出屏风外,又一步一步往门外走。      “迟儿?”我唤道。      “嗯?”沈俊迟缓慢地回头。      “把朵朵带出府吧,找人专门照顾她,我只怕……只怕她若病好了,我又传染给她!”我知道沈俊迟因此事一直觉得亏欠我,又补了一句,“若我好了,她再传染给我,也不成啊。”      沈俊迟“哦”了一声就离开了。      没多久,朵朵就被接出了府,而我每次服药都会嘱咐大夫在额外开适宜孩童的分量,让人稍给沈俊迟。      我怕给人传染上病,下令服侍的丫鬟一个都不得近身,吃穿用度一应放在门口,我自己来取,包括宋艳要进这屋子,我都决不允许。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即使朵朵离开了,没沈俊迟还是日日与我请安,在门口跪上一跪才会离开。后来……宋艳和沈俊迟非要违令进来,我便大发脾气,隔着屏风将他们敢了出去。      我的病情恶化得很快,还不出半月便下不了床,再也坚持不了不让人服侍我的事,更别说有力气阻止宋艳和沈俊迟来看我。若每次两人不巧在我的屋里碰到了一处,免不了有一出好戏看。      宋艳才不会在意自己“下人”的身份,就开始数落王府的三少爷,说他看着自己母妃心善,就往府上带身份不明的病人,害得自己的母妃染上重症。      沈俊迟虽出身低贱,但自尊心极强,以他高傲的尨域族人的姿态,最见不得被别人吵骂,更别说是一个容国下人,然而,每每宋艳这般这般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时,他也只是恹恹地坐在床边,不吭一声。      “艳儿……”这日,宋艳照例一边哭一边念叨沈俊迟的种种不对,连我这成日里昏睡的病人都觉得耳边甚聒噪,不想,沈俊迟就跟被抽了魂魄一样,呆呆地坐在我床边,我实在看不过眼,唤了一声宋艳,望她能给我这个儿子留一点情面。      宋艳的哭声猛然顿住,急忙跑至我床前掀开床帘:“怎么了?”我见状,无力地将头扭在一边,不去看她。她会意,忧伤地将我一望,放下床帘往后退了几步。      我这才嘶哑着声,道:“艳儿,我……咳咳……我有话对你说……”      话音甫落,沈俊迟呆呆地站起身,呆呆地转身,呆呆地离开,一径儿地呆呆的,怎么让我看着竟有点心酸呢!      等沈俊迟走后,宋艳才低声道:“姐……刚才王太医瞧过了,说你这病已经有好的征兆了。”      隔着帘子,我苦笑:“艳儿……我是在鬼门关转过一遭的人了,是什么样的光景我自己心中有数……自王太医给我号过脉之后,哪次不是说我这病已经有好的征兆了?可我瞧着……我这病一日重似一日,今日索性突然有些精神,我便与你说了吧。”      帘子那边的宋艳捂着嘴巴早已泣不成声,只是隐忍着不想让我听见:“姐……”      “给我……给我……咳咳,准备后事吧!”说着,我也忍不住掉了眼泪,“想来我的命不好,十六岁都没活不到,还牵连着夫家也一并晦气得很,打仗的打仗,被吓死的被吓死,出家的出家……是我……命不好!”      “姐……”宋艳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句,扑到床边,狠狠掀起了遮挡在我和她之间的床帘,“你说什么我都听,你别说这话,我难受……”      “别碰我!”看到宋艳伸出手要替我擦眼泪,我拼出全力喊了几句,“艳儿,别碰我,你若把我当成姐姐,你就听我的……去给我准备后事,还有我知道这事不合规矩,可横竖王爷也是再回不到平王府了,我虽与他……其实我还是……艳儿,等我闭眼之后……你求我爹,就说是我临终前的遗愿,我要回家……艳儿,我想家,我想南安城,那是我的家乡,一定……一定要将我的遗体运回咱南安……”我将话说完,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无力地闭上了双眼。      “姐——”宋艳凄厉地喊了一句,      我一心惊,蓦地睁开双眼,喘息道:“我还……我还没咽气呢,我现在累了……刚用过饭也乏得很,艳儿你下去吧,上夜……上夜就让老嬷嬷在外间服侍就行了。”      宋艳虽不情愿,却还是喏了一声就出去了。我当真很疲顿,也沉沉地睡去      ……      “我说……你这老狐狸在玩什么把戏?”      半夜,我正睡得十分欢畅,梦见自己大口大口啃着水蜜桃,满嘴鲜嫩香甜的桃汁,不想被这不阴不阳地叫声给吵醒了。      谁……老狐狸?    34 34、瞒天过海 ...   不行不行不行……!   我默默在心里念了不下百遍,告诉自己千万千万在这个时候不要做傻事,否则……功亏一篑啊。      我重重地咳了一下,翻了个身,眯着眼睛恰巧能看到声音的来源所在。   嗯,他这般模样我倒不是第一次见。      在这黑暗的室内,沈俊卿的一袭白衣能将整个黑夜点亮,似乎有微弱的浮光在他周身缓慢流淌,他斜倚在墙壁边,身侧是半盒半开的窗户,清风乍起,缭乱着他的衣角袖摆随着披散的发丝一同在空中飞舞飘荡。因为蒙着面纱,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垂下眼睫,眼角眉梢流溢着俊艳明丽之色。      霍地,沈俊卿蒙抬眼,眼神如鹰隼一般犀利,直直地朝我射来。我忍不住闭上眼睛,又重重咳嗽了声,再翻个身不想看他了。      “都知道平王府的小王妃得了天花,你该不会……这一病就病死了吧!”我并未听到有脚步声朝我走近,但沈俊卿的声音却明显近了,似乎他就对着我的后脑勺言语。      什么死不死的,多晦气!我要沉默沉默沉默……      “你这小把戏,也就只能骗骗外人,何苦在我面前装模做样,我可有的是办法让你的‘病’立刻好起来!要不要试试……嗯?”身后的声音越发近了,随着他尾音的提高我心里由不得一阵紧张,不知这个从外表到内心都如狐狸一样的沈俊卿要用什么方法对付我。      身后窸窸窣窣,沈俊卿坐到床边将我的身子扳了过来面朝他,因为不敢睁眼看他,也不知他打算要做什么。只是我这厢等了很久很久,已经做足了他要对付我的准备,可是他那厢却一直沉默未有行动。      突然听到沈俊卿轻笑一声,随即感到面颊被什么冰凉的东西划来划去,痒痒的,麻麻的。      “你……这是买的哪家的胭脂水粉啊?红妆楼,还是碧秀阁?”沈俊卿不阴不阳地又补充了句。   真是糟了,果然被沈俊卿这个娘娘腔看出了端倪。      “还要继续装?”沈俊卿淡淡问问了一句,似乎对什么又浓了几分兴趣。“真让我拆穿你,你才肯承认?”      装傻充愣谁不会,就不理你这个娘娘腔。      沈俊卿又轻笑一声,“碰”地一声响,我还未做出反应猜度这是什么物什发出来的声音时,就感到又刺鼻的味道窜入鼻端。      “我看是你忍得久装得久,还是这防狼飞雾厉害?”沈俊卿顿了顿,又道,“憋气?脸都憋红了,可别为了想避人耳目而装死不成,反倒真给憋死了。”      “算了算了算了……”我一挥手将沈俊卿手中的辣椒瓶子推倒一边,奋力坐直了身子,没好气地道,“你到是要做什么,三更半夜地跑来捉弄人!”      沈俊卿露出的一对长目,满天星雨都跌进了那双眸眼里,他晃动着手中的瓶子道:“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你才吸闻了多少就耐不住”      “你——”我指着沈俊卿的手抖啊抖,情绪失控地吼里一句      “你可以再大声些,让合府的人都知道他们的王妃这几日都是装病的。”沈俊卿含笑望着我,把玩着手中的小瓷瓶。      我因被人当场揭穿而尴尬地干笑两声,看着沈俊卿闲来无事却非要找我事的模样,心里忍不住惆怅一番。   以为等到我“死”后入殓,在回南安城的途中偷偷溜走,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开始我我绿水青山的江湖生活,可是偏生这府上向来有一个也如我一般会装的。   沈俊卿装鬼,我装死。   所以我的周密计划在他面前就如三流水准的小把戏一样,就这样被拆穿了。      我眉头一拧,有些愤懑道:“说过了,任你处庙堂之高波谲云诡,而我自江湖之远绿水青山,自此以后,你阳关道,我独木桥,此生此世,各安天命,永不相欠,你……怎么食言?”我盯着沈俊卿蒙在脸上的面纱,心里明白了一事,看来他来这里并不完全认为我是装病的,否则他不会因怕我传染给他天花而蒙着面纱,那他半夜来我屋中的目的并不全是拆穿我咯?      沈俊卿习惯性地挑挑左边的眉毛,从他凤眸划过的神色判断,此时他必是似笑非笑的表情:“王妃的意思是说,我食言了?”      我不明就里,定定地看着他并未言语。      “你说我是干扰了你的计划行动,还是……当着外人的面来见你,让你我不能成为见且仅见过一次面的……嗯?”沈俊卿拔高了提问的声音,面上玩味的神色渐浓,“那既然王妃都这样说了,我总不能白担这样的名声……不如……”      “我错了我错了。”这沈俊卿,撇开勾引我家艳儿这一重大恶劣行径之外,我觉得他还是一个瞒不错的少年郎,依稀记得那晚他助我将沈俊逸吓死,还不住地安慰我这个杀人凶手,可是时至今日,我才觉得自己像一只老鼠,在沈俊卿这个猫爪下被逗弄地疲惫的老鼠。      沈俊卿轻笑一声,鼻端的气息将面前的面纱一荡,飘了起来,恰恰露出他好看的唇形和尖削的下巴,大抵看到手下玩物求饶,这波斯猫露出了洋洋得意的神情,他从腰间取出一个瓷瓶,递到我眼前,轻声道:“这个给你!”      这波斯猫玩够了,虚荣心也膨胀到无限大,便一送爪子决定饶老鼠一命。      我心头一乐,伸手就要接过沈俊卿的瓷瓶,可是,突然想到一件事,刚触碰到瓷瓶的瞬间像被烫着了一样,猛然将手缩回。      沈俊卿眯了眯眼,看了看刚才反应过头的我,似乎也是明白了,他盯着另一只手中的防狼飞雾了然笑笑:“我没你那样淘气,又拿一瓶辣椒面儿当药丸,这个收好了,必对你有用。”说完,他走至我跟前,低头凑到我耳根如此这般的告诉我这个瓷瓶内装的药丸的用处。言毕,他直起身子,朝后退了几步,“可记住了?”      我低着头点了点。      “那我走了,你多保重!咦?”      随着沈俊卿一声惊异,我将头垂得更低了,故意岔开话题:“你,你,你有这么好心么?会帮我?”      沈俊卿轻哧一声:“我确实没那么好心会帮你,所以我帮的是我自己,我可不想知道我秘密或者说成是把柄的小姑娘天天与我住一个屋檐下,索性放他远走高飞,最好此生此世都永不再见!”      我依旧没敢抬头看沈俊卿,只听“呼”地一阵小风刮起,他已经走了。我这才慌张地关上窗户,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发呆。刚才也不知为何,当沈俊卿低头与我说话时,他面纱时不时在我脖颈处扫来扫去,言语的气息划过我的脸颊,只叫我浑身都不自在。      又没过几日,我这得了天花一直昏迷不醒的王妃突然睁眼来了精神,我对身旁一直守着的宋艳低声道:“你去……将迟儿唤来,我有话对他说。”      宋艳应了一声,没一会就见床帘外站着一个小人影。      “迟儿……朵朵怎样了?”我自己也未料到朵朵竟让我这般牵肠挂肚。      “好,很好,已经活蹦乱跳了。”沈俊迟低低地道。      我长叹一声:“这就好,这就好,只是……我以前就听说,这病若好了也会落疤的,小姑娘长大都爱美,你想办法给她治疗脸上的印子。”我顿了顿“果然哪,是应了我那句……”      我言语未完,就见沈俊迟失控地将阻挡在我与他之间的床帘撩开,探出一双微红的双目,染得那对琥珀瞳仁都失去了光彩,他伸出手在床沿摸索,无措地像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一般,直到握住了我的手,脸上才露出半分的释然神情。      我复又长叹一声,和沈俊迟相处这么久也逐渐知道了他古怪的脾气,有时装过无赖,有时玩世不恭,甚至还愤世嫉俗,但本性纯良,希望得到别人的重视和认可,假象的背后其实包藏这一刻倔强的极重感情的心。      我知道因为朵朵我才感染上天花,这让以前对我很不敬地沈俊迟觉得亏欠了我,思及此,自己的心又开始酸酸的。      我想将手挣脱,怎奈沈俊迟坚定地握着我的手不松开,他喃喃道:“你……是不是一直把我当儿子看。”      “那是自然了。”      沈俊迟眉头微蹙,唇抿一线,似下了很大决心:“那你若不介意……容我叫你一声娘吧。”      果然觉得是欠我的,竟然把我当娘一样孝敬。我勉强笑道:“迟儿,其实……不是我介不介意,而是你要介意,你的娘只有一个,是她,也只能是她,你我都清楚我们不过是被别人强加了一层母子关系,其实年龄相仿,更像姐弟……”      沈俊迟因我的拒绝,面色一凝,随即又一舒。      我又道:“迟儿……姐姐问你,你可对江湖感兴趣?你可知名胜江湖的隐云谷?”      沈俊迟皱眉,兴许接受不了我的跳跃性思维,茫然道:“什,什么意思?”      我定定地看着沈俊迟半晌,没再他脸上找出半分兴致,便闭上眼,淡淡道:“罢了,你且退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嘿嘿。。。 35 35、一粒药丸 ...   我记得往年在宋府过腊八之时,这一天一定会有腊八粥喝,小时候不大懂,不知为何这日喝的粥要比平日喝的粥香甜美味,特此问过厨娘缘由,彼时厨娘会耐心地给我解释,说腊八粥里添加了很多物什,有莲子、百合、珍珠米、意仁米、大麦仁、粘黄米、芸豆、绿豆、桂圆肉、龙眼肉、白果、红枣及糖水桂花。   年年如此,今年却除外。   我拉过宋艳的手,声嘶力竭地提点了她半日,告诉她人死并不会就此真正消失在世间,到时我与她还是会再见面的。而她呜呜咽咽地伏在床头只当我在说临上黄泉路的玩笑话,我一抚额,索性再不啰嗦此事,等我今日一“死”,真身逃离之后,来日在宋艳面前一现身,她便知道我此番话语的本意了。      趁着宋艳伏在床头大哭之时,我小心地拿出藏在枕头底下那日沈俊卿给我的药丸,塞到口中,入口即化,清甜幽香。须臾,药丸的效果起了作用,我的头脑逐渐不再清明,眼前景物益发模糊,我大着舌头,拼劲全力突出最后一句话:“艳儿……我只想安安静静的……你声音小些……不要引来旁人……”      合上双眼,只觉身体陡然变得很轻,却迅速下沉,仿佛要跌入万丈深渊一般,耳旁是宋艳抽抽搭搭哭泣的声音,格外清晰,又好似从千里之外传来。      我心道不妙,这该不会就是死前的真是感受吧,莫不是沈俊卿给了我一粒“速死丸”?      娘嗳~~我当时怎么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就信了沈俊卿的话。他才是王府中最巴不得我死的人,我此时因得天花而死简直是甚合他意啊!      “姐……姐……你真是命苦啊……艳儿知你素来仰慕贞王……贞王明日就能到达京城,我还说……还说安排你见他最后一面……可这……可这……姐——”      宋艳啼哭丧姐的哭声仿若离我越来越远,且我的神志更加混沌不堪,勉力才将她的此番话语听清楚,不由地跟被雷击了一样惊了一惊。      贞王……姬瑢……      我若此时“死”去,只怕这辈子再不会与那个有着花一样风姿的男子相见了。      以后我会选择另一种远离朝堂的生活,成为一个不是南安城宋将军女儿的女子,一个不是平王府小王妃的妇人,只是一个平凡甚至平庸的百姓,更高级点的无非就是碰见了高人愿收我为徒游历江湖,如果能进入玄隐谷那是最好啦。      总之,不会再是“宋清”此人。      不是“宋清”的我,可以默默地看着自己重要的人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却惟独不能相认不能相见。      还来不及告诉我心中一直对他的欢喜,然而此生此世,与君就此别过!      我心中的小小执念突然在宋艳的一番哭诉之下瞬间膨胀,一方面想着,我若现在“死”了,这些时日来我在王府的处心积虑总算有了结果,前面绿水青山的生活正在不远处等着我,一方面又想,那我这辈子再别想见姬瑢的面了,就晚“死”一日吧,总归得让我见姬瑢一面,我可不想把我对他这几年的心思带进坟墓。      再者……万一这药丸没有沈俊卿当时说的那么有效,不会让我假死七日怎么办?或者或者,万一我七日后醒不来,真的就此咽气怎么办?      总得……再问问他,得保全我才好。      我心里的“反正现在就是不想死了”的想法益发强烈,我奋力挣扎想睁开眼睛,可是几番探索几番尝试都失败了,耳边一声一声宋艳悲切凄厉的叫声转渐消弭全无。      不行!      心中有一个声音呐喊着——不行,宋清,你要醒来,见贞王最后一面!      这个声音如此强劲响亮,一声一声似闷雷在我脑海中回荡,将我从混沌的状态一点一点拉回现实,趁着自己还有一次清明存在,颤抖着牙根狠狠将舌尖咬破。      尖锐的疼痛霎时传遍全身,带着我的意识渐渐回转。      “咳……”轻咳一声,我趁着疼痛强行让自己睁开眼,眼前的景物依旧很模糊,我看见一个人影在脸上方晃动,我动了动嘴皮,“去……去叫卿……卿儿来……”      我真的是拼尽全力吼出这句话,不想却若蚊子哼哼一般低吟了。      人影抓住我肩膀的力道忽然收紧,我感到宋艳的指尖似乎都要嵌入我的皮肉里了,可想而知,王府的王妃徘徊在死亡的边缘,挣扎着醒来却是要见一个关系不太亲厚的人是多么的令人惊异。      “快……去……”我急得又低吟了一句,时间宝贵啊,我可不知道靠自己的意志还能坚持多久,若是等不到沈俊卿给我解药,可是白花了我满腔热情。      “卿儿?卿儿?……临终你竟然要见的是他?”宋艳哽咽着说完,就离开了。      我却惊异得紧,这药丸会封人五识么?看不清也倒算了,怎么耳朵也不灵光了,宋艳好听的嗓音怎么突然变得如公鸭一般嘶哑?      我在这挣扎的煎熬之下,觉得似乎过了很长时间,才听到有纷乱的脚步声走至我床前。      “你……找我做什么?”那人伏在我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      不知为何,我此时竟然很不应景地联想起那日沈俊卿带着面纱在我耳边说话的情景。      “还……有其他人么?让……让他们都出……出去……”我又再舌尖处咬了一下,霎时血腥气充斥在我的口腔中,我不得不让猛烈尖锐的疼痛感支配我的意志。      我听到沈俊卿倒吸一口气,模糊中看到他抬起衣袖擦拭我的嘴角:“都出去了……你……这是做什么?”我以为我听错,才听得他的声音竟然带着些许的隐忍与颤抖。      “给我……给我解药……我……”想再说下去,已没了半分力气,这样支离破碎的言语,想来沈俊卿也猜不出我真正的用意,狠狠心,第三次咬住自己的舌尖……      就在这时,沈俊卿伸出一只手一把钳住我的下巴,迫使我的牙齿不能咬合,有那么一瞬间我心中担忧的想法再一次回旋而过——沈俊卿真的是要我死。      此时,我真如一块烂泥巴一样使不出一点力气,唯一能让自己清醒的办法在沈俊卿的阻挠下无法施展,只能瞪着双眼望着他,委屈地两行泪汩汩而落。      黑暗……黑暗……我深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胸口一滞,我彻底跌入了黑暗中。   沈俊卿,我做鬼也不要放过你!      “噗”……   胸腔内仿佛堵着得一团棉花终于让我尽数吐了出来,呼吸立刻顺畅。“做鬼……也那么难受?真是的。”舌尖麻麻的,说话都变了调,我摸索着顺手拿起一块布在嘴巴上摸了摸,睁眼一瞧,竟然是绛红色暗绣梅花纹路的上等缎料,这……好像是沈俊卿平日里最爱穿的衣裳,听说,这细致精巧的绣纹还是他的爱妾画浅亲手缝制。      再定睛一瞧,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到处都是我喷的血渍。      我竟然没有死么?      “若非我阻止,只怕你这最怕死的人最后得落个咬舌自尽的下场。”一声不阴不阳地语调,惊得我扔下沈俊卿的衣摆,向后缩了缩,不敢抬头看他——是我小人了,他并非想害我!      “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做出这样的举动?”沈俊卿轻声问。      我依旧不敢抬头,小声道:“是发生了一些变化,我想晚死一日。”      不想,沈俊卿猛地站起身,了然冷笑数声:“好,好得很。王妃可知这药丸于我来说是本是什么用处?”      “不知道。”我摇头。      “你当然不可能知道。”沈俊卿好似很生气,原本压抑着得声音陡然提得很高,我的心跟着一紧。“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会让王妃放弃自己部署好的计划,原来……原来竟然是为了晚‘死’一日,解决自己的私事?”      沈俊卿竟然如此聪慧,连我晚死一日的真实想法都猜出来了,可也不至于把他气成这个样子吧,要说沈俊卿不冷不热、玩味挑衅的模样我倒是见得多,动怒还是少有。      “就是一粒药丸而已,你再给我一粒,我以后还你两粒就是。”我赌气道,“用得着这么小气么?”      “我小气?你可知道这世间有几粒,我又用了多少手段花了多少心思才弄到一粒?”      “一粒?你只有一粒?”我问道,那岂不是我浪费了这粒药丸,以后想寻“死”都寻不成了,若这一粒药丸本来对于沈俊卿有很大用处,后来送给我让我却浪费掉了,那他确实挺生气的。      “枉我……枉我……方才以为出了什么要紧的事,为了你……”言语未完,我听见沈俊卿脚步踉跄地朝后退了几步,就要摔倒。      我赶忙从床上下来去扶沈俊卿,他将我一推,继续道:“我真是瞎操心了,连七日后接应你的事一应都准备好,不想,你这边说想晚死一日!”      我知道自己做的确实过分,不住地赔笑道:“你别生气了,是我错了,不如罚我替你洗衣服吧!”我指了指他那身绛红色的却沾满了血渍的衣裳。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嘿嘿。。明日还有一更。。。 36 36、恶毒王母 ...   沈俊卿颇无奈地皱了皱眉头,缓缓舒了一口气,声音不再生分严厉,低声道:“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要求我?”      我冲沈俊卿展颜一笑:“真是知母莫若子!”      沈俊卿面色一僵,长目微合,眸低划过一丝复杂的神情,手一挥,不耐烦地道:“有话直说吧!这屋里的动静如此之大,只怕外人早都起疑了!”      我展展亵服的衣角,清了清嗓子,端起九天之上王母该有的派头,一字一句道:“你和宋艳使不得。”      在得知宋艳倾慕于沈俊卿之后,我心中便开始酝酿这一出王母棒打鸳鸯的戏份,但是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我有了装死逃出王府的法子,彼时我想,若我的“遗体”运回南安城,宋艳必是随之一起离开王府,那么她和沈俊卿的恋情估摸着也没可能在继续发展下去了。只是天意弄人,万万没想到我自作聪明却将这场计谋变成泡影,没有了那粒假死药丸,我从王府逃离的机会小之又小,不如从长计议才好,可这样宋艳依旧会留在王府。我只怕她情根深种,一下就吊死在名为“娘娘腔”的这棵树上了。      所以,棒打鸳鸯的戏份得继续。      “什么?”沈俊卿豁然睁眼,本是如星斗碎玉的眼眸立刻黑得如深渊一般,仿佛能吸人魂魄似的。      我定了定心神,又一字一句道:“我说……你和宋艳使不得,你必须要离开她。”      沈俊卿轻哧一声,冷冷道:“那王妃您说……我和谁就使得了。”      “你和画浅不就是挺好么?能不能……能不能不要打艳儿的主意,她是我……”我话语顿住,未敢再言语,若是让旁人知道宋艳并非我的贴身侍女而是宋府的千金,那可真是丢尽爹爹的脸面了。      “我和浅浅固然很好,可是艳儿也不错,敢问王妃,这……有什么冲突之处么?”沈俊卿长袖一甩,又恢复了他平日不冷不热不阴不阳的语调。“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不是么?”      “不公平!”我忍不住愤恨一句。      沈俊卿闻言挑眉,眼神落在我脸上,盯了很久,才道:“什么不公平,说来听听,我若觉王妃说的有理,便依你所说行事。”      “凭什么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就不能……就不能……”虽然觉得难以启齿,可看着沈俊卿含笑玩味的表情我就来气,于是一咬牙便道,“女人就不能三夫四郎!”      沈俊卿的表情定格了须臾,突然将头偏在一边,肩膀不住地抖动,连同在他肩头披散的发丝一同颤抖。      “好笑么?我觉得容国律法得改改!”我赌气道。      “好……好一个三夫四郎……”沈俊卿笑够了,再看我时已恢复了先前的面容,他缓缓走近我,俯身对我低声道,“那你说说……除了嫁给我父王,你还想与谁能使得?”      “我……”我呼吸一滞,抿唇不语。被个小辈这样问,确实让我脸面有些挂不住,脸不由地热了起来。      也不知沈俊卿想到了什么,突然失去了问我这句话的兴趣,直起身,话锋一转:“今日,你既然选择与我说这些话,便说明你劝服不了艳儿,可想而知不是我是否打她主意的问题,而是他愿不愿离开我!再者……宋艳不过是你的一个婢女罢了,你有何舍不得将她与了我,难道是我配不上她么?”      说来说去,又绕回到宋艳真实身份上的事情了,我一横心便道:“好,我实话告诉你,并不是宋艳配不上你,而是艳儿她的尊贵身份完全能和你门当户对!”      “哦?”沈俊卿轻吐出一个字,显得漫不经心,好似这个于旁人来说如此惊人的消息他早意料到了一般。      “是!”我重重点头,“她不是我的婢女,而是我的妹妹!和我一样是宋府的千金小姐!你说……我这样宝贝的一个妹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怎样?”沈俊卿语气冰冷,脸上像覆了一层冰霜,面无表情,“王妃的意思是……你宋府的千金小姐嫁给我是如此丢人如此不堪的事情么?”      外人都说沈俊卿风流俊美,神姿隽雅,谦和有礼,要我看都是谣言,是吹牛的。就今日这短短的交谈,哪句话我若说不到沈俊卿的心坎上,他边大摆倨傲清冷的神情,冷言冷语相对。      我到底是大家闺秀,断不能表现出相同的没教养,稳了稳心神,道:“本妃倒不是这个意思,本妃不让你与我家艳儿在一起也是为卿儿着想。”      沈俊卿冷哼一声,背对我负手而立,像是我给了他莫大的委屈。      “第一、我家艳儿是因为怕我远嫁在王府中寂寞在陪我一起来的,她早晚都要回南安城。”      “世间像她这样善解人意的女子少有,这只会让我更加敬佩于她,再者……你能远嫁京城,她就不能了么?”沈俊卿反驳。      “第二,她是千金小姐,断不能给谁家少爷做小,即使那家少爷已经有了一个想扶正还捧在心尖尖的人也不行。”      沈俊卿轻笑:“好在那少爷的小妾从不是一个爱争名分的人。”      “第三,宋艳是我妹妹,不管是亲子还是继子,你合该称她一声“小姨”,你们又怎能成亲!”      沈俊卿身形一僵,沉默了半晌都未再言语。我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好歹是靠这一点说服沈俊卿了。      “容国民风旷达,早摒弃了前朝陈腐的礼数教义,我与艳儿非血缘亲,若结为连理,搬出容国律法也不能阻挡。”沈俊卿说完,转过身,一副如沐春风的模样。      “你……”好啊好啊,只要占有口舌之利,就是一副洋洋得意的丑恶嘴脸。一想到不谙世事的艳儿要投入沈俊卿这个狐狸的怀抱,我心里忍不住忧愁起来,其实我早知道,若是两情相悦,世间又有什么能分得开彼此呢?“一将功成万骨枯,我有私心,只怕艳儿以后伴你身侧,会……会……”说到这,我声音愈发地小,泪水忍不住涌了出来。“艳儿……艳儿没有过我这样的经历,她还不知道……平凡安稳才是最圆满的生活……我现在……多么……多么想拥有那样的生活,所以,我希望艳儿她以后能这样就好了。沈俊卿,算我求你,离开他好么?”我仰起脸望着沈俊卿乞求,泪珠顺着两腮滚滚而落。      沈俊卿定定的看着我,神色眼神都颇为复杂,良久良久,他轻叹一声,伸出指尖就要碰触到我的脸颊,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自嘲一笑,又一根一根将自己的指尖收回,转身,冷冷地朝门外走去,空留下一句话语。      “我若这么做了,你拿什么回谢我!”      **      五日后。   “宋清,你这身子恢复的能行么?确定明晚参加皇上寿宴没问题?”   我狠狠地剜了一眼沈俊迟,笑道:“你没大没小的,竟然管你母妃连名带姓地叫。”   沈俊迟抓抓头嘿然一笑,琥珀色的瞳仁仿若将满屋的烛光吸入眼底,十分闪亮。      五日前,平王府二公子沈俊卿在王妃弥留之际寻得一颗稀世珍丸,能治百病,王妃服入之后,重疾果然迅疾痊愈。      王府上下内外都这样传着,独独我知道那日我和沈俊卿因为某些事情闹得差点打起架来。      最叫我忍受不了的便是翌日从青玉阁来了一个丫鬟,捧着一件沾染了血渍的绛红色长衫。   看到那件衣物,我差点气得一个跟头真过去了。      后来我的“病”一日日地好起来,因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说,两次弥留却未死让我身边的人都认为我的福气将至了。      要我觉得,福气什么的都是次要,最要紧的是,皇上明日六十寿辰,京中四品以上官员都被邀在其列,按理我应从夫才能参加皇上寿辰,料想皇上因平王被俘异疆,体恤我与沈俊迟这对儿孤儿寡母,也应邀在列。      按说,我这身子骨确确实实不太中用了,倒不是因为孱弱,而是在床上躺的时间过久,缺乏锻炼,身体总是懒懒的。不过……明日给皇上祝寿,作为皇上最小的一个弟弟,贞王必是会参加的,说什么明晚也要打起精神来。      好不容易又熬过了一日,总算盼到皇上六十寿辰这日,未到申时,我便开始对镜贴花黄,让宋艳替我梳妆打扮。      宋艳也一般懒懒的,心不在焉。今日她去过青玉阁后,便是如此无精打采的神情了。看来沈俊卿没有食言,果然不再搭理宋艳,不过他也没说错——不是他是否打宋艳的主意,而是宋艳压根不愿意离开他。      看着宋艳伤情的模样,我心中酸酸的,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我自己却充当那最可恶的毒妇。      不到半个时辰,宋艳已为盘好头上好妆,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忍不住惊异了一番,我知道自己最多长得叫个讨人欢喜,没想到在病床上吃得清减的数日,堪堪将我的圆脸盘塑造成一个瓜子脸,这样也显得双眼甚为明亮,嗯,看来减重很重要,打扮也很重要。相比之下,镜中宋艳本艳丽无双的脸此时却了无神采。      宋艳看到我在盯着她,突然两行泪珠唰地滚落而下,委屈地道:“姐,你说的没错……大凡男子对自己情人都很温柔,装……也得装得极好……”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嘿嘿。。小寅看到文底下光秃秃,怎么不长点“留言”呐??? 37 37、参加寿辰 ...   瞧着宋艳此番楚楚可怜的模样,我这做姐姐得按说心里该堵得慌,可是此时却乐出了花儿——宋艳总算是看开了。      我撇撇嘴,装出一副也很沉痛的样子,伸手抹去宋艳脸颊上的泪花,语重心长道:“艳儿,美貌只是迷惑人的表象,时至今日你便晓得了美貌的男人的话是信不得的,尤其是像沈俊卿那样的……”那样的公狐狸,我忍住没有将自己心中所想说出口,“咳……那样出挑的人,又有官衔又有地位,身边不乏温柔美丽妩媚可爱的女人追捧,他又怎能只为一个女子所牵绊,我们走着瞧吧……他虽现在将画浅捧在手心,可迟早会走他父王的老路,到头来只会伤了一堆女人的心!”      宋艳低垂着头,长卷的睫毛上犹自挂着泪珠,美丽的少女方情窦初却为情所伤,委实让人有些心疼。她点点头,没再言语。      我轻叹一声,开始怀疑自己这样做是否是对的,可一想到沈俊卿说放手就放手,我心里又庆幸自己还是做了这样的决定。      其实我百般说服沈俊卿离开宋艳,并非只是真的一心让他俩分开,实则还存了另一番心思。      如果沈俊卿在我面前坚持要和宋艳在一起,并且能理清他和画浅之间的关系,那我也放心将宋艳托付给沈俊卿。      可沈俊卿说放手便放手,我心中倒不知是喜是忧。      我拉过宋艳,抱着她柔声道:“艳儿,不管怎样,姐姐都希望你能得到自己的幸福,经历过这段感情之后,你便知道你需要的是什么了,知道么?”      我很少在宋艳面前自称“姐姐”,宋艳也知道但凡我这样,便是对她说的都是掏心掏肺的话。宋艳吸吸鼻子,乖巧地点点头,低声道:“我知道姐你都是为我好,我还知道你为了我和他在一起操了不少心,你那么担心我关心我,我却在你需要我陪着的时候不在,艳儿……艳儿……觉得实属不该,你却从来都不责备艳儿,早知道如此,我便一开始就听你的话。”      听宋艳这番话,我便知道她亦明白我的良苦用心,我笑道:“艳儿,你这么乖巧懂事,会有个真正懂你的人去呵护你关爱你的,知道么?”      宋艳点点头,终于笑颜如花,抹掉眼泪,替我理了理褶皱的衣角:“姐……时辰不早了,想来三少爷在外面等的都急了,你快去吧。”      看着宋艳明丽的笑容,又恢复了以往神采奕奕的样貌,顿时心中宽慰许多,便辞别了她,朝王府正门走去。      王府正门外停着一辆马车,我刚走出门,就见一个人影闪到了我眼前,我眼目为之一亮。但见一少年一袭紫色捻金锦袍,长冠束发,玉带缚腰,显得那小身板有几分英挺的身姿。      沈俊迟本就莹润闪亮的琥珀色瞳仁有一霎那突然璀璨生辉,似有流光在眼底飞舞流转,他朝我眨眨眼,长卷的睫毛如小刷子一样上下忽闪着,模样十分可爱。      哎呦呦,这小少年真是出落的益发俊俏。      我伸手忍不住朝他脸蛋掐上一掐,犹记得我与沈俊迟第一次见面时,就是这般举动,彼时我勉力捏他的肉也只能提拉出一点皮来,这次的手感却十足的好:“迟儿,今晚你装扮得非常得体。”我诚心地夸赞。      不想沈俊迟偏头挣脱我的手,极不情愿地蹙眉瞪了我一眼,嘀咕道:“我都大了,别老这样对我,再说……我这样也不是为了配得上宋清你么!”言毕,又抬眸将我一望,眼底似有笑意。      我琢磨着这句话觉得甚不是味儿,可是哪里不对又想不出来。      就这样我和沈俊迟坐上了去往皇宫的马车,未几,便到了宫门口,宫门口已经排了一溜儿达官贵人的马车和马匹。      我和沈俊迟下了马车,进宫门由一个公公引领着去往今晚皇上摆寿宴的明霞殿。离寿宴开始还有小半个时辰,此时明霞殿内外已经有好些人互相攀谈,我一路和沈俊迟走来,看到文官或谈论国政改革或对诗词歌赋,武官或交流兵法剑术或议论军事时局,无不三三两两抱成一团儿,包括那些贵族夫人们也是凑成一堆互相打趣,相比之下像我和沈俊迟这样不能对文又不能动武的妇孺小儿还是少数,显得我们母子俩格外落寞无人搭腔,然而我却欢喜得紧,也省了和那些我压根姓名和官爵凑不到一起的人说些的客套语。      又过了一刻钟,公公引着众官及家眷入明霞殿落座,我领着沈俊迟欣欣然地入座,坐定之后,将入座的人从头至尾看了个仔细,又将每进来的一个人左右瞧瞧,最后干脆一直朝殿门外看。      “小心……脖子扭住了!”一声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打趣在我右侧响起,我忍不住惊了一惊,心说,这座次位置排得可真讲究,一边做着一个儿子。      我从殿外收回眼神,转目看向右手边的沈俊卿,他一身藏蓝色锦袍,除了腰间一枚芙蓉玉佩外没有更多的配饰,显得不华丽也不贵气,饶是这样朴素淡雅的装扮,却偏偏将在座的锦衣华服公子都比了下去,此时他百无聊赖的把玩着长桌上的杯盏,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修长的指尖,好似方才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不是出自他口中似的。      看到沈俊卿这个伤怀表情,我突然想到了我家艳儿,试想沈俊卿在自己的庶母百般阻挠下终于狠心离开了一个大美人,实在是可怜可惜且可叹,我突然觉得很亏欠了他,同事也完全过滤掉他方才讽刺我的话语。      我看了看桌上就餐前的点品,用银筷夹了一块龙须酥放入他的盘子上,轻声道:“尝尝这个,酥松绵甜、香滑可口。”      沈俊卿把玩杯盏的指尖猛然一顿,偏头看我,披于肩上的青丝如黑色的绸缎一般“唰”地一下顺势滑落,有一缕恰恰落在了我刚为他夹的甜品上。      我皱眉,伸手替他将发丝重新拢起来,怎奈我坐于沈俊卿的右侧,而是他左侧的发丝垂落,我只能伸出两只手环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头发归拢好。沈俊卿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随即又盯着那块龙须酥出神,我知道他素来喜洁,只怕这沾染了发丝的甜点他不会再食用了,我将我桌上的龙须酥推给他,拿起他不想再食用的放在我跟前,笑道:“扔了怪可惜,我不介意。”自从见识过外族小弃儿的生活,我便再不会浪费粮食了。      沈俊卿定定地看着我,为了表示我真的不介意,我便捏起龙须酥一口塞进嘴里。      酥松绵甜、香滑可口,不过好大一口啊,我梗着脖子艰难地咽了下去。      因为太过甜腻,弄得喉咙痒痒的,忍不住就要咳嗽,这时背后被轻轻捶了几下,眼前又多了一杯茶水,我接过咕咚一口喝下,才将咳嗽直至住。      沈俊卿从我手中拿过茶杯,轻声道:“我不喜甜食,你若那么爱吃,不如这块你替我吃了吧。”言毕,将眼前的龙须酥夹入我的盘中,又倒了一杯茶递给我,四目相接的刹那,他的面皮抖了抖,似乎在隐忍着笑意。      不爱吃甜食,早不说,害我自作多情白操心一场。      我看了看这块龙须酥,想到终归是我亏欠了沈俊卿,于是决定破天荒地顺他一次,遂在沈俊卿的注视下,一口一口将它吃完了。      好甜好甜,其实我也不喜欢吃甜食啦。      沈俊卿倒还算贴心又为我倒了一杯茶,我忙再次一饮而尽冲走口中能齁死人的甜味。      “咦?”沈俊迟突然疑问,眨眨眼睛看了看我眼前的盘子,道“宋清你原来这么喜欢吃龙须酥啊,我刚好不爱吃这个,还想着不吃就浪费了呢,那这块你也吃吧。”说完,将自己桌前的那块龙须酥让给我,又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我,一副邀功的模样。      我欲哭无泪啊,这孩子虽说比以往爱说话爱笑闹了,就是还是一如既往地傻气。      “迟儿,我……我吃不下了……”我看着那块龙须酥,捂着嘴有种想呕出来的冲动。      “嗯?”沈俊迟秀气的眉毛一皱,满脸不悦,“你都吃那个姓沈的了,为何不吃我的?”      我眯了眯眼,思索着这句没来由的话,就是不吃那块龙须酥而已,怎么就炸了毛了,这小子的自尊心还是那么强烈啊。      “反正你与我同姓,吃我的和不吃我的,吃你的和不吃你的,有什么差别?”沈俊卿眉毛都没有抬一下,继续盯着桌前的茶盏,“除非……你不承认与我同姓!”   漫不经心的语调,却让我这做在两个儿子中间的娘感觉到了丝丝冷气。      沈俊迟重哼一声,一脸“与你这姓沈的的一个姓是我莫大耻辱”的表情,撇撇嘴不再理会,转目看向我,又眨巴眨巴眼睛,琥珀色的瞳仁在宫灯的照耀下异常清亮,他道:“宋清……你乖哦……快吃了吧!”      我长呼一口气,为了避免两人再次开战,极不情愿地捏着那块龙须酥,打算还是一口塞嘴里。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人群窃窃私语突然骚动起来,我眼角一跳,余光瞟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向殿内走近,手一抖,那块龙须酥不偏不倚刚好落在沈俊卿的衣摆上。    作者有话要说:小寅又更新啦。。。咳咳。。剩下的你们懂的。。 38 38、皇上寿辰 ...   “对……对不起。”看到沈俊卿白皙的脸庞已暴出一根青筋,我连忙道歉抽出袖间的丝帕替他擦衣摆。怎奈我手颤抖得厉害,本是只沾了一丁点的藏蓝色的衣袍,硬是让我弄得到处都是白色的龙须酥渣渣。      而此时殿内陡然没了交头接耳的声音,随着白色身影的走进变得异常安静,似是在坐所有人皆不忍打破一样东西。      我忍住纷乱的呼吸,抬眼看那一抹雪白。      妍花飞溅惑人眼,珠玉生晕乱心间。      那人胜雪的白衣,拖曳及地,繁繁复复层层叠叠划过明亮的大理石板,似朵白莲雅洁出尘,不染埃土,耀眼的光晕芒泽堪堪将殿内二十八盏琉璃宫灯比了下去,让人眼目为之一亮。      他微微一笑,更显得如画的眉目清贵优雅,为本就美得无法描摹的容颜添了一分心惊动魄的俊艳。      淡雅白莲变成艳丽牡丹。      于一刹那,雅乐四起,百花盛开,香气袭人,氤氲袅袅。      真不愧被世人称为“百花王”,一颦一笑皆有花的风姿。      虽然我没少见过贞王姬瑢,可每次见他,那份美还是会给我带来震撼,在坐各位男男女女只怕也有见过即溶的,可皆与我一般跟个傻子似的眼球不离他的身姿。      “用点儿心!”沈俊卿冷冷地哼了一句。      我犹自陶醉在姬瑢的美貌之中,不想被这一句极煞风景的言语打乱了思绪,霎时,雅乐戛然而止,百花立时枯败,香气荡然无存,四周污浊混沌。      我眯了眯眼心情大不好,随意用丝帕将沈俊卿的衣摆拢了拢,沈俊卿看着我笨拙的行动“啧”了声。我忙道:“哎呦呦,卿二爷,奴笨得很,可把爷这身干净的袍子弄得益发脏了。”我又抹了抹,使得龙须酥的残渣不但留在了他的衣摆上,还弄得他的裤子靴子上都是。      沈俊卿向后躲了躲,见我铁了心了要往他衣袍上糊涂乱抹,干脆一把将我的手推开,细长的凤眸怒气乍现,我挑挑眉权当没看见:“二爷,你瞧你,怎么吃得脸上都是。”丝绢正欲在他脸上扫去,不想,他一手握住我的手腕让我不能行动。      知道这厮脾气极不好,颇有些喜怒无常,料想他此刻必会做出什么惊天地的事情来,可他突然发现了什么,盯着我的手,不怒反笑。      我大惑不解,顺着他的眼神一路盯下去,他看的竟然是我手中已经揉得不成形状,沾染了龙须酥渣渣的丝帕。      “我以为我弄丢了,没想到是在你手里!”沈俊卿似笑非笑道,“你捡到了为什么不还给我?”      听了沈俊卿这番话,我侧首思索,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记得以前在宋府看戏,或是自己从地摊上买的话本里是有这样的故事,哪家的富贵小姐丢了丝帕,哪家的翩翩公子又恰巧捡了丝帕,于是便会生出一段好姻缘,从这种姻缘模式中又衍生出另一种故事来,就是哪家的富贵小姐若是看上了哪家的翩翩公子,就死乞白赖地说那公子捡了丝帕,公子若承认了便皆大欢喜,公子不承认就折了小姐的面子,两人横眉冷对之后,孽缘也会变成姻缘。      然,我和沈俊卿这角色是反的,再者……他脑子想来也不怎么好使,我这丝帕固然是他的,但是是我吓死沈俊逸那晚,因为怕我吸进迷烟,他亲自为我蒙上的这个丝帕,难道他都忘了么?      更何况——我脸一热,慌张地挣脱开他的束缚,看着周围的人并未注意我们的举动,而是继续因姬瑢而议论纷纷,我心下也安了——更何况,我与他能生出什么样的姻缘?      “皇上驾到——”一声尖锐的嗓音回荡在明霞殿上方。      文武重官及女眷纷纷跪地,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殿上方的皇上沉声道。      语音方落,众人还未起身入座,只听“碰”地一脆声,接着杯盘摔地噼里啪啦地乱响起来,我转目看向声音来源,见一个长桌已被推翻,桌上的物什零碎滚落在地上。几个宫女公公见状,麻利地将散落在一地的碎片收拾妥当,将桌子扶好,又重新换了一套完整的餐具。      撞到桌子的人是姬瑢。      我看着他泰然自如的神情,心里却紧紧一缩,我知道他因眼盲犯的错误一定很难过。      殿上方的皇上眼神落在方才滚满碎片的地上,又看了看姬瑢的手杖,眼神霎时慈爱起来,低声朝身侧的宫女说了句什么。那宫女盈盈拜喏,缓步在姬瑢侧后方跪下。      寿宴开始,皇上举杯在殿上方说了什么,下面的臣子附和我全然听不进去,只是瞪着那为姬瑢布菜的小宫女红的要滴出血的脸颊嫉妒得要死。      “王妃可否记得,你已经是一个十二岁孩子的娘了,怎么这般没羞耻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望着一个男子?”沈俊卿一手撑颐,闲闲地又把玩着手中茶盏,“‘恪守妇道’四字会写么?”      一句“王妃”,一句“恪守妇道”,可一下破灭了我少女怀春的梦,知道我心思的人没几个,除了我爹宋艳便是沈俊卿了,他真是逮住机会就要奚落我一番。      我狠狠将沈俊卿一瞪,正欲张口反驳,不想另一侧的沈俊迟凉凉道:“姓沈的,你哪只眼睛看见宋清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的娘了?以宋清这样花儿一样的年龄就算有孩子怎么也得是个襁褓小儿吧!”      沈俊卿轻哧一声:“过继之礼都参拜过了,那你倒与我说说,你与王妃什么关系?”      沈俊迟面色一沉,好似很不乐意听到这句话,气呼呼道:“将我过继给宋清又怎样,我们又不是真正的母子,再说我虚岁已经十三了!”      沈俊卿冷笑,面色颇为淡定:“你张口闭口唤王妃为宋清,如此直呼姓名,真是目无尊长,还是……”顿了片刻,又道,“还是你打心里就没把王妃当做母妃看?”      沈俊迟登时脸红得通透,呼哧呼哧地喘粗气,突然他眼睛一亮,拍手笑对我道:“宋清……你说府上目无尊长要怎样家法惩罚啊?”      我道:“视情况而定,最轻的便是罚抄《百孝经》三遍,一月内每天亲自为尊长做顿饭,还有……”还有一月内请安得跪行而入跪行而出。我怕沈俊卿就这点非让让沈俊迟来做,没好意思说出口。      “还有什么?”沈俊迟问道。      “没什么了,就这样。”我回答。      “那好啊……姓沈的,你就陪我一起接受惩罚吧,宋清虽不是你亲娘,可是你也得称她母妃啊,怎么你张口闭口都是‘王妃’呢?”沈俊迟得逞一笑。      沈俊卿脸一沉,我长舒一口气,还好我没说出跪行的事,若日日见沈俊卿冷着脸给我下跪,这还不得折我几年阳寿?      倒没想到一向没脑子的沈俊迟此回为我挣足了面子,我不动生死地朝沈俊迟跟前挪了挪,捂着嘴偷笑。沈俊卿似乎还要说什么,只见沈俊迟挺了挺胸膛大有要把我保护到底的神情,终于扭过来再不望我们一眼。      沈俊迟嘀咕道:“最见不得他老欺负你了,跟个丫头计较来计较去,一点都没有男子气魄。”      糟了,沈俊卿这个娘娘腔最讨厌别人说他不像男人,虽然沈俊迟嘀咕的声音甚小,可他一定能听见,果然沈俊卿转目望向我们这边,脸上露出复杂的情绪,一并不动生色地朝我伸手。      我有些害怕缩了缩手,他看似盯着对面的哪个官员出神,实则不依不饶地又向我伸手。我一个没躲过,被他捉住了。      宽大的袖管下,他在我手上重重握了一下,又在我手心写了两个字,随即便松开了。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起身弹了弹身上的白色残渣,朝殿外走去。      待他消失在殿门外,我起身欲走,不想刚站起身,沈俊迟扯了扯我的衣袖,让我坐下,他伏在我耳边小声道:“那个姓沈的狡猾得很,他说什么你都不要信。”      我惊异地望着沈俊迟,难道刚才我和沈俊卿的一番举动他全然收在眼底了么?还……猜到沈俊卿要与我说什么?      我胡乱应了一声,心情烦乱地起身朝殿外走去。      殿外面挂满了精巧的宫灯,照得外面如同白昼,我环顾四周瞧见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立于一个凉亭旁,沈俊卿亦看到了我,便从凉亭走下来,朝一边的小路走去,我会意,紧随其后。      走在游廊转了几个迂回,这里的灯光不是那么明亮,沈俊卿停了下来,转身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最好离沈俊迟远点,他远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      我心里咯噔一下,还记得宋斐也这般叮嘱过我!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嘿嘿 39 39、又见贞王 ...   起初,宋斐与我说让我小心沈俊迟时,我确实提防了他好些时日,可是相处时日长久之后,我发现他一如初见那般只是一个因几个李子就开怀的少年,一个倾尽所能帮助本族的少年,我所看到的是他的善良和纯净。      亦或许,我涉世不深,无法像宋斐和沈俊卿一样能洞悉沈俊迟的秘密。      我仰起脸,看着沈俊卿深邃莫测的瞳仁,问道:“你会加害于我么?”      沈俊卿蹙眉,微微一愣。      我又道:“换句话说……我有什么需要有人惦记着?”我见沈俊卿张口欲言,继续道,“既然……我自知没有被谁惦记着的资本,那别人便不会加害于我,就更没有提防别人的必要啦!也许你们和他之间以后会有什么冲突,不过……这些都与我没什么关系。”      “你们?还有谁?”沈俊卿闻言,问道。      “当然都是惦记他的人了。而且……我还知道你的一个秘密……”我环顾四周,眼神飘向不远处的一个地方。      沈俊卿思索片刻,脸上不再是神秘莫测的神情,唇角一弯,笑道:“我的秘密你还知道得不少,说说这次我又让你抓住了什么把柄!”说着,伸出指尖要弹我的额头。      我偏头躲过,指着那远处笑嘻嘻地道:“有位小姐找你!”      只见一盏宫灯下立着一个穿鹅黄色衣裙的女子,女子装作欣赏旁边的腊梅,眼神却有意无意地朝沈俊卿这边飘来。      我大约记得,在明霞殿内,沈俊卿伸手拉我要在我手心写字时,为了掩人耳目,他一直盯着对面的一个官员,而那此时这一袭鹅黄色长衫,在冬季的夜晚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女子,正式那官员身边的女子。      哈,这位小姐误会了沈俊卿的眼神。      沈俊卿刚还含笑的面容登时一沉,看来他为自己这张犯桃花的脸吃过不少苦头,竟然表现的不是十分欢喜。      我朝沈俊卿展颜一笑,便自己一人朝明霞殿走去。      方走几步,身后响起沈俊卿戏谑的声音:“我也知道你的一个秘密。”      一抹胜雪的白色缓慢地从殿内走出,宽大的衣摆似湖水一般,荡漾开来。      虽然殿外的光线依然明亮,可比之殿内还是昏暗了些许,姬瑢茫然无措又带着焦急向四周看了看,这时有个内宦走上前朝姬瑢行礼,恭恭敬敬低头说了一句话,姬瑢摇头似拒绝了他,那内宦又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我看四下无人,疾步走向姬瑢,见他在殿外站了片刻准备回身望明霞殿内走,我忙道:“殿……殿下……”      瞧我这出息,与姬瑢相识那么久也算是老相识了,可这次唤他竟然结巴。      “丫头?”姬瑢转身朝我的方向望,低声道。      丫头?   闻言,我心中如姬瑢在风中飞舞的衣摆,一波一波荡漾开来。      我爹叫我“清儿”,宋艳叫我“姐”,宋斐叫我“清妹”,沈俊迟叫我“母妃”、“宋清”,沈俊迟与众人一般叫我“王妃”,不过这也仅限于他不高兴的时候,有时候高兴还干脆什么都不叫呢。      然,从姬瑢口中吐出这“丫头”二字,我心情是无法形容的舒畅。      我想应声,可是当眼神落在姬瑢的手杖,又联想到方才入宴之时他不慎将长桌撞翻的情景,忍不住心里酸酸的。      记得以前在宋府,姬瑢的眼目是不大好,可是一直都有恢复,我见他最后一面时,他已经可以将眼前的景物轮廓辨别得十分清楚了,怎么现在……我低声道:“殿下……我记得你的眼睛……”      姬瑢低眸浅笑,一旁的宫灯照在他清隽的眉目之上,眸色更显淡柔:“丫头,我的眼睛很好,看得见你的影子,你穿的是绯色衣衫是么?”      我只被这样的笑容闹得头目晕晕的,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姬瑢额前的发丝“倏”地一下滑落,浮在我的脸庞,他压低声音:“我只与你说几句话,事关紧要,你听着就好。”      我再次点头。      “平王新婚被派去打仗,又被外族俘虏,这绝不是偶然事件!!!”      我一惊,忍不住浑身抖上一抖。      “丫头,你怎么了?”姬瑢问道。      “宋斐……宋斐也这样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俩都这么认为?而且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再者……若这件事真与我有关系,那与宋斐、与殿下你又有什么关系?”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不了解男人的志向,可隐隐觉得平王、宋斐、贞王还有沈俊卿都在做同一件事情。      “现在……在这个地方还不能与你说……本来宋将军是不愿过早告诉你的,可是我觉得你有知道的必要。这样非常时你也好有准备,护自己周全!”姬瑢沉声道。      非常时?又是什么时候?为什么我爹不让我早知道,若有意隐瞒我,为什么姬瑢又觉得现在要给我说,到底今后会发生什么状况?      我傻傻地站在原地,不想去过多的联想一些事情。      “丫头,你听着,我不日就要回去了,在这之后你务必回南安城一趟,届时,我与你说得详细些。”姬瑢低低说了一句,“有人要来了,你先回殿内吧。”      我心中思绪翻飞,觉得自己像一枚棋子,已然被安排在了一件至关重要的布局里,前面的路是否为先,却是自己不可知。      我转身刚要往殿内走,姬瑢又道:“等等……丫头,你刚才可有提到过宋斐?”      我知道姬瑢耳目都不大好,或许刚才他并未挺清楚,于是我再转过身,朝姬瑢道:“是,他与你说的话一样,说平王新婚被派去打仗,又被外族俘虏,这绝不是偶然事件……”      姬瑢闻言,眉间微蹙,若有所思片刻,迟疑道:“我知道……宋斐与你自小亲近,是你的义兄,是宋将军的义子,只是……只是最近我观他与宋将军出现罅隙,总之……你与他在一起万万小心才好。”      “宋斐与我爹又发生了什么事?”我突然想到我要求宋斐带我离开平王府时,他说的那句话,“除非……我再去求他!好吧,清妹,最长不超过一年,我就带你离开”。      这个“他”指的是谁?而且他要做什么事就能带我离开王府?      疑团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突如其来发生的事情使我的太阳穴突突跳着痛。      “也未发生什么事,只是宋斐和宋将军在某件事情的意见不合,你不必担心了,等回那南城我仔细与你说吧。”姬瑢朝我笑着淡淡说道。      而彼时我回了南边有幸第一次进入贞王府,当得知一切真相时,心中的波澜比之今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怎么好多熟悉的身影不见啦。。。 40 40、两碗元宵 ...   今日正月十五元宵节,晚间在王府中的翔悦阁摆了宴席,我还生怕平王府中因为去年一下少了三个主子而使这个节日显得凄凉,倒不想今晚竟是一派欢天喜地其乐融融的景象,尤其少年孩子们喜好玩花灯,猜灯谜,沈俊卿颇有耐心地陪着几个弟弟一同玩耍,他现编的灯谜要比我一早命人准备好的有趣得多,当然沈俊迟似乎一下落了单,总被沈俊卿挤兑地无话可说,干脆一直在我身侧与我笑闹一场。      我一直惦记着上一次见姬瑢时发生的事情,想着这几日筹备地也差不多了,恰逢正月刚过完年,我也有借口回一趟娘家。      明天就可以出发了吧!      “宋清,你是不是累了?看着乏乏的,这会儿也确实晚了,这里就由那几个小子闹去,我送你回屋歇息吧!”沈俊迟关切地问。      哎哎,在沈俊迟的眼皮底下又走神了,难怪他会认为我此时疲顿。我看了看在回廊下沈俊卿被染了有些变色的玉色长衫,他一直笑着和沈俊岚、沈俊书耐心地解释灯谜。想到沈俊迟称他为“小子”,我忍不住哧地笑了起来,没好气地点点沈俊迟额头:“你真是没大没小惯了,你与我说说,你与你二哥怎么跟仇人似的。”      沈俊迟揉揉额头,不屑地将沈俊卿一望:“因为我觉得……他和你说话味儿怪怪的。”      我点头,这确实不假,看着沈俊卿此时温和的笑容,我可不敢想象他有一天会这样对我。      “我还觉得……他看你眼神也怪怪。”沈俊迟又道,一本正经地看着我。      我“哈”地笑了声,发现沈俊迟益发孝顺了,他二哥对我的不恭成为了他不喜欢二哥的理由,我忍不住伸手摸摸沈俊迟的脑袋。他身子立刻绷得直直的,眼睛眨呀眨呀地望着我,似乎很尴尬又似乎很欢喜的复杂表情。      呆了半日,我确实有些乏了,且明日要出远门,今晚总得早些歇息,我便顺着方才沈俊迟的话头:“我确实有些困乏,红玉……”      沈俊迟截住我的话:“红玉姐……我看外面变天了,冷得很,你去清枫苑给我母妃那件披风和手炉来。”      “哎呦,三公子真是孝顺得紧哪,”在厅中坐着的李香惠笑眯眯地道,“我和敏姐姐的儿子虽说是亲生,可却远不及过继来的儿子,可替王妃想得如此周全。”李香惠看着远处自己那个胖墩儿子玩得吭哧吭哧地满头大汗。“我们可不指望自己的儿子是否想着娘累不累,还是替他们操操心吧,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先退下吧。”      听李香惠这么一说,我霎时觉得脸上像贴了金片一样大放光彩,高兴地合不拢嘴,正要顺着她们将沈俊迟再夸上一夸,见她二人要走,便道:“是也晚了,这屋外冷,小孩子耐不住,还是回去早点歇息吧。”      两人得令朝游廊赏花灯的地方走去,沈俊迟道:“人心真是奇怪得很,以前我初入王府有心巴结她们的时候,她们却唆使儿子欺负我,这次我可没她们想得那么好心,她们却想着法地吹捧我。”转目将我一望,笑眯眯道,“宋清,我们走吧!”      我立刻明白沈俊迟的用意,宋艳年前便回南安城宋府过年了,沈俊迟也不知怕些什么,总不让红玉近着我,自己竟然充当起我的贴身丫头……错,是贴身小厮的角儿来。好在沈俊迟的脾气一日好似一日,对我耐心又周到,我也就什么都由着他了。      待三、四夫人方走出殿外,我和沈俊迟便出了门朝清枫苑走去,没走几步,我忍不住朝游廊方才沈俊卿带几个弟弟玩的地方,只见他孑然一人的身影,在满廊花灯照耀下,显得尤为清冷孤绝。他在廊下站了站,似是回想起了什么,幽幽叹了口气,才拂拂衣摆,朝暮色深处走去。      沈俊迟扯了扯我的衣袖,我这才收回眼神随着他朝清枫苑走去。      到了苑内,我瞧沈俊迟冻得面皮红红的,让他在火盆前烤烤火,叫了声“红玉”,却没人应声,我心中讶然,沈俊迟趁着屋中没人的时候,压低声音道:“宋清,你莫叫了,红玉不再屋中,那就是在给你送手炉的路上,可是我们一路都没见着她,那她必是在你不知道的地方。”      我闭上眼睛,脑袋空了半晌,也料到沈俊迟下面是什么话——      “随意试试,就知道她有问题,总之……宋清,防着她些!”      宋斐让我防沈俊迟、沈俊迟让我防沈俊卿、沈俊卿又让我防着沈俊迟、姬瑢让我防宋斐、这可好,现在沈俊迟又让我防红玉,我又发现一早妙听有问题,将她送走了……      防来防去我身边一个能亲近的人都没。      若以后,有人一本正经地与我说,让我防着我爹,防着宋艳,我都不会太惊讶了吧。      我木着脑袋“哦”了一声,大约是我太淡定的表情吓坏沈俊迟,他道:“你……怎么不害怕呀,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何这样说。”      沈俊迟让我防沈俊卿,这回又让我防红玉,那么红玉大抵是沈俊卿的人吧。      “没什么!就是累了,想休息。”我笑道。      “哦,那宋清你早些休息吧,还有……”沈俊迟望着我欲言又止,“还有……明天要变天,注意保暖。”      说的好像知道我明天要出远门一样。      我笑了笑应了,一并又摸了摸沈俊迟的头,欣赏了一回他那尴尬又欢喜的表情。      少时,红玉端着一个托盘,托盘纸上有两碗冒着热气的元宵。“王妃方才唤奴婢?奴婢刚就在厨房去热这两碗元宵了,从青玉阁和墨迟居送来的。”      我已不想理会红玉说的是真是假,但看面前摆着两碗元宵,忍不住乐上一乐。      在那次参加皇上宴席回王府后,我将饭桌上所言惩戒目无尊长的人的方法早望的一干二净,没想到沈俊迟是跟他二哥卯上了劲儿,回府就开始给我送他抄写的《百孝经》,且还真的给我每天送一碗饭。刚开始是一碗汤面条,我瞧着那白白的面汤里飘着几根菜叶和葱花,面条粗得跟指头一样,实在没什么食欲。后来面条里多了很多作料,黄花木耳蘑菇土豆西葫芦,终于有一天是一碗肉哨子面,面条也从大拇指那般粗细到小拇指那样粗了,我甚感欣慰。      沈俊迟不但日日如此,还放出话说沈俊卿犯了家规却不遵守惩罚,实乃一出尔反尔的小人。      就在我知道这些的第二日,沈俊卿便送来了抄写三遍的《百孝经》,可惜我一看就识得是数人一起完成的。起初几页均是蝇头小楷,娟秀劲媚,后来字体变得有些大,但依旧工整秀气,再后面变成了行书,骨力道健,笔力挺拔,直到最后几张全成了了草书,我看都看不懂,却依旧显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想来这青玉阁中男的女的都被沈俊卿拉上了。      不知画浅写的是那几张,是前面的最工整秀丽的小楷么?我将我写的字和画浅比了比,都说字如其人,看来我和画浅还差了一大截。      然,让我惊诧地不是沈俊卿的这个举动,而是他也日日送来一顿饭,还记得沈俊卿送来的第一顿饭是贵妃鸡翅、油焖茭白、清蒸鲑鱼,金玉满堂,虾仁干贝鸳鸯丝瓜盅与沈俊迟的清汤寡水来比,简直是盛宴了。      我料想沈俊卿将此事不会放在心上,这四菜一汤绝不是他本人做的,不过,沈俊卿的厨子的手艺还真不错。      “王妃,还用么?”红玉问。      方才在翔悦阁用宴,因为一直惦记着明日启程的事,心不在焉也未进食多少,此时还真有些饿了,我看了看两碗元宵,问道:“那个是俊迟三公子送来的。”   红玉将托盘放在桌上,端起左边的那碗递到我眼前道:“这碗。”      我摆摆手:“把右边的那晚给我。”      虽然沈俊迟的面做得愈发得好,可是厨艺依旧没什么长进,我记得那碗肉哨子面格外好看,忍着那粗面条,梗着脖子嚼了几口,就被那古怪的味道恶心到了。      自此以后沈俊迟送来的饭看起来多么美味,我是绝不敢再食用一口。      于是,我还是选择信任沈俊卿的厨子的手艺。      我端起那碗元宵,看到碗里的元宵竟然是大小不一的不规则圆形,相比之下沈俊迟的那碗却要匀称得多。      我想了想,说不定沈俊卿今日大发慈悲,他厨子做的元宵每个味儿给我拿了一个,所以形状不太规则。      想到这,我拿起银勺,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啊呜”一口……      ……      “啊呸……”我忍不住将口中的怪味元宵吐了出去,“红玉,红玉,快那水来,我要漱口。”      ……      如此一折腾,我也没有再食用下去的食欲了,盥洗后躺在床上忍不住想沈俊卿不会这么神吧,竟然知道我今天铁定要吃他送的那碗元宵,而给我恶作剧了一把?      回味起方才那酸甜苦辣五味陈杂的怪味,我口中就泛苦水,索性再不去想,闷头睡大觉。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隐约记得有个人在我床边的小桌案旁坐着,一句话也不说,后来终于开口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我听得不太仔细,大概是“你吃了”“你吃么”之类的话语。      第二句我听得格外清楚。      “一路小心!”      我猜我能做这么诡异的恶梦和那口难吃到要死的元宵是分不开的。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最近想写一篇仙侠文。。。 41 41、路遇匪贼 ...   因为先祖皇帝亲眼目睹前朝亡国,才立有那样一条祖训:皇室嫡子且母德,方可封为储君。      故此皇帝在做储君选太子妃时格外小心,首先要从祖宗十八代起考证,看这个姑娘的背景是否清白,家族中的势力是否过于庞大,姑娘个人品质是否恭容德俭,娴熟温良。      我虽没亲眼见过,但是听说太子选太子妃的阵仗要比皇帝选妃的阵仗大,因为太子选的可是以后的国母,她成为后来皇帝的娘的可能性最大。      所以得慎重慎重再慎重。      也因为这一点,皇帝后宫的妃子也是一个赛一个的“德”,因为自己之“德”很有可能成为国母之“德”。      但……也不是不会出现意外。      纵观容国发展三百年里还真发生过几例这样的事,太子的母亲不够恭顺,所生的太子也嚣张跋扈,朝中大臣会用先祖皇帝的祖训来弹劾太子,故而,便立有德的妃子为后,让她的儿子成为储君。      如此一来,嫡子便是摆设了,立嫡不立贤的皇室规矩也逐渐被打破。      于是,皇室由夺嫡变成为“贤”,耍手段变成有“德”。      时间长了,什么事情都会变了味道,表面看着一派祥和,其实明争暗斗从未停止过。      譬如先帝——当今圣上的父皇,曾有个妃子,先帝要立她为“珍妃”时,大臣屡屡进谏直言不可,只因为珍妃的家世不够清明,乃姓“云”。      “难道……姓云的都要夺取皇权?那照这样如此,重卿……姓重的岂不都是前朝孽臣?”先帝当时就是这么反问为首进谏的一位大臣,那大臣姓重,与前朝皇帝同姓。      先帝一句话,众官哑口无言。      珍妃入宫后,很快生下一个小皇子,单名为瑢。她贤德谦和,温柔善良,逐渐在宫中朝中甚至民间享有声誉。      小皇子姬瑢似乎也很争气,自小就聪慧懂事,好学上进,颇受先帝喜爱,小皇子十岁那年,太子重病而亡,而皇后除了太子之外再无所出,储君之位一时空虚。      而先帝本就子嗣单薄,除了已故太子这个儿子外,只剩下肖贵妃所出的二皇子和珍妃诞下的小皇子了,立二皇子和小皇子哪个为太子成为当时朝政争论不休的话题,不过……小皇子姬瑢的支持派要稍多些,就因为他的母妃——珍妃的个人品质,似乎更适合成为一国皇后。      然,就在容朝上下皆以为先帝会立珍妃为后,封姬瑢为储君时,先帝却重病梦见云氏再次掌权当道,遂赐了一杯毒酒给珍妃,珍妃薨,先帝驾崩,二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即位,姬瑢封为贞王,封地在容国南边。      其中先帝为何将珍妃刺死的真正原因,怕是无法再知了。   贞王后来耳聋眼盲,大约也是那个时候。   我想,若没有先帝那个梦,现在在坐在皇位上的应是此时的贞王殿下吧,。      在颠簸的马车中,我掀起布帘,遥望着离我越来越远的城门,暮色中不复白日的繁荣与喧闹,空留下寂寂的沉闷和古老,没多久,便倏地一下不见了。      这次出门我并没有告诉太多人,只因为这是我头一次回娘家不想太声张,且毕竟是去做一件不算太光彩的事。      旅途太过寂寞,让我的精神随之委顿,且这身子骨已被颠簸的快要散架了,却没想到在行了六七日的路程后,遇见了一件让我精神为之一振的事。      “你走,将马车留下!”外面有个声音朗朗道。      就在刚才正赶路时,不知从哪个半山腰窜出一行山贼来,个个骑着高头大马,手握大刀,蒙着黑色的面罩。      这也怪我,我一心惦记着赶路,天黑了也未打尖儿歇脚,可好,引来了山中的莽夫毛贼。      “大胆毛贼,你可知这马车中是什么人,也由得你们在这里撒野?”我的马夫道。      自从经历了小吴的窝囊,我便把我的马夫换成一个有胆色的汉子,可是他光有勇却无谋,如此这般嚷嚷亮出了我的真是身份,说不定这伙人正是一群劫富济贫,对官府家眷嫉恶如仇,搞不好当场就把我给那啥了。      我一抚额,自行下了马车,施施然地走到那群山贼面前。      嚯,这群山贼一个个膀圆腰粗,形相威武,倒是像这山野深谷中孕育出来的汉子。      我拱拱手,朗声道:“在下无状,唐突了各位好汉,还请各位好汉原谅。”略微一顿,继续道,“在下虽是个生意人,但也知道这山中规矩,栽树辛苦,开路也辛苦,若各位好汉不嫌弃,请收下在下的一点心意,也算慰劳慰劳辛苦的兄弟们。在下初来宝地,理应请各位好汉喝酒才对,只是实在有要事在身,便不能亲自相邀而饮了,”说着我从袖管里掏出几张银票,恭敬地递在一个山贼手里,“改日一定再次登门拜访。”      这些山贼无非是要钱,和他们交个啥劲,小心将自家性命赔进去了。      “怎么是男的?”其中一人将我上上下下尤其是盯着我平坦的胸部瞧了瞧,伏在为首的那个山贼耳边说道,“大当家,上面不是说有个夫人要路经此处么?”      为首的山贼眯眼看了看我,我故作凌然地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他对我道:“兄弟旅途劳顿,不如让我尽尽地主之谊,让兄弟在敝地歇息歇息,如何?”      “不敢不敢兄弟我有要事在身,若有机会,一定与好汉把酒言欢。”我忙不迭道。      莫不是这厮有什么怪癖,就喜欢我这种面容清瘦的“男人”?      “难道兄弟是嫌弃敝地粗陋不愿意去么?不过嫌不嫌弃,兄弟你也做不了主,”说完,长臂一挥,一把就揽住了我的腰。      我心中叫苦,若是早知道这厮有怪癖,我还是不要女扮男装的好。      就在我犹自懊恼之时,突然“倏”地一声厉响,划破黑暗的夜色。      那所谓的大当家“嘶”了一声,手臂一松,我一个狗啃屎摔在了地上。      我扶着帽子慌张地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刚要掳我到马背上的大当家的一只手臂上中了一箭,他皱眉看着射箭的方向,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因为天色较暗,我看得不是十分清楚,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巨大的马蹄声让我心由不得一颤,我的马夫趁山贼举目四望的当,拎着我后颈的衣领将我往另一个方向拖去。怎奈即使如临大敌,这些山贼沉着冷静,竟然在大当家的一声哨响下,纷纷御马变换了一下阵型,霎时将我和大当家围在了其中。      真是一群有组织有纪律的山贼啊。      大当家目光如炬,望着远方,铿锵有力道:“白虎阵。”      话音甫落,周围的山贼牵着马缰绳,哗啦啦地在我周身转圈,片刻站定,又换了一个阵型。我对兵法阵营一窍不通,饶是我这样的外人也看出此阵能进能退能攻能守。      大当家又道:“员星,你带这位小兄弟先回寨中。只怕这一时半刻我等脱不开身,别让上面那位等急了。”      本想着趁乱逃跑保自己一条小命,可听到此言,我便知今日铁定要去土匪窝里坐上一坐了。      名唤“员星”的蒙面土匪得令,一脚踹开我的马夫,长臂一伸将我捞在马背上,本是水泄不通的阵型立刻从后方开出一条窄道,待员星负着我从窄道过去之后,阵型又快速地将缺口合上。      跳出阵型之后,员星驾喝一声,马儿长嘶,加快了速度前行。在一上一下的颠簸中,我望了望身后的光火纵横中,兵戈相交,嘶喊纵横。      小时候,我曾去过我爹的校场看士兵演练,最爱瞧的还是模拟两军对垒时,将帅叫阵,尘土飞扬,虽是点到为止,但也让一个女儿家的我看得热血澎湃。      我看了看远处两方土匪的架势,却不由地联想到在战场上对阵的军队。      想来员星的马儿是匹千里马,脚力甚好不说,还跑得异常平稳,让我也不觉得特别难受,只是一口气总是喘不上,我才不得不道:“这……这位员星大哥,劳烦……劳烦您先让马……停一下。”      员星面无表情就像没听见我说话一样,继续御马前行。      只不过掳我一个“生意人”,为何员星表情凝重地好像劫了十万两黄金生怕被旁人得了一样。      我唉叹一声,终于开口道:“大哥……你行行好……在下是个……是个女的。”      抓着我胸口的那只手猛然一抖,被他这样一松,我险些就要被从马背上跌下去,好在员星反应快,手臂一紧,又将我重新箍紧了,可是……我这遭罪的胸部呦,痛死我了。      “大哥你就不能先放我下来么——”我气恼。      员星拿眼睛睨了睨我,不复刚才的尴尬,冷声道:“闭嘴。”他一提马缰绳,骏马立刻停了下来,员星翻身下马,找来绳子将我的手绑在身后,让我负在马背行,他则牵着马前行。      “你这个见色忘义的土匪,快带着我回你们大当家那,你这样绑了一个女人回寨子,也不怕寨子里的兄弟们笑话。”      员星面无表情盯着前方。      “你大当家正带着兄弟们奋勇抗敌,你却贪生怕死要回去,亏良心么你。若你不忘你大当家往日对你的照拂与恩义,现在最好和他一起抗击敌人才对。”      员星依旧面无表情。      “哦哦哦,我知道了,原来你一早就嫉妒那个大当家的在寨子里抢你风头,你不知道在心里想了多少种方法想要除掉他,可是大当家比你厉害比你聪明比你受到更多的尊重和敬仰,你始终找不到除掉他的办法,所以呀,现在大当家被围困,正是生死攸关需要人救援的时候,你却比谁都乐,对不对?”      员星将脸定得平平的,当我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终于看到那张万年死人脸出现了一点异样,他垂下眼眸,低声道:“大哥他不会……有事的。”      言毕,转过一个山谷,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木望去,依稀可以看到远处有一个寨子,寨子周围点着数从火把,还有来来回回巡逻的人,寨门前立着一骑一人,背后的火光舞动耀眼,勾勒出那人高大挺拔的轮廓。      冷风吹过,卷着他半披的发丝和铠甲上的帅袍一同飞舞起来。      虽然我知道野沟里是飞不出凤凰的,或者凤凰怎么也不能落在这样的山沟里,可是世间有这等风姿的人只怕,在我心中,就他一人了。      “我……”      话未说完,我便觉得背脊一痛,听到最后一句便是员星说:“上面这人只怕不爱你这般罗里啰嗦的,你还是先嘴闭上吧。”       作者有话要说:看霸王文的孩子长得不漂亮。。。 42 42、奇怪少年 ...   脑袋晕晕沉沉,身子如散了架一般使不上力气,似乎又回到颠簸的马车上了。可是——我记得那个叫“员星”的小土匪不是将我绑回山寨了么?怎么又会在马车上?      这些土匪要将我掳到哪里去?      我登时清醒过来,一个激灵坐起身,却不想脑门碰到一个硬物。      “哎呦”“啊呀”。      我吃痛,捂着脑门,惊异地发现这马车中还有一人与我的动作一般,只见他也捂着额头,“啊啊呀呀”地叫嚷起来。      那人呲牙咧嘴地埋怨道:“你这小子做什么呢,醒来也不打声招呼,吓得小爷差点过去了不说,还撞到了脑门。”那自称“小爷”的少年,显然觉得这样骂我仍不过瘾,用那双漆黑黑的双眼狠狠将我瞪上一瞪,“你这不长眼的,伤了小爷我,看你怎么回来和主上交差!”      我转了转如榆木一样的脑袋,麻木僵硬可是疼痛感又那么真实,并不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可是为什么这小爷少年说的什么我一点都闹不懂。      “你是……”看到那少年不悦地挑挑剑眉,我忙赔笑道,“这位小爷,在下没见过什么世面竟然不识得小爷这样的贵人,若冒犯了小爷,还望见谅,在下只是好奇……好奇,我这小小马车怎么会蜗居您这样的人物?”      这少年不过与我一般大小,可那趾高气昂的模样却完全暴露了他不谙世事的小孩心性,还不如我儿子有城府呢。      少年哼了哼,将尖尖的下巴一扬:“看你识趣儿,小爷我便不再为难你,可是你一个姑娘家学什么男子自称‘在下’的。”      我尴尬地咳了一声。      少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一层一层地打开,拿出一粒红色的小药丸,摊在我眼前道:“吃了。”      我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少年不耐烦道:“吃不死你的,快吃,否则让主上看见你不吃就不高兴了。”少年言及此,脸上浮现出一抹气恼的表情。      “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虽知这少年来头不小定与那伙土匪有牵连,可我依旧忍不住反抗,“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要与我一起?我们这是要去哪?”      “小妞儿,你最好识相点儿,你以为小爷我有功夫陪你么,小爷我跟着主上可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要不是……”少年抿了抿唇,泄气道,“要不是主上特意嘱咐我要将你照顾好,我才懒得理你呢。”      “你主上是谁?是那个大当家?还是那个‘上面那位’?”在被劫持前,听到那群匪贼总是提及“上面那位”,似乎他的地位和身份比大当家的还要高上几分。      我心中猛然想起在被员星拍晕之前看到的那一骑一人。      少年不耐烦道:“你说员颂那个大当家?怎么能和我家主上相提并论呢!我家主上可是个大人物,现在我们坐马车就是要去他的府邸,他……他要见你!好了吧,这次我将你要问的问题都给你回答了,你总得吃下这粒药丸了吧。”      坐了半日,竟然觉得有些疲惫,我有些无力地靠在马车上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你的主上又是谁。”说完,我忍不住咳了咳。      见我咳嗽少年比我还紧张,他将手中的药丸强行往我嘴里塞,我偏头躲避,小药丸从少年手中滚落。      “呀呀呀……”少年大急,赶忙趴下找那粒药丸,寻了半晌依旧没找到,少年气急败坏地对我吼道,“你不知道就你那一躲,可是费了我家主上几千两的银子。我家主上见你在床上一躺躺了好几日,急得不行,才拿出一粒药丸嘱咐我等你醒了一定要让你吃下去,为你滋补的,这可好,找不到药丸了,搞不好你这病怏怏地姑娘死在这劳顿的路途中,主上非怪我不可。”少年鼓着腮帮子,赌气不看我,“小爷我真是要被你害死了。”      “我在床上躺了好几日?”我问。      少年扭头道:“那你以为呢,虽是姑娘家,可毕竟出门在外走南闯北还是平日里练些拳脚功夫才好,怎么员星就是点了你的睡穴,竟然就让你在床上半死不活了好几日。本来主上想等着你醒来的,可是府中事务太多,他就自己先回府了,这才叫我留下来等你醒来一起再上路的。”少年小声嘀咕,“哼,若非你,我早就随着主上回府了。”      “哦?”我盯着少年气鼓鼓的腮帮子,忍不住笑道,“没想到这位小哥你真的是用这粒药丸救我啊,虽然……我还不十分确定你主上是谁,可是我在这里还是感谢他了。”说完,我摊开掌心,一粒红色的小药丸赫然在手上。      少年黑亮黑亮的眼珠登时睁得圆圆的,他恍然大悟一抚额似乎想通了一切,知道我戏耍了他,指着我的手抖啊抖:“你你你……你个小人,枉我和我家主上对你那么上心,你却不信任我们,骗我说出真话。”      我仰头将药丸吞服而下,对待这种没长大又自以为是的小儿还是少搭理的好,药入腹之后,我闭目养神不再搭理他。      少年属活泼好动心性的,不停地向我唠唠叨叨,从他不间歇的埋怨中,我也听出了一些事情的原委。少年名唤员洛,与这员家山贼本是同族,年龄虽小,却在族中辈分极高,又仗着他家主上,也就是这些山贼们的主上的几分宠爱,愈发跋扈,不将那山贼大当家员颂放在眼里。平日里员洛一直在山寨里,很难见主上一面,这次主上前来寨中,承诺将他带回府邸,却因为我这个拖油瓶已然耽搁了员洛和主上的二人路途。      男人和男人的二人路途……我抖!      “你那是什么表情?”员洛抱臂,剑眉蹙起,凶巴巴道,“我家主上长得好,世间的男男女女都比他不过。”      “可他是男的,你也是男的。”我忍不住道。      员洛蓦地笑道:“就是可惜他是个男的,若我家主上是个女的,我觉对娶她做老婆。再说……喂,你个姑娘家想的也太复杂了吧,男人和男人之间也是有友谊的,我对我家主上可是单纯的崇拜而已,你可别想太多了。”      服用了续命红色小药丸,我觉得确实脑袋清明不少,身上也不再酸痛有了力气,那员洛朝我身边凑了凑,低声道:“喂,你叫什么名字,什么个来头,为何我家主上要如此急慌慌地见你,我问他他也不告诉我,只说让我负责你的安危。”      我迟疑地看了看他。这么个小少年,再来个山贼啥的,指不定比我跑的快呢,怎么负责我的安危?      员洛大概看出了我眼神的含义,不屑道:“你太小看我们云……员家的人了,我们随随便便的一个人都身怀绝技,要说我对付十来二十个人是没问题的。”话锋一转,员洛又朝我身侧凑了凑,“喂,你还没告诉我呢,你到底是谁呀?”      我心中虽然有了一番计较,可毕竟未见到那“主上”是谁,我也不敢料定员洛就是不会害我的人,还是不要将我的身份告诉他才好,于是心中一转,我朗声道:“我是王妃。”      “切~~”员洛果然不大信我,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悻悻道,“快算了吧,你一个还没有张开的姑娘竟然说自己是王妃,那我还是王爷呢。”      哈,这厮果然很容易就上套了。      “我就是王妃,你怎么可以不信我?我真的是王妃!”我故作焦急道。      员洛不屑地“哧”一声:“打死我都不信王妃是你这样的。”员洛看了看我,本来还想与我交谈几句,看我如此执意自己是身份,大抵觉得与我这样的“骗子”没什么好说的,便不在看我。      我正窃喜自己耳根总算清净了,突然员洛似发觉了什么,本扭向一边的头猛然转过来,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眼神直直地盯着我的腕间,面色苍白,薄薄的嘴唇微微抖动:“你与……你与云家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好困啊。。爬来更新 43 43、奇异手镯 ...   我愣愣地盯着腕间形状怪异的手镯,这个还是当年我未出阁前贞王姬瑢送给我的。听员洛这样一讲,便更加确认我的那个猜测。      “快说啊,你与云家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有水云镯?”员洛不复方才的淘气模样,脸色异常凝重,抓着我的手的力道也不由自主地紧了紧,“你……到底是谁?”      我将自己的手抽出,淡然道:“我说了我是王妃你不信,我若说我的镯子是你主上送的,那你信不信?”      员洛闻言,那瓜子脸蛋立刻垮了下来,嘟着嘴将我委委屈屈地一望,一双黑漆漆的眼睛跟在水中润过一样,他低声道:“哦,原来是这样,想来你和主上的关系好得很,他毫不吝惜地将续命小红丹给你吃,竟然还把象征云家身份和地位水云镯送给了你。”员洛说完,向一边挪了挪,将我望上一望,又往一边挪了挪,坐得离我远远。他掀起马车上的布帘,托腮望着远处,满腹心事。      整整一个时辰,员洛都难得地异常安静。      我低头一直看着腕间形状怪异的镯子,镯子的材质我倒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上面刻着并不美观的花纹,可是却被员洛说成是象征云家的身份和地位。      在先帝娶珍妃时,有些大臣极力反对,其中有一条听起来极荒谬的理由便是,云氏有足矣颠覆朝廷的神秘势力。      要我觉得,这话说得好没道理,那些臣子如此忌惮云氏还不是因为前朝灭亡的原因么?可是历经了几百年,此云家早就非彼云家了。皇室在众官的辅佐之下经历这么长的时间都会有个兴起和衰落,更何况只是一个民间家族。      然,当我看到这个镯子,再联想员洛神神叨叨透漏的一些话语,我便觉得整个事情大有蹊跷之处。      这珍妃的娘家与祸乱前朝的云家并非一家,势力也并非可怕到颠覆朝政,可是……大约还是存在的。      “云洛?”      “啊?我才不要理你!”少年执拗地不看我,只是一直看着窗外移动的景色出神。      只是这一刻之后,我俩均是一僵,看来我猜对了。      云洛吸了一口气赶忙捂着嘴,漆黑的双眼瞪得圆圆的,又惊又恐地望着我。      “你……真的姓‘云’?员星员颂也姓‘云’?那帮山贼土匪都姓云?”我问道。      云洛像做了天大的坏事一样,紧张兮兮地看了看四周,辩解道:“我不姓云,我不姓云。”估摸着这样的解释太苍白,于是蹭蹭蹭地又朝我身侧凑了凑,抓着我的衣袖,急得满头大汗道:“你不可以说出去!”      我苦笑道:“你们姓云或者不姓云,我说出去又何妨,天下姓云多得是,难道我认识一个,还要藏着掖着么?”      “对哦!”云洛松开了我的衣袖,抱臂摇头晃脑地想了一阵,“姓云的又不止我们一家,我到底还怕什么?可是……不对不对……”云洛转目看向我。      “什么不对?”      “我刚那么大的反应,岂不是已经暴漏了我与别的云家不一样么?你说你这姑娘怎么这么聪明,怎么就猜出我是云家的人。”云洛脸突然定得平平的,没有了表情。      我沉默并没有回答他,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已经知道他的主上、那群山贼的“上面那位”是谁。      贞王姬瑢!      “我知道这样做主上会骂我,可是我不能将我们云家好不容易才沿袭下来的血脉全部毁于我手。”云洛言毕,“蹭”地一声响我眼前雪亮一片,耀花了我的双眼,云洛的眼神透出一丝犀利的锋芒,手臂一挥,一把匕首就要架于我的脖颈前。      可是——突然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那把匕首在位于我脖颈半寸的地方堪堪停了下来。      云洛剑眉倒竖,小脸儿涨得通红通红的,满面羞耻之色,气急败坏道:“你个姑娘家,怎么这样不知羞耻,竟然用如此拙劣的手段暗算小爷。”      我将脚腕动了动,云洛立时吓得魂飞魄散,“啊”地一声向后缩了缩。我悠然道:“管他黑猫白猫,能捉住老鼠的都是好猫对不对?云小子你成过亲没?”看着那小脸已经红中透紫了,我忍不住心头一乐,“你只有十五六岁吧,想来还没有娘子,那有丫头伺候过没?也没有过?那就可惜了……”      “你别……”云小子哆哆嗦嗦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胯间,急道,“我不杀你了,你也别伤害我好不?”      我又动了动脚腕,厉声道:“现在我处于上风,由不得你给我讲条件,你现在最好乖点,坐着别出声最好。”      “哦。”云洛立刻展现出一幅乖巧的模样,随即冲着马夫大喊了一句,“把车赶得稳一些若是我……若是我……看我不弄死你!”说完,云洛直挺挺地坐着,尤其是□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没了那命根子。      早知道自己只身一人前往那南城会出意外,便在鞋底绑了一把水果刀,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就这样,我一直伸着脚抵在云洛的两腿之间,而云洛身子僵硬地跟块木头一样,持续到日落。      “该休息了,我们找个客栈吧,今日妹妹啃了一天的干馒头,想来没滋没味,不如让哥哥请你吃顿大餐,好不好?”云洛笑得一脸谄媚。      “哥哥妹妹?”我重复道,“我最头疼这样的称谓,你把我惹得不高兴了。”      “啊?是……是姐姐弟弟,你是姐姐,我是弟弟,好不好?你看你累的,眼圈都青了,主上看见一定嫌我没把你照顾好,这可怎么办呀。”云洛一脸关心。      我拍了拍脸,确实觉得困意来袭,不经心地问道:“我们还有多久到你主上的府邸。”      “快了,不出两日就能到青州,主上的别院。”云洛说得谨慎,生怕那句话将我惹毛了,会招来祸端。      “哦,”我懒洋洋地应声,看了看马车外愈渐暗沉的天色,又盯着自己有些僵硬的脚腕道,“确实累得很,想好好的睡一觉,你让马夫将马车到附近的镇子里先落落脚吧。”      云洛如获大赦,脸上浮现欣喜之色,小脸儿登时乐出了一朵花,殷勤道:“姑娘您累了吧,一会儿到了客栈,我给您捶捶腿,好不好。”      我笑道:“你在心里可不是这么想,估摸着算计我把脚放下来之后你怎么弄死我吧。”      “我哪敢哪,姑娘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呢!”云洛像受到了莫大的耻辱,忙伸出三根指头朝天,信誓旦旦道:“我云洛绝没有要伤害姑娘的半分心,若有,天打雷劈。”      我严肃道:“拿来……”我将手一摊。      云洛忙从怀里摸出那把匕首,恭恭敬敬地递在我面前。   我从袖见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放到掌间,凑到云洛眼前依旧严肃道:“吃了。”      云洛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我不耐烦道:“吃不死你的,快吃,否则让你家主上知道你想害死我,而不吃这粒药丸就不高兴了。”      多么熟悉的对话啊。      “姐姐,好姐姐,我真的不伤害你了。刚才我鲁莽行事才做那样的蠢事,你知道的,我最崇拜我家主上,如果我当时冲动把你杀了,主上非把我打一顿不可,说不定还好几个月不理我,我可忍受不了。”云洛扁扁嘴,一副泫然欲泣地模样,看着还真叫人心疼。      “这不是什么毒药,吃了后对身体没有一丁点的坏处。”我耐着性子解释道。      “那你让我吃这个做什么?”云洛疑惑地望着我。      “当然,如果我不小心被哪个没良心的杀了,那你就只好给我陪葬了。”我摸摸下巴,阴测测地笑起来。      “这是蛊毒,你在我身上种子蛊毒,而你体内有母蛊毒。”云洛将眼睛瞪得圆圆的。      我忍不住想笑,却极认真的点点头:“你没得选择,快吃吧。”      云洛迟疑,思索片刻之后还是接过了那粒药丸,小声嘀咕:“反正也是要护你,吃这个也没什么关系。”他将药丸塞到嘴里,又含糊道,“嗯……清清凉凉还怪好吃的,像山楂丸。”      就这样一刻钟后,我们的马车停到了临近的镇子上,云洛到底是孩子心性,不再担忧我与他吃的是什么,而依旧极力讨好我,带我去这镇子上最好的酒楼吃了一顿大餐,而后在一家客栈里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翌日,我们依旧赶路。      因为云洛受我牵制,再不复先前的跋扈和淘气,让他说话就说话,让他闭嘴就闭嘴,简直是个漂亮的人偶娃娃。      此时我刚吃完午饭,心里盘算着还有一天就可以见到姬瑢了,可是食困来袭,搅得我的脑子混混沌沌,一不留神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梦见有人抱着我,温柔地唤我一声“丫头”。    作者有话要说:呦,小寅看见你的,你的,还有你的留言了哦。。。真开心 —————— 小寅从世园会回来黑了一圈,泪%>_<% 44 44、山雨欲来 ...   我猛然从梦中醒来,当感受到周身如此温暖,确认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而非做梦之后,我的心如擂鼓,咚咚咚地跳个不停。      不是吧,他,他姬瑢竟然将我从马车上抱了出来。      有淡淡的松子香在我鼻端缭绕,我极小心地深深呼吸,尽量不让姬瑢知道我已经醒了,还是继续装尸体吧。      “她……明明已经醒了。”耳边传来云小子不忿的言语。      我恨得牙痒痒。      我听到头上方传来一声轻笑,那声音道:“王妃比不得你,这几日的连夜奔波耗人心神,昏睡是理所应当。”      “什、什、什么?这个女扮男装的姑娘,真的是王妃?”即使看不到云洛,可听着他的尖叫,我眼前便已浮现出他不可置信的模样了,“瑢哥哥……你几时娶了王妃,我怎么都不知道呢!”      姬瑢脚步一顿,我明显感到他抱着我的手紧紧握了握,片刻,他举步继续走动,淡淡道:“丫头不是我的王妃!”言毕,我听到一声门响,姬瑢应该抱着我入了一间房屋,他将我轻轻放到床上,替我脱下鞋子,掖好被角。      “哦,那就好!”云洛释然,“瑢哥哥,若她不是你的王妃,我若对她做了什么事……那你可不能护着她!”      “为何?”姬瑢低声道。      “我不管,你得替我报仇!这个什么劳什子小王妃太狡猾了,我被她算计了好几次,还……还……”说到这里云洛顿了顿,结结巴巴道,“还差点要了我的命根子。哼,这个不知羞耻的女淫贼。”      姬瑢“扑哧”笑了出来:“这个淘气的丫头,嫁人了还不将自己的脾气改一改!”随即话锋一转,又道,“洛儿,你可是欺负这位姐姐了,她才这般逗弄你?”      “谁要认她做姐姐?”云洛赌气,“她还给我下了蛊毒,到现在我还闹肚子呢。”      料想这云小子也不会将事情的原委说出口。      “蛊毒?”姬瑢轻笑几声,“可是这个玩意儿?”      “咦,是呀,怎么在你手里?”云洛疑惑。      “这是刚从丫头袖间滑落出来的。”      听到此言,我眯着眼偷偷看着眼前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姬瑢将瓷瓶的塞子打开,脸上依旧挂着浅的笑容,拿出一粒凑到鼻端闻了闻,好似不太确定,伸出舌尖又触碰了一下,对着云洛缓缓道:“洛儿,你被骗了。”唇角的弧度上扬,竟然显得他有些得意似的,“丫头晕马车,这是她出远门常带身侧的山楂丸,以缓解头晕呕吐的症状。”      “什——么——”云洛一蹦三尺高,怒吼一声,指着我嚷道,“我竟然又被骗了!我竟然又被她给骗了!这个无耻的小娘们儿怎么老骗我!”      “不得无礼!”姬瑢忽地长袖一甩,方还如沐春风的神色立刻变得严肃,就像一朵开得正娇艳的牡丹陡然变成了一株覆满冰霜的寒梅。从姬瑢周身散发出的丝丝寒意,连我这不是被斥责的人都觉得冷得慌,更别说是云洛。      我从未见过姬瑢发过这样大的的脾气。云洛此时眨巴眨巴双眼,脸上布满了震惊。      “洛儿,你不是小孩子了,是什么样的身份应说什么样的话,还不知道么?”姬瑢负手而立,背过身不去看云洛,如长辈一般谆谆教导。      云洛眼中晕染了一层水汽,他呆愣了片刻,便低垂眼捷轻声道:“洛儿知错,再不说这些调皮话,请瑢哥哥责罚。”      姬瑢沉默了好一阵,后长叹一声,转身面对云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你先出去吧。”      云洛“哦”了一声,抬眸想再说什么,可当看着姬瑢冰冷异常的容颜时,终于只是咬了咬唇,乖乖地转身离去了。      “丫头,”待门被云洛“彭”地关上之后,姬瑢笑道,“这……罚也帮你罚了,骂也帮你骂了,你这回总可以睁眼看我了罢。”      听姬瑢如此说,便知道他一早就知道我是装的。我不好意地翻身从床上下来,低着头不敢看他。      “洛儿比你小,做了什么惹你的事,你要多担待着些,若是气不过,你只管告诉我,我罚他便好,千万不可像现在这样负气不说话,莫要伤了身子。”姬瑢轻声道。      我依旧低着头,看见他极地的雪色衣摆朝我这边划过,明明只是极普通的白色,却让人觉得炫目耀眼。我甚至有错觉,姬瑢所走过的地方会不会生出不染纤尘的莲花来。      看着他一步一步朝我走近,我的心又没出息地扑通乱跳。      “你若生我的气,也要说出来,错了我改便是,也万不可这样不理我!”姬瑢缓缓朝我走近,言语淡淡的,却一下勾出了我的满腹疑问和委屈。      “说吧,别憋坏了!”姬瑢俯身软声道,我能感觉他温热的鼻息浮在我的额际。      “你……你不是说让我回南安城见我爹的么?为什么半路让一群山贼将我劫持了,又掳我到这个别院里?我什么要骗我?我爹想来已知道我要回去,这可好,看我现在迟迟未归,指不定在家怎样着急呢?”我扁扁嘴,眼泪啪嗒啪嗒地直往下落。      “是我不好,应提前告知你,可是我没想到你一出京都的平王府就被人跟踪了。”姬瑢道。      “什么?有人跟踪我?”我仰起脸,惊异地大呼一声。      清贵俊艳,神姿隽爽,我的脸几乎就要碰到他雪峰般的鼻尖,本是古井无波的墨瞳里竟然让我扑捉到了一丝歉疚。      “是。”姬瑢直立起身,踱步。“就在云星准备将你带回寨营的时候,那两群人有隐隐显身之势,云星急中生智,干脆上演了一出山贼劫持的戏码,这才将你安全地带回寨营,还不被那两群人怀疑。”      “还是两群?”我又问。      “对,是有两群人跟踪你。起初……我们一直以为在你身后跟踪你的是一伙人,云星造成你落入山贼手中的假象,也是想引出对方,查清他们的身份,只是……没想到引来了两群人。”姬瑢道。      “你们怎么判断是两群人呢?”我问。      “很简单。从与对方的打斗中可便推断出一群人乃是官府兵将出身,一群人则是某个江湖组织。”姬瑢分析。“丫头……你有得罪过什么人么?你在寨营里昏睡的那几日并不是劳顿所致,而是……有人给你服过的药。”      我忍不住浑身一冷,防来防去,终究还是没有躲过。      姬瑢低叹一声,又走至我跟前轻轻执起我发抖的手,温声道:“丫头……别怕,马上就会过去了。”姬瑢拉着我的手朝门外走,边走边柔声道,“你今日也累了,浴宫的温泉此时水温正适宜,你先沐浴去乏,用过晚膳我在与你说。”姬瑢问。      得知我昏睡几日的原因,我心里很不好受。      “我带你过去,可好?”姬瑢试探地问。      掌间温度颇舒适,竟然立刻平息了我内心的寒冷,我想了想执拗地在原地不动:“殿下……叫我来……到底与我要说什么?我想现在就知道。”      姬瑢愣了愣,随即笑道:“好吧,我现在与你说。”姬瑢松开我的手,背对着我而立,长发在雪缎衬托下更显乌黑光泽,他淡淡道,“丫头,我先前与你说过平王新婚被派去打仗,又被外族俘虏,这绝不是偶然事件,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就是宋斐和姬瑢两度告诉我这个消息,从此之后我这颗心便被这句话折磨的再也没回到原来的位置。      “那你可否还记得,你刚及笄宋将军又问了你什么话么?”      这个更忘不了。我刚及笄我爹询问我心中的意中人是谁,彼时他已猜出我倾慕于贞王姬瑢,还说了一句“放心”,就因爹这一句“放心”,有好几天我都还沉溺在欢喜中,以为爹会将我许给姬瑢,可后来……却将我嫁给了远在京都的平王沈筱。      “你……一直困惑为何你爹那么疼你,却不顾你的心思,将你远嫁?”      我突然局促不安起来,饶是我的脸皮厚,可这句话从谁口中说出我都不会羞赧尴尬,独独从姬瑢口中说出。听他这样讲,便是知道我的“心思”是什么了,更清楚我爹与我谈话的种种细节,我此时难堪地就如同被扒光了衣服,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在他灼灼的目光之下。好羞啊!      我挤了半天,方挤出几个字:“那我爹是为什么?”      “今日……便是告诉你,宋将军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平王沈筱的真正目的。”姬瑢起初的几个问题问得倒像和自己没多大关系一样,而此言一出便回身极担忧地望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哇,小寅晚上回来一看,又有新人撒花花啦,好香呐O(∩_∩)O~ 45 45、真正目的 ...   从姬瑢口中说出的“真正目的”四字,异常温柔绵软,可我听之却如一声闷雷一样掷地有声。      我见过贫苦农家为了讨口饭吃而卖儿鬻女的,有的女儿长得讨喜会卖给有钱人家做丫头,可是,富裕点儿的家族里,爹娘还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给个好人家,能过上衣食无忧安乐美满的生活。可是……我从未想过像我这般出生的,我爹将我嫁出去的想法却不是这个,还有个——真正目的。      我爹……他可是将我自小捧在心尖尖儿的亲爹。      总算是明白姬瑢为何看我的眼神那样忧愁了。      “我爹……为什么要这样?”我听到自己颤抖着声音道,似乎有种不祥的预感。      姬瑢微微叹气,再次执起我的手,低声道:“我看……宋将军是对的,不应该这么早告诉你真相,你是不是又胡思乱想了?除了这件事未合你意,宋将军哪件事不都是依着丫头你呢?你却看不出这其中的古怪之处么?丫头,你看着我!”我疑惑,抬起头望着姬瑢,在他的美眸中看到颇为复杂的神色,他又道,“可……平王沈筱厉害,他一眼便识破宋将军将你嫁给他的目的。”      “我又不是平王,我只是我爹的女儿,哪有功夫去思忖这些事情,更想不到我爹将我嫁人还有……还有什么‘其他’目的。”我负气道,曾在平王府隐隐觉得前路迷茫的感受忽地变得真实,叫我不知所措。      姬瑢朗声一笑,一并伸手摸了摸我假扮男装才梳得发髻。      我益发疑惑,不知姬瑢为何这样开心,仿佛我生气成为了他最大的乐趣一样。      “你这脾气……”姬瑢摇摇头,笑道:“几时能改改,还是这般沉不住气。”      我瞪着姬瑢,并未作答。      “先前我都与你说了,会告诉你宋将军将你给沈筱的真正目的,可是……我尚未开口,你怎么就将自己气的不成样子了?”姬瑢眉头微蹙,装作一副为难的模样,却笑意甚浓,“我若一意孤行将实情告诉你,待你回了平王府之后,又会做出什么沉不住气的事情,这可叫我怎么办呐!”      “我……”倜傥温雅的姬瑢几时变得这般促狭,我气闷。僵持片刻,姬瑢只是含笑望着我,我最终忍不住道,“殿下此番专程让我赶来,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殿下放心,我宋清虽然贪玩淘气,兴许……还有点沉不住气,不过既然是与……你与我爹有关的事情,我还知道该怎样顾全大局。”      姬瑢侧首,一直望着我把话说完,道:“知道丫头严肃起来是认真的,我便不再卖关子了。”姬瑢顿了顿,也严肃了起来,“宋将军将你嫁入平王府,是希望能查出平王以及他身后势力的底细。”      “啪”,一个茶杯在地上摔得粉碎。我一个没站稳,伸手扶在身后的桌角上。      我隐隐感到的事情,终于不再是猜想,而成为现实。      “你们……你们要怎么调查?可是……可是让那些密探,装作下人,跟着我一起陪嫁过来帮着你们查?”我头有点重,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才道。      “是。”姬瑢道。“沈筱果然精明熟虑,他见到这样的形式也不推脱,却将自己的全部势力保留在尨戎族。”      听姬瑢如此一说,现在想来……我便知道我爹那镇守三城的镇南将军的真正用意了。   他不想让我嫁给只是贞王的姬瑢。   而姬瑢与我爹联手,便默认他与我爹的合作关系,和以后我将成为他什么人。      可是……我心中五味陈杂,却欢喜不起来。      我哪里有男人的胸怀与气度,更装不下什么天下和权位,我只想守着自己欢喜的人生几个娃娃过一辈子就成,为何……要将我拉进这样的争权夺利之中,还是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      要知道我是去嫁人,嫁给一个位高权重的王爷,这是一件极严肃认真容不得半点玩笑的事情,所幸平王新婚过后就去边陲打仗,如果……我们相处过一段时日平王沈筱才去,那么……以后的事情谁又能料到会怎样发展呢?      我爹糊涂,姬瑢也跟着一起糊涂么,他眼睁睁地看着我爹操办我的婚事,再眼睁睁地看着我已为他人妇。      那样的我,以后他还要么?      一个是我亲生父亲,一个是对我存了心思的王爷,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我。难道在男人眼里权位比感情重要?      说到底……我只是他们二人牵连在一起的纽带罢了。      “我知道你会误会!”从来语气波澜不惊的姬瑢,此时竟然透着一股苍白的错乱。“你一定认为宋将军和我只想调查的事情,而不顾你个人安危将你嫁过去,那你就真是错了。”      我沉默。      “当宋将军向我说出这个提议时,我起初也是不允许的,我觉得太危险。丫头,你去的地方那么远,若有个事情发生,谁能护你周全?后来……我和宋将军做了详尽地部署,包括我遣人在西北疆域捣乱,让平王不得不草草与你拜堂之后就得离京打仗。我还听说平王的二儿子有其父之风,天资过人,有运筹帷幄之才,只怕他父王出征前给他留点口风,让他盯住你。不过……从这大半年的观察看,他亦没有所动,看来他们父子俩貌合神离不是谣言。”      我依旧沉默。      容国三百零五年,珍妃被赐死,其兄云颐云将军大恸,遂欲勾结江湖势力帅边关部下举兵造反,后被副将宋兴揭发,造反失败,灭九族。      云家被诛九族,九族中唯一留下的血脉就是小皇子姬瑢,虽贵为皇族后裔、储君最佳人选,处境却因老皇帝的一个怪诞之梦而一落千丈,罩在他身上的光环一夜之间统统消失不见了。      而揭发云将军造反的人,正是我爹爹,他那时还只是副将。我爹爹本与云将军关系甚好,虽不是亲兄弟,可情同手足,常听爹爹部下的人议论,当年他和云将军年少时还睡过一个被窝,后因我爹爹每每打仗护主心切,屡次救云将军于危难之中,被步步提拔为副将。然则我爹爹在忠与义的天秤下,选择的是报效朝廷。      三城将帅被诛,隆舜帝也就是现在的皇帝念我爹有功,将我爹这个副将提拔为正帅。      然而,我却困惑了,十几年之后,于情于理我爹都不该是这样的举动。      我爹做副将时不被兄弟之情所惑,大义凛然阻止云颐造反,便证明他一心效忠的是朝廷,可是为何现在要与姬瑢联手合作?      再者,姬瑢这边的道理也讲不通。若没有我爹当年弃兄弟之情不顾而揭发高密,云将军能举兵造反,现在在皇位上的还不知是谁呢。到底还是我爹此一举动,牵连着云家的九族性命。姬瑢该恨之入骨才对,也不该和我爹联手啊。      两个人本应是芥蒂根深的仇人,为何会变成这样微妙的关系?      除非……多少年前,我爹的揭发是另有隐情的。      “你心存疑惑这是正常的。皇上能将我的封底安排在南边与宋将军管辖的三城接壤,他便是与你一样,猜度我不可能与宋将军有什么合作关系。”姬瑢开口道。“可是……我终究还是知道了,多少年前,宋将军并没有可以揭发的事情。”      我愣了愣。      “换言之,我舅父就没有造反的心。”      姬瑢语气平缓,脸上没有情绪,似在说着一件极平凡的事情。      姬瑢告诉我,当年发生的事情并非那样简单,背后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便是有人要挟我爹,让我爹一口咬定云将军会造反,我爹本不想就范,也与强迫他诬陷之人抵抗过一段时间,可是……最终还是迫于压力和那人的权势不得不昧着良心“揭发”了子虚乌有的造反,      因为牵连的人命太多,还害得自己一向敬重的大哥含恨而亡,我爹从那日之后再没有安心地过过一天好日子。      是谁逼迫我爹,不猜也便知道了,还能有哪些人希望珍妃死,连带着残余的势力一同拔除?      “宋将军对我舅父敬如兄长,可迫于无奈又亲手参与到诛云家九族的事件中,所以……”姬瑢眼神落寞地盯着一个方向。      “所以……我爹他找到你了?”      姬瑢笑着摇头:“丫头,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么?”      我面上一热,立刻想起第一次我误闯姬瑢在宋府的雅阁,看见那样风华出尘的背影,便一直刻在心底,怎么也挥之不去了。      “你若不记得了,我帮你回忆,那是我还受伤了……”      “我……我记得。”我急急阻断姬瑢略带笑意的话语。      “我当时被人追杀,险些丢了性命,幸得宋将军在荒山中将我捡了回来,要说……宋将军于我还有救命之恩。”    作者有话要说:小寅勤快吧。。。O(∩_∩)O~ 46 46、探你心意 ...   我轻“啊”一声,没想到姬瑢当时受伤是这样而来的。想到姬瑢性命垂危奄奄一息的情景,我心里忍不住一紧——母亲,皇位,家族,甚至年少之时被折磨得眼盲耳聋,姬瑢一夜之间已经丢失了那么多宝贵的东西,可是他的皇兄依旧觉得不够,要致他于死地,时不时还派人刺杀姬瑢。      可想这十几年来,姬瑢过得是怎样的刀尖上的生活。      姬瑢在我肩头拍了拍,本是需要慰藉的人反过来抚慰我,他又继续沉声道:“所幸云家在灭族之际拼劲全力护下了一些族人,你所见的云洛、云星、云颂等一干人便是云家子嗣,他们无处安身只能落草为寇扮成山贼在山林中隐居,后过了几年云家造反一事已不再风口浪尖上,虽然有些人已联系上了我,可还是和一些云家子嗣失散了,这么些年来,还不知可否在人世?”      我知道云家的人若与身为王爷的姬瑢联系上,便是不离这“报仇”二字。      怪不得我瞧着那些山贼不像村野莽夫,如临大敌还能摆出极有章法的阵型,看来他们也曾是拜在云将军下的兵将。      “那云将军……你的舅父子嗣有没有被护下?”我问。      姬瑢轻轻摇头,叹气:“舅父是有一双儿女,可惜……云颂他们被护下已属侥幸,他们相救舅父的孩子也是无能无力,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抓走送到绞刑架上。当时他们还那么小……云家嫡系一脉中,只剩下洛儿一人了!”      家族中也有嫡庶正偏之分,怪不得云洛年纪小,却在云家享有极高的身份和地位,因为他是嫡系血亲。      我犹自在揣测姬瑢和云家还有我爹的关系时,他伸手拉住我的手,摸索到腕间,触碰到一样物什欣慰一笑:“还好……你还带着这个镯子。”      经姬瑢的提醒,我才蓦然想起他曾送我的这个镯子,在云洛口中竟然是象征云家的身份和地位。      “这镯子乃是我与云家的信物,只有我及几个云家地位高的才识得此物。”姬瑢道。      我默默地从姬瑢掌间抽回我的手。      姬瑢脸上微露讶异之色:“丫头,你还在生气么?”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只不说话。      “你心里若委屈,只管说出来,我说过万不可憋着。”姬瑢柔声道。      思索了好一会儿,我才道:“我猜我爹担心我知道你们暗中做的事情嫁入平王府后,会一不小心走漏风声,才未将真相说明。连……我爹都觉得必要隐瞒我的事,殿……殿下……却与我说了,我……我很感激殿下对我的信任和对我‘非常时’的担忧。我……我……”我咬咬牙,终于勇敢地说了出来,“我只是想弄清楚一件事……殿下……殿下的心意究竟是什么?”      起初,我因我知晓了我爹将我嫁入平王府的真正目的而自喜,他选择的是贞王,那我以后的夫婿就是姬瑢。我虽得到了贞王身边人梦寐以求的位置,可是……这样政治联姻的味道未免浓重了点,我只是成为一个将军和一个王爷联手的最牢靠的纽带么?      我想知道姬瑢的真正想法,他是与我的想法一样,还是只是权衡利弊下的不得已而为之。      姬瑢沉默了。      我的心不由地提了起来,只是片刻的等待,我却觉得自己历经了几百年。      姬瑢又沉默了片刻,在我认为他以这种方式来回答我的时候,他忽地笑了起来,我抬眸看他——      如三千桃花盛开,湮没一世风景。      姬瑢再次执起我的手,将我的手放在了他的左胸口上。      这次不光是头重,我的脚还有点浮。      “丫头,真不知让我怎么说你,有时你聪明得紧,竟然能察觉出妙听并非只是一介普通婢女,将她从你身边支开,苦得我只能再调人在你身侧保护你。有时你有糊涂,怎么如此明显的事情你都看不出?”姬瑢语气了透着一丝埋怨。      我愣了愣:“妙听……妙听是你的人?”      “当然,她是我贞王府中最得力的女影卫,我将她混入你的陪嫁队伍中,这样好寻得时机让她贴身服侍你,谁知……你竟然将她哄走了!”姬瑢朝我眨眨眼,难得露出一副孩童调皮的模样。      我的弄巧成拙让我很窘迫,我小声嘀咕:“怪不得……殿下此番再不用龙涎香,看来是妙听将我的……”我想说将我的起居饮食都汇报给他,可是却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哎,其实我最恨女儿家害羞的模样,总觉得过于扭捏造作不大方,可是在姬瑢面前我就忍不住地这样。      我很气恼。      被握住的手再次抓紧,姬瑢微微用力让我的手掌更贴近他的胸口。今日我的心遇见姬瑢以后再没有正常跳动过,此时,更是如小鹿撞怀,似乎马上就要出来了。      手掌触到一个东西,好奇怪的触感。我不确定地摸了摸又捏了捏,硬硬的很古怪的形状。      “摸到是什么了?”      我思索片刻还是未想到是什么,干脆又捏了捏,揉搓几下。      我登时大悟,知道那是什么了,我仰起脸看到姬瑢微露笑意的眼眸,姬瑢如此用心,便是回答了我这一直纠结于心的困惑。      那还是在宋府的日子,我年岁虽小,却看过太多不正经的书,于是对男女之爱知道的过于早,因与姬瑢相识的久了,也寻思着是不是与书中描绘的那样,要送他一个定情信物啥的。为表达自己的一片真心实意,也得亲自动手不是?      于是,虽然我手笨心粗,可为了心中那个白衣男子还是耐着性子向宋艳学了几个月的绣工。      “艳儿……艳儿……”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几月下来我的绣工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我手捧这花费了好几个日夜的心血来宋艳这里炫耀炫耀,“你快看啊,我绣得竹子枝是枝,叶是叶,好看极了。”      我喜滋滋地将我的杰作捧给宋艳看,宋艳瞅了我一眼,随即也兴高采烈道:“姐……谁说你天资驽钝啊,我看你在绣工上就大有作为,这香囊上的竹子真好看,瞧着竹叶绣得跟真的似的。”      宋艳绣工极好,能得她夸赞那我这香囊一定是不错的,我决定今晚就偷偷将这个香囊送给姬瑢,他一定也欢喜的不得了。      因为太期待姬瑢接受我香囊时的表情,我这一下午都乐滋滋的,等到天入黄昏,我准备背着我爹偷偷潜入姬瑢的别院时,一摸怀里什么都没了,糟了,该不会是从宋艳那里回来之后让我不小心丢在路上了吧,那可是我花费了几天的心血啊。      我心里焦急,便打着灯笼在去往宋艳的院子的路途中找寻,一路都未找道,正忧愁时,忽地听见背后有人唤我——      “清妹!”我回头,见月光下一修长的身影踱步走进,宋斐继续道:“你在找什么吗?”      “没有没有!”我赶忙摇头,若让宋斐知道我绣了一个香囊,他一定得据为己有吧。      “哦。”宋斐应声,却从手上提溜着一个香囊,道,“我方才在路上看见一个香囊,以为是清妹你掉的呢,看来不是的,那我走了。”将我望上一望,又道,“天太冷,怎么穿这么少就跑出来,也没带个丫头在身边,若不小心……”      “宋斐……”我赶忙打断宋斐婆婆妈妈的叮嘱,盯着那个香囊道,“你方才……方才为什么猜这个香囊是我的?”      宋斐朗声一笑,道:“这么次的绣工,这竹叶儿不仔细看我都要瞧成爪子了,还能有谁能绣成这般模样!”      自此以后,我更加讨厌宋斐了,同时为了惩罚宋艳说谎话骗我,便限她一日之内给我绣一个一摸一样的香囊来。      大概是我将时间逼得太紧,一日后宋艳给我绣了一个她最擅长的梨花荷包,因为绣得太过精美,我也原谅了宋艳成交的是不合规定的物品,将这梨花荷包转送给了姬瑢,当然,我可没告诉姬瑢那不是我绣的。      真没想到,姬瑢一直将我送他的荷包放在最贴身的地方。      “可是……殿下……你从未见我长什么样子,我长得可不够漂亮。”我有些自卑。      这次见姬瑢,明显觉得他的行动比在大殿之上要灵活得多,如此一来那次他是故意碰到木桌,就是为了在众人和皇帝面前表露自己眼目不好,好让皇帝放松对他的警惕之心。      可是,我依然知道我和他之间的谈话,他还是听得不够真切,而我的长相他一直以来都只能看个轮廓罢了。我只怕有朝一日他耳聪眼明,看到真实的宋清是什么模样,就会对我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小寅日更。。。就木有留言了。。。 47 47、归府之后 ...   “皮囊只是表象罢了,在意这个做什么?”似是说道了姬瑢的愁处,他眉宇透着哀恸,“譬如我母妃,生得姿容秀丽,为我父皇所吸引,若她长相平凡嫁给一个更平凡的人,也不会落下个一杯毒酒的……”      我反手握住姬瑢的手,他没再说下去。      “丫头……一切都快要结束了。”姬瑢浅浅一笑,眉间愁容不见。“就在两个月后的今日。”      “这么快?”两个月后,姬瑢、云家还有我爹,连带着我带来的一些人所联合的朝中势力就要造反么?      “你觉得快?”姬瑢反问,侧头看我,“我却觉得太慢,你入王府都一年多了,我知道你吃了不少苦头。”      “会不会有危险?”      “你不用操心,我什么都部署好了,告诉你这个事,就是让你两月后想办法离京,不要呆在京城的平王府,到事情一过,我自会找人接应你。”      终于知道为什么我爹没有将真相告诉我,即便是姬瑢以一种级缓和的方式告诉我,可我还是不能立刻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从没想身边会发生这种事情,而我也将参与其中。      “怪我么……瞒了你这么久?”姬瑢声音里有了细微变化。      我轻轻叹气,我怎能不怪?然而胜王败寇,成与不成……我爹、我和姬瑢都已经是一根绳子上的蚱蜢了。      “我爹比你了解我,所以他阻止你一开始告诉我真相是对的。在我不知情的状况下,会让你们的事情开展地更加顺利,否则容易打草惊蛇……毕竟……你们做的可不是一般的事情。”      “你……怕不怕……”姬瑢又一次执起我的手,“如果……失败了。”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都说爱情里的女人很盲目,我倒不至于盲目到命丢了都不怕的地步。      姬瑢轻笑,低声道:“放心,准备这么多年,就算不成事也有全身而退的方法。好了,我看你是真的乏了,我带你去浴宫。”      我点头应允。      ***      在这个宅院小住几日之后,我才知道这里并非贞王府,而是姬瑢为自己修建的一处秘密别院,在封地青州。      因为姬瑢担心那些追踪我的人顺藤摸瓜找到这里,对我和他们要做的那件大事会不利,且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姬瑢夜夜和各种形形色色的神秘人商讨要事,白天他很疲劳也不能常陪我,于是,我在这别院没住几天,便被姬瑢安排送回山林的营寨中,后又造成我偷跑下山的假象,暗地里一路护送我会平王府。      我回王府正是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因为出府回娘家的时候都并未声张,因此回府这日我亦没有大摇大摆,而是从一处王府侧门回去。      “宋清!”      只是不巧得很,我这样藏着掖着的回府,可刚一下马车屏退下人之后,就见一条蓝色的身影“倏”地窜至我跟前。      我惊了一惊,记得他以这样的架势出现应该不是第一次了,若非穿得是蓝色锦袍而是黄色的,我会误以为是一只成精的俊俏黄鼠狼。我抚了抚胸口:“迟儿啊!”      沈俊迟的眼神可称得上“幽怨”,他扁了扁嘴。      我自顾自地朝清枫苑走,沈俊迟一直乖巧地尾随,并未有过多的言语。      我有些吃惊,在我未离开王府之前,沈俊迟已然成为了我的小跟屁虫儿子,我这突然失踪了十几快二十天,他怎么跟没事儿人似的,不会盘问盘问我么?      “迟儿,你怎么了”终于拐到一个假山后,我忍不住问道。      “没事。”沈俊迟依旧用幽怨的眼神望我,我瞧着这眼神配他那日渐丰盈的脸蛋儿甚好。      我“哦”了一声,便不再揣测沈俊迟的心思,径直朝苑阁走去。沈俊迟只是继续一路跟着我,包括我换衣沐浴他都要在屋外候着。      “艳儿呢?”我问红玉。      红玉的发髻挽得很松,看来王府的下人也赶着龙抬头这一日洗发。她道:“奴婢们都在水房换着洗头呢,王妃归府艳儿姐姐恰好被换过去,艳儿姐姐说她马上洗完头发就过来。”      我看着红玉乖巧恭敬的模样,不自主地想,她是我爹派来保护我的?还是姬瑢派来的?抑或是专程联络京中的重要官员的线人?      “宋清?”身后的小跟屁虫轻轻碰了碰我。      我猛然回神,才知道自己刚才走神了。我对红玉道:“你叫膳房将晚膳准备得早些。”这连日赶路,很难吃上带点肉腥油水的食物,可是苦了我这贪嘴的。      红玉“喏”了声,转身要走,沈俊迟阻止道:“不必了。”对我道,“母妃,墨迟居这会儿应该开膳了,您等晚膳还得有些时候,不如移步墨迟居吧。”难得对我笑上一笑。      我思索片刻,点点头,便跟着沈俊迟去了墨迟居。      王府中各个主子都有自己的小灶,但我知道沈俊迟居所的灶房却难得一开,因为他基本和我一起用的是膳房的膳食,所以我想,此时墨迟居的小灶开膳,最多也就是熬个粥配几样清减的小菜罢了,而我也确实饿得过了,不易食太饱。      可是,当我看着餐桌上铺的满满一桌菜肴时,我忍不住晕了一晕。借着传菜的当儿,沈俊迟还离开了一会儿。      约莫过了一刻钟,沈俊迟回来了,对我道:“宋清你先吃吧,别饿坏了。”      沈俊迟很了解我的口味,满桌菜肴尽是我爱吃的,明明知道暴饮暴食不好,可是我还是忍不住风卷残云起来,沈俊迟则像刚吃过似的,没用几口,就不停地为我夹菜布菜。      “宋清你吃这个杏仁,很好吃的。”   “这个豆腐,很嫩……对对,小黄鱼,小黄鱼,我记得你最爱吃鱼。”   “这个口蘑鲜美吧。”   “这个味道如何?”沈俊迟朝我碗里又夹了一筷子肉片。      我含糊地答道:“很好,很好,都很好吃,真是……谢谢迟儿啦,费心!费心!”      “你还没吃呢,就说好吃,你再尝尝!”沈俊迟道。      我“唔”了一声,夹起肉片塞到嘴里,将沈俊迟瞅了一眼,点点头,道:“真好吃,我说迟儿啊,你怎么藏着这么好的厨子,不如让他到我们清枫苑当差吧。”      沈俊迟登时脸上乐开了花,他顺手也夹起一片肉片,道:“那有什么,宋清若爱吃,我天天做……我天天让厨子做给你吃,你觉得来墨迟居麻烦,那我给你送过去也成啊。”末了将肉片含到口中。      我看着沈俊迟面了颜色的神情,终于明白当初宋艳看到我那个次得不像样子的香囊是什么心情了。      “啊呸……这么难吃,咸的要死!”沈俊迟转目看我,有些愤懑,“宋清你又骗我!”      我茶足饭饱,慢悠悠地擦过嘴之后,笑道:“明明是你做的,还装什么厨子!”      沈俊迟垂眸,因为睫毛太过卷翘,竟然盖不住他半盒的眼帘,他泄气道:“这道菜,我练习了那么久,还是不成气候啊。”      我继续笑道:“一月之期早都过了,你不用再孝敬母亲每日送一顿饭。”      沈俊迟一听,脸色比方才更加难看:“吃不吃是你的事,送不送是我的事。”      这孩子看来还是心中有气,方才那句“宋清你又骗我!”便出卖了他的心思,他还是惦记着我离开王府之前未跟他说明。      饭罢,我便回清枫苑了,沈俊迟知道我旅途疲顿需要歇息也未再跟着我。      还未走进清枫苑的正门,就见宋艳披散着半湿的发丝急切地跑了出来:“姐……”眼神甚为幽怨。      我心知不妙,拉着宋艳朝屋里走,问道:“艳儿……怎么了?是不是回宋府宋斐又给你委屈受了,这个杀千刀的,他若这样欺负我妹妹,我可要找他理论理论……”      “姐……”宋艳干脆抱着我的脖子,“哇”地放声大哭。      我长叹一声,拍拍宋艳的脊背,轻声道:“不哭了!这次在宋府过年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啊!”      “姐……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不想……我还愿你做我姐……永远都这样……”宋艳在我怀中哭泣,我听得不是太真切,勉强辩得几句残破的句子,却是让我一头雾水。      我思索了片刻,一抚额,恍然大悟道:“艳儿……艳儿……可是我爹这次强迫你做什么事情了?”      宋艳身子一顿,将小脸儿扬起来,水汪汪的眼里满是委屈,真叫人心疼。她缓慢地点头。      “给你许人家了?你看不上么?”我急道。      虽然现在知道我在平王府的角色是什么,可我先前尝过嫁给我不欢喜的人是什么感受,我可不能让宋艳步我后尘,得和爹说说才行。      宋艳垂眸,沉默地抿着嘴。    作者有话要说:小寅又日更了,乃们也继续日霸吧。。。哼。。 48 48、陡然生变 ...   安慰了宋艳半晌,总算缓和了她的情绪,见她面容憔悴就嘱咐她先歇息了,她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我。      仔细想想,虽然平日里我在爹面前可以胡来任性,可是得知自己要远嫁给一个老头儿时却并未提出异议,甚至连一滴泪也不曾流。到底我还是不如宋艳更懂得反抗吧。      洗漱完毕,我让红玉也退了下去,在床沿呆呆地做了半日,这才觉得时间也耗得差不多,那人的性子也磨得没剩下多少了,便道:“站着怪累的,不如坐着说话吧。”那人月白色的衣摆微动,他缓步而出,径直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      沈俊卿只有在心情极好时才穿白色的锦袍,虽比不得姬瑢的淡雅出尘,但也韵味十足。      我俩四目相接的一刹那均一愣。没想到,他也迷信于市井的流俗言传,在二月二这日洗头。此时他的头发未干全,只在发丝偏末端松松系了一根白色的绸带,使他平日傲气凌厉的气质柔和了几分,这让我不由自主想到第一次见他,便把她当成了女子。      “笑什么?”沈俊卿沉着脸,眼神竟然竟然……也很幽怨。      我断不敢告诉他我笑他那一副娘娘腔模样,我也知道他必是嫌我明明知道他躲在床边,却仍故意拖延时间而生闷气,“你每次都只能翻窗爬墙来见我么?”      “我还记得我与你之间的诺言,只是一对儿见且仅见过一面的……”沈俊卿说到此顿住,抬眼将我望上一望,斜长的凤眸中承载着我琢磨不定的情绪。      我道:“那……你又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找我?”我知道没有什么要紧事,沈俊卿可是不会来见我的。      沈俊卿垂眸,似乎一直盯着自己搭在椅背上的手指,不知又在思索啥。      这么安静的沈俊卿我还是头一次见,今日归府见这三人,我想沈俊迟算是表现最正常的一个了。      “罢了,我回去就是。”沉默片刻,沈俊卿终于开口,起身再未瞧我一眼,径直朝窗口走去。      “等等……”我想也未向便张口唤他,可这种情况不用脑子的行为通常会让人后悔的。      沈俊卿身子微顿,转身,幽黄的烛光落在他精致的五官上,晕托出一种淡雅柔和的美。      我愣了愣,行为又不受脑子控制地要说话,却又突然想到了那碗临行前味道怪异的元宵,在营寨昏睡的几日和与云家山贼相斗的跟踪我的神秘人。      脑子一片清明,闷在心口的那团气息总算顺了下来,遂笑道:“我看着你一身雪白的长衣,在这阴沉的黑夜里犹显突兀,只怕你这样走明日王府又会传出什么流言来。”      沈俊卿低头看自己衣服,唇角微翘,道:“谁……能动的了我?”虽然是笑,可是我分明在他漂亮的眸子里看到一丝蚀骨吞心的威压,像是在安慰,却更像警告。      我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沈俊卿“哼”了一声,便从窗口飞了出去。      也罢也罢,无非就是你算计我,我又算计你的一场阴谋角逐而已,原本就本不算多的愧疚之感,在沈俊卿这样的言语下,更是消弭的连渣渣都不剩。      ……      归府的第二日,我做了一件与回娘家那次完全不同的事情,便是大张旗鼓地命红玉为我去重州王府别院做准备。      时间定在距离姬瑢说的“两个月”的前几日。      刚放出“王妃要去春游踏青”的消息,还不到一刻钟,沈俊迟就急急地跑到我的苑阁。      “宋清,你——”进了门,我就见这个不孝子扯着公鸭桑连名带姓地喊我,平日里他私底下这般唤我便罢了,今日下人都在,这让我脸上甚无光。      我屏退下人,端起手边的茶,吹了吹浮于茶面的茶叶。      沈俊迟气呼呼地大步朝我走近,满面怒气,莹白如玉的脸蛋儿红通通的,他抱着手臂,气势汹汹道:“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险些将手中的茶盖扣他头上。      将茶杯放下,我按了按发痛的太阳穴,我知道青春期的孩子比较浮躁敏感,做长辈的一定要教育好,否则不慎让小辈定型成了个暴躁脾气,于我以后是大不利的。我尽量慢条斯理道:“说说,我怎么让你失望了?”      “你,你去重州做什么?”沈俊迟依旧倔强地高喊着,后一句却带着哭腔,“又要丢下我么?”      若不是非常了解沈俊迟恋母的这个性子,我会误以为他说了一番生离死别的话语,我干咳一声,捂嘴偷笑:“原来……你是为这个?”摆摆手,“你下去吧,回屋准备准备。”      沈俊迟猛然睁大了眼睛,望着我,琥珀色的眼瞳闪着十分奇异的光泽:“什么?你要我也准备?”      “当然,我这次本就带你一起去,不过……你知道我这人的性子,不喜欢太聒噪,除了妙听这个家眷,你不能带其他人。”      小脸刷地红了,沈俊迟结结巴巴道:“带……带她做什么?你明知道我不喜……”      我“嘿”了一声,用“一切事情我皆知”的眼神看了看沈俊迟。      果然这个小少年脸更红了。      当初,我看出妙听的身份不是真正的仆从,便让沈俊迟收了她,这样好让我远离妙听的监视,可是后来弄巧成拙,妙听原来是姬瑢派来专程保护我的人。不过,幸好弄拙又成巧,听说妙听起初去墨迟居消沉了一段时间,总与沈俊迟作对,但后来也不知为何就将沈俊迟服侍的十分细致,俨然端起了墨迟居女主人的身份,嘿嘿,大概是一片痴心所致。      “宋清,你真的会带我一起去是不是?”沈俊迟眨眨眼睛,再次确认求证。      我笑道:“你是为娘的心头肉,上次没带你我都愧疚了好一阵,这次一定会带你。”只要以后发生了什么事,你别被吓着就好了。      肩膀一紧,沈俊迟扶着我的肩头迫使我站了起来。我不得不与他对视,几时这孩子已经和我一般高了,唔,似乎还比我高了一点点。“宋清,你也是我的心头肉。”沈俊迟一本正经地说。      ……      时间如流水,嗖嗖嗖地过着,眼见着离那“大事”越来越近,我的心好不焦急。我心里承受力着实不怎么好,竟然大病小病连着生了好几场,且日日夜夜做噩梦。      “不要——”这日,我依旧做了一回噩梦,兀自从梦中惊醒,身侧的丫头忙给我递了一碗药,我仰头饮进,却觉得这碗药不似这几日我服用的药味,不苦甚甜,喝下之后,立刻出了一身汗,身上轻松了很多。      “二爷那送来的。”丫头看着我的脸色,忙着邀功。      我闻言,急得想抠喉咙呕出来。谁送的药我都敢喝,惟独沈俊卿。他最喜欢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让我难受了。      就这样我忐忑的过了半日,没想到病竟然好了大半。我禁不住又愁了一愁,想到那个沈俊卿惨死在王府的噩梦,我掐指一算,二十天吧,二十天之后,说不定就成为事实。      “你们……都给我退下去,快退下!”正掐掐算算着,外间听见沈俊迟急躁的爆喝声,一群服侍我的丫头惊得急急喏了一声推搡这走了。      我疑惑,沈俊迟现在脾气比以前有了明显的好转,温和多了,今日谁又惹他了?      还未从床上起身,沈俊迟大力将床帘一掀,满目焦灼竟生生将我吓了一跳。      “宋清,去重州的马车物品你都备好了没?”沈俊迟的眉毛拧到了一处。      “备好了。怎么了?”      “你先别问那么多,快穿衣服,我们即刻就走?“      “急什么?三日后才启程呢。”我笑道,伸手拂去沈俊迟额上的汗珠。      “已经来不及了!”沈俊迟急道。      “什么来不及了?”我问。      思索片刻,沈俊迟道:“我听说……听说有个王爷要造反,要杀进来了……一同造反的还是……还是……”      我头“嗡”了一声,有些失重地坐在床上。怎么……怎么我不知道提前了?      “一同造反的是镇南将军宋兴是么?我爹?”我讷讷道,这次换我浑身冒冷汗。      “宋清,你别想了,我们快走吧,你知道不知道这消息若要传到……传到……他们一定会拿你做要挟……”      一语惊醒我,我顾不及细想是谁走漏风声,至我于如此尴尬地境地,只能干着嗓子喊红玉喊宋艳,却都无人应声。糟了,刚才宋艳说要亲自给我熬药,膳房离这……      我登时心乱如麻。      “彭”“噼里啪啦”从远处传来几声响,紧接着是人声嘈杂的声音。他们来了?……朝廷抓我的人来了?      “不好,没想到朝廷竟然知道的这么快!”沈俊迟拉着我的手腕,带着我往屋外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寅归来。。哼哼哼,摸下巴。。 49 49、挟持人质 ...   我挣脱开沈俊迟的手,急忙道:“不行,宋艳……我家艳儿……我得去找她,她还在膳房……”由不得沈俊迟再说话,我朝膳房就跑。      没跑几步沈俊迟从身后一把抓住我,焦急道:“你这是去送死么?等你跑过去也被人抓走了。她不过是一个丫头,你着急她做什么?自己的命不想要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现在伙同那个王爷造反的人是你爹,你现在是孽臣之女……”      “不行,不行,沈俊迟你让我去吧,艳儿她不是婢女,若是让那些人将艳儿抓走,艳儿也完了!”沈俊迟力气也着实大,我怎么都挣脱不开,他扯着我就向相反的方向跑,我不知道泪水什么时候模糊了双眼,我不敢想象撇下宋艳,让她一人承担宋府千金该去承担的命运,她那么信任我、依赖我、重视我,我不能不管她,更可况她本就不姓“宋”。“沈俊迟,你若逼着我放弃艳儿,我会恨你的,她是我妹妹!”      沈俊迟身子一顿,果然停了下来,望了望我随即道:“好吧,我知道了,现在你去墨迟居,在角门等我,我去找宋艳。”      “迟儿……还是我去……”      “你快走,”沈俊迟打断我的话,双手抱着我的肩头一紧,严肃道,“宋清你听着,这是危急时刻,我不允许你现在做傻事,你现在就给我去墨迟居,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宋艳带来。”笑了笑,“你知道我会轻功,比你跑的要快。”      我点点头,沈俊迟推了一把我,便朝膳房的方向跑去。我拿手背抹了一把眼泪,飞速朝相反的方向墨迟居跑去。      “混账!”我刚转过一个转角,听得一声厉喝,接着是兵刃相交和人声嘶喊,忙缩在角落不敢前行,定睛一看,却见沈俊卿蓝衣翩翩手握长刀,大力向四周一扫,围攻他的铠甲兵士纷纷倒地痛呼。沈俊卿面对一干人显得尤为镇定,“宋斐,本将早听闻你在南安城的名气,一直有望与你结交,没想到今日一睹风采,倒叫人开了眼了。”满含讽刺。      宋斐?!      我惊了一惊,举目在一群士兵模样里找寻,但听一声低笑,挡在前方的士兵纷纷让出一条道,一个身披铠甲的将军异常威风地骑着一匹白马缓缓从道中走到前方。      英气勃勃,眉目疏朗,果然是宋斐!      “都道沈将军少年将军,有运筹帷幄之才,难道您不知靠‘光明正大’是不一定能打赢胜仗的么?”宋斐声音低沉,往日飞扬的神采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阴霾诡谲之气,数月不见,他怎么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沈俊卿将长刀一挥,沉声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本将既然已将兵符给你,你就该放人,为何出尔反尔?”      “啧啧啧……沈将军您怎可污蔑我?相反……沈将军做的事情却比我光彩不了多少,是不是?”宋斐长臂一挥,一个银白色的令牌挥到沈俊卿跟前,他继续道,“拿一个假兵符换走你的女人,论阴险……还是你略胜一筹吧。”      沈俊卿沉默,并未辩解。      宋斐眼目陡然一寒,满脸杀气,大喝一声:“来啊——”手一伸,旁边的兵士递给他一个襁褓。      沈俊卿身子一僵,有立刻冲过去的架势。      “是个女孩!”宋斐接过襁褓,似乎回忆到了什么,眉目变得温柔,声音也柔和几分,“沈将军……这女孩长得可爱,可是并不像你,哦,对了,这女孩本就不是你的骨肉,是你的女人和别人的孽种,我知道你也容不得她,不如……今日我做个人情,替你了解她了吧。”眉目依旧温柔,使他周身仿佛披了一层圣洁的光泽,宋斐却伸出一直手掐在婴孩的脖颈之上。      “不要——”一声尖锐凄厉的女子叫喊从沈俊卿身后数丈之外传来,循声望去,正是沈俊卿的爱妾画浅,若不是被沈俊卿的仆从拉着,只怕她早冲到宋斐的鞍前了。画浅散乱着头发,看着宋斐乞求道,“这位大爷,您饶了我的孩子吧,求您,我给您跪下,我给您磕头……孩子还小……才几个月……才几个月啊……我给您磕头赔罪——”说完不顾阻拦地跪下,朝着宋斐的方向疯狂磕头。      “浅浅……”沈俊卿回头低声唤画浅,满面心痛之色。      宋斐压根跟没看见似的,只是冷笑,不复温柔取而代之的诡谲阴险占满他的眼底。“哇——哇——”襁褓中的婴孩哭了起来。      听到婴孩哭声画浅猛然抬头,失神地望着宋斐,似乎觉得求宋斐一点用也没,便跪行至沈俊卿跟前,抓着他的衣角,哭着说:“二爷,二爷,您瞧着我们主仆一场的份上,救救……救救……这个孩子吧……奴婢给您磕头了……我知道,二爷不喜欢她,却……却要强装喜欢,您对奴婢又这么好……奴婢这都知道……求您救她……”画浅语无伦次地哭诉着,头咚咚咚地在地上磕着。      “浅浅……”沈俊卿叹气,弯身欲扶画浅。“不是我不救……”      画浅只是疯狂的在磕头,嘴里不停的重复,“二爷救念儿,二爷救念儿……”      “我再用一分力,这女孩就要死了,沈将军竟然还说不是你不救。”宋斐冷冷道,怀中婴孩已经在咳嗽了。      沈俊卿双目微红,威风不在,从容不在,只是缓缓闭上眼睛一字一句道:“兵符是真的,你不能调我兵力是因为——”      话音未落,宋斐正专注听,只见沈俊卿豁然睁开双眼手掌向一侧挥,挥的方向恰好是我隐匿的角落,一道劲风扑面而来,我捂住了胸口。      “清妹!”于此同时宋斐看见了我,他将怀中婴孩扔给身边的兵士,自己提起缰绳朝我这边驰来。      “嘶”地一声,长刀没入血肉发出模糊的声响,宋斐的坐骑立时倒地,宋斐大惊,一个翻身稳稳落在地上,等抬眼在向我这边跑时,我已被沈俊卿扼住了喉咙。      “倒是受你指教了,光明正大确实不能打赢胜仗。”身后的沈俊迟沉声道。      我捂着胸口,只剩下大口大口地喘气。      “放了她,否则我现在就弄死这个孩子。”宋斐再次抱着那孩子,眼底全是慌张。      “哼……听说宋小将军一直把宋府的这位千金当亲妹妹看待,你若杀了那孩子,你妹妹也不好过,而且……那孩子又不是我的,她是生是死与我什么关系呢?”      画浅绝望地吸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沈俊卿。      我一边喘气,一边感叹了一下这个傻号女人。      “她嫁给了你父王,是你母妃,你会做杀母的丧尽天良的蠢事?”听到宋斐这样说,我便知道他真的慌了,这样的话能威胁到沈俊卿么?果然——      “你与你义父反目为仇,做的也是天理不容的事情,你哪有资格指责我!再说……她是造反孽臣之女,我为朝廷诛杀,不过反功。”      宋斐和我爹……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好……我数三声,你我同时宋手。”宋斐严肃道。      身后的沈俊卿说“好”。      宋斐抱着婴孩,沈俊卿钳着我彼此拉近距离,面对面而战。   “一!”   “二!”   “三!”      宋斐将怀中婴孩丢给沈俊卿,沈俊卿将我推向宋斐。      意外陡然发生——      沈俊卿朝我膝盖一踢,我腿软跪在地上,恰好躲过宋斐抓住我的手臂,在宋斐怔愣之际,沈俊卿弯身,手臂将我一带,我又重回他的身边,脖颈又架上了他冰凉的指尖。      “你……卑鄙。”宋斐气急败坏。      身后沈俊卿道:“兵不厌诈……宋小将军不知何故,你竟然慌神了。”言毕,将怀中的孩子递给画浅,      “我放你们走,你把她留下。”宋斐大声道。      “只怕我一放了你妹妹,你会把我碎尸万段。”沈俊卿提高声音,朝一众人等大喝,“都别跟过来,否则……”他架在我脖颈上的指尖紧了紧,遂挟持着我带着画浅母女从侧门离开了,      出了侧门,我小声道:“去墨迟居。”      沈俊卿愣了愣,道:“好。”      我们一路保持这样的姿势,因为还有画浅母女,我们行进的速度非常慢,可是赶到墨迟居的侧门时,沈俊迟还没有带着宋艳来。      “为什么要帮我?”沈俊卿望着我道。      “不知道。”我脑子里想着才做过的噩梦,又想着是不是沈俊迟在找宋艳的时候出了意外,一时很乱,“我只是不想让宋斐得逞!”      “所以……你也不想回到他那里,是么?”沈俊卿始终垂眸望我,墨瞳深邃,亮如寒星。    作者有话要说:貌似王府生活要终结了。。。 —————— 另,小寅真的不想日更了呀,一日更就木有留言了。。。 50 50、一起逃难 ...   其实,在沈俊卿突然朝我这边挥掌时,因为隔得太远,掌风根本伤不得我,我是装出一副受伤的样子来乱宋斐心智。宋斐要拿画浅的孩子与我交换时,我又默默地在沈俊卿的手心写了一个字“不”,我不想让他把我给宋斐。宋斐如果真和我爹反目,只怕我在他手里不会好过。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宋斐会出现在平王府。      “驾——驾——”不远处有嘶哑的驾喝声和马车轱辘飞快旋转声。沈俊迟狠命地抽着马屁股,刚行至我们跟前,就见有一群人从窄街尽头追了过来。      “宋清快上车,快上车!”      我朝沈俊迟点头,弯身钻进马车,看见了要扶我的宋艳,心下也安了。“姐……快上车……我们走。”      我望着行至愈近的那人马,分辨不出这些人是要抓我朝廷要官,还是屠王府的造反同党,眼看这些人就要离我们越来越近了,我一咬呀,抓着沈俊卿道:“先一起逃吧……”      沈俊卿似乎也在分析着复杂的形式,最后干脆说了一句“好”,便扶着画浅钻入马车内。      “不对,不对,这不是念儿,这不是我的孩子。”还未坐稳,只听画浅尖锐的叫喊声,她茫然地望着沈俊卿,“俊卿,这怎么不是我的孩子,她不是我的念儿,我的念儿呢?我的念儿呢?”仿佛看到什么可怖的东西,她慌张地将怀中的婴孩丢给沈俊卿,大叫,“俊卿,二爷,我的孩子呢,你把我的孩子弄哪了?是不是还在王府里,是不是还在那,我要救念儿……救念儿……”      见画浅要从已经行驶的马车往下跳,沈俊卿一把将她抱在怀中:“浅浅,浅浅,你听我说,孩子很好,念儿她很好,我已经找人将她安顿好了,等我们到了……”沈俊卿转目望着我。      “湄镇。”我道。      沈俊卿低声继续对画浅道:“等我们到了湄镇,念儿也就到了。”他修长莹白的手指替画浅理着鬓前纷乱的发丝,动作与他的声音一样那么温柔。“你放心吧,念儿她没事……”      沈俊卿的软声细语似乎有安神作用,让本是情绪激动的画浅终于在他的怀中安静了下来,她抬起水润的双眸,望着沈俊卿低声道:“真的吗?”      沈俊卿轻柔地拍着画浅瘦削的肩头,笑道:“我几时骗过你,再说我也那么疼念儿……”      看着画浅如此小鸟依人的依偎在沈俊卿的怀中,我怎么也无法想象她就是刚才丢了孩子跟丢了魂似的发疯女人,叹叹气,突然想不好,这马车中沈俊卿和画浅这样你侬我侬我也看看就罢了,可是……转目看向一旁的宋艳。      她正端端地坐着,面无表情看着前方。      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果然计划没有变化快。一开始我大张旗鼓地说自己去重州的王府别院度假休养是掩人耳目的,其实会在三日后带着沈俊迟和宋艳中途变道去湄镇,到那时,等我们安顿好之后,我会原原本本地将事情告诉他们。      可没想到发生这样的变故,宋艳是宋府的人,却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小姐,而且并不是有人告诉她的。当初姬瑢以那样平缓的方式告诉我,我知道后的震惊不啻于晴天霹雳,可想而知宋艳被动知道这件事的心情,还……在这个时候看到自己以前的情郎安慰的是别人。      宋艳望了望我,笑着反握住我的手。      出城门的时候,我以为若朝廷人抓我或是造反人要杀平王府的少爷都应该将城门守紧的,可却竟然出奇地顺利。      “不好,他们还在追,而且快追上来了。”沈俊卿道,“马车行进速度本不快,怎能赶超马匹的速度?”      沈俊迟已经将马车驾得飞快了,坐在马车里的我们已被颠簸地东倒西歪,即便这样,每个人还是十分清楚,这样必定还是会被后面的人追上来的。      如果是朝廷要捉拿我这个孽臣之女,还不如将力气放在和造反同党上抗衡,那追我的一行人便是要诛杀王府少爷的人了?如果让那些人知道王府的少爷有我这个宋府千金做人质,他们还敢动手么?      见宋艳已探头向后张望,我生怕后面追赶的人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忙嘱咐她回到座位上,我将头探了出去……      重新坐回到座位之后,过了片刻,果然那些追的人放慢脚步,最后又不追了。      ……      “宋清你痛不痛,你痛不痛?”      我抚了一抚额头,看到沈俊迟盯着我的双脚都快哭了,无奈道:“迟儿……你都问我好几十遍……”      此时我们已经赶了大半夜的马车,沈俊迟怕继续被人追挑了小道走,可是这条路越走越崎岖,马车行驶起来很不方便,且每个人的精神体力都已透支,于是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精神紧张的人往往忽略肉体上的疼痛,等坐到草坪上点起篝火休息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在王府被沈俊迟揪起来要说逃跑之时,就没有穿鞋子,而且还只着了一亵服。      脚底不知磨进去多少个石子,沈俊迟捧着我的脚极细致地为我挑出那些石子,再用清水清洗,又包扎好,疼痛也减轻了很多,但他还是一遍一遍的问我,没少引来沈俊卿的侧目。      往日里宋艳一定会以“女人的脚摸不得”为由和沈俊迟大吵一架,然后再替我做沈俊迟做的事情,可是此时,宋艳只是扶着我的手臂坐到一边,不知再想什么。      画浅被沈俊卿哄着睡着了,她怀里同样是刚熟睡的婴孩,方才那襁褓孩儿哭闹时,画浅毫不犹豫地为这孩子哺乳,我看沈俊迟还尴尬了好一阵。      沈俊卿则时而看看天,时而看看水,又时而朝我们这边看,但始终沉默。      几人当中都没有提今日的事为何发生,而去了湄镇又怎么办。大约都是疲惫吧。      过了一段时间,宋艳和沈俊迟也在火堆旁睡着了。      “这里还是冷,你穿的单薄,还是回马车上休息吧。”火堆对面的沈俊卿道。      我看着自己包得跟粽子似的两只脚,摇摇头。      沈俊卿将睡画浅唤醒,欲扶着她回马车上,画浅说自己渴了,想在溪边喝点水,遂将孩子给了沈俊卿。沈俊卿抱着孩子走到我身侧,弯身道:“我抱你过去。”      我还没答允,沈俊卿已将孩子塞到我的怀里,他拦腰将我打横抱了起来,朝马车走去,将我放在座位上,他看了看我的脚,低声问:“好些了么?”      我点点头。      他又道:“这样包扎怎行,要让伤口凉在外面结痂。”说着就要拆开我双脚上被裹得紧紧的布。      “我知道你有话要问我,你尽管问。”我向后面缩了缩,躲开沈俊卿的手。      马车里的光线不是很好,但我依旧能看见沈俊卿一直注视着我的目光,他微微叹气:“还需要问什么?事情已经显而易见地摆在我眼前了,南边那个王爷和你爹要造反,并且嘱咐你要避开这一场征战厮杀,让你去王府别院避难,可是没想到有人走漏风声,迫使造反必须提前,也让你措手不及。”顿了一顿,继续,“你或许一开始就知道他们的事,或许也是最近回南安城知道的!”      我心里一顿,我想就算沈俊卿聪明也不可能将每件事猜得这样准,于是道:“我回那南城被跟踪的那群人是你派的?”      沈俊卿冷笑:“你以为我是在跟踪你?”      “那是……”      “我只知道,你在避难的时候会带上那个外族人却不会……”沈俊卿说到这里顿住了。      我与他的矛盾终于摆在明处了。沈俊卿说的没错,我就没想过要带着他避难,或许在特定时间特定的地点会突然生出这样的想法,但是随即就被现实的理智掐灭。      在我“回娘家”归府后,沈俊卿还会派人送来和我胃口的饭菜之时,我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想法。   在我生病,喝了一碗以为是沈俊卿要害我的“毒药”,可病却好了大半时,我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想法。   抑或是偶尔想起来他为我做的很多事情,曾帮我亲手杀了沈俊逸那个禽兽,曾陪我在无镜湖旁站立,曾助我逃脱王府,我都会有那么一点点也带着沈俊卿避难的想法。      可是……我不能。带上沈俊迟都不能带上他。      沈俊迟现在无依无靠又是半个外族人,以后不论容国发生什么样的政权变化都与他没有关系,我带着他对我来说没有一点危险。      而沈俊卿就不同了,他是明威将军是效忠朝廷的命官,他怎么能容我这个孽臣之女?再说,如果容国政权移位,姬瑢怎么又容得了他?      我和沈俊卿的立场到底是对立的!      “不好,有人追上来了。”沈俊卿眼神一凛突然道,猛然将我的思绪拉回。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爬来更新。。。 51 51、山穷水尽 ...   言毕,沈俊卿突然想到了什么,迅疾地冲出马车,于此同时沈俊迟也发现了异动,拼命去低声唤宋艳,宋艳迷迷糊糊地醒来,就被沈俊迟拽着往马车这边跑。      到了马车上,沈俊迟急道:“那个姓沈的呢,这个节骨眼儿跑哪去了,真要被他害死了。” 沈俊迟益发不耐烦,可有不能喊,只怕漏了形迹。      “我去找找!”宋艳突然道。      我还未加阻拦,宋艳就跳下了马车,身影隐匿在树林里。      人马嘈杂的声响越来越近,我心中好不焦急,沈俊迟更是急得就差扬鞭子抽马屁股只带着我一个人离开这里。      突然,眼前的树影晃动,影影绰绰之间钻出几个影子,沈俊卿扶着画浅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这有火堆,应该他们走的不远——”率先一个兵士发现了我们方才燃着的篝火,大声喊着。      我愣了愣,低声道:“艳儿呢?”      “快来啊——他们在这,这有马车——”又有人发现了我们。      嘈杂声更近,沈俊迟不再犹豫倏地挥动马鞭,我焦急地对沈俊卿吼道:“艳儿呢——她还没回来——她刚才去找你了,你看见了么?我们不能走——”      马车已经开始行驶,我奋力地大喊着阻住沈俊迟停下来,沈俊迟回头看了看我,咬牙当什么都听不见,我脑中回旋的是这短短的半日,宋艳便苍白下的容颜,心疼的就要滴出血来,她遭受不了打击,她不能再出事了。      “艳儿——艳儿——”我不管我的声音能引来多少人,只是拼命地大喊着。      “姐——”终于有了回应。宋艳从旁侧的树林里跑出来,轻灵一跃,跃在马车之上。      这是黑暗中,只听见嗖嗖嗖数声,紧接着沈俊迟倒吸一口凉气,似乎受伤了,本就行得不太平稳的马车突然向一边歪了一歪,还未在马车上站好的宋艳随着马车左右颠簸顺势倒了下去,我惊得尖叫一声,间不容发之际赶忙伸手去拉宋艳……宋艳的手已经碰到了我的手腕,可是终究我们都没有抓住彼此。      很多年后,我都后悔于这个举动,为什么没有将那么依赖我信任我的宋艳抓紧呢?      我看着宋艳从马车滚落下去,当时即便沈俊卿在我耳边大喊着别做傻事,即便他抱着阻拦我,我也该陪着宋艳一起跳下去的。      可是,我没有,我怕死,我眼睁睁地看着宋艳被那群人围了起来,我只能将脸埋在沈俊卿的怀里大声哭泣。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记得不是十分清晰,只记得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响亮,马车轱辘碾在林间道路上愈发颠簸,再后来就感到马车似乎被什么巨大的物体拌住了,向一侧歪倒,天旋地转之下我耳边突然没了任何声响。      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从马车上滚落的不是宋艳,而是我,当我坐在地上遥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时,天地都寂静了。      ……      清晨的鸟儿婉转,溪流淙淙,有不算刺眼的阳光照在了双眼上,想用手去遮挡,继续翻身睡,这才发现平日里极容易做的细微动作,此时做起来能让我抽拉呼吸好一阵,身子像被拆散了一样似乎不是自己的了。      “别……动……”一声沙哑的声音无力地传来。      听到这样的声音,昨晚沈俊迟驾车碰翻的事情一点一点回到了我的记忆里,惊得猛然睁开双眼,被眼前的景物吓得合不拢嘴。      “我有点撑不住了……你别乱动……”沈俊卿此时吃力地喘息,缓缓说道。      此时,这张脸与我的脸距离不到数存的距离,他的脊背上倾轧的是大半个马车,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压在我身上,我却全然感受不到一丁点的重量,原来他在用自己的力气拼力支撑着。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啪嗒,啪嗒……      一滴滴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脸颊滑落在我的脸上,才唤醒我因惊异而略显迟钝的神经,我讷讷道:“我……我该怎么办?”      沈俊卿唇抿一线,似是承受着极大的苦楚,我已经感到压在我身上的身体在微微发颤,不知道为什么,我此时很想伸手摸一摸被这汗水早已浸湿的脸颊,可是无奈身体不能动弹,只能无声的呜咽着。      “你哭我……更不知道该怎么办……”沈俊卿竟然在此时还能讥诮我,说完给了我一个很苍白难看的笑容。      我忙闭口不敢哭泣了。      “这……马车的重量我还承受的起,只是……我的背部好像被什么刺到了,现在提不起力气……”沈俊卿一边说,一边费力的喘气,他没喘一下,我似乎都感到一分重量的加重,只怕他坚持不下去了。      “那……要我怎么办?你想好了么?”我轻声问,却也不敢在抽抽拉拉地喘息,我怕此时我俩贴合因我的起伏而伤到了他。      “我……想不出来……”伴随着沈俊卿一声比一声轻的吐字,我身上的重量越来越大。      我望了望沈俊卿涨红的脸,连长卷的睫毛上都沾染了汗水,我竟然很不应景地觉那些一粒粒的汗珠似清晨滚动在花瓣上的朝露,纯澈却又耀眼,我轻声道:“别挣扎了,放手吧……”      沈俊卿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我,我竟然在他深邃的魔瞳中看到三分释然,三分欣喜,三分惊异,和一分无可奈何。      别挣扎了,放手吧——      ……      再次醒来,我是被一阵狂躁的叫喊吵醒的,对,是狂躁,用暴躁形容这样的声音都不够贴切。      “哇呀呀,哎呦呦,哦呵呵,我说马老头儿,你快把今天的大事记载在《桃源纪实》中,咱这桃源百年来都不曾有人来做客啦——哎,朱大婶你去快请牛二叔给人瞧病啊,我可不想刚迎来两个客人就让这两个客人就翘辫子啦。快去快去……”      除了身上疲乏之外,我并无太多不适感,实在被这聒噪的声音吵的不行,于是选择睁开眼。      “小娘子,你醒了?”我还没搞清楚眼前的状况,就见一团红影咻的窜至我跟前,眼前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红衣少年,说话眉飞色舞,充满活力,“咦?你在找谁?你的大美人么?”      大美人?      见我并未搭理他,红衣少年又道:“就是将你压在身下的大美人呀,长得特别漂亮的一个男人,他是你相公吧,话说……嘿嘿……”红衣少年露出一脸贼笑,“你们俩可真恩爱,遇难也要保持在床上的姿势。”      “你……”      “我我我,我好得很,不过可惜了……”红衣少年两手一摊,惋惜道,“可惜红颜薄命,那么长那么粗一根木头从他后面捅过去,都将大美人刺穿了——喂,快来人啊,这牛二叔怎么还不来啊,这小娘子不禁吓,被我给吓死啦。”      这日,我第三次转醒,又见一团火红在我身边走来走去,走来走去,见我醒来,他又跟狐狸一样窜至我跟前,捧着自己的脸望着我,笑眯眯道:“小娘子,我刚是骗你的骗你的,你怎么一听到你的大美人相公死了就晕了呢,刚才是你的大美人伤的太重了,他可不像你随随便便就能抬到床上,我派了人仔细研究怎样不伤着把他抬过来,喏,”红衣少年指了指一侧,“你的大美人相公已经抬回来了,你放心,我牛二叔很厉害,你的大美人相公已经没有生命之忧了,不过,作为男人……可惜了……”      我忍了忍,犹记得刚才就是他说话大喘气让我以为沈俊卿死了而晕倒。      红衣少年径自走到沈俊卿所在的床边,他捧着自己的那颗脑袋,呆呆地望着昏睡的沈俊卿,时而用手拨弄一下沈俊卿的睫毛,时而用指尖绕着沈俊卿的发丝嗅了嗅。      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红衣少年痴痴道:“本来见了小娘子我以为我断袖的毛病会改了,这又一见大美人只怕得又改回去了。哎哎哎……”红衣少年连叹三声起,抚了一抚额头,径直朝门外走去。      “喂……”我急忙唤道,“他……那个……大美人……相相相公……到底怎么了,你说可惜什么?”      “没礼貌。”红衣少年转身,拉着脸忘我,“竟然叫少爷我为‘喂’,”转目看向沈俊卿,又看着我满脸惋惜。      对我惋惜什么?      “你知道,男人的腰很重要的。”      我皱眉:“什么意思?”      红衣少年眨眨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他背对着我,指着自己的后背,比划道:“你的大美人相公伤到脊背上的脊梁骨了,这一溜每一处全坏了,没有一个地方是好骨头,尤其是腰那里,伤的最重,可不是要废了么?”      我又皱眉。      红衣少年怒道:“你还不懂,难道你忘了,你和你大美人相公上一次同房的时候他是怎么动了么?难道他很久都没碰过你,你忘记啦,可是……不像啊,你看你俩遇难时他压着你的姿势多么熟练。哎哎哎——”红衣少年又抚上额头,自顾自的朝外走,还自言自语,“现在这些年轻人古怪的很,娃都几个月大了,还一点常识都没!”    作者有话要说:此文发展到这个地方有点太沉重了,失去了“轻松”的基调,于是得上场一个逗乐的小红孩儿。。。 52 52、红衣少年 ...   “喂喂喂,我还有话问你哪!”红衣少年举步朝门外走,留下我一连串的疑问,譬如我们这是在哪?这个红衣少年是谁?和我一起来的那几个同伴他们见了么?这个大美人相相相公到底是不是真如他所说……?      想到沈俊卿,我心里竟然没来由一顿,转目看向旁边的一个床榻上正安静地熟睡的人,此时他的头微微外向一侧,披落的发丝有几缕顺着脸颊滑落而下,墨色的发和苍白的脸形成鲜明对比,美得有些不真实。      我面皮发烫口干舌燥地想了一番方才那红衣少年的玩笑话,鬼使神差地下了床伏在沈俊卿的床边,伸出手抹了抹他毫无血色的唇和纠结在一处的眉……      这个呆子,真是太不要命了?      我想一个人最尴尬的时候莫过于当自己都闹不清状况幻想什么的时候,正好被被幻想的正主待了个现场。      沈俊卿的双眸似带声响一样“彭”地睁开,吓得我措手不及险些坐到地上。“你……好点没?”为了掩饰此间的尴尬,我忙关切地问道。      沈俊卿的眼神在我脸上轻轻滑过,而后朝四周看了看,皱着眉头轻声道:“这是……哪?”      “我也刚醒来,也不太清楚,我去问问罢!”我道。      沈俊卿没有太多表情地“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问,“竟然没死?”说着就要起身。      “使不得,使不得……”我连忙摆手,一并赶紧将他重新压回在床上。      沈俊卿闷哼一声,原本舒展的眉头又纠结到一处。      我发现受了重伤的沈俊卿益发像娘娘腔了。      “你大概伤得有点……重,所以暂时只能……躺着,”我说的时候极心虚也极心酸,若非沈俊卿不要命地护我,恐怕躺在床上的这个残废就是我,说不定我连这样的状况都不如,此时已成了一具女尸,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对沈俊卿说他的伤势,“我……去找找刚那个人,问问一些事情,对了,你饿了吧?我再去弄点吃的回来。”说完,我眼神游离,看也不敢看沈俊卿一眼,一溜烟地往门外钻。      “站住……”身后的沈俊卿哑着声音低吼了一句。      都成这样了,还要发这么大的脾气,我苦着脸转身却不敢看他。      “我伤的很重是么?”      “不重,不重,听那个少爷说了,他们牛二叔很厉害,可以将你治好。”我又连连摆手,却始终不敢看他的眼睛。“你若不信,我再叫那个少爷给你说。”      “是是是,这位公子是伤得不重,没准过一个月就可以下床了。”我身后传来一个个甚为响亮的声音,回头一看,果然是那个神采飞扬的红衣少年,他说话时始终笑眯眯的,两颗虎牙甚为可爱。      “是你?”      “是我!”红衣小虎牙大踏步走近屋子径直朝沈俊卿的方向走去,经过我身侧只应了我一句。      我一着急,抓着他的袖摆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他……”我指了指沈俊卿,措辞了很久才道,“我家那个……他没准一个月就能下床了。”      红衣小虎牙回头朝我嘿嘿一笑,小声道:“骗你的!”遂换了一副严肃的模样,朝沈俊卿抱拳道,“这位兄台还卧床养病,在下前来打扰实在抱歉,只是有一事在下不得不要问个清楚明白,也好赶紧让二位在村中有个户籍。”见沈俊卿似乎又要挣扎着起来,红衣小虎牙赶忙上前扶了一扶沈俊卿,道,“兄台有病在身,还是卧床而言吧,不必在意礼数。”      我分明看见一只不规矩的手趁机揩了一下大美人的油。      沈俊卿复又躺会床上,恭敬道:“今日我与内子叨扰了这位公子,本是我二人……”      “彭嗵”……沈俊卿和红衣小虎牙同时看向我,我忙不好意思地扶起被我踢翻的木椅,连连道歉。      沈俊卿刚说我是他啥?是他啥?      “本是我二人主动上报自己姓名身份,只是因为我受伤方才转醒,内子……又向来是个马虎的。”沈俊卿又淡淡地扫了我一眼。      “哪里哪里。”红衣小虎牙笑道,“村上很久都没有客人来访,今日来了你们两位贵客,我们合村开心都来不及,怎又会怪你们。只是这深山野林里的小村小店,若有不周到的地方,还望二人海涵。”红衣小虎牙深深作揖。      沈俊卿道:“公子尽管问,我们知无不言。”      红衣小虎牙道:“其实,我们也并不是想知道兄台与兄嫂过去的私密,只是想弄清楚兄台兄嫂的姓名和年纪罢了,好将二位记入桃源村的户籍中,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      沈俊卿笑道:“公子和村上的人真好客,我们实属感激,但等我伤好之后,我们便会离,就不必麻烦各位为我们添户籍。”      红衣小虎牙一愣,又笑道:“兄台搞错了!”      “我们没有搞错!等……我家那个好了,我们就离开这里,怎好意思再继续打扰呢。”我连忙插嘴道,对着红衣小虎牙狠劲挤眉弄眼,喂,这位小兄弟,你可千万别让沈俊卿知道他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啊。      红衣小虎牙关切道:“兄嫂怎么了,面部抽搐综合症么?怪吓人,要不叫牛二叔给你瞧瞧!”      我登时泄气,不再言语。      红衣小虎牙又看向沈俊卿道:“兄台即使你一个月后能下床走路,也走出不去我们这村子。”      “为什么?”我问道。      红衣小虎牙扭头不悦地瞪我一眼,大概意思是“我没问你,你老插嘴做什么”。但见沈俊卿沉默,他只能继续道:“我刚不是说了么,我们这村子很久都没有客人。至少我长了十八年来就没见过,嗯……我爹爹在世三十八年,我爷爷在世六十年,我太爷爷在世九十年,都没有见有客人来过。”      沈俊卿依旧沉默,思索这什么。没有人捧着继续说话,大概红衣小虎牙觉得无趣,回头将我一望。      “为什么?”我问。      红衣小虎牙朝我一点头,难得露出一点赞赏的笑容,他继续道:“这么多年没有人来做客,那必然是外界没有通往桃源村的路了,那桃源村的人又怎么到外界呢?”      沈俊卿终于不再沉默,开口道:“这位公子的意思是……”      “对了!”不等沈俊卿说完,红衣小虎牙急着抢道,“今天我代表桃源村一千余人村民欢迎二位成为常住人口,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村子的一员了……哦不对……是三员!”      红衣小虎牙自顾自地哈哈大笑,仿佛普天下的人都觉得成为桃源村的村民是莫大的荣幸一般。      “你又骗人!”我忍不住道,说完转身跑出了屋子。      我不信,我不信我这辈子出不去只能在这个小村镇里生活,这个怪少年神神叨叨的,一定又是在骗我,对,一定是这样,他一定在哄我玩儿,我还能见着我爹,见着姬瑢,见着沈俊迟和艳儿。   艳儿,艳儿,你还好么      “咦?宋小娘子好像不高兴留在这里?”身后有个戏谑的声音道。      我眨了眨眼睛,回头对身后人道:“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目的,但是如果你知道我是谁恐怕就不会欺骗我了!”      “哦?”红衣小虎牙挑挑眉,“你是谁?尽然将话说得如此满!在说……我欺骗你做什么?”      “我是……”言及此处,我突然镇定了下来,我还不知道这个叫什么桃源村的地方归属哪里,现在还不是暴露真实身份的时候,在他们眼里我和沈俊卿现在只是一对儿遇难的夫妻罢了,不如就这样将错就错下去,“我是谁你也不知道!反正你们这么些年都没人进来过,也没人出去过,我就算说我是将军的女儿,王爷的妻子你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在说谎。”末了,我还“哼”了一声。      红衣少年将我上下一打量,“啧啧啧”说声,道:“我瞧着你家那个大美人确实有点王孙贵族的派头,你嘛……”摸摸下巴,“差的太远,不端庄不淑德,说话咋咋呼呼,哪有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若不是你托生了一个女人皮,我就要把你当做小子了。”      “你……”      “我我我,我好得很,”红衣少年笑道,小虎牙露了出来。      我心中突然一凛,想到刚才他唤我的称谓,严肃道:“你刚叫我什么?”      “嗯?”红衣小虎牙抓抓头。“我没有叫你啊?”      “就是我刚跑出来,你从屋子里追过来之后你叫我什么?”我继续道。      “哦。”红衣小虎牙一抚额,“叫你宋小娘子啊?你不喜欢么?我倒觉得蛮可爱。”      “你……”我警觉地望着这个少年,实在不记得自己认识的人中谁有这么多变的表情、这么嚣张的声音和这么可爱的小虎牙。“你怎么知道我姓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单名一个‘清’,‘清艳’的‘清’,”指了指屋子里面的方向,“你的大美人相公叫‘沈俊卿’。”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 53 53、转醒之后 ...   “你你你……怎么知道?”我不淡定了。“你是谁?你叫什么?”      红衣小虎牙展颜一笑:“我是杨乐越!”      这家伙口气忒夸张,脸上就差写几个字“大名鼎鼎”。不过这村里的人的姓氏怎么如此奇怪,杨啊,牛啊,朱啊,马啊的。      杨乐越继续道:“你刚从屋子里跑出来,你的大美人相公告诉我的啊。难道你们是外面被追捕的江洋大盗不成,怎么你如此紧张兮兮的!”      我朝屋子瞟了一眼,没想到沈俊卿竟然将我俩的真实姓名报了上来,难道他笃定这里很安全么?思索片刻,我对杨乐越道:“我紧张倒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我们一行好几人都遇难了,不知杨少爷还有那些好心的村民有没有见到我们其他的同伴?”      “唔?”杨乐越抓抓头,“你们一行几个人?我发现你们的时候只有三个人啊?其他人没有见……”      “你们见了三个人?那还有谁?”      “当然啦!”杨乐越道,“那个人比你们年纪小,还伤得挺重的,牛二叔现在亲自监护中呢,我没有将那个人和你们俩放到一个屋子里休养,是因为你虽伤得不重可至多只能照顾一个人,若是让你照顾两个只怕吃不消。”      我的心猛然一紧,想到沈俊迟单薄的小身板,他驾车在外面,遇难时没有周围防护,只怕伤得也重得很。      “我想去看看。”      “有我们牛二叔你还不放心么,你暂时的任务就是将大美人照顾好!再说那个人……现在已经睡着了,就算醒着……”杨乐越上下将我打量一番,尤其在我的胸部盯了很久,我只被这□裸的眼神盯得羞愤难当,正准备发脾气的时候,杨乐越道,“也用不上你!”      什么叫“用不上我”?      “那还有其他人么?譬如……一个穿粉色衣服的女人?”我问。我知道沈俊卿很关心这个。      “女人?”杨乐越摇头,“要不我这就回去吩咐村上的人再搜搜罢。”言毕,杨乐越朝我微微一揖,转身走去。      “你等等……”我追过去。      杨乐越回头,笑眯眯道:“宋小娘子有何事吩咐?”      我迟疑了一会儿,才道:“谢谢杨少爷和村上的村民在我们危难的时候收留我们,还竭力帮助,还望杨少爷能再帮我们一事!”      “宋小娘子别和我客气,我们也算认识两个时辰的朋友了。”      “如果……”我又朝屋子里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如果那个女人找不到,但是他问起那个女人的事,你就说情况特殊在村子里别的地方休养呢,千万千万别告诉他实话,他现在已经成这样了,我怕他……”      杨乐越皱眉,眼神颇有些同情的看着我:“我懂了!”然后又盯着我的胸部,道,“这次……我真的懂了。宋小娘子……我为你的一片痴心而感动,你放心,这个忙我一定会帮,等沈家相公身体有所好转我们再告诉他实情不迟,只是……宋小娘子你这样也不是办法,身为女人也要有自己的尊严不是,你这样委屈自己他知道么?唉,罢罢罢,村官难断家务事,你们的事我还是管不了了。告辞!”杨乐越朝我拱拱手,面色戚戚然地离开。      我看着那么火红的身影离去,叹道,我只是说让他保守秘密,他都想到哪去了,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推门进入屋子,这才有闲下来的心情将这环境观察观察,屋中布置很简单,两个单人木床,一个圆木桌,四把木椅,两个柜子。沈俊卿的床靠窗户,他似乎又睡着了,我定睛瞧了瞧,却发现他面皮红得厉害,伸手抚上他额头……      这可不得了了,有些烫手。      “卿……俊……”我张口想去唤他,却发现在我与沈俊卿的数次会面中,我似乎从来没有正经地叫过他名讳,再仔细想想,似乎……他唤过我“王妃”也再没叫过别的。      叹气。      我正准备将手抽回的时候,突然沈俊卿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浓密的睫毛如蝶翼颤动,似乎挣扎着想醒来,却又不能,苍白的唇一翕一合着……      “什……什么……你说什么?”我仔细分辨着沈俊卿细弱蚊虫的呻吟,却还辩不得。      “清……清……”沈俊卿哼道。      清清?      “沈俊卿,你在叫我么?”我低声问。      “清……水……渴……”这厮昏迷就像小儿学话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你等等……”我抽出手跑到木桌旁,摸了摸坐上的茶壶,还是温的,倒了一杯,正准备再跑回去。      “浅……浅……”      手一抖,手中的茶杯不慎歪斜,撒了几滴茶水在桌面上。我站了站,遂又端着茶杯跑到沈俊卿的床旁边。      “浅浅——浅浅,你在哪?”这一次清晰可辩,我听得一清二楚。沈俊卿猛然大叫一声,不知哪里来的爆发力霍地坐起身欲要往外跑,我还来不及反应,他就如一根面条一样软软地倒在地上。      “你做什么?”我费了好大力气将沈俊卿扶回到床上,忍不住指责,“你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画浅她没事,只不过也受伤了,你总不能让一个病号照顾另一个病号吧,她现在也需要人照顾。”      沈俊卿此时披散着乌黑的头发,盖住了大半张脸,从噩梦中醒来还在缓神中,脸上病态的酡红也逐渐消失,他道:“浅浅伤到哪里了?”      “总之比你好,没有伤到脑袋!”我没好气道。      沈俊卿释然地送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双眼,颜容再次透着些许疲倦的苍白,他似乎斟酌了很久,才低声道:“浅浅以前的事情你都知晓了么?”      我心思一顿,想到了宋艳,浅浅的事情还是从宋艳的口中得知,却不知这样一个心思简单的佳人魂归何处,转头擦了擦湿润的眼角:“知道。”      “唉,”沈俊卿轻声逸出叹息,“在霍超的事上已经给浅浅很大的打击了,我不想……”沈俊卿睁眼,抬眸望着我,随即又低声叹息,“算了,与你说你也不懂!”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对,对不起……”我垂着头低声道,“那孩子叫‘念儿’吧,画浅刚生下孩子,就……被……”      想到宋斐冷厉狠绝的眼神,想到画浅歇斯底里的求救,想到如一根软面条躺在床上的沈俊卿,还有不知伤成什么样的沈俊迟,我的心里突然很堵很闷。      作为宋将军之女,与贞王联姻的人,其实这样的结果我早料到不是么?为什么当我知道身边的人出现这样的结局,我还会难受,我在装什么高尚!      “不怪你……你也是受害者,”沈俊卿淡淡道,“不是么?”      虽说是安慰话语,可是我却觉得像审问,尤其最后一句反问,更让我无地自容。   要不要说,要不要告诉沈俊卿,其实我什么都知道,我并不是受害者,而是帮凶?      “我这里已经没事了,你去看看浅浅吧,毕竟两个姑娘好说说话,她最近一向敏感,她说什么一定要顺着她的意,尤其,尤其她在问到念儿的时候,你一定要哄着她……等她好些了,我再亲自告诉她实情。”言毕,沈俊卿疲惫地阖上双眼。      没想到沈俊卿和我的想法一样,都希望先将实情隐瞒下来,不同的是,我向他隐瞒,他向画浅隐瞒。      “你,你放心!等我出去,我去找宋斐,让他把孩子还给画浅!”      沈俊卿摇摇头:“只怕……传闻中的贺珈族是存在的,我们出不去了。”      “什么?”没想到杨乐越说的是真的,怪不得沈俊卿现在敢不要命地上报自家姓名,原来这个地方真是与世隔绝的,所以他才无所顾忌。可是不对,“那……我们是怎么进来的,既然有入口,就一定有出口!”      “这个我也不知道,你可以去问问刚才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好了,我累了,你先出去罢。”      我干干地应了一声,就转身往外走。刚走出门口,就见杨乐越笑眯眯地在远处朝我打招呼:“宋小娘子,宋小娘子,好巧啊!”      他脚力真好,一天三四遍地来回跑,不累么?      “是巧得很,我正要找杨少爷呢!”      “真的么?”杨乐越脸上跟开了一朵花似的,“太巧了太巧了,我找宋小娘子也有事情,我方才突然想通了,”      我皱眉:“想通什么?”      “其实沈家相公欢喜的还是你,不是那个小老婆!”      “咳!”我干咳一声,向窗口瞟了一眼。      “真的!”杨乐越一本严肃,“一个男子遇难之时左边坐着妻,右边坐着妾,若只能救一个,大凡救的是最欢喜最心疼的那个,你说对不对?唉,我真的是太聪明了,刚才突然就想到这个了,是以跑过来给你说,好让宋小娘子也跟着欢喜一下。”      “不对不对!”我忙辩解,“一个男子遇难之时怀里搂着妻,旁边坐着妾,若只能救一个,还是情况危急之下,他肯定来不及反应,只能救一直搂着的妻了,再说大凡救人肯定是救离自己最近的那个,这样把握才大些。”      沈俊卿自醒来就那样凉凉的看我,估计就是自责为什么他护下的是我,不是浅浅?否则现在活蹦乱跳的就是画浅了。      杨乐越摇摇头:“你……这人怎么这么凉薄,我告诉你,沈家相公这几日保准还会心心念念的想着那个小老婆,但是绝不是因为欢喜,而是因为亏欠,因为他觉得理应救下那个小老婆,可是情急之下却没有,所以他心怀愧疚,可是……好像不对……”杨乐越又开始摇头。      “我早说不对!”      “你们的关系我好像搞错了,莫不是那个女人是原配,你才是横插一脚的狐狸精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寅爬来更新。。。感谢我的编编瞳瞳,么么。。。 —————— 另外,今日我要修错字,会伪更。。大家不要介意啊。。 54 54、针锋相对 ...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你在胡说什么!”我极其不安地朝窗口又瞟了一眼,只怕我与杨乐越的对话沈俊卿全听到了。      “哈哈……”杨乐越开怀大笑,两颗小虎牙又露出来了,“沈家相公要是觉得亏欠,也是亏欠和他相处时间最久的,那不是他的原配又是谁?”顿了顿,复又乐道,“你还说你们感情不好,那你说说为什么沈家相公一直搂着你啊?”      “我……”经杨乐越一提醒,又让我想到遇难前宋艳从马车上滚落下去的情景,不禁黯然,“杨少爷我欢喜还不成么?以后这些事别再提了,对了,你找我不光是说这个事吧!”我陡然将声音拔高,实则对着窗口道,“她……现在醒了么?我想去看看她!”虽让沈俊卿理解为画浅,可我口中当然指的是沈俊迟,      杨乐越一拍脑门,恍然道:“对了,对了,来找你最主要还是要给你说这个事,已经醒了,不过好像情绪不太好,你这就随我走。”      言毕,我随着杨乐越朝院门外走去,出了院门外,不由地被眼前景物所吸引,我才意识到时值三月,正是绿染柳梢,花满枝头的季节。放眼望去,景物开阔处,嫩绿与嫣红重重叠叠,竞相辉映,一条小溪映着夕阳的余晖已被染成橘色,载着飘零而落的各色花瓣,蜿蜿蜒蜒地从上流至消失到尽头,间或听到远处嘹亮的歌声和嬉笑声,为着静止的画卷添了几分勃勃生机。      宋府和王府已经很大很气派,可是与这天然的庄园一比就显得相形见绌,莫非这里真的是效仿古人的桃花源?      杨乐越引领着我走了一路,人烟减缓密集,他指了指不远处连成一片的院落,道:“前面就是居住区,因为考虑到沈家相公负伤需要静养,故此把你们安排在僻静的地方,不过没有关系,如果这段时间你们需要什么我会派人送过来。”      等走到这片居住去后,我发现有一个院落很特别,比别的院落都大,且院落前没有被栅栏围着,我问:“这是书塾么?”      杨乐越点头:“是,等那孩子长大了,她也可以在这儿读书识字!”   “   什么?”我不由顿住脚步,疑惑地望向杨乐越,我觉得沈俊迟虽然还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可是不至于让杨乐越误会为他不会识字吧,虽说……这个混族儿不认识容朝字也是有可能的。      杨乐越笑道:“虽然这个村子与世隔绝了,家家户户基本自给自足,不用走入仕途考取功名什么的,可是识字还是一件好事,我见过村上很多父母都与你的想法一样,不希望孩子读书,不过……多认字识礼仪是件好事不是吗?转弯,再过三户人家就到了!”杨乐越指了指一个方向。      “等,等等……”即使隔着些距离,我已经听到了甚为响亮的婴孩哭啼声,我按着有些发痛的太阳穴,道,“杨少爷……我想知道你先前口中说的救下的第三个认可是一个襁褓婴儿?”      “当然喽!”杨乐越言毕还有些歉疚地望了望我,“起初我以为那个孩子是你和沈家相公生的呢。不过……嗯……咳,”杨乐越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女人刚生过孩子是什么样的身材我还是知道……知道那么一点点的……总之……总之不是你这样的,所以……这孩子是你说的那个女人的吧!”      其中的利害复杂关系,杨乐越一个外人当然不知道了,我只能点点头。      随着杨乐越进了屋子,就见一个年轻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婴孩哄趣逗弄着,旁边还站着好几个面目焦灼的大人其中有一个人蓄着胡须,大概四十岁左右,我想这个就是牛二叔了,饶是一屋子的人都在哄逗那个婴孩,可那孩子依旧不领情哇哇大哭。见我来了,那年轻妇人终于舒了一口气:“你是这孩子的母亲吧,这孩子这么小,但是认人,我怎么哄她,她还是哭,听得我怪揪心的。”      我望了望杨乐越有些踌躇,这孩子又不是我生的,我抱着也不顶什么用啊,但是出于无奈,我还是硬着头皮接过了那孩子。      果然,果然,这孩子被我抱着哭声更大了。      全屋子的人立时跟炸了锅一样,尤其牛二叔开始连连叹气,杨乐越看形势不对,问道:“牛二叔……你看这孩子是怎么了?”      牛二叔道:“杨少爷你也知道的,他们两个大人从那山坡落滚落而下能生还都是奇迹,更别说这么一个小婴孩……”摇摇头,又将我一望,“夫人,并不是老夫有意瞒你,其实当给这孩子诊治时,老夫就知道她命不久矣。”      虽说这孩子不是我的,甚至与沈俊卿和画浅都无甚关系,可是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里一阵难受,没有做过母亲的我,也从来没有得到过母爱的我,不知道母亲对于自己的孩子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可是我到现在还记得画浅为了自己的孩子歇斯底里的模样。      这个孩子也是有亲生父母的,不知道宋斐将这个孩子夺过来换掉画浅的孩子时,她的父母伤心么?如果让这对儿父母知道未出生不久的孩子经历了那么多磨难而且要面临死亡,他们有会怎样难过?      “念儿……还能活多久?”      “依此情景看来,是活不过今晚了。夫人,听说……孩子的父亲伤得也重,你将孩子抱过去让父亲再看一看吧。”牛二叔叹气道。      屋中的人一时沉默,很多伤双同情的眼睛落在了我身上。我点点头。      杨乐越又陪着我往我们的屋子走,走到途中,他一脸严肃地道:“我已经让村民去搜救了,他们并没有发现任何人。”      我“哦”了一声。      “不过这并不代表是坏消息,总比发现尸首强吧,这说明他们还有生还的希望,不是么?”      我看了看杨乐越,那副很正经的模样倒让我不适应了,不过他说的话也有道理。      “还有……对不起啊,我把你骗了。其实嘛……沈家相公这次是伤得很严重,也确实断了好几根骨头,脊梁骨也伤到了,不过牛二叔说他年轻体格好,静养个半年就没有大碍,但是小碍就是……”      “好了,谢谢你……我知道你们已经尽力了。”我知道杨乐越又要说什么,我急忙打断了他的话。      说着,已经走到了屋子门口,怀中的“念儿”因为哭得时间他久,声音都变得嘶哑。      “那我不便打扰你们,稍后我会派人给你们送饭,一并把你们生活必需品都送到。”杨乐越说完,转身走了。      我在门口站了站,才有勇气抱着孩子进门。一进屋子便看见沈俊卿已经醒了,似乎听到了屋外的动静,当我进来时,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怀中的孩子。      “浅浅她刚才也醒了,不过情绪不是特别好,尤其看着这个孩子,她就想到了念儿,所以牛二叔……就是给咱们治病的大夫说让我把孩子抱过来,最好不要让浅浅睹人思人。”      “她还说什么了?”听我说完,沈俊卿改为一瞬不瞬地看着我,要我觉得重伤的沈俊卿更加有女人的气质,那双眼中似含了无数星斗碎玉,秋水潋滟,风情万种。      “她还说……还说,想过来看你……不过她和你一样都不能下地走路,所以你还是好好养病,等你好了,去看浅浅吧。”      “哦,”沈俊卿缓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靠在床头,披散的发丝遮住了他苍白的容颜,“谁告诉你我不能下地走路?虽说我受了伤,可是行军打仗的时候我受过的伤比这次还重,都可以负伤走路,这点小伤算什么?”      “小伤?什么小伤?牛二叔都说了你要静养半年才无大碍,你这样自负,以后落下病根怎么办?”我急道。      “我要去见浅浅,你扶我!”沈俊卿固执地就要下床,我分明看见他因忍着疼痛额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我不得不将怀中的婴儿放在另一张床上,赶忙去阻止沈俊卿下床,可是那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孩子刚放下又开始哇哇大哭。我又不得不放弃阻住沈俊卿,跑去将孩子再次抱在怀中,然而,那边沈俊卿又艰难地要下床……      “够了,沈俊卿!”终于在我周旋两人之间,忍不住大吼一声,自昨日知道提前兵变起,逃难避难又再次遇难,就有一团东西堵在我胸口又闷又疼。      “我只是想看看你骗我要骗到几时?”沈俊卿冷冷道。      听到沈俊卿这冷入冰刺的责问,我身子不由地一僵,他终于成功地将堵在我胸口的那团东西击破,砰地巨响一声,我这些时间里粉饰的所有坚强统统被撕碎。      委屈充塞胸口,泪水呼之欲出。      我浑身颤抖起来:“好,好你个沈俊卿!你为了拆穿我,非要折磨自己作践自己么?你觉得这样与我最对,这样欺负我有意思么,沈俊卿……”说到这里,我想到宋艳那张笑脸,想到沈俊迟别扭的模样,想到画浅如黄莺办好听的声音,想到很多很多,我再也忍不住,覆手盖住自己的脸,啜泣不止,“我知道你恼我,你恨我,为什么你救下的不是画浅,而是我这个平时挤兑你与你耍心眼不相干的人,其实……我也觉得我死了比活着干净,……可是,现在活着的就我们俩,我不想你再有事了……”      “你过来!”沈俊卿依旧冷冷道。      我放开盖在脸上的双手,泪眼中看到沈俊卿模糊的身影,依旧能感到两道寒光直射向我,我一步一步走到沈俊卿面前,垂下眼眸不敢看他。      “走近点。”沈俊卿生硬地命令道。      我吓得浑身又是一僵,可还是顺从地照着他的命令做了:“沈俊卿,我不想骗你,可是我也没有……呀……”我惊呼一声,只感到手腕一紧,后被大力的一甩,接着就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更新啦。。 55 55、朝夕相对 ...   “你刚说的是真的么,不想我出事?”犹自怔愣之际,一声低沉的嗓音带着湿热撩人的气息吹向我的耳根。      我吸拉着鼻子点点头:“落难的救剩我们两个了,连那个……”我看了看那张木床上婴儿,泪又开始止不住的流,“孩子也不行了……”      沈俊卿的眼神颇为复杂,低眸看了我良久,才道:“别哭了,以后我不逼你,你要不想说我就不强迫你!可好?”温柔的话语贴着我的耳根再次传过来,让我刚才激动的情绪逐渐白嫩的安宁,“我知道……你也受了委屈!”      我吸了吸鼻子,在沈俊卿深邃的墨瞳中看到了小小的自己,因为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人,此时我非常清楚他沉重的心情,这样的温声软语实则昭示着自己情绪的力竭,似乎再也承受不住任何打击。      思及此,我伸出手也环住了沈俊卿,两个死里逃生的人最能彼此贴近彼此的便是拥抱了。   “你也别难过了……我会好好将你照顾,让你早日康复。”我低声道。      沈俊卿“嗯”了一声,又温声道:“将她抱来我看看!”      我从沈俊卿怀里挣脱开,他似乎将我箍地更紧了,笑了两声才松手。我将孩子抱到他跟前,眼看着这个小生命就要消失在眼前,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沈俊卿接过孩子抱在怀里,用力捏了捏我的手,以示安慰,遂朝孩子看去,低声道:“人生两大幸事便是活着快乐,死了亦不痛苦,你看……清儿,她好像很痛苦。”      我探头看向婴儿,小脸儿已经憋涨得成紫色了,淡淡的眉毛拧道一处,似乎想哭,可有没有力气,只能嘤嘤地喘息,我难过地点点头,求助地望向沈俊卿:“那怎么办?”      “我们也算他的父母,给不了她幸福的活着,却可以……”沈俊卿抬眸看我,潋滟的墨瞳中也盛满了不忍与难过,“本来还想当成自己的孩子养大……只是,看着她这样太痛苦……”      我明白了沈俊卿的意思,捂着嘴,哭得又是泣不成声,艰难地点点头。      “你背过去……”沈俊卿道。      我转过身不敢看。      “弯弯的月儿小小的船……小小的船儿两头尖……我在小小的船里坐……”沈俊卿低沉温厚的声音缓慢响起,为本是宁静的傍晚更添了一层静谧,天地之下,好似只有这样的声音缓慢流淌,万物俱寂,一派祥和。      “只看见……”柔和的声音嘎然而止,我知道那个小生命此时已去了另一个地方。      后来,我在杨乐越的帮助下将“念儿”葬在了桃源村的墓冢里,当杨乐越询问在墓碑上刻什么字时,我和沈俊卿为此还大吵了一架,我说刻成沈俊卿画浅爱女之墓,沈俊卿非要刻成沈俊卿宋清爱女之墓。      当时我们争论不休,让一旁杵着的杨乐越甚无奈,他呆呆地看着我和沈俊卿你一句我一句地喊起来,后来干脆捂着耳朵走掉了。我当时急了,说了一句现在都觉得羞赧的话——她不是我的孩子,是你和画浅孩子的……替身,你若想让墓碑上刻成沈俊卿和宋清爱女之墓,那摆明了不是咒我第一个孩子死么?      对,我当时就说了这一句话。      结果沈俊卿突然闭口不言,笑了笑,同意按照我的想法。      ——半年后——      “沈俊卿,沈俊卿——”还未走到院落门口,我就异常兴奋地边跑边叫唤,大喇喇地将院门、屋门推开,正看见沈俊卿拿着一本书,坐在床上看,抬眸,朝我微微一笑。      我觉得吧,一个男人还是要再外面打打架干干活才好,否则像沈俊卿这样本身就一身女气的人,益发显得没个男人样子了。      在床上静养的半年,按牛二叔的说法,沈俊卿早都该可以下地走路,甚至还可以适量的舞刀弄枪增强恢复,可是每次我问沈俊卿身体如何时,他总是摇着头说,虽然不痛了,但就是使不上力气走路,然后就开始嚷嚷着他今天要吃那个,不吃这个,让我给他做。      天哪,他该真不会下半身再也不能用了吧。      “你每次这般连名带姓地称呼我,我便联想到我们初到桃源村时你大发脾气的那天,有多可怕。”沈俊卿支着下巴,道,“我觉得,你以前叫我卿儿,也挺好。”      我“噗”地笑了出来:“叫你卿儿,我就想到以前在王府当你母妃的时候啦。”      沈俊卿闻言,脸色一沉。果然,我每每提到他是我儿子的事,他就这副不待见我的模样。      顿了片刻,他道:“又是谁家的狗上树了,猫跳河了让你这样忘形?”      我嘿然一笑:“桃源村的村民虽没见过什么是轮椅,不过按照我的描述,工匠还是做出来了,你看——”我兴奋地跑出屋外将刚才推了一路的轮椅推到沈俊卿面前,“你在床上都呆了半年了,一定憋的不行了吧,我带你出去转转,桃源村的秋天可美了!还有啊,桃源村今晚还有一个九月十九的祭祖节,和我们容朝的过年差不都,晚上一定很热闹,你也可以去看看了。”我扶着沈俊卿让他坐到轮椅上。      待沈俊卿坐到轮椅上之后,我看了看他披散在肩头的发丝,拿来木梳绸缎替他束发,再一次忍不住啧道:“脸长得像女人也就罢了,怎么头发也和女人一样又软又滑!”   沈俊卿听后,只是低笑了一声。   哎,这个男人,奇怪得很,以前谁说他像女人他不和人家拼命才怪,现在脾气柔顺地跟绵羊似的,犯了他的忌讳,他也不再计较了。      我推着沈俊卿出门。   桃源村的秋天也别有一番景致,花儿虽凋谢,可是各种水果挂满枝头金灿灿红彤彤的,远处还有红似火的枫树,一片一片似乎能灼伤人的眼。      顺着小溪流往下走,一路碰见好多村民,因为住了半年已经和大伙都认识了,他们都熟稔地和我打招呼。      “宋小娘子,带着沈家相公出来散步啊。”   “嗯。”我笑道。      “宋小娘子,带着沈家相公出来散步啊。”   “是。”      “宋小娘子,带着沈家相公出来散步啊。”   “对。”      当第三个人继续这样问的时候,沈俊卿终于忍不住低笑了起来:“宋小娘子和沈家相公?你不是该与夫家姓么?为什么他们这样叫你?”      “还不是杨乐越这样叫的呗,他是村长的曾孙子,虽然人冒失点,不过人倒是挺好的,就是爱撒谎,爱捉弄人……”      “我怎么觉得你在说你自己……”沈俊卿道。      “我……”正欲反唇相讥,却突然感到周围的气氛不太对,此时我推着沈俊卿已经到了桃源村最热闹的集市。      虽为集市,可是因为桃源村各家各户基本自给自足,因此这集市上虽热闹,可却物品匮乏的很,难得能见上一两个像样的东西。      奇怪的气氛便是,刚还热热闹闹的集市,突然因为我和沈俊卿的到来,错,更确切地说突然因为沈俊卿一人的到来而变得安静。      尤其是年轻的小姑娘看到沈俊卿时,更是捂着脸窃窃私语。      “我们倒是走吧,整个集市都不自在了!”沈俊卿道。      我干干一笑:“唔?我倒忘了沈家相公长了一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这就走,这就走,我带你去个人少的地方。”      我将轮椅的方向一转,往山路走去。背后安静的集市又恢复了热闹甚至是喧哗。      “哇,宋小娘子的相公长得真俊啊。”   ——说得不假。      “是呀,刚要是宋小娘子不在跟儿站着,我以为他是天仙下凡呢。”   ——干嘛拉着我作对比。      “咦,不是说,她相公半年就会好了么?怎么还做在椅子上。”   ——唉,我也愁得慌。      “可惜可惜了,中看不中用,”   ——什么!      我听着前几句话还舒坦,可是最后一句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儿,回头,狠狠瞪了一眼那个说中看不中用的大妈。      “理她做什么,我们散步好了。”沈俊卿轻声道。      我嗯了一声,推着沈俊卿朝山路上走。山路因为平日里走的人甚少,景色更加怡人,且坡路不是特别崎岖,我还能推动沈俊卿。      又走了片刻,羊肠小道转弯处是一片豁然开朗地,视野尽头却是一个非常陡峭的坡路。      “听杨乐越说,我们就是从这样的坡路滚落而下的。”      沈俊卿沉默了片刻:“又高又陡,跟悬崖差不多,我们能生还果然是奇迹……”顿了顿,“你过来。”      我转到沈俊卿的前面,垂眸。      “你每次觉得自己做错事的时候,才是这副乖顺的样子。”沈俊卿道,“譬如,你第一次把饭煮糊了,把菜炒咸了,把我的衣服越补越破,还有昨晚私动我包裹里的东西,将火箭放了出来,差点把屋子都点燃了。”      依旧垂眸。      半年了,我已经和沈俊卿相处半年了。以前在平王府和他耍心眼勾心斗角的时候,我从未想过和他能有半年的相处时间。也就是这半年,我似乎对他越来越不了解,我不知道他是否还想着外面的世界,有时我会看见他独自一人看着窗外的天空,默默无语,那眼神似乎是在想一个人,可是他却从未向我提过出去的事,他那么想浅浅,难道他不想知道浅浅真正的处境么?他在这里呆了半年,难道又不去惦记自己还未完的报复么?      而他似乎是越来越了解我,连我做错事时的模样都知道地一清二楚。    56 56、表白心迹 ...   “你找工匠做这把轮椅的真正目的并不是带我散步吧!”沈俊卿不冷不热道,“目的在于此?想让我看看到底有什么方法让我们出去么?”      我偷偷抬眸,看到他寒若冰霜的脸,结结巴巴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瞒不过你,可是为什么每次我说要出去,你干嘛总是这样生气?”      沈俊卿冷笑:“你不怕死?我还怕死呢!时隔兵变造反已过了半年,你知道外面的格局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是姬瑢当了皇帝?还是他造反未成已被诛杀?”      我倒吸一口凉气,讷讷道:“我不知道外面会发生什么变化,又是什么境况……我还没想过。我只是……只是……想出去,我的家人朋友都在外面,我不可能一辈子……”      沈俊卿很久都未发过脾气,看着他这个样子还觉得有些陌生,他继续冷冷道:“那我问你,如果我们出去,皇上依旧是原来的皇上,你一个孽臣之女该如何自处?”      我答不上来。      “好,如果比较幸运的是……姬瑢成为了皇帝,那我问你,你是不是就要欢天喜地地跑去做他的皇后或者皇妃了?嗯?”      面对沈俊卿的咄咄逼人,我无所适从,突然觉得“要出去”多么正常的想法,说出来就是我亏欠了他。      沉默很久之后,我依旧低垂着头,不敢看他。      沈俊卿自己滚动着车轱辘,缓慢行至我眼前,抬眸默默看了我片刻,叹气道:“清儿……”这次他不复方才的焦灼和责备,变得有些小心,声音也放低了些许,“你还对他念念不忘是不是?你想出去最想见到的那个人是他么?难道一辈子在……”      “沈俊卿,我不怕被你笑话,我虽嫁给你父王,可是喜欢的一直是姬瑢,我们很早之前就认识了,我喜欢他的时候还不知道他是王爷,我喜欢他也并不是因为想当皇后还是皇妃!我相信你能理解,因为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会不知不觉忘记他的身份和地位,只是一心一意地去喜欢他这个人。就像你喜欢浅浅一样,你不会因为她卑微的身份而减少对她的喜欢,不是么?”我终于敢抬眼看沈俊卿了,一股脑说了这么多话,心里突然舒畅很多。      姬瑢,这个我从十三岁起就迷恋的名字,承载了我太多太多的梦想,即便是对着姬瑢本人,我也没有对他说过“喜欢”二字,今日能在沈俊卿面前勇敢地说出来,我突然感觉心里满满的,与此同时又有一些失落感。 就像一个人心心念念的一个东西,当他终于得到时,反而心情不光是兴奋。      “好,好得很,你那么喜欢他,在这谷中半年你也放不下他,那你当初何苦又说出一番不想我出事的话?”沈俊卿俊美的脸旁闪现出一丝怒气,一副将我恨之入骨的模样。      我“啊?”了一声,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话。      “如果姬瑢做了皇帝,我还是容朝的明威将军,你说他是要诛我,还是要降我?”沈俊卿又问。      “我……”我一时无语,在这桃源村里呆了大半年我几乎忘记了沈俊卿是平王的二公子的身份,就算姬瑢不杀她,以沈俊卿的脾气他也不会被降的。      思来想去,我只是想着要出去,却从未想过不论外面什么政局,似乎都容不下我们二人。      我回头,看着近似于悬崖陡峭的坡路,心里越来越无奈,背后响起车轱辘的声音,再转头,已看见沈俊卿自己用手转动车轱辘朝来时的路前行。      看着他冷漠的背影,我心里突然被什么刺痛了。      少年得志,儒雅将军,却落难于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从此过去的富贵名利甚至健康统统离他而去,他成这样都是被我所累,我还这么没心没废不顾他个人安危想着要出去,我这样实在是太自私了。      也许……这辈子在这谷中生活也未必是件坏事。      思及此,我赶忙举步跑向沈俊卿:“沈俊卿,沈俊卿,你等等我……我决定了,我决定留下来!”      好不容易赶上沈俊卿的轮椅,谁知他的轮椅嘎然而停,我却没停住一下撞到了轮椅上。      这条路本就是下坡,轮椅一下被我撞飞了出去,顺着坡路歪歪扭扭地一路向下滚去。我惊呼了一声,只怕此时半身残疾的沈俊卿如果从轮椅跌落,非又加重伤病不行。我赶忙往破坡下跑。      由于跑的太急太快,没跑两步就不小心被什么拌了一跤,扑哧摔了个狗啃屎,我顾不得摔伤,起身又去追,这才发现右脚踝钻心的痛,力吃不上,又摔了一跤,心里想着可别让沈俊卿那个娘娘腔摔倒了,我摔几下没什么,于是又奋力地挣扎着要起来……      “清儿!”      抬眸,就看见我以为会摔倒的沈俊卿好端端地在我眼前不到一尺的地方,他正支着下巴看着我,我这才记起来其实像他这样反应敏捷的人,怎么也不会把自己摔倒了,我操什么心。 还把自己整得狼狈兮兮的。      “你没事吧?”沈俊卿笑了笑。      我觉得沈俊卿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笨蛋。      我悻悻地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一瘸一拐地朝前走。      沈俊卿自行滚动轮椅追至我身侧,侧首看我:“你怎么又哭了?摔疼了?”      我抹了一把眼泪,继续朝前走:“没哭,也不疼。”      沈俊卿又笑了笑,抓住我的手腕,我狠狠将他的手甩开,气恼:“我是笨蛋,我没你聪明,我没你考虑事情考虑的周全,在平王府的时候,每次和你耍小心眼我都是输,我只是想出去,又不是故意想害你的,你干嘛发那么大脾气,我最讨厌这样的你了。”      “那你还讨厌怎样的我?嗯?”沈俊卿依旧笑得很无耻。      “我……我还讨厌你一把我气哭,就笑得很开心的你!”我愤恨道。      沈俊卿又呵呵笑了数声才停止,他默默看了我一阵,又抓住我的手腕:“坐这,让我看看你的脚。”      还没来得及反应,沈俊卿已经将我拉入他的怀中,打横抱着我,我觉得这个姿势甚怪,扭着要起来,他将我箍了箍:“别动!”随即脱了我的鞋袜,盯着我的脚踝看了好一阵,又捏了捏,不解地道,“没有伤到啊!”      我忍不住想笑,却依然板起脸,伸出另一只脚:“我崴了这只,你看那只做什么?”      沈俊卿笑着看了我一阵,道了一声“淘气”,又将那只鞋袜脱掉,吸了一声凉气。      “怎么了?伤得重不重?”我焦急道。伤了我一个,只怕沈俊卿这个半残废也没活路了。      “还逞能,再走路就要断了。”沈俊卿严肃道。      “那怎么办?我若倒下了,谁来照顾你这个……”后面的话我没好意思说出来,看着沈俊卿重新将我换了姿势,一手揽着我的腰,一手转动车轱辘,我又结结巴巴道,“该不会……我们得这样回去吧。”      沈俊卿抬头看了眼天色,叹气道:“桃源村的祭祖看来我们要错过了!回家得很晚。”      家?回家?那个屋子以后可以成为“家“了么?听到这个词,我心里很酸,侧首看着沈俊卿,他正抿唇笑着看我,细细长长的眼眸流露出明丽之气。      于是,我们就这样缓慢地往家里挪,因为轮椅坐着我们两个人,几次险些就要翻车了,到家之后果然祭祖已经结束。      回家之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膝盖都疼得很,点上蜡烛,看见两只手因摔倒划破而流了很多血,想到沈俊卿一路都是用手控制车轮,估计也磨出不少水泡,于是找来小刀纱布和药水,先对着油灯清理自己手上的伤口,沈俊卿看着我笨拙的模样,道:“我帮你!”      于是,我将手伸到他眼前。烛火昏黄,为屋中的添了几分暧昧的颜色,沈俊卿侧对烛火,俊美到没天理的容颜一半暴露在明亮下,一半隐于光影中,艳丽魔魅剥落在他的眼瞳里。沈俊卿愣愣地看了我的手一阵,减缓升腾起一丝别样的神情,叹气道:“我脾气有时是不好,你迁就迁就罢。”      我也愣了片刻,不知他为何说这句话,转念一想,也是,我已经告诉了沈俊卿我不会出去的想法,那必是要在这里过一辈子,而且还是守着他过一辈子。虽然嘛,虽然他的性格很古怪,若是哪句话忤逆了他,他就对我呼来喝去有时恨不得一副要剥我皮喝我血的模样,不过平常还是一个良好男儿。再一个,他本来的身份是我的庶子,可是在这桃源村又无人知道,还道以为我俩是夫妻,如此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共处一室地相处下来,没准儿就相处了感情,说不定要不了几年还生个娃娃呢。      想到和沈俊卿以后生娃娃,我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尤其此时被沈俊卿握着的那只手,我似乎感觉到有一股一股热流从他触摸过的地方窜向全身,脸有些发烫,心跳有些快,我俩几乎额头抵着额头。我忍不住偷偷看了他几眼。      我记得第一次见沈俊卿时,把他当成了女子,还嫉妒了好一阵,因为我终于找到了在这世间可以衬得上姬瑢的姑娘了,由此可见沈俊卿的五官真比女子的还要精致。      我猥琐的眼神顺着沈俊卿的额头,鼻梁,嘴巴,下巴,脖颈一路往下瞄,最要命的这个病人在这秋天还穿的这样单薄,他低头为我清理伤口的姿势,我完全可以窥得他里面……      “你再看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其实小寅每次都有很认真的看每条留言,但是最近jj不知咋了,我回复不了。。 57 57、幻想成真 ...   差一丁点就要看到了,沈俊卿却抬头与我说话。      有些懊恼有些失望的同时,我总结性地认为,与沈俊卿生个娃娃,这个娃娃一定很漂亮。嘿嘿!      “你……到底怎么了?”沈俊卿极担忧地望了我一眼。      我赶忙收回幻想这样那样、那样又这样的思绪,有些心虚地对他道:“我在想……嗯……那我就对你迁就迁就罢。”      沈俊卿了然一笑,可似乎又想到什么,不确定地问我:“清儿,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么?”顿了顿,“愿意在这里呆一辈子?”      我点点头,虽然还是一心牵挂着外面的姬瑢、我爹和生死未卜的宋艳,可是目下也不能改变现状不是?如果能出去,桃源村的人早出去了,何苦守着这样的小村子。第二个原因便是沈俊卿对外面政局的分析,无论怎样都容不下我们二人,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只有在这里才能保全我们二人的安全。      “你……不会想他了么?”      “不想是假的,不过有你这个大美人陪着我也不吃亏!”我没心没肺地笑起来,不过……一提那个大美人,我脑子又开始胡思乱想。唉,其实吧,沈俊卿以前受伤我为他换药的时候,他半裸的模样我不是没见过,但是那时还没有怎样的想法,今天却不知怎地那样不太纯洁的画面不停地在我脑海里冒冒冒。      沈俊卿怔愣片刻,随即淡然一笑:“可惜……”      我皱眉,不解地问道:“可惜……什么?”      沈俊卿看着我沉默好一阵,眼底的表情颇为复杂,转目望向我笑道:“不知该拿你怎么办,只怪你性子太调皮,”微微叹气,又道,“清儿,你记住我的话,无论外面发生什么,我都有能力护你!”他并未直接回答我。      “可是……外面是什么事情,已经与我们无关了,不是么?”我问。      沈俊卿只是一径沉默,并未再理我。在我为沈俊卿包扎好手上的伤口之后,我们就上床歇息了,当然还是一人一张单人床。      为此杨乐越还笑话过我好一阵,他看沈俊卿的伤势有所好转,便欲命人给我们换张大床,我红着脸说不方便,坚持不让换,杨乐越疑惑地又向沈俊卿征询,犹记得那日沈俊卿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笑得很无耻。      第二天,当我坐着沈俊卿的轮椅费力地自行摇到牛二叔那里,被他诊治过之后,才知道自己的脚只是崴了,根本没有到要断了的地步,我觉得我真的不能迁就沈俊卿这个狡猾的狐狸。      ……      日子如流水,又哗哗哗地过了两个月,已经入冬,但冬天的气息并不浓烈,走到桃源村的林间小道,还能听到未结冰的小溪潺潺声。      杨乐越这日又照例来我们这里串门,这次不是要求给我们换床,而是邀请我们搬到居住区,他的理由便是那里人多,大家住在一起相互间好有个照应。我倒不大在意去哪里住,沈俊卿这次却难得表态,委婉地推脱了,说这里清幽,也许更适合养伤。      提起沈俊卿的伤,我都快要急死了,已经离他受伤过去七个月了,他还说自己的腿没力气,走不了路,能做的最剧烈的运动就是扶着墙站一刻钟。      我曾扬言若他再不会走路不能照顾自己,天天让我伺候着,我就把他这个大累赘休了,然后改嫁给杨乐越。      这话不知怎么就传到杨乐越的耳朵里了,为此杨乐越还好好教育了我一番。真丢脸!      “那好吧……不搬就不搬吧,我看你俩是感情好,是不想让外人打扰吧。哈哈……”杨乐越哈哈大笑起来。      我眯着眼看了看沈俊卿。沈俊卿则一副无所谓的神态报以招牌式的娘娘腔笑容。      “不过明天晚上可一定要来哦?”杨乐越笑眯眯道,“明天是个极其重大喜庆的日子,是本少爷十八岁生辰,届时两位一定要赏光。”言毕,杨乐越依旧笑眯眯地拱了拱手,走了。      待杨乐越走后,沈俊卿低声问我:“清儿,我记得你刚嫁入王府的时候才刚及笄吧,现在算一算快十七了。”      “嗯,到明年正月我就十七岁了。”我在柜子里翻了翻,又在屉子里找了找,抚额叹气道,“连件漂亮的衣服和像样的首饰都没,怎么去参加杨乐越的生辰宴席啊。”      “正月的生辰?”      我淡淡嗯了一声,脑子里想的却是以前在宋府做小姐和王府做王妃时,何愁穿戴的绫罗绸缎和珠宝首饰,叹气,这村姑委实是不好当的。      突然感觉发髻一松,被挽起的头发顺势铺散而落,我惊异地回头,正看见沈俊卿浅浅地笑着,一手握着我披散的头发。      我皱着眉疑惑地看着沈俊卿,他淡淡道:“转过去。”      我不解地问:“你有做什么?”      “一手握着你的头发,一手拿着梳子,还能做什么?嗯?”沈俊卿笑道。      “你你你,你……你要给我梳头?”      “嗯。”沈俊卿笑道。      我看了看他头上顶的那个男士发髻,不可思议道:“你确定你会给姑娘梳头,而且梳的不是你那种?”      沈俊卿依旧笑得浅浅淡淡:“未出阁的女子发式我还是会的,不过……嗯……像你这样的妇人发髻却未梳过,可以试试!快,转过去!”      我将信将疑地转了过去,背对着沈俊卿。沈俊卿则拿起木梳极细致地为我梳头挽发,他似乎怕将我梳疼了,动作非常轻柔。      屋中安静良久,只有木梳划过发丝发出的声音,这声音虽然细小,可不知为何沈俊卿每动作一下,我的心就像被投了一粒小石子,无法平静,尤其他冰凉的指尖穿插在发丝中时,我浑身更像被灵鸟的羽毛撩拨过一样,总之,也就一刻钟的时间,我却如坐针毡。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让男子梳头我太过于紧张,于是我决定说说话转移注意力:“嗯……看你动作蛮娴熟的……你以前是不是总给……”本来想说浅浅,但突然想到提起浅浅,这兴许是在揭沈俊卿的伤疤,于是顿住再不言语。      沈俊卿手上的动作停止,似乎思索了片刻,他笑道:“我以前只给小言梳过。”“只”字似乎若有若无地加重了音调。停顿了片刻,他将手绕过我的发丝,轻柔地一遍一遍的抚摸,“小言年纪虽小,但头发也是极好的,总爱缠着我给她梳头。”沈俊卿一提自己的妹妹,似乎声音都带着笑意。      “小言有你这样的哥哥真幸福,倒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却没有做姐姐的样子,从未给自己的妹妹做过任何事情,相反什么都依赖艳儿……”幽幽叹口气,“连梳头都不会……也不知艳儿现在怎样……”      沈俊卿轻轻将我的身子板了过来,迫使我面对着他,他看着我愣了片刻,低声道:“怎么又哭了?怪我让你想起……”修长的指尖划过我的脸颊,停到左眼下方的时候,反复温柔地摩挲起来,“我娘说长泪痣的人,是因为上辈子流了太多的泪,清儿,如果你不想下辈子再长泪痣,就不要哭了。”      我吸了吸鼻子,正准备点头的时候,却惊异地看见沈俊卿逐渐接近的脸。这是继沈俊卿为我梳头我的心第二次不知该怎么跳了。还未作出任何,就感到左眼角下方又湿热又柔软。      不……是吧!沈俊卿这个变态怎么用舔的!      我的反应迟钝的脑袋终于在这个时候肯动一动了,这才反应过来我被一个变态给轻薄了,伸手想去推开这个变态,发现自己的手早已被沈俊卿包在掌间动弹不得:“喂,你……唔……你……”      是,我承认,我是天天对着这样一个美人有些不淡定,也抛下很多顾忌与世俗偷偷想过和这个美人夫唱妇随的画面,可是……我那都是幻想,一个快十七岁的女子正值青春那啥期,偶尔脱离现实的胡乱想一下这很正常,可是当被我幻想的那个对象终于对我又舔又亲的时候,我还是觉得这惊异不啻白日见鬼或……晴天霹雳。      这发展有点太快了吧,沈俊卿应该在花前或是月下,告诉我他似乎也不想继续对浅浅念念不忘,他觉得我比浅浅好,于是决定和我过一辈子,可是……可是……我什么表白都没听到,这个把浅浅捧在手心的人怎么就这么快去吻另一个女人。      沈俊卿低头垂眸在我唇边轻轻一碰,既轻且浅,可依旧阻止不了我对他这个行为的胡思乱想。瞥了一眼木桌上的那壶茶,不对不对,茶是不能醉人的,那怎么沈俊卿做了一件醉酒才该做的事。      唇上的碰触消失,沈俊卿似乎有点生气:“你在做什么?睁着眼睛不说,眼珠还乱转……”      我更加没好气道:“你……你是不是又把我当浅浅了?”看沈俊卿张口要狡辩,我忙道,“别抵赖,好几次你睡梦中抓着我的手说着奇奇怪怪的情话,我知道这都是给浅浅说的。”      “哦?”沈俊卿左边的眉毛挑了挑,“大半夜的你站我床边做什么?若只是抓了你的手,你该庆幸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 58 58、花前月下 ...   我皱眉,觉得沈俊卿说的这句话甚不对味儿,于是道:“你……什么意思?我才没有偷窥你……”      沈俊卿“哧”地笑了一声。      被他这样一笑,我立时觉得自己是一个做贼心虚的小人,那样的说法未免过于苍白,又补了句:“你脱了让我大大方方地看我也不稀罕看。”      “真的?”沈俊卿支着下巴看我。      这七个月的相处,见惯了沈俊卿低笑、柔笑、浅笑、微笑的翩翩公子模样,差点就忘记了他这副狡猾、奸诈、无耻、邪恶的狐狸样子。      “当然是真的。”我怒道。      “好。”俊美无俦的容颜升腾出几丝邪气,不好,他这个表情我再熟悉不过,便是证明他此时得逞了。“那试试看!”      言毕,沈俊卿伸出手臂将我抱入怀中,我又是不知该怎么反应,他已打横将我抱起,快步走到床前。      突然,猛然顿住脚步……   眨了眨眼,又朝我眨了眨眼。      “你……”我沉着脸,狠狠地瞪着沈俊卿。      沈俊卿抿唇朝我一笑:“不好,露馅了!”难得露出孩童般犯错误被大人逮个正着的无辜表情。“对不起,我骗了你这么久……”      看到沈俊卿抱着我还能正常行走,我还以为他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伤势痊愈了呢,可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十分恼怒:“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明明可以走路还要做轮椅?”我就说如此骄傲的沈俊卿怎么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没想到他早都可以站起来走路和正常人一样,可是……他为什么要骗我?惩罚我让我好好照顾他么?觉得很委屈。“这个时候……还要捉弄我么?你知不知道都七个月看着你还不能站起来,我多担心……唔……放开我……讨厌……唔唔……”      他妈的,这个变态,怎么可以用这种方式来回答我的问题。      沈俊卿将我粗暴地丢在床上,自己顷身而上,我觉得被他这样不明不白地压着很屈辱,使出了浑身力气将他推开,顺手抓起枕头砸了过去:“沈俊卿,你个混蛋,我知道你寂寞了七个月耐不住了,可是我不是……浅浅!不会任你亲任我抱。”想到他刚才压着我那羞耻的动作,我脸上忍不住发热,      “你总提浅浅,浅浅是不是在你心里已经成为一块心病了。我问你……你觉得你和浅浅谁好!”沈俊卿抱着双臂甚为悠闲地道。      “当让是我了。”我忍不住道。      “可是……”沈俊卿笑道,“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什么什么什么——      什么叫“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沈俊卿这个变态,他怎么可以将这么慎重的事情说得无比轻松,就好像说将军府的梅花开得很好,不过嘛,我觉得平王府的梅花更不错。      “你……”与沈俊卿周旋,我从未得过口舌之利,索性沉默不言语。      沈俊卿的衣襟不知何时已被他自己扯开了,露出平滑的锁骨,他支着下巴看我,微微一笑:“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总得往下发展吧。”      “走开!”生平还从未对某一个人某一件事如此气恼,这个无耻的人,把我当什么了。      沈俊卿似乎完全不理我的恼怒,不知廉耻地反而朝我跟前凑了凑,“偏不走!”      “你不走,我走……”我狠狠地推开沈俊卿,心里想着是不是我平日做了什么让沈俊卿误会到我是这种姑娘,说不定沈俊卿对待浅浅也是如此粗暴无礼,兴许浅浅一直深爱着霍超,却被这样的沈俊卿无耻地霸占了。      跳下床就要跑,手腕被钳住,身后有个甚为轻松的声音道:“你也不许走……”      感觉到手腕的力道,我惊呼一声,又被沈俊卿拖到了床上,他从后面抱着我。我挣扎着要起来,他却抱的更紧。      “你别动,你再我怀中这样扭来扭曲,只能让事情发展地更糟。”沈俊卿对着我耳边低吟。      真是欲哭无泪啊,透过衣衫感到男人特有的力量,当真不敢动了。“你这是要做什么。”我委屈道。      “睡觉吧……”沈俊卿温声道,声音又添了几分温柔。      我看着屋外亮堂堂地光线道:“你这是睡哪门子的觉。”      “那不睡觉了,我们做点别的?”沈俊卿语气含笑。      “那睡觉吧。”我赶忙道。      过了片刻,沈俊卿又道:“你做什么这么紧张,放松好么?”      “我……害怕……”我几乎是带着哭腔。      那厮却轻笑一声:“我不碰你,只是……逗逗你罢了。”      逗逗我,逗逗我,说得真好,却把我吓得一身冷汗。      闹了半晌,确实有些累,以前在宋府或王府的时候,因为也操不了什么心,都有午睡的习惯,现在做了桃源村村姑还要照顾个病号,午觉几乎很少,今天难得得“闲”,就困一会觉吧。      迷糊中,耳边似乎有温柔的话语。      ……你这小傻瓜,从来都没信任过我。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伤好了还骗你么?那是因为我发现只有让你觉得亏欠我,你才会很乖,才会听我的话。   还有……我早已知道浅浅她没事,我心中已没有任何负担,多想就这样和你在这个小村镇过一辈子,可是你这调皮捣蛋的为什么要去翻我的包裹,你毁掉了我这样的生活你要补偿给我知道么?所以——   清儿,即便出去了,你也别想找姬瑢。      ***      杨乐越是桃源村村长的曾孙,他的十八岁生辰可想而知是不一般的热闹,当然这样的排场与我以前过生辰着实不能比,可是桃源村的村民豁达随性,比戏园子里请的戏班子要热情得多了,故此,在我眼里,杨乐越的生辰让我心情格外的好。      当然还有一点,便是我觉得我今天也很漂亮。都说心灵手巧,虽然我不太想承认沈俊卿是个心思灵动的人,但是我却不得不承认他的巧手,当他将我的发挽好,拉着我到屋前的小溪旁时,我低头一看,十分意外十分喜欢。   虽然没有名贵的首饰,但是沈俊卿说这样的装扮更加素雅,还说我本身就像一颗天然宝石,光华耀眼。这话又十分中听。      于是我便怀揣着兴奋的心情挽着沈俊卿参加杨少爷的生辰寿宴。当然一切装扮都成为徒劳,因为不论我怎样打扮,只要旁边这个相公是沈俊卿,那我就只是一个没有价值的陪衬。      杨少爷沿袭了桃源村一贯的传统,虽然已入冬,可还是在户外架起数个篝火,大伙跳舞唱歌喝酒,看着好不热闹啊。      “我现在才发现你脖子真够长的。”旁边的沈俊卿饮着桃花酿,眼角眉梢尽染笑意。      我想了想自己坐在人群最外层,一直伸着脖子看人群中间的表演这极不雅观的行为,笑道:“我看里面更加热闹,咱们去里面玩儿吧。”      “别动!”沈俊卿笑着卷起袖子的衣角,将手伸了过来。“你以前真的是宋府的小姐?吃饭从来都不注意形象……”      我忙偏头躲过:“你个千金大少爷,不知道劳动人民的辛苦么,我给你洗一件衣服很辛苦的,再说这天这么冷,你知道河水多么地刺骨,真是的……”      沈俊卿“哦”了一声,竟然有些歉疚地握着我的手:“辛苦娘子了,让娘子日夜操劳家务事,为夫实属不忍,不过……为夫倒想了一个好方法……”      “你别这样说话好不好,我听着渗得慌!”我挣脱开他都手,抱着双臂忍不住哆嗦了几下。      “你过来……”大冬天,沈俊卿最近总笑得如沐春风。      我刚探头,他便侧首在我脖颈处落下一吻,我下意识地扭头看他,不想他已经面对我,自己的唇又擦着他的唇扫过。      一连串的动作只是发生在一瞬间,下一刻他已坐直了身子,两只墨瞳已弯成了月牙状。      “你干什么。”我气急。      沈俊卿只笑不答,伸出一根细长的指尖蹭了蹭自己的嘴角上的点心渣送到了嘴里。      哦,天哪,这就是沈俊卿说的方法么,时至今日我才知道这个狐狸够无耻够变态够恶心够淫、荡。      我觉得我再跟这个装天真的流氓多呆下去一刻会疯掉的,起身就要离开,不想这动作好似惹恼了沈俊卿,他干脆将我拉入怀中,低头吻住了我。      我终于知道他要坐到人群外是存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了,我撕、扯、拽、捶,想尽办法,沈俊卿还是死死封住我的唇。      我此时竟然很不应景地想到八岁那年,那日因为贪玩不知道蹿到了宋府的哪个后门,竟然被一只看门大黄狗追逐,当时我还小腿委实短,跑不过那只对我穷追不舍的大黄狗,那只大黄狗猛地一扑,将我扑倒,死死咬着我的裙角不松口。当时我吓的边哭边喊,后来发现宋府的下人都不在,这样哭喊没有用,最后我做了一个举动,终于让大黄狗夹着尾巴悻悻地溜了——      我做了一个比那只狗更可怕的表情,更难听的吼叫 。      于是此时,我要让沈俊卿放开我,我就得回应他。      果然,在我非常热情的回应他之后,沈俊卿睁开了眼睛,停了片刻,但随即又闭上了双眸,极温柔极舒缓地吻着。      可以说,在这方面我掌控不了节奏,我也终于缓慢了下来,眼睛也缓缓闭上了。我竟然有一种感觉,这吻我觉得很熟悉,而我……似乎不知道自己是谁。      周围热闹喧嚣的气氛已经与我们无关。      终于,唇齿间的纠缠消失,沈俊卿在我耳边低喘:“回去吧,我觉得这里好无趣。”言语间就像一个小孩子在撒娇。 作者有话要说:小寅伪更修错字了。。。抱歉 59 59、落水救人 ...   “咦,沈俊卿,好像有人再喊‘救命’!”我眼神游走在身后还未冻结的河面,一轮弯月的清辉洒在河面之上,映出一片一片破碎的光晕。      沈俊卿将我的脸扳过来,迫使我面对着他,他悠悠道:“清儿,你莫打岔……我说我们现在回家好不好?嗯?”      看到沈俊卿深邃的墨瞳中闪着星星芒泽,我才知晓原来这世间万物都是爱美的,连星星月亮都跌进了他的眼眸中,看着好不醉人。他低下头,指肚按住我的唇瓣,似乎又想吻我,我慌张地将他推开,指了指河面,有些着急:“沈俊卿你听,真的有人喊救命……而且这声音好耳熟,好像……好像……”      沈俊卿终于不再是那副要把人化成水的模样,有些严肃地望了望此时玩闹得正欢畅的桃源村人,他道:“村民都在这,还能有谁在河里?再说……桃源村三面环水,致使这里的村民水性极佳,落水也不会喊救命的,清儿……”几分戏谑的神情浮现在他刚还严肃的容颜之上,他伸出指尖,勾了勾我鬓前的发丝,浅笑,“我不太喜欢这样热闹的场面,想早些回屋歇息,你倒是又想了些什么,将我怕成这样,仿佛我会吃人似的!”      沈俊卿言毕,牵着我的手站起身,朝我们偏僻的小屋中走,我回头向泛着寒气幽光的河面看了看,似乎什么也看不到,方走两步,脑中精光一闪,我一抚额头,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这声音听着甚耳熟,好像公鸭嗓……”      沈俊卿回头,脸上的表情颇为复杂:“在这生活了七个月,没想到你一天到晚惦记的人倒不少,我却从未发觉你将我……”      沈俊卿话音猛然顿住,长眉微皱,有些警觉地朝河面望去,于此同时我也被这越来越响亮的呼救声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太像了,真的是太像了,像沈俊迟这少年发育期特有的嗓音。      “怎么可能?这里与世隔绝,若非用火药将唯一靠山的地方炸开,否则不可能有人?”沈俊卿眼眸流露出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一直盯着河面。      “救命——救命——哎呦喂——救——”      那人顺着河流流走的方向一路被冲走,刚还显得响亮的呼救声似乎离我们远去,当我听到那公鸭嗓含糊地吐着“清”的时候,我终于不再理会沈俊卿,挣脱开他的手臂,想也未想这寒冬下的河水有多刺骨,便跳入河中,朝逐渐遥远的呼救声游去。      因为此季节的雨水不多,致使此时的河流也不湍急,还好从小在南边长大的水性和这桃源村的村民不相上下,可一想到沈俊迟这个旱鸭子在河中扑棱着,只怕我动作稍慢他的小命就没了,思及此,我的心中好不焦急,加快速度奋力朝他游去。      没一会儿,我便看见不远处的河面上有一个人影,呼救的声音已不像方才那般尖锐响亮,胳膊无章法地拍打着水面,似乎也没了力气,看上去软绵绵的。看清那人的方向,我一头扎入没入河面,向他游去。      当然,这时我才发现救人也是需要一定技术水平的,譬如当下,快要沉下河面的沈俊迟并不知道此时有人来救他,还在拼命挣扎的,致使我的脸蛋被他扇了一巴掌,肚子被他踹了两脚,我才狼狈兮兮伸出一只手臂圈住他的胸口,朝河岸游去。      想来沈俊迟已经虚脱到无力,看了我一眼之后,就晕厥过去了。      只是七个月没见而已,这孩子死沉死沉的,我没游两下就感到吃力。看看河岸,已经有一部分村民跳到河中来接应我。我举目四望,无论是岸边还是河里都没有沈俊卿的影子。      心里不知为何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这种感觉以前在宋府有过一次,就是知道我爹突然要将我嫁给京城平王的时候,那时我胡乱猜测一直疼爱我的爹爹,是不是不疼爱我了,才将我嫁那么远。      朝着河岸没有几下,本就觉得有些吃力的我突然周身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不像一个在水中凫水的人渐感没了力气体无法继续支撑,而是好像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河底沉,似乎有只无形的手抓住我的脚腕向下脱,且这个力道甚奇特,朝着一个方向旋转。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啊,河漩涡出现啦——宋清姐姐被河漩涡缠住了——”岸边一个小女孩突然紧张地大声喊起来,我猛然想到为何这桃源村的村民不能出去,大抵是因为这河中有古怪,他们才放弃了要出去的想法。      再然后人群是怎样骚乱的我不可知,只是自己还未及思考怎样应对这突发的形式,身体又开始不受支配地被向下坠,大口大口灌着冰凉刺骨的河水,让我的身体很不适,脑子清明的最后一刹那,我将怀中的沈俊迟奋力推出去老远……      看来我得做一只水鬼了……      ……      冷,刺骨的冷,好似每一寸肌肤乃至每一根发丝都被万年寒冰冻结了,似乎唯一的感知也只是这种冷得让人疼痛的感觉。      不对,似乎唯有唇边的温度还是温煦的,柔嫩的,而且还鲜美多汁……我大抵记得有一次在王府快死的时候,就是梦见一只可爱诱人的水蜜桃,因为吃了它,我才转醒,自此再无性命之忧,难道……这次这个水蜜桃又来救我的命了么?      挣扎着要去睁开双眼,可浑身无力地连一丝力气都没有,脑中似乎更加混沌不堪,干脆相仿原先那一次,放开胆量吮吸这水蜜桃多汁且能救人命的汁液,那水蜜桃有了一丝触动。      我沉迷在这诱人的柔软的触感无法自拔,也无暇顾及思考为何这水蜜桃如此柔软,耳边水声响动,我的头部从那窒息且寒冷的地方离开,温煦柔软从我唇边抽离,我再次体会到了那空落落的感觉,又不知过了多久,我似乎被人从河中捞了出来,我听见那人剧烈的咳嗽着,似乎比我这落水的人的形势还要差劲。      当然,后来沈俊卿他告诉我,这长年咳嗽的病就是这时候落下的,我问:为什么会咳嗽,你不是会闭气么?他笑了笑:我看见有人在河中要死不死的,我为她渡气,她却反咬我一口……   可是……那会是多少年以后呢,他才会有机会告诉我这些。      此时,被寒冷纠缠的我,迫切需要温暖来驱走我周身的刺骨,听到周围有村民询问的声音,有人抱着我回了句什么,便匆匆地离开了。      一路,我听到他在我耳边温柔呢喃,我听到他焦急地将门踹开,我听到他将我房在床上来来回回地从屋中进屋中出,又听到他微微一声叹息,便褪掉我全身衣物,将我放在沐浴大桶里,可惜我浑身脱力,他几次三番地将我扶起,我都软绵绵地滑到桶底。      我听到他有些绝望地唤了我一声“清儿”,我其实想告诉他,我没事,我现在好多了。      我被他重新抱在床上,用厚厚的杯子裹着,没多久,我感到被子被掀开,有炽热的滚烫的身体贴合上我,这种温度让我灵魂深处某样东西猛地膨胀叫嚣起来,就好像一个饥饿到快要死的人看见眼前有人给他送了一个馒头,不不不,而是一桌美味宴席。      事后,我很是困惑,从未沾过男子,也不知男子究竟能给一个姑娘怎样的快乐,可是为何我会那样在迷糊地状态下向沈俊卿索要?我曾问过杨乐越,是不是他在我饮的桃花酿里动了手脚,这样猜测不是没有原因,杨乐越对我和沈俊卿的关系一向很关注,杨乐越笑道:“是呀……嘿嘿嘿,”转了转眼珠,“骗你的,情爱之事还是你情我愿才够快活,我还不至于关心你俩到将你俩的房事都如此关心,其实啊,我说宋小娘子,难道你自己就对自己不了解么?真正的春药,不是什么销魂散啊,蚀骨媚啊,而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满满的喜欢。”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满满的喜欢。      冰冷的身体渐渐有了温度,昏睡了个把时辰之后,我终于有了力气,四肢下意识地攀爬上给我温度的热源。      虽然还有些昏沉,意识不是非常清晰,可是我觉得我的脑子一定是被冰水冻得过久了出了点问题,才醒来看见抱着我的那人说的不是“谢谢”,不是“刚才吓死我了,我以为自己要死了”,也不是“你受伤了没”,而是——      我与浅浅谁好?      脸贴在沈俊卿炽热的胸膛上,感到他心跳的力度,沉寂良久的某些东西又开始蠢蠢欲动,看不到沈俊卿的脸,也不晓得他是怎样的表情,我终于又补了一句比方才更加惊爆的话——      我要你……要我!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哦对不起哦对不起哦对不起哦对不起哦……小寅决定再更一章。。。 60 60、情意突变 ...   明显感到沈俊卿浑身刹那绷紧了,我的脸颊、手掌乃至每一寸肌肤贴合着他的肌肉,都充满着紧致诱惑的触感。      “清儿……”沙哑低沉的声音,为本就暧昧到似乎不发生点什么就无法解脱出来的气氛添了几分迷幻。      手指扬起我的下巴,朦胧中我看见沈俊卿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墨瞳一瞬不瞬地盯着我,我从未见过他如此认真的模样,当然我由此下结论,认真的男人是最性感的。      看准他雪峰般鼻子下面润泽的唇,我闭着眼吻了上去。      沈俊卿身体又很不自然地僵了一下,腾出双手捧着我的脸颊,迫使我们分开。      我有些恼怒:“卿儿……”质问他。      在沈俊卿晕染了水汽的双瞳中,我看到他想要确认的眼神,然而也看到了他已经忍到最大限度的极限,那强装出来的所谓的君子与理智正被什么一点一点吞噬。      沈俊卿翻身将我压在身下,指尖扣住我的指尖,低头吻住了我。      一夜的纷乱,因彼此名讳读音的相同,已辩不出在温存与情迷之下我们是在呼唤着彼此,还是呼唤着自己,唯有这个男子的呢喃、低喘、温柔和力度让我意识到我似乎在这嚣乱的尘世中活着。      ……      抬眼看着一根根屋梁,我告诉自己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这是在桃源村,夫妻之间做夫妻该做的事情太理所应当了,所以你不必害怕在外面才会出现的浸猪笼啊,丢西瓜皮臭鸡蛋啊啥的事情。      终于,我逐渐安抚下昨晚迷糊中做的事情所产生的澎湃的心绪,可是脑子里依旧是沈俊卿身覆薄汗,长眸半阖,水唇微张的低喘情迷模样。      我将脑袋从被窝里探出来,看到周围并没有人影,我心里忍不住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沈俊卿甚了解我,知道经历昨晚我一定羞愧得无法见他了,他趁此先回避回避。      我坐起身,忍不住吸了一口气,浑身还……真酸痛,尤其是□更是有火烧火燎的炙热感。      掀起被子,果然看到床单上有一片刺目的红,我呆了呆,便赶忙想换衣服,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零零散散地在地下,还是昨晚落水时穿的那身,我不得不裹着被子,下床走到柜子边,打开柜子拿了一身衣物换上,自己又烧了洗澡水,又重新脱了衣物,将自己洗刷干净,折腾了一上午,腹中有了饥饿感,这才觉得有些奇怪,沈俊卿该不会比我还害羞吧,可是躲了整整一上午,不打算回来吃饭了么?      我叹了叹气,决定先将午饭做好,然后去村子里寻他。      待午饭做好,沈俊卿果然还是不见踪影,我特意拿着铜镜照了照,展了展衣角,便往院子外走。      “嗖”地一条人影窜至我跟前,我吓得往后缩了一步,眼前的人一身墨色劲装,我一看这装束和样貌便知不是桃源村的村民,脱口说道:“你……是谁?你怎么进入这里的?”      将话问完的一刹那,我突然想到昨晚沈俊迟落水的情景,虽然知道沈俊迟还活着我感到高兴,可是为什么桃源村会突然来了两个外人?不是桃源村与世隔绝么?不是说我这辈子都出不去么?……      可是……如果真是这样,沈俊迟从哪来?这个人从哪来?      脑子一时有些乱,昨晚与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突然充斥在我的脑子里,如果……如果我出去了,那我昨晚与沈俊卿又做了什么事!      “将军吩咐,王妃不得出此屋,还请王妃见谅!”那人硬生生地说道。      我胸口猛然一滞,皱着眉道:“你刚叫我什么?”      那人抬眼看了看我:“属下叫您王妃!”      我冷笑:“那你家将军可是当今容朝平王二公子,明威将军沈俊卿?”      “正是!”      “好,好得很。明威将军不知让你看着我是什么用意。”有意试探,看来外面政局并未又何变化,容朝还在。      “属下不知,属下只遵从将军吩咐。”      “明威将军几时从这屋中出去的!”我又问。      饶是这张没有表情的脸,也是面露赧色:“属……”      “你下去吧!”门外不知何时已经伫立着沈俊卿修长的身影。      那个人躬身说了一声“是”,便退了出去,沈俊卿转身又吩咐:“在派人把守这里,没本将吩咐,不得任何人入内。”顺手将门掩上。      屋外天气阴沉,即使是亮堂堂的晌午,可屋中的光线依旧昏暗,沈俊卿的容颜一半掩盖与阴影之中,勾勒出他凸浮有致的侧脸线条。      认真的男人最性感,可是也最可怕。      沈俊卿负手望着我的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严肃、可怕和威压,让我怎么也联想不到昨晚在我身后的床上他的温柔。      他为什么会流露出这样讨厌我的眼神?      我想,桃源村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还与我有关,才让沈俊卿对我产生了这样大的误会。      “桃源村的村民说我们恩将仇报!”就在我寻思怎么开口问的时候,沈俊卿忽然道。      “为什么?到底昨……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我问。      “你……”沈俊卿想说什么,突然蹙眉捂住胸口,面色苍白地扶着桌角。      “你……怎么受伤了?”我焦急地一步走到沈俊卿跟前,伸手就要去扒开他的衣襟。      “别碰我!”不料沈俊卿厉声喊了一句,重重拍掉我的手。      “沈俊卿,到底发生什么事?你圈着,对我冷漠总得有个原因吧,我想我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昨晚……昨晚……”我想说昨晚还好好的,还不是这样。可是当我看到沈俊卿寒冷并且带着杀意的眼神望我时,就好似昨晚发生的一切对于他来说是莫大的羞辱,他不想再提及。我顿住言语,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沈俊卿冷笑数声:“宋清,你有信任过我么?”      不知沈俊卿为何突然问我这些,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他顿了片刻又道:“以前在平王府你做王妃的时候,我承认起初我是想利用你,可是最终我为了赎罪将你救醒,助你杀掉沈俊逸,赶走大王妃派来加害你的大夫,可你是怎么想我的?      “你说你不想在王府这个鸟笼里生活,我便把为自己准备的九醒丹给你服下,就连七日后你醒转我接应的人也准备好了,可是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背着我偷偷回南安城,我怕沈俊迟偷袭你,不得不又重金求得一粒九醒丹掺在汤圆里让你服下,就是希望我能趁你熟睡假死之际派人保护你,这样好躲开沈俊迟的眼目,可是你又是怎么想我的?偷偷背着我回南安城本就是不信任我。      “你从南安城回王府知道兵变造反的事情,你会带着沈俊迟走,你有想到带我离开么?你宁愿相信沈俊迟这个蛮族人,也不愿相信我一次,不愿相信从陡坡滚落我是真的想救你一样,不愿相信我对你做的种种不带任何目。      “这样从未愿意相信过我的你,还有脸给我提昨晚?”言毕,沈俊卿发泄似的一拳砸在桌子上,眼目微红地望着我。      我默默看着沈俊卿一时语塞,原来自始至终他为我做过这么多,我却时时刻刻不去防备着他。可是……他又为何将昨晚的事当成一种羞辱呢?      “我只想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沈俊迟会出现,你的部下也会出现?”      “好,我就告诉你昨晚发生的事情。”沈俊卿霍然站起身,指着我身后的床道,“昨晚就是在这张床上,就是在我抱着你的时候,我的部下却一直无法联络上我,致使在外面守候的军队,被姬瑢——你心心念念想着的那个情人消灭了过半。”      我回头看着已被铺整好的床单被褥,可依旧还有温存过的痕迹,我禁不住冷笑,其实昨晚本就是我太迷糊犯下的错误,我也不该在乎的:“你……你的意思是……我昨晚是故意勾引你,就是为了你的部下联络不上你,然后让姬瑢消灭掉?”      沈俊卿低笑起来,面色怆然,似乎在诉说着天下最恶心最不齿的事:“宋清,你不觉得很凑巧么?沈俊迟落水了,你去救他,我势必会救你,这就是拖住我的一个好方法,可是……如果这个方法失败了,那还有另一个将我彻底拖住的方法不是么?不得不承认,这个方法很有效,昨晚我还在想,为何百般拒绝我的你,突然对我投怀送抱了,我还以为……”沈俊卿抬头虚无地望着一个方向自嘲笑道,“是你没有心,我却从未看到,”      “不是的,沈俊卿,我不知道昨晚会发生这些事,更不知道沈俊迟会出现。你不觉得事情奇怪吗?如果我真帮姬瑢,那么沈俊迟为何出现?他们二人可是从未有过任何联系。”      “是,我以前也这么认为,可是昨晚的事情推断,想来姬瑢已经有了另一个强大的靠山——云隐谷!”    作者有话要说:文发展到这,如果还有疑惑:楠竹是谁啊楠竹是谁啊楠竹是谁啊——那小寅就去自挂东南枝了。。。 于是,文才发展了一多半,不能就这么让我们清清和卿卿恩恩爱爱是吧,总得在发生点什么毁掉他们好不容易建立的信任不是吗? 另外——小寅是亲妈,对吧对吧。。。嘿嘿嘿! 61 61、离开桃源 ...   “云隐谷,你是说沈俊迟是云隐谷的人?”      云隐谷,是中原势力最强大的江湖帮派,因为沾了一个“云”字,一度被认为他是前朝云家残存下来的势力,后在本朝又出现一个姓“云”珍妃,即姬瑢之母,又一次将云隐谷和颠覆朝廷的势力联系起来。      不过,在云家被诛九族之后,云隐谷并未有任何异动,由此可鉴,云隐谷并非是众人猜测那般,它只是一个不过问庙堂之事的江湖神话而已。      猜测过沈俊迟绝非只是他自己说的那般只会轻功,可是却没敢想过他竟然是云隐谷的人。      怪不得沈俊卿叫我一直防着沈俊迟,其实这个尨戎族少年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物,在未摸清对方是敌是友之前,防备是最好的举动。      “事到如今,你还想用装傻充愣来迷惑我?难道事情的前因后果还要让我说一遍么?”沈俊卿冷冷道,“那一次你摆弄我的包裹,将我用来与外界联络的火箭放了出去,看着你无辜的模样,我以为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微微叹气,“亏我明知不被信任的情况下一如既往地信任你!之后,我一直都不知道你的用心,但既然和外界联系上,我的部下必会找我,那出去是迟早的事。想来……你那时便已和姬瑢联系上了吧,想要将我保存下来的实力一网打尽?现在如你们所愿,我一半的力量已经被你们消灭掉了,可是我所遇到的境况,远比这个还要糟!你那个大哥也赶来了,说若不放你出去,他就冲进来,杀光桃源村的村民,你说,桃源村的村民不说你‘恩将仇报’说什么?”      听到这里,我也终于明白了,有一次我整理沈俊卿的包裹,无意间放出了包裹里的火箭,我当时无甚在意,却没想到这是沈俊卿联系外界唯一的物品,那时,他还是有办法出去的吧,可是却一直绝口不提能出去的方法。      沈俊卿……那又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当你看到我放出火箭时,向我发那么大脾气?      你……一直以来都是不想出去的吧,与我……在这里!      沈俊卿将我怎么故意放出火箭联系他的部下,将我别有用意与他相处,包括昨晚我救沈俊迟和这一夜的缠绵他分析得都丝丝入扣,我觉得我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有些疲惫地叹气,低声道:“把我交给宋斐吧,宋斐就不会伤害这里的任何人。”      “呵,”沈俊卿双瞳微眯,缓缓向我走近,昨晚轻柔爱抚过我每一寸肌肤的那双手现在却掐在我的脖颈上,“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把你交给宋斐,我又哪有人质来击败姬瑢!你这不是让我送死么?宋清……你只需要告诉我,姬瑢他下一步部署,我就有把握剩他!”      “胜了姬瑢之后,再将我交给宋斐,这样真是一举两得。”我喘息着,抬头看着沈俊卿,“可惜……我真的不知道……”      “你……”沈俊卿又加重了几分力道,“我知道你的弱点,又怕疼又怕死,我曾说过,我用军中随意一种法,就可让你说出实情。现在给你机会让你亲口说,是还留你一丝脸面,以免你受苦。”      “不需要将军同情,如果我是你口中那十恶不赦的人,那接受军法是罪有应得,可是……”我无比坚定地望着沈俊卿的,“你将我圈在这里,看似是挟持,实则是一种保护吧,说我恩将仇报的桃源村村民难道他们面临流血之灾,不想把我这元凶好好惩治一番么?沈俊卿,到底你心中还是不想我去送死对不对,那你何不再相信我一次,我自从来这里根本没有……”      “你……”被揭穿的内里是一片死寂的灰败,沈俊卿死死扣住我的脖颈,“你以为我对你真的狠不下心么?你知不知道我对你信任一次,就是对自己狠心一次,我这又何苦?”      “不……咳,咳……沈俊卿……我不是那个……咳……那个意思,我不想伤害这里的……任何人……更不想……”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喉管像要挤爆了般吸不到一丝气息,沈俊卿拿捏的力道非常精准,让我难受异常,每次濒临咽气的时候,他却又松一松手掌,让我呼吸。      一次又一次,我在死亡中徘徊,眼前时不时地闪现那张艳丽俊美的容颜,却带着歇斯底里刺目猩红。      终于他松了手。      我无力的倒在地上,摸着自己的脖子不住地咳嗽,贪婪地呼吸着周围的空气,那动了杀意,却决计要先在杀死之前好好玩弄一番的眼神,一直在我脑海来徘徊。      他恨我!      不知道是因为被掐得痛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的眼泪有点止不住!      “你走吧……”      你走吧,头上方的声音缓缓飘了过来,我不可置信地望着沈俊卿,他不想我做人质,不想用我做要挟,不想知道姬瑢的部署,不想好好折磨我了?      他并不看我,只是面无表情又重复了一遍:“这山林已被火药炸开了,门卫会带你去一条小道,出了山林朝东是宋斐,朝西是姬瑢,你自己选择。”简洁干练的言语,似乎与我多说一句话,就不自然地想流露出厌恶的表情。      我站起身:“那……你和这里的村民怎么办?”      “不要装得好似很在意我……们的死活!宋清,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悔过的机会,如果你肯告诉我姬瑢的部署我就可以不计前嫌,可惜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放你走,是对过去有个交代,而你……踏出这门,从此你我无半分情意……”      我默默低头,将沈俊卿望了一望,转身离开。在一个门卫的带领下,果然有一条被炸开的石道,穿过石道我便朝东走。      我要去找宋斐。      既然宋斐没和姬瑢在一处,那势必现在宋斐和姬瑢已经分裂,说不定宋斐与我爹又发生了什么罅隙!      先不管那么多,总之先安抚下宋斐残暴的情绪才行。      朝东跑了几里路,果然看到有稀松的士兵巡逻,以我的猜测,这些士兵是从未见过我的,更别说如此俗气的村姑装扮,若我说自己是他们宋小将军的妹妹,他们铁定也不会信,是以我决定绕道悄悄潜进去,直接见宋斐。      “咱将军还真是勇猛威武,谁也没料想到是他占了先机,攻打下来的疆土比容国现在的皇帝和那个造反的王爷的疆土还要大。”其中一个兵士靠在一棵树旁,说道,眼目流露出无比的崇敬。      我脚下一顿,听到是巡逻的兵士无意提及外面政局的变化,看来容国是还在,可是外面的格局也并非我想得那样简单,于是,决议将这些事听得仔细,猫着腰躲在几丛长草前。      “现在是三种势力僵持的阶段,等时局已定,还真搞不好就是咱小将军称帝呢。以后跟着他打拼江山的大伙可就享清福咯。哎,由此可见,不一定要有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亲爹,有个呵护体贴又舍得把大权交出来的干爹才是正经。哈哈。”另一个离得较远的士兵随意附和着,笑起来的声音透着几丝暧昧。      “你以为做皇帝容易么?什么叫无毒不丈夫,夺权也就罢了,将亲手把自己养大的义父差点弄死,这一点你行么?将军是该狠心就狠心,平时见你去前线打仗都跟下破胆子似的……”      “你说什么……给我闭嘴……”      “哈哈……事实如此何必不敢承认……”      “……”      ……      什……么……      他们在说什么?      说宋斐不惜为了夺权将我爹差点害死……      ——除非……我再去求他!好吧,清妹,最长不超过一年,我就带你离开。      ——我知道……宋斐与你自小亲近,是你的义兄,是宋将军的义子,只是……只是最近我观他与宋将军出现罅隙,总之……你与他在一起万万小心才好。      入耳的声音再也不是那几个巡逻士兵对他们将军的敬重和彼此的调笑,而是宋斐曾给予我,我却没有太在意的诺言,还有姬瑢对我的提醒。      我从未想到一向尊重我爹的宋斐会做出这等狼子野心的事情,那他现在对我又是怎样的想法呢?还和以前一样么?还是只是为了迷惑旁人的表象,抑或是……抑或是……      想到这里,我的胸口猛然一滞——宋斐所作的一切难道是为了我,那一年之约?我这样贸然去找他,他会不会也会将我杀害?      “谁!”一个士兵似乎听到我这边发出的动静,警觉地像我这边走来。      我猛然站起身,摸了一把眼泪:“我是你们将军的义妹,我要见你们将军。”无论如何,见了宋斐的面,我才知晓怎么回事。      “哪个村姑在这里撒野,快走快走……”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嘿嘿 62 62、杀父仇人 ...   果然不出我所料,言语之间,有一个士兵就来推搡我,料定我这装束怎能是失踪的平王小王妃?又怎能是宋小将军的义妹?      我倒真不会靠这身行头来昭示自己的身份,若这士兵以为我是寻事的村姑,将我赶走,才正中我心意。      我转身就要走——      “慢着,王妃这边请,属下这就带您去见将军。”另一个站的较远的士兵急忙赶到我们这里,谦和有礼地朝我鞠了一躬,转头对刚才阻拦我的士兵道,“将军的义妹眼角下有颗泪痣,你忘记了,真是胡闹,将军怪罪下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原先的士兵愣了愣,将我的脸又细细盯了一阵,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脖子。      穿过层层帷帐,终于被领到了将军的营帐前,其中一个士兵进去通报,我听见里面有个低沉的男子声音包含激动与不确定:“清妹?”      我不由自主地将拳头攥紧,脑中只回旋着一句话,宋斐杀了我爹,宋斐杀了我爹。      青色的帷帐浮动,一个挺拔精壮的男子身影闪在眼前,兴许是常年在军营磨砺的结果,长眉下的眼眸时时散发着如豹般锐利坚毅的神色,此时触到我的一刹那更是大放喜悦的光彩,却……令我厌恶至极。      “大……哥……”一想到宋斐对我爹做的事情,不用酝酿情绪,泪水就模糊了双眼。      宋斐长眉微蹙,脸色一下从相遇的喜悦变成痛心,伸手要拂去我脸上的泪水,我微微朝后退了一步。      宋斐似领悟了什么,转身掀起帷帐大步进入营帐,同时吩咐里面的侍卫离开。      待营帐只剩下我二人,我只是默不作声地望着他。      “清妹……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终于宋斐打破了僵持的沉默,“七个月前……看着你被那什么明威将军挟持,我都……我都……”      “大哥……”我轻轻嚅嗫了一句,“这里说话不方便。”      宋斐道:“这里都是我的人,不会有什么差池,你放心……”      我将头低了下去,两手相绞在一起:“我有些话想单独告诉你……其实这个七个月……我……”我将脸扬起来,眼窝又开始酸胀疼痛,泪水肆意滂沱滚落。“可以……么?”      宋斐愣了愣,缓步走至我跟前,伸出双手将我的脸捧在掌间,他柔声道:“清妹,你别哭了,做大哥的没将你保护好,实属大哥不该,看你这样流泪,我痛心得很……我本想在救出你之后,回府告诉你一些事情,那不如今日就告诉吧。”      我大概猜度出宋斐要告诉我什么,点点头,啜泣道:“刚我找你的时候,看见一处地方很僻静,你随我来吧。”      出了营帐,宋斐命令手下将领准备拔营,后随着我走入一片山林。      寒冬季节,满山都是光秃秃的树枝和突兀嶙峋的怪石,走了片刻,便到达我说的那个僻静的场所。      俯身一眼望去,览便群山怪石,我所站的地方,眼前就是一个万丈深渊,深渊下是一路奔腾的河流,河流虽不知深浅,可是若一个人掉下此深渊,河流再深也得粉身碎骨吧。      我望了望脚下的深渊,心里深处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因为能够手刃仇人,此时我激动地浑身竟然微微颤栗,忽地肩头一沉,厚实的披风落在我身上。      “这里冷,清妹你别冻着了!”温润的话语在身后响起,可是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声音突然变了调,“清妹……这是……” 炽热的指尖划过我的后颈,微微发抖地摩挲着。      知道宋斐发现了什么,我的心里突然被堵了一块,猛然转身捂着自己的脖子,面对着宋斐。      不想,宋斐的眼神又落在我的前面的脖颈和襟口处,我又不自觉地将襟口紧了紧,狼狈地好似被人发现自己做了坏事一样。      宋斐从吃惊变成痛心又转而为恼怒,他阴着脸道:“他……强迫你!”声音犹如豹在猎食前的低吼,“这个畜生他强迫了你!”攥紧的拳头因愤怒咯咯作响,宋斐转身就走,撩下一句叫我心惊肉跳的话,“我今天一定要见沈俊卿的尸首。”      “不!”想也未想,我不由自主地尖叫起来,上前拉住因愤怒因仇恨而浑身颤抖的宋斐,慌乱地有些语无伦次,“宋斐,不是的,不是的,你别去杀他,是他救了我,若非七个月前他舍身救我,我怎能现在站在你面前,你不要动他……他……现在已快没有后路了。”      颤抖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宋斐转身看我,有些不确定地问:“那……你是自愿的?”顿了顿,“你喜欢他?”      你喜欢他?      虽是疑问,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陈述。      我定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我想昨晚确实荒唐,可能是我一时糊涂吧。      然而让我回答的人是宋斐,我更不能说成是“喜欢”!否则他的妒恨又不知会让他做出什么超出理智的事情。      当下,是我不能让宋斐离开这个悬崖。      “不是!”我答。      “不是?”宋斐又顿了顿,“不论‘是’还是‘不是’,清妹你知道你做了一件什么事么?”      无论“是”还是“不是”,我都做了一件天理不容的蠢事,昨晚的一切已经成为既定事实,没想到第一个质问我、唾弃我的人是宋斐,我无力道:“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你既然什么都知道,清妹……你怎么那么糊涂,做了这样的傻事……”      “宋斐!”自中午与沈俊卿一番周折的我,被剖挖的自尊心似乎所剩无几,然而在宋斐咄咄逼人的质问下,一下被激发到了无限大,我忍不住满腔的怒火与仇恨,吼道,“是,我是不知廉耻勾引了自己的庶子,可是宋斐你比我能清白多少,你不也是为了权力,为了女人,可以不惜杀害将自己一手拉扯的义父,你……就是一只喂不熟的……”      “狗”字还未吐出来,我的左脸颊挨了宋斐重重一巴掌,顺着力道我狠狠地摔在地上,脸颊顿时火辣辣地痛,抬眼不可置信地望着宋斐。此时宋斐因为愤怒胸口一起一伏,脸色苍白到几点,颤抖的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捂着脸,冷冷道:“宋斐,难道我说错了么?我爹待你怎样,你比我清楚,他对你倾注了多少心血多少感情,可是你拿什么回报他?”      “感情?心血?”宋斐眼角湿润潮红,像一头被击败的幼兽,他捂着嘴低笑起来,笑的浑身发抖,高高束起的头发跟随这身体一颤一颤地抖动,那悲怆凄凉的声音可以让世间万物更加冷寂,难堪的神色爬向他的俊朗的面容,“我会稀罕他对我的感情和心血?要说我是一只喂不熟的狗,我说宋兴更是一头连狗都不如的禽兽!他所对我爹做的事情,他对我做的事情,包括对你做的事情,都昭示这宋兴——他连狗都不如!”      “宋斐,你够了!不准你叫我爹的名字”我忍不住嘶吼起来,可是,我真没想到到底是怎样的仇恨与愤怒才让宋斐成了这般疯狂的模样。      “清妹……我这一切都为了你……”冷风滑过宋斐的面颊,似乎带走了他些微残酷,他蹲□,微红的双目望着我,语气依旧坚定,“无论旁人怎么说我,可是我知道……我是为了你,为了我的清妹,我都不在乎!我可以为你舍弃一切!”      我踉跄地起身,逃开宋斐那复杂的眼神,气愤道:“宋斐,收起你那恶心的话语,从小到大,你不知道你给了我多少难堪和羞耻么?所以我厌恶你,我一直以来都很厌恶你,要不是看在你是艳儿的亲哥,且将我爹唤一声‘义父’的份儿上,我是一面都不想见你。你以为你的心思我不知道么?我是你义妹,你该把我当亲妹妹看才对,可是你竟然为了一己私欲,你竟然……你竟然……宋斐,我承认,我利用过你,我在平王府过得很不好,所以我想让你带我离开那里,可是……可是……我不知道你会为了我这句话做出这样的事情,如果我知道……你会这么做,如果我知道我爹会因为我的缘故而差点被你害死,我决计从一开始都厌恶你,绝对不会装出哪怕一丝一毫的顺从!宋斐,你清楚么?”      只见宋斐呆愣的望着我,一双长眸越睁越大,他似乎听到世间最可怕最恶毒的语言,讷讷道:“清妹,你在说什么?你说我的一己私欲?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给你带来了难堪和羞耻!如果我知道是这样,我该早些告诉你……”说着,宋斐就来拉我捂着左脸颊的手。      我狠命地将他的手打开:“你别碰我!”      “清妹……你难道不知道我是关心你么?我为什么要把你当做亲妹妹,我为什么要把你当做亲妹妹!”一滴泪顺着宋斐的瘦削的脸颊划过,他颤动这苍白地唇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又来拉我的手。      看到宋斐语无伦次精神错乱的样子,我有些害怕地朝后退了一步,只听他继续道——      你本就是我的亲妹妹,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亲妹妹“当做”来看?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大转变咯。。。。 63 63、数年谎言 ...   如一声闷雷,炸在胸腔,我几乎听到有什么在胸口见撕裂挤爆的破碎之响,我慌张地捂着胸口,阻止这疼痛向我的周身扩散。      啪,啪,啪——      谁,是谁在拍手鼓掌,是谁在为我这可笑的命运叫好呢?      不信,我不信,宋斐绝对骗我!      爹那么疼我,我怎么可能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如果我不是……那又是谁的女儿?如果我不是,为何爹要隐瞒我的身份,要将我认作女儿呢?      不对,不对,于情于理都解释不通,谁会将别人的女儿认作亲生女儿,而又将自己的女儿当做义女来养育呢?      不对,不对,绝对不是这样的!      清妹——      清妹——      一声一声包含关切与爱护的叫喊将我涣散的思绪缓缓收了回来。      是他,就是他,宋斐是个魔鬼,他为了不惜得到我,才说出这样的谎言?      可是——又不对,如果他想得到我,为何要告诉我我是他的亲妹妹?      到底事情是怎样的?到底——我该怎么办?      难道——这一切,我入平王府的一切都是一场十几年前就处心积虑的预谋?      不,我真的不相信!      “不,宋斐,你骗我,你骗我,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捂着耳朵失控地大喊起来,不住地往后退,“我不是棋子,我不要做棋子!”      “清妹,你不要这样的,没什么,没什么的,我们不要他们的感情和心血,你还有我,大哥带你离开这里,”宋斐朝我伸出手,急切地向我这边走来,“清妹,别……往后退了,后面是悬崖!我带你离开这里,离开这些纷争,我知道你打小都喜欢江湖游侠的生活,我们去云隐谷好不好?过来……别后退!”      几近温柔的话语缓缓刺入我的耳膜,虽然声音很小,可还是让我的心绪渐渐平缓了起来,我放下了捂着耳朵的双手,回头望着与我还有一步之遥的深渊。多么可笑,刚才我的心里只装着一个念头,就是把宋斐从这推下去。      也许,事情就是这样,虽然我不愿相信、不敢相信也无法相信的事情,可是他就是事实,我终于想不通的事情,在这样的事实下,变得极为合理了。      当初我还恼我爹为什么他会将自己的亲生女儿远嫁呢,就算后来姬瑢告诉我他们要谋成的大事,可是我以后还很困惑。      将我送往京城平王府,不啻与民间的一句话“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依旧充满危险和杀机,就我在平王府几次重病卧床而言,就可证明这一点,且将自己清白的女儿嫁给他人妇再嫁给与自己联手的王爷,这不是又很不合理么?可是……为什么我爹要这么做呢?      因为,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好啊!”啪,啪,啪,脆生生的拍手声传来,我猛然惊觉,发现在离宋斐不远处的巨石后面缓缓走来一个人。      姣丽如月的容颜,绝代风华的气质,唇边两个梨涡时时隐现,似是满眼笑意。      只是七个月不见,没想到她出脱得益发华美绝伦了!宛若一轮弯月挂在黑暗的天际,散发着幽冷艳丽的光辉!      “艳……儿……”      相逢的喜悦,让我哽咽地说不出半句话语,艳儿竟然没有死,她还活着,还在这世间好好地活着,天,你是如此眷顾我!没想到沈俊迟和宋艳都还好好的。七个月前因担忧宋艳的安危的那颗惶恐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我拂去脸上的泪水,激动地就要朝宋艳奔过去——      却在此时,被宋斐拉住了胳膊,我回头不解地望着宋斐,宋斐阴沉着脸,视线落在宋艳的那个方向,低声道:“清妹,你别忘了,她是宋兴的亲生女儿。”      我心猛然一顿,激动的心情霎时跌入谷底,对啊,她是宋兴的亲生女儿,宋兴为了自己的目的,为了保护自己的亲生女儿将收养的孩子当成一枚棋子,还是一颗被遗弃的棋子。      我微微叹口气,再次看了看宋艳,美丽的脸庞带着淡淡的笑意,白嫩的手还维持着刚才拍手的姿势。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宋兴对我做了什么,这与宋艳什么关系,我的心里宋艳就是一直将我照顾得细致的妹妹啊,她是无辜的。      “艳儿……你也都知道了吧……你还……你还把我当姐姐么?”我小心翼翼地问。      宋艳美眸眯了眯,不理会我的话语,又开始啪,啪,啪地拍手:“好啊,好啊,今日又让我看了一出戏,你们兄妹真是情深意重!”      “艳……儿……”我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那双美丽的眸子,这眼神,这语调,这表情,这动作怎么能和我以前单纯的艳儿相比呢?      “你知不知道,你身后的那个人,他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杀了亲手将自己养大的义父,像他这样能干出这么龌龊的事的人,你还要相信他的话!真是太可笑了!”      “别信她!”宋斐大喊了一声,将我拉在他身后。      看到宋艳这个样子,我的心猛然刺痛,到底这几个月外面发生了什么,让宋艳变成了这样:“艳儿……你不是一向敬重你大哥的么?”      “可他想要杀我爹,我爹现在还躺在床上养病呢!”宋艳冷冷道。      “可是……可是……我……你爹他利用我,宋斐才这样的……而且,而且……你爹利用完我,还要将我赶尽杀绝。”      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为何姬瑢和宋兴要谋成的大事提前,兴许就是宋斐知道了他们其中的阴谋,才赶到平王府救我,我却没有给宋斐任何解释的机会,先逃了出去,后来逃跑之后,又被追赶想必那就是在宋兴的授意下,要将我利用完了,再卸磨杀驴吧。      没想到,从小到大我所看到得一切宠爱都是假象,用来实现自己目的而伪装出来的假象。      骗子!      “是!”宋艳突然柳眉竖起,冷冷道,“宋清,你说的是,我爹他确实那么做了,可是……我却……”突然似乎想到什么,宋艳清冷的脸庞有了一丝触动,垂眸了半晌,又突然睁开双眼,恢复了色厉内荏的样子,“我想,事到如今已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留着宋斐就是后患,来人——”      言语方落,霎时从四面八方的巨石后倏倏倏地窜出数十条身影,个个黑衣劲装手握弓箭,将箭拉成满月,瞄准着我和宋斐。      所谓世事弄人,曾经为我付出那么多的宋艳有一天也会命令自己的手下想杀我。如今,我可以放下宋兴对我做的一切,而依旧和宋艳维持那样的感情,可是宋艳她放不下。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宋艳恨将自己的爹差点害死的宋斐理所当然,她为什么要连着我一起恨呢?      难道……宋艳一直记恨地是七个月前我对她的抛弃么?      可是……艳儿,我的艳儿,让我如何告诉你,我根本不想抛弃你,你知道这七个月我是受着怎样的煎熬中么。      艳儿,让我如何告诉你,看到你再次出现我的视野里,我的心情是怎样的愉悦于激动么?      可是……艳儿,已被仇恨怒火蒙蔽的你,还会像小时候那样听我给你耐心地说一遍么?      不能,现在不能,以后也许也不能了吧……      “艳儿,对不起……七个月前,做姐姐的没有将你保护好!我……没用!”即便如此,即便知道我和宋艳就此要决裂,我还是迫切地想让他知道我内心的愧疚。      “七个月前……”宋艳怔愣,似是有什么不堪的回忆,宋艳的眉间突然蹙紧,粉若朝霞的脸颊一分一分变得苍白。      “艳艳……”一抹胜雪白色翩然而至,揽住因陷入回忆而痛苦的宋艳,      ——你看,既然是姑娘的风筝让我们再相遇,那在下以后见了姑娘,能否叫一声‘燕燕’。      燕燕……      燕燕,艳艳……      男子神姿隽爽,湛若神明,清贵无双的脸庞覆满温柔,我的眼前开出一朵娇艳牡丹。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一个大转变,哈哈…… 64 64、众叛亲离 ...   “艳艳……别动怒,当心身子!”      言语的是……九个月前低声下气对我说“你若生我的气,也要说出来,错了我改便是,也万不可这样不理我”的姬瑢。      是……看着我一直带着他送的镯子就无比开怀的姬瑢。      是……将我送给他的梨花荷包时时放在胸前的姬瑢。      曾是那个姿容秀丽,艳压群芳的“百花王”……      面色如纸的宋艳,指着我和宋斐,微微颤抖着双唇道:“王爷……让他们放箭!”      满面柔色和关切的姬瑢,这才将视线从宋艳的脸庞移开,转目看向我们。      不复以往没有焦点的眼神,就那样从我脸颊扫过,淡淡的一瞥,似乎昭示着我们本是一对儿陌生人,或许从他微怒的眼底流露出的神色,还能证明,因为我,他身边的丽人不高兴了      原来……姬瑢要的不过也是一个宋将军的亲生女儿而已。自我少女时就与他产生的情意其实抵不过一个可笑的身份。      亦或许……宋艳的姿容更符合他心中“燕燕”的形象。      那……我在平王府中所作的一切,又是为了谁?      如今这副田地又该如何解释?      宋艳抬手,做出一个“放箭”的姿势,只听周围咯咯咯地响起将弓箭拉得更满的声音,只要她再轻轻挥动手臂,我几乎都能预见下一刻我是个什么狼狈模样。      姬瑢只是漠然地看着我们方向,心思始终在宋艳一人身上,他——并未阻拦那些即将射在我身上的利器!      “领主——”就在这时,眼看着宋艳就要挥动手臂,只见从我们身后的悬崖下忽地跃出很多影子,一径落在我和宋斐前面,虽然从人数上要远低于宋艳姬瑢的弓箭手,可不知这些人运用了什么阵型,竟然将我和宋斐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后面,无论从哪个角度,箭羽是不会射向我们的。      我为眼前的境况而诧异,如果真如传言所言,宋斐控制的州镇要比姬瑢和容国皇帝的要大,那么看到这些不知何时藏在峭壁上的奇人,我便知道这完全是有可能的。      宋艳显然未料到宋斐会有这么一步棋,有些气急败坏地挥动手臂,霎时“嗖嗖嗖嗖”箭羽划破长空的声音不绝于耳,而挡在我们前面的奇人均一边变换这阵型找到一个突破口护送我和宋斐离开,一边手握长剑格开细密的箭网。      即便是训练有素的组织,在面对一波一波不停地进攻下,也显得吃力,没一会儿,就有人受伤,然而在人数就是弱势的情况下,任何一个人受伤,或许就会给整个组织带来致命的毁坏。      虽然在这些人的保护下,我们勉强冲了出去,可是来救我们的这些人却因为卖力的效忠一个个的倒下了。      看得出宋斐很心痛。      宋斐抱着我一路向他的军营跑去,可是身后的弓箭手似乎知道我们的去意,直逼得我们再山林中奔跑,决计要断了我们的去路。      就在逃命的时候,我遇见了更糟糕的事。      沈俊卿和他的部下刚好挡住了我们能逃出去的唯一道路。      戎装劲衣的沈俊卿,骑在一匹高头骏马之上,看见他这般威风凛然却一派清雅的气质,我也终于明白了什么事众人口中的“白衣将军”。      “宋清,你觉得你刚才所言我还会信么?你去游说宋斐来帮我共同抵抗姬瑢?”沈俊卿眼瞳微眯,对于我刚才向他的求助全然不理,一脸倨傲的神色将我所说的实情一下就变成了下三滥的谎言。      如果他都这样认为了,我的解释又有什么用呢?      回头看着隐隐要赶上我们的身影,我这才体会到什么是穷途末路,然而万万没想到,这前有狼后有虎的绝境,都是曾与我一同欢笑过的人给予。      “把……浅浅还给我!”沈俊卿冷冷道。      我猛然抬头,可是再也不会用那种“不可置信”来望他了,因为我明白,有了这么多的误解,在沈俊卿心里我是一个连贞洁都可以不稀罕的荡妇,那么再“蛇蝎”一点又何妨?      漠然一笑,算是我给他的答案。      面对我的沉默,沈俊卿狠狠道:“今日我才真体会到什么是‘最毒妇人心’,宋清,我放你走,你却为了牵制我,将浅浅掳走!”      我想坚定的站着,却踉跄地向后退去,宋斐顺势将我揽在怀里,撑着我有些虚脱的身子。“清妹……这就是,你刚才求我不要去动的人么?”      我的心口猛然一滞,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豁然,宋斐拔高了声音,沉声道:“沈俊卿,你既然知道你的女人在我手里,又何必将我们赶尽杀绝,如果……”冷笑,“如果……我们兄妹二人不幸死在姬瑢或明威将军的手下……那……后果怎样……不需我明说了吧。”      “卑鄙!”沈俊卿怒吼一声,手中兵器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宋斐……你这阴险手段太让人不齿了。”转目看向我,一抹嘲讽的笑容浮于嘴边,“不过……倒让我见识了你们兄妹有多么相似。”      我沉重地呼出一口气,转目看向宋斐,轻声道:“宋斐……你又何苦……明明不是你……”      宋斐手指抚住我的唇边,在我耳边低语:“只有这样可以逃出去,这次听我的……”      宋斐看了看身后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近的弓箭手,他笑道:“将军在这里呈口舌之利,若却耽误了时间,那这辈子都见不到……”      “闭嘴……”沈俊卿厉喝一声,决然打断了宋斐的话语,因为愤怒,额前的青筋隐隐若现,他抬眸也看了看我们身后,似乎陷入挣扎中。      突然,身后的宋斐一跃而起,一掌劈在沈俊卿的胸口上,沈俊卿从马上震了下来,捂着胸口退了数步,宋斐再次翻越,一手提起马缰绳,一手将我揽入怀中,驾“喝”一声,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我回头,看见沈俊卿怒吼一声,抓起部下的一匹马,一跃而上,朝我们的方向追来,于此同时姬瑢的弓箭手也赶上了,      “嗖嗖”,犹如箭雨,几次我都感到射过来的箭擦着耳边划过,宋斐干脆将我牢牢箍在怀中,愈加狠命地抽着马臀。      因为宋斐娴熟的御马技术和对山林环境的熟悉,虽然这匹马驮了两人,可是一直没有让身后的追兵赶上。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即便是千里马,也有力竭的时候。      感到了我的不安,宋斐将我又箍了箍,微微喘着气道:“清妹……没关系……只要再过了这个谷口,他们就根本追不上我们了,我们可以先找个地方避……一避!”      我顺着宋斐指的方向一望,果然看到一个谷口,可是,我明显感到宋斐的语气不对。还来不及多想,突然感到身子的力量一重,我惊呼了一声,就和宋斐从马背上滚落了下来。      翻身从地上爬起,看到宋斐捂着自己的胸口,红色的血液染上他淡色的衣袍上,他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朝我苍白一笑:“我刚才中了一箭!”      我愣愣地看着一根箭羽从宋斐的后背直直刺了过来,恰恰是左胸口,我道:“你……这是撑了多久!”      宋斐有些无力地喘气,微微道:“先别过这么多了,清妹,你逃吧,”又指了指前方那个谷口,“逃过去,就有人接应你。”      我起身扶宋斐,抹了一把眼泪道:“谷口不远,我们一起逃走……”      宋斐将我推了一把,严肃道:“别耽误时间了,若他们赶来只会再把我们逼入悬崖边上,到时就算云家的人赶来救我们,也来不及了!”      “云家?”我猛然惊觉,突然想起刚才宋斐向我提到了“云隐谷”。      为什么会从宋斐口中提到“云家”?这个云家又与传说中江湖云家或者是朝堂上的云家一样么?      宋斐虚脱地从脖颈处摸出来一个链子,轻声道:“清妹,这个你带上,从此以后你就是云家的领……”突然马蹄奔腾声逐渐响起,宋斐的眼眸立时蒙上一层锐利的神色,他大力扯下脖子上链子,往我手中一塞,急速道,“清妹,你先走,等逃出去之后,你拿着这个戒指去找云裕,到时他会告诉你……”      “宋斐,你个混蛋,别说了,要逃我们一起。”不由分说,我决绝打断宋斐的话,扶着他朝谷口走。      宋斐此时因为血流过多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容不得他拒绝,我固执地不顾他的挣扎,向前走去。      然而,我的力气也在逃跑中消耗的所剩无几,此时负着宋斐的身体,实在也行走得艰难。      “放……开我吧。”      “不!”      我知道此时这个与我一起逃命的男子才是真心对我的人,才是我该珍惜该保护的人。      眼前的谷口就像是动力的源泉,我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往前走。      近了,更近了……      离谷口越近,我的心就放松了一分。      然而——      “别想逃了,宋清!”    作者有话要说:小寅有个完结文,想不想看呐O(∩_∩)O~ 65 65、逼入绝境 ...   远处,端丽的容颜挂着决绝的笑容,我看向宋艳身后,还好……就只她一个人。      “王爷知道你们肯定要走这条路,已经在谷口外守着了,果然看到要接应你们的人,不过可惜得很,已经被我们的人马牵绊住。”      “哈哈哈,真是太好了,没想到你们也不过如此嘛,”我得意的大笑起来,遂朝身后黑漆漆的怪石喊道,“此人是宋将军的亲生女儿,要捉活的。”      宋艳果然顿住脚步,面露迟疑,没敢再前进一步。      我笑道:“宋艳,你说是我们的人被你们绊住了,难道……你就没发觉其实你们被我们绊住了么?”      “什么?”宋艳微愣,摸了摸腰间缠着的软鞭。      “不这样……又怎能引诱你只身一人前来呢?不这样……我和宋斐又怎能报仇呢?是吧,宋斐!”我朝宋斐道。      宋斐摸了一下嘴角上的血渍,低笑着看宋艳,嘲讽的神色暴露无遗:“宋艳,我们好说也是从小一处长大,我不是没有把你当做妹妹看,只可惜……一想到你爹是那样卑鄙无耻的人,我就没办法说服自己放过你!”      宋艳倒吸一口凉气,惊慌地看看宋斐又看看我,倏地她抽出软鞭,一道暗影就朝我这边闪来,我侧过脸,暗想,我免不了要挨一鞭子了,不想鞭子到了半空中陡然停住。      宋斐一手握着软鞭的末端,狠狠道:“宋艳,我有心现在就把你碎尸万段,只清妹还要念你和她的感情,你还要这样不仁不义么?”      宋艳张了张苍白的唇,欲言又止。      “还不滚!”宋斐怒吼一声,一把扯掉了宋艳握着的软鞭。      宋艳抖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宋斐什么意思,慌张地掉头就跑了。      待宋艳刚跑不远,宋斐豁然咳出一口血,摇了摇头道:“看来这条路是走不了了。”      我点点头,向着后面的黑暗道:“总之还有一条路,我们先逃……”      宋斐抿着唇,微微一笑:“有路就有希望,清妹……你让我见识到我们云家的姑娘就是勇敢聪明……我也放心了……”      如果到此时,我还不知道自己是谁的话,那我真的就是蠢到极致,只是……如此间不容发之际,还来不及奢侈掉太多时间思考,于是,又扶着宋斐……哦错,应该是云斐朝身后的路走去。      当我们艰难地逃命,可是却发现完全能赶上来的追兵却并不立刻追上来,且刻意和我们保持一段距离之时,我终于发现其实他们是真的要将我们逼入绝地。      现在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一处深渊。      而此时,我扶着的这个男子已经体力透支,几乎不能再行动了,连喘息的声音都那么微弱,我不得不停下脚步,将他靠在一块石头旁休息。      夜很寂静,风很凛冽,突然,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尖锐的长鸣,带着十足的霸气将寂静的夜划破,将凛冽的风撕碎。      紧接着四面八方都传来这种类似鸟又类似兽的清啸。此起彼伏的声音,似乎在朝某一方向聚集。      我有些紧张地望着四周。      瞬间,刚还死灰一片的云斐眼神陡然放出异彩,他仰起头,淡淡道:“清妹……我求你一件事行么?”还没等我答应,云斐缓缓舒了一口气,又道,“清妹……我还从来没有回过一次家乡,只怕……”      “别……别说了……”我哽咽着看着云斐,又向四周伺机而动随时要将我们杀死的追兵望了望,觉得自己的劝慰是多么的苍白。      云斐转目看向我,颤抖着手摸着我的脸颊:“清妹……你听着……如果让我……我的尸首落在他手里……我不知道……又会遭受到……怎样的□……”      “他是谁……他是谁……”我哭得泣不成声,“他为什么要那么对你……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我们一定都会活下去的……会活下去的……”      “傻丫头……你知道我也是多么希望看着你开心的活着……可是……我现在怎样我清楚……所以……清妹……你要带领着云家好好地……好好地活下去……知道么?”云斐的脸色已经全无血色,在黑夜里虚弱地像一只摇摇欲坠的树叶。“清妹……你知不知道这个深渊下的河流它是流向哪里。”      “不……知道!”我啜泣着,一个清晰的字都吐不出。      “这条河会流向我们的家乡,所以……”      “不……不要……我不能。”      “傻丫头……我只是想回一趟家啊,难道你希望我的尸首被蹂躏被摧残么?我的身子已经脏了,我不能再……”      犹如重重的几拳砸在我的胸口之上,我不晓得以前这个男人到底……经历过什么!      到底……为我经历过什么!      “所以求求你……”      “要……帮助我……”      “我想回家!”      云斐缓缓扳开我一直攥紧的拳头,拿出他刚才塞给我的链子,链子中穿过一个戒指,他颤抖着手欲送到我嘴边。      干枯的树叶终于不负力道,打着旋飘落而下,我猛然惊觉,哭得泣不成声,从小我都没真心叫过还是宋斐的云斐一声大哥……可是……他为了我做了这么多我都没有看到,他却一直隐忍着自己的心情时时保护着我。      我猛然抓住云斐的手,啜泣道:“对不起……对不起……你对我这么好,我却做过那么多伤害你的事情,还说那样的话,让我……让我叫你一声大哥吧。”      让我叫你一声“大哥”吧,真心实意地叫你一生“大哥”!      看着云斐苍白的唇似乎勾起一丝笑容,我赶忙动了动嘴。      可是——      ……“哥”字的音还没有吐出……      云斐的手猛然滑落,重重砸在地上,手掌还缠着那根带有戒指的链子,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      我想,他也是希望我真心实意叫他一声“哥哥”的吧!      可是……却等不到了。      原来生命的无可奈何只在于那一瞬,一瞬的差别,却听不到我亲口唤你一声“哥哥”。      哥哥,哥哥,你每次喊着我“清妹”是包含着怎样的感情呢?      是温暖,是心酸,是疼痛,还是像我这样想唤你却得不到回应的无奈?      听不到,看不到,于是我也得不到回应了。      哥哥——哥哥——      才让我了解什么是血浓于水,你就要抛弃我么?      哥哥——哥哥——你太残忍!      一声一声犹如悲鸣在喉尖炸开,却怎么也发不出来,嘶哑的,绝望的,苦涩的,苍白的声音,却发不出来。      浑身忍不住地颤抖,原来痛极之下,连泪水都是一种奢侈。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我抱着开始冰凉的云斐挪到不远处的深渊前。      将那个戒指放到唇边,用力吐气,一声悠长尖利的声音划破苍空,顿时引来越来越多长鸣的回应。      就在这时,那些隐藏起来的人渐渐开始露面,我看到姬瑢和宋艳,看到了沈俊卿,曾经都是那么熟悉的脸。      “他死了,你们都满意了吧!”冰凉的声音,让自己都觉得陌生,“还想怎样?再逼死我么?”      密集的清啸声,越来越近,面对如此强大的云家势力,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自然地流露出奇怪的表情。      有吃惊,有害怕,有震撼。      总之人生百态,都尽显在此。      突然,像凭空生出来的一样,几条影子落于我面前,其中一人看到我怀中的云斐时,面目流露出悲痛之色,但看到我腕间缠绕的链子时,躬身跪地:“属下来晚了,请领主责罚。”      “今日我为云氏领主,你等需记三件事。第一,云氏男不得为官做宰,女不得嫁权贵。”      “属下谨记。”      “第二,查清楚十六年前,我父云颐含冤事件,若谁参与了此案,定要血债血偿。”      “属下谨记。”      “第三,云氏还有一嫡系血亲,名为云洛,你们将他接回来,好生教养,奉为领主。”      “那领主你……”      我挥手将手中的链子抛给他:“你们退去吧。”      “可是……”朝身后扫了一眼,“他们……”      我笑道:“哦……对了,告诉云洛,我的弟弟,说他的哥哥和姐姐是怎样被逼入绝境,怎样跳崖而亡的!”      我抱着云斐站在深渊边,回头,朝着宋艳姬瑢的方向却不看任何一个人,淡淡道——殿下,画浅的黑锅我要背到几时?      纵身跃下……      十几年,自认为快乐又平凡的十几年,不过是某些人操控下的傀儡人生,不过是一场浮华一场梦,我所亲爱的人原来是最残忍的人,我一直拒绝的人却是我该珍视的人。      然而,当我看到真实的那一刹那,却太晚了。我想我选择的是逃避。      逃避我这十几年来所遭受的一切虚幻。      逃避看到真实后面血肉模糊的内理。      这样的凌乱与背离剖剜得我无法再面对以后的生活,不如让我逃避。      这世间从此不再会有宋清一人……      【全文终】      哈哈哈哈哈,骗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真希望全文就到这里终结了。。。于是我就可以另开新坑了。。。嘿嘿嘿嘿。。邪恶的小寅。。。。 ~~~顺别打个广告~~小寅以前的完结文: 66 66、父子番外 ...   父子番外(一)      “可是……斐儿,还是太晚了……”宋兴伸出手扶起跪在地上的宋斐,微微叹息。      宋斐闻言,俊朗的面容立刻苍白了起来,他执拗地依旧跪地不起,愣愣地仰头看了宋兴半晌,良久,重重在地上磕头,仿若带着哭腔:“义父……只有您……只有您才能帮清妹……她还小,您不能看着她……”      又是一声叹息,打断了宋斐的话语,宋兴站直了身子,负手而立:“斐儿,若非发生这件事你是否这辈子都不肯把我当做‘义父’了?”沉默了片刻,宋兴转身,在屋中来回踱步,“还怪我是么?”      “没有!”宋斐也直起了身子,淡淡答我。      “别骗我!”手指扶着桌角,轻轻敲击出声响,“从小将你养大,我还不清楚你的性子?表面上维持对我的恭敬和服从,却固执到看我都未曾看一眼!”      心潮随着指尖和桌面的撞击声波动,宋斐的眼瞳猛然缩了缩,可下一刻就被顺从所代替,他跪行到宋兴面前,手扯着宋兴的衣角,低声道:“孩儿不孝,求义父将与孩儿过去的不愉快忘掉!”      “不愉快?”宋兴猛然太高了声音,不知想起了什么,在战场上厮磨的眼神突然变的柔和起来,落在雪白的墙壁上,“我和你之间……真的只存在不愉快么?”声音既轻且柔,好似不像在对宋斐言语,而是另外一个人。      本是苍白的脸顿时失去了血色,宋斐有些无措地低下了头,将此间的尴尬与羞愤统统掩盖在动作之下。      所以,这样的逃避,让宋斐没有看到宋兴从口中淡淡吐出的两个字——      将军!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缝隙射出一道橘色的暗光,浮在墙壁之上,宋兴猛然有了触动,回过神后,低头看着脚边一直跪地的义子。      有些心事……只怕连最该知道的那个人都无法知道了,抱过那么多毓秀美丽的少年,没想到,时至今日也有放不下的时候。      “起来吧!”宋兴疲惫地歪在椅子上。      倒吸一口凉气,知道这是对自己请求的无视,宋斐猛然抬头抓住了宋兴的栗靴:“义父……清妹她……”      终于有些动怒,宋兴一脚踢在宋斐的心窝上:“清儿是我的女儿,我又不是真的希望她嫁到那么远的地方,难道之前给你说的……你还没有听懂么?”      宋斐捂着胸口,痛苦地从地上爬起来,再次跪在宋兴跟前:“义父……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清妹她……从小娇生惯养,脾气也不好……若是……若是嫁到王府受了什么委屈,只怕……”      “斐儿……我知道你从小和清儿关系亲近,可是……我说过了,嫁过去的只能是我的女儿,才不会让平王有疑心!”宋兴道。“更何况……清儿马上就要出嫁了,平王那边也做好迎亲的准备……”      “义父……义父……您一定有办法的……为什么非要清儿去,只要是您的女儿就可以啊……认的,干的……都可以……”      “怎么?”声音虽低,却凝聚了森冷的力量,“自己的亲妹妹都舍得,却舍不得义妹?”      一刹那的慌乱,迅速归于平静,宋斐道:“艳儿是我的亲妹妹,我也舍不得啊,我的意思是……是再找一个……”      手臂被猛然拖住,一股力道迫使自己的身体被提起,宋斐吃惊地看着此时对自己做出一连串动作的宋兴。      “好……我答应你……再想办法!可是……”宋兴将脸凑到宋斐跟前低语了一句什么。      宋斐的长眸听完“可是……”那最后一句话,突然瞪得圆圆的,屈辱、愤怒、羞涩渐次在眼底上演,最后是顺从。      可是——我的斐儿,我失信的可是平王,你要那什么回谢我呢!      微微喘着气,浑身不住地颤抖,十三岁起的噩梦再次环绕着自己,为什么想摆脱的始终摆脱不掉?为什么想保护的却也无法保护?      为什么?      宋斐一遍一遍笑着问自己,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终于,似是带着万般柔情,他捧住了宋兴的脸,吻上那张不显苍老依旧散发着英气的眉间……      ***   父子番外(二)      干疼的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浑身酸软地向被抽掉了骨头一般,尤其是左肋间的伤口,更是疼痛的犹如在火烧炙烤。      想到自己左肋间差点让自己丧命的伤口,宋兴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混蛋,这个不孝子,怎么可以对自己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可是——      刚才他们说什么?      说他死了?      听到不顾自己多年养育差点将自己杀死的人的死讯,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为什么眼眶如此酸痛。      于是,宋兴忍着喉咙的剧痛,竟然断断续续道:“斐……斐儿临死前……有没有……说什么?”      沙哑的声音透着苍老,不复以往将军的气魄与威风。      当得知答案之后,宋兴忍不住喉间发出尖锐且古怪的声响,犹如歇斯底里的兽叫,凝着生命最后尽头的绝望和倦态。      面对宋斐的痛下狠手,侥幸逃脱的宋兴恼怒之极,曾扬言对于宋斐,他一定要杀了他,即便只是一具宋斐的尸体,他都要将他暴露于城门三日,以泄心头之恨。      所以……斐儿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对自己的憎恶,极度的憎恶,还有无休止的畏惧。      可是,我该怎么办呢,明知道有一天你会将利刃插入我的胸膛,我还是将你留在身边这么多年,当我看着你与那个人越来越相似的容颜,我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是宿命!      不知多少次想把你杀了,又冒出比这更多一次的不忍心。      于是,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宋兴突然艰难地抬起手臂,虚无地似乎想抓住什么,喉间古怪的叫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尖锐,也越来越密集——      他眼前突然闪过很多画面,少年时自己和将军一起在战场杀敌胜利之后高歌喝酒,烂醉之后同睡一榻,那样豪情万丈飞扬跋扈的日子,直到结束于将军说他要成亲了。   云颐云将军要成亲了……      阿颐,不可以……      你怎么可以不理会一直追随你的我呢?      绝望,痛苦,还有对隐匿感情的压抑……      那么,我该怎么做呢?我该怎么对你,我的感情?      时间静止,画面停顿,宋兴突然睁大了眼睛,眼前闪现出两张如此相似的容颜,终于重合到一起。      手臂重重垂落,宋兴沉睡的脸上挂着一丝笑容,嘲讽他充斥着背叛与欺骗而如此丑态的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小寅实在实在忍不住在bg里加点bl情节。。。 还有哦。。小寅不厚道哦。。往日我会发文之后等第一条留言再洗洗睡了的,今晚不同了,乃们看的时候,我已经呼呼了。。原因很简单——小寅明日要五点半起床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起来这么早——请看下一章。。。嘿 67 67、母女 ...   “妈妈——妈妈——”      我在屋中正噼里啪啦地摆弄着算盘,却听到这甚为聒噪的小女娃儿的尖叫声,手一抖,呼啦啦一下刚好不容易核对上的账目功亏一篑。      抬眸一看,刚还包着一包泪,信誓旦旦地对天发誓说以后一定要做我的乖女儿,可一瞬儿地没留意,就没了踪影。      看来,漂亮的男人的话信不得,这可爱的女娃的话也是不可信的。      “你就不能给娘省省心么?”撩开算盘,无奈地揉着有些发痛的太阳穴,举步走出屋子。      看见我从屋中出来,小姑娘一溜不见了身影,我知道她是故意引我去甲板上的。闹心哇,这孩子!年纪轻轻就与我耍心眼,若长成我这般岁数那还了得?      “妈妈……你看……”小丫头伸出短葱般的指头,朝着天上指去。“那是什么?为什么……可以在天上飞呀!”      “鸟!”好像沙子迷了眼,我揉着眼睛不假思索地道。      “妈妈不乖,妈妈骗人了!”小丫头嘴一嘟,大大的眼睛将我一瞪。      我不悦地蹲□,就要抱她:“说过多少次了,出了那个地方,就不能叫‘妈妈’,要叫‘娘’!小心他,小心他,”我指了指小丫头的左边又指了指右边,最后我指了指她的身后,“还有他……把你当做尨戎族的人关起来,还不给你饭吃!”      丫头毕竟小,很吃吓,我这么一说真以为后面有什么来抓她,惊恐地扑到我怀里,      哈,与你老娘耍心眼你还嫩了点呢。      看着怀中小人还不死心地往后看,我得意地笑起来,岂料——绛红色的衣角掀动,拐角处果真迎面走来两个人。      还真应景!      然而,看到这一对儿如画中走下来的人,我就知道忠显王撇下诸多公事,为博王妃欢心,携王妃一同出游的传言果然不假。      五年不见,当初的翩翩美公子已长成眉眼成熟的男人了。      “别动——这只耳环歪了,我给你重戴罢。”男人柔声道,眼眸弯弯,刻着道不出的缱绻。      王妃笑着站住,扬起小脸儿,羞涩道:“回去戴好了,这里有人,被瞧见了多不好!”      “怕什么!”忠显王笑着摇头,执意要替王妃重新戴耳环。      “妈妈,是翡翠!”小丫头大声地喊了出来,言毕笑着看我,一脸讨赏的模样——看吧,我认得翡翠了。      抱着小丫头与那一对儿璧人擦肩而过,我听到身后“当啷”一声,有什么掉在甲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将小丫头放到屋中,又警告她若再跑我就真不要她了,自己径直找到画舫的老板,夏老板是个精明能干的酒糟鼻中年人,再我询问还有多久靠岸的时候,他大概就猜出了我的用意。      掏出怀中精巧的金算盘,五个指头一起快速拨弄着,那在算珠间翻飞的速度真叫我汗颜,若这酒糟鼻是个琴艺先生什么的,估计也名满天下了吧。      “我知道云老板娘为了赶一票生意做了夏某的船,夏某实属荣幸,不过……”      “云老板,谢谢!”我提醒道。      酒糟鼻的鼻翼微微一张,续道:“云老板娘你是知道的,夏某这是画舫,船上的客人都是要观光游览这蔺江的风景,若我……将这画舫掌得快了,只怕惹的客人都不高兴!”      “云老板,谢谢!”我强调。      “哦哦!”夏老板不好意思地连连应声,揉搓着他更加红的鼻头,“云老……板是生意人,知道这当儿的生意不好做!”      “夏老板开个价罢!”我甚阔气得道。      “云老板真是女中豪杰,说话比我见过的爷们儿都爽快,喏!”将自己的小金算盘亮在我眼前,道,“这画舫上的客人都不好惹,我没让他们游得尽兴得给他们点赔偿不是,加上给他们的赔金和我的损失,这个数不算多吧。”      看到这个数,我眼睛跳了跳,忍不住道:“夏老板你真以为我们姓‘云’的是开金山的么?我只是做翡翠生意的而已,为了一票生意,我就辛苦要走南闯北的,又不像那些贩卖私盐和军火的,一趟就能赚好多。”      “小声点!”夏老板似是听到什么可怕的警告,也不避嫌地来拉我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道,“云老板……你……怎么知道!”      “明天中午务必靠岸,否则就不光是我知道了。”我阴测测地笑起来。      酒糟鼻因为惊吓益发红了,我实在忍受不了那样的窘态,赶忙丢下这句半玩笑半认真的话朝自己的屋中走去。      屋中,又没有了那小丫头的影子。      这不听话的孩子。      料定她又去甲板上玩了,便往走出屋子。      “妈妈说不能随便告诉别人我的名字,也不能随便告诉别人我有几岁。”甜软的女娃儿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我陡然停止了脚步,在路过的一间屋子门口停下。      “妈妈?”男人沉稳的声音响起,沉默片刻道,“妈妈是你什么人?”      “唔?”女娃儿似乎在思索,想了很久道,却依旧没有继续应声。      “姐姐?”男人问?      “……”      “姨姨?”      “……”      “娘?”      “妈妈说了,不能和你说话!”      “为什么?”男子声音讶异。      “我妈妈说了,长得越漂亮的男人越是坏人,所以我不会告诉你的。”      故意加重走路的脚步,我唤道:“想儿——想儿——”      “呀。”屋中的想儿惊呼一声,咻地一下从屋子里窜到我跟前,急忙解释道,“这个哥哥给我说刚才天上飞的那不是鸟!”      我抚了一抚额头,倒不是因为想儿又惯用她“声东击西”的伎俩,而是那一声“哥哥”。      我朝男人微微行礼:“王爷!”      五年前,沈俊卿靠只剩下一半的势力抵抗住姬瑢的对容国疆土的侵袭,皇帝赐他为忠显王,容国三百年来除了平王这个异姓王外,第二个就是他了。      不过被封了王的沈俊卿似乎突然闲散起来,在朝中时不时地告病,自己带着画浅云游四海。      “民妇教女无方,小女竟闯入王爷住处,还望王爷看在小女不懂事,勿要责罚。”我狠狠按了一下想儿高抬的头,恭敬道。      “没事,本王只是看着小姑娘生的甚可爱,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话!”      “哦!若王爷没有其他事,民妇带着小女告退了!”      “好!”沉默了好一阵,沈俊卿才答了这么一个字。      我带着想儿转身离开了。      第二日中午,酒糟鼻的巨型画舫靠岸,看着他红着鼻头卑躬谄媚摆平了一个一个客人的怨言后,我又一次忍不住敬佩他的精明能干。      似乎有绛红色的身影顺着人群远去,一忽儿就不见了。      因为提前了行程,来接我们的马车并未在岸边等我们,我带着想儿准备先在临近的客栈歇脚,等接应的马车来了,再出发赶路。      虽然是女儿,可是我深知想儿的淘气,只怕又一个转身,她就能消失不见了。所以这一路,我不得不抱着这个女娃一直走到集市上。      原本想找一家客栈住下,可不知这个乡镇要过什么节,竟然各个客栈酒楼都住满了,我又不得不忍着腰酸背痛抱着想儿一家一家挨着看是否有空的酒楼,可是转了半晌,还是未找到一家有客房的客栈,莫不是今日要睡马路?      “妈妈……我发誓我绝不乱跑,你把我放下。”虽然淘气,可是却异常孝顺,这也让我觉得我惯着这孩子是值得的。      我将想儿放下,想儿赶忙跑到我的身后,道:“妈妈你蹲下!”      我狐疑地看着想儿:“做什么?”      “我要向舅哥哥那样给你揉揉!”      “舅哥哥?”我一阵哆嗦,这孩子怎么想了这么个称谓!      “嗯!”想儿认真地答道,一脸渴盼的看着我,我终于知道想儿的孝顺并非天生,而是后天学习的。      我本也走得累了,便干脆坐到一台石阶上,想儿乐颠颠的挥动着小粉拳,在我肩膀处捶捶,一会儿又揉揉。      跟挠痒儿似的,一点都不舒坦。      “哎,真是烦心得很,还不容定下的住房退掉,还是明若楼的上等房呐……都怪我老爹硬是让我回去,这可好,这热闹的节日赶不上了,房间的定金也没了。”一个锦衣公子给身旁的灰衣小厮抱怨。      “少爷,老爷的吩咐,您还是照办吧,小心你的皮哦。”身后的灰衣小厮捂着嘴偷笑,满脸幸灾乐祸的情绪。      “嗯?”锦衣公子愠怒,猛然回头瞪着灰衣小厮,“你这嘴烂的,还敢打趣少爷我!”      灰衣小厮连忙摆手,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我心里一下乐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公子请留步!”      ……      嘿嘿,不到一刻钟,我就与那败家的锦衣公子谈妥了价钱,半价拿下了这个乡镇最豪华的酒楼的最豪华的上等间,还真是实惠。      我带着想儿赶忙去了酒楼休息。明若楼的上等间果然够派头,每个雅阁都有独立的院落,也落得清静,甚合我意。      虽从小在南方长大,可是我始终坐不惯船,几日下来都没睡好,于是晚上我便和想儿早早歇息了。      夜间,却被隔壁尖锐且高亢的女子叫喊声吵醒,确切地说是惊醒。我算是睡觉比较沉稳的了,能被这种声响,我禁不住感叹了一句“年轻人,你要注意身体呀”。      一宿无眠,始终不能安心地入睡,第二天起床只能黑着眼圈洗漱,还被想儿抓着问为什么我的两只眼睛像她在蜀州看到的那个动物?      和想儿用过早饭,想儿乖巧地一个人在荡着秋千,我则看见院子里有几个盆栽。每个雅阁虽有独立院落,却不完全阻隔,相连的墙凿出十分精美的镂空图案。      正摆弄着盆栽,余光中瞥见隔壁那从半夜闹腾到天明的年轻人。      惺忪的睡眼,凝着点点水泽,额前流海适闲垂落,一身绛红长袍,缀在雅致的庭院内,显得尤为鲜亮挺拔。    作者有话要说:睡觉睡觉。。。 68 68、遇鬼 ...   “妈——”吐了一个字,就发现不对劲了,转了转圆溜溜的眼珠,将我望上一望,才露出一排牙齿,嚅嗫地唤了一声,“娘!”      我这才露出和颜悦色的笑容,走到趴在窗边的想儿:“什么稀奇的,把你都吸引住了。”      “你看!”想儿指了指窗外花花绿绿的颜色,很开心,“你看那个小孩儿都有的玩儿。”言毕,刚还咧嘴笑的小脸儿立刻垮了下来,委委屈屈地望着我。      我抬手摸了摸想儿的小脑袋,温声道:“我什么时候不让你玩儿了?”      想儿将脑袋搭在窗棂上,嘟着嘴道:“反正是因为妈妈的原因,他不让我玩儿,还……不准提!要不是那个坏人告诉我,我还不知道这个就叫‘风筝’呢。”      我知道想儿口中的“他”是谁,就是他朝思暮想的舅哥哥,我笑了笑:“想儿说谁是坏人啊!”      “嗯!”想儿得意地用力点头,“就是那个隔壁的漂亮大叔啊。”      哥哥变大叔了。      我“哦”了一声,再次留意想儿渴盼的眼神,笑道:“那妈妈带你去玩儿……我们不告诉他!”      当然,想儿也知道我口中的“他”是谁。      想儿朝我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地托腮望着我:“妈妈,好像不对哟,舅哥哥说不让我玩儿那个……风筝,也不让我提,是因为怕你伤心,他说这是……什么睹……睹……睹……”      “睹物思人!”我淡淡道。      “嗯。”想儿用力点头,“可是……为什么好像不是你不高兴!”      我叹了叹气,唉,这孩子又哪里知道,需要背着“他”和想儿放风筝,是因为不想辜负“他”的一片用心。      “所以啊……”我继续笑着将想儿抱在怀里,“我们为了不让舅哥哥伤心,这次回去见他,你可不能说我们放风筝了,知道么?”      “那……好吧!”想儿笑眯眯地应声,吧唧在我脸颊亲了一口。      吃过午饭,天气依旧晴朗,我带着想儿下了酒楼,走到热闹的街市上,发现几乎每个店铺都会售卖各种形状花样的风筝,我一打听,才知道这个乡镇每年一度的风筝节就要到了,无论大人小孩都很热衷这样的游戏,大家都在为风筝节做准备,所以还未到风筝节,乡镇的上空已经飞满了风筝,难怪在附近的河上都能遇见从这里飞过来的断了线的风筝。      想儿毕竟是小孩心性,看见这些花花绿绿的风筝爱不释手,一会儿嚷着要蜈蚣风筝,一会儿又想要鲤鱼风筝,我突然后悔带她出来。      因为风筝节马上就要到了,街市上买风筝的人越来越挤,虽然这些年走南闯北,可是毕竟是第一次只身一人带着想儿到陌生的乡镇,心里还是有些顾忌,也不知是因为这个而敏感还是别的原因,我总觉得自己和想儿似乎一直被人盯着,可是装作甚无意地朝四周看,却看不到一个可疑的人影。这让我浑身不自在,于是决定带着想儿离开。      “哇,妈妈,好大的一只燕子啊,我要那个风筝!”      正准备俯身将想儿抱在怀里离开的时候,想儿伸出手指了指一个方向,我抬眸一看,笑了笑:“那不是燕子,是一只火凤凰!想儿,我们买下这个风筝就走吧。”一边拿出钱袋,一边下意识地朝后摸索,心口猛然一顿,再回头,已经没了想儿的踪影。      我慌张地四处张望,可是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更别说放到人堆里的一个孩子,根本找不到。      “想儿……”我忙乱地拨开人群,四处寻找,“想儿……”可是喊了几声,周围讨价还价的声音已掩盖住我的叫喊。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场景,那还是几年前在平王府的时候,当画浅看到自己的孩子在宋斐手中时,平时温婉秀丽的她突然变得那么歇斯底里。      “想儿——”      “想儿——”      我一遍遍地喊着,却依旧没有清甜的声音回应我。      就在慌乱无助的时候,突然不远处听见一声:“娘——”      我赶忙朝着声音的源头望去,当看到在人潮中,想儿手中晃动着一只火红的凤凰风筝,却高出人群一大截之后,不由吸了一口气,不过看到安然无恙的想儿,很快被惊诧由惊喜代替。      看这架势,想儿应该是骑在了一个男人的肩上。      我扒拉开人群,朝想儿走过去。      “谢谢你,谢谢你,找不到孩子,把我急死了!”我一边道谢一边把想儿接入怀中。      “这孩子真聪明,找不到娘了,让我将她放在肩头,说这样坐得高,望得远!”那男人说道。“果然找到你了。”      “这孩子淘气得很,尽让大人操心,这哪里是聪明!”说道这里,我狠狠地将想儿一望。      这可好,余光中我瞥见面前男人的样貌,愣得一时无语。      那人朝我微一点头,笑了笑,转身走了。      我正想在确认般地说什么,就见他的背影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      怎么可能?会是……他!      我当初明明看见他死在山谷中,还是被自己的兄弟下毒手害死,可是……怎么会在这里,还是与我在另一个陌生的乡镇遇见了?      真是见鬼!      “妈妈,你冷么?”想儿将小胳膊围到我的脖颈处,小脸贴着我的脸颊,“妈妈冷了,我们就会去吧。”      我始终呆在原地,一直思索着,这该不会又是沈俊卿耍的把戏吧。      我抱着想儿赶忙从拥挤的人群中冲出来,急慌慌地跑到酒楼,再到雅阁的时候,却看见旁边的院落门大开着,房子已经空了。      过了两天,接应我和想儿的马车已经到了这个乡镇,想儿觉得很遗憾,没能赶上这么热闹的风筝节就要回家了,不过一想到能立刻见到她的舅哥哥和姐姐,心里又高兴起来。      可是没想到,一上马车,看到那双弯弯的琥珀瞳时,我心里咯噔一跳,他怎么也接我们了,云家的事还不够他操心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小寅11月20日有个考试,现在要开始备考了,于是更新速度可能会慢些。。。不过嘛。。嘿嘿,不考试更新速度也慢。。哈哈 69 69、谷主 ...   京城曾有个红极一时的名妓,叫赐灵,是月满香的头牌。赐灵自十四岁出道身价就节节攀升,那时她还没有月满香的九珂有才华,也不及穆画的八面玲珑,甚至连简单的问候语都说得异常艰难,然而,她有一双异于容国人的眼瞳、深邃的眉眼、美艳的姿容和高超的舞技,让她受到京城贵胄公子们的青睐。      沈筱便是其中一个。      沈筱曾花重金买下赐灵的初夜,倒也并未引起众人纷纭,毕竟年少风流,为如此美貌的赐灵一时心动,也在所难免。可春风一度后,沈筱此后便成为了月满香的常客。赐灵开心,沈筱陪着开心,赐灵不开心,沈筱哄着开心,因为赐灵不是容国人,沈筱往往处理完公事就来月满香交赐灵讲容国话,学容国字,渐渐冷艳美人赐灵的唇角终于挂着笑容,也似乎只对着沈筱笑得更浓,笑得更深一些。      赐灵做了头牌,她的客人越来越少,一是因为赐灵被沈筱宠的脾气很坏,做了头牌之后架子更大,别的客人招架不住,二是京城中也没有几个人敢得罪沈筱。谁都看得出沈筱对赐灵是动了真情意的。      所有人都会认为,沈筱肯定会替赐灵赎身,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可是直到赐灵有了身孕,所有人的“认为”都没有发生。      倒不是因为沈筱是个薄情郎,沈筱离开京城的前一夜还是在赐灵这里度过的,而是……沈筱带兵去了远疆。      这一去就是七年未归,待沈筱平定边疆,意气风发回京时,却知伊人在不久前刚离世,沈筱伤心欲绝,自此以后再也未踏过月满香一步,除了五年后,他偶然得知赐灵曾生下了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就是拥有尨戎族眼瞳的沈俊迟。      当然,事情发展成这样,每个人都毫不怀疑地认为沈俊迟就是赐灵为平王沈筱生下的孩子,因为在沈筱离开京城的那七年里,赐灵竭力抵抗月满香的老鸨,宁死不肯再接客,她似乎相信那个教她念书识字的少年郎会回来,直到她撇下自己的亲生骨头死的时候,她似乎还在相信。      “可是……我到底是谁的孩子呢?”沈俊迟曾望着明月,茫然叹气,琥珀色的瞳仁凝着细碎的月光和花影,席卷着他的忧伤与无助。“我爹说,我娘曾郑重的告诉他,我是我爹的亲骨肉啊!”      沈俊迟口中的“爹”不是平王沈筱,而是他曾向我提过的那个教他轻功的“老伯”,不过,后来沈俊迟向我承认,其实那个人并非是个老伯,而是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教他的也并非只是轻功。      那个人叫云岫,是江湖人人景仰云隐谷的神秘谷主。同时,他还有另一层不为人知的身份,云大将军云颐的兄弟,我云清的叔父。      当沈俊迟被沈筱接入平王府后,云岫就彻底从云隐谷失踪了,看到自己十几年来一直偷偷宠爱耐心教导武功的儿子突然成为了别人的儿子,他才意识到他深爱着的女人赐灵骗了他,虽然那个外族女人曾垂泪说自己是迫于沈筱的威压下才逢场作戏,虽然她曾说过这个孩子是他的。      于是云岫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离开了云隐谷,也消失在江湖。      “其实……你娘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在得知赐灵沈筱和云岫的故事之后,我曾对沈俊迟道,“她让沈筱认为你是他的孩子,让云岫知道你是他的孩子,于是,你有了两层身份与殊荣,这是别人无法企及的地位啊。而且……从这件事足矣看出,比起与那两个人虚虚实实的感情,你娘更爱你。所以……迟儿,你有一个伟大的母亲。”聪慧精明,委实让我敬佩。      “可是……”我记得当时沈俊迟无奈地皱眉,深深地望着我道,“我有一个爹是你的叔父啊!”      “什么?”      “没想到……在平王府真让你说准了,我们名为母子,实则更像姐弟……”柔白的月色洒在琥珀色的瞳仁里,眼角眉梢流溢的是空茫和忧郁。      ……      “宋清,你在想什么?”淡淡关怀的话语从身侧响起,我转目面向沈俊迟,眼角不由一跳。      真是男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沈俊迟小我三岁,我记得一年前沈俊迟找到我时,他即将十八岁,彼时相遇委实把我吓了一跳。在我印象里,他一直都是身高及我鼻尖,扯着公鸭桑咋咋呼呼的小少年,不想,时隔这么些年,沈俊迟已出脱成一个英英玉立的男子了。      身形修长挺拔,已高出我半头,眉目深邃,显得琥珀色的眼瞳晶亮有神,鼻梁如玉柱高挺秀美,褪去了往日的脸颊两侧的圆润,显得下颌极为瘦削。      然而,这次时隔上次的离别也就数月,没想到沈俊迟又似换了模样似的,益发清丽俊俏了。      “累了么?”见我始终未开口言语,沈俊迟又道。      我笑了笑:“还叫我‘宋清’!你知道,五年前……”      “五年前就没有宋清这个人,”沈俊迟突然抢白,“这我知道。我也知道,在我面前是云清!可能……多年习惯改不了罢!而且……我也只希望……”言及此,沈俊迟突然沉默,两眼发直地望着怀中熟睡的想儿。      “没关系,你多年习惯不改,我与你一样,有时候着急就会叫你一声‘沈俊迟’,有些事情慢慢接受,再去适应,总会明白是怎么回事!对不对?”我道。      沈俊迟深深叹了一口气,眼眸朦胧,迷上一层雾渍:“也许……你说的是对的。”      “好啦!”我拍了拍沈俊迟的手,笑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那时候的事,我几乎都要忘的一干二净了,可每次见面你都摆着一副苦瓜脸,让我不由自主由想起那些往事!我知道当初你冒死从桃源村的瀑布跳下找我,你是想保护我的,可是……后来出现了那么多突发事件也不受你控制,对不对?”      一年前,初遇沈俊迟的时候,我为他身形与样貌的改变而惊叹之余,还发现他的性格也变得不少,不再是那个别扭却性格外露的少年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默寡言和忧郁。      我起初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就他变成这样,直到有一次,我在睡觉的时候,他突然闯入我的房中,紧紧抱着我,语无伦次的哭诉,我才知道我五年前做的那件极端的事情,给这个孩子留下不小的心里伤痕,他一直在自责,他没能保护好我,让我受到了那么多的伤害。虽然我知道那时的沈俊迟是压抑过久,喝酒后发泄一通的,可那毕竟又是实话,所以我更不敢将他突然到访桃源村,引发沈俊卿对我的误会而断了我的去路这样的事,告诉他。      我曾开导过沈俊迟,希望他从自责的阴影里走出来,后来我发现这简直就是徒劳,他很在意五年前发生的事,以及更早前关于我的事。他知道我嫁入平王府的真正目的,我未出阁前与姬瑢是怎样的关系,以及之后姬瑢给我的承诺。他还知道即使我曾经再平王府隐匿着一些事情,可是依旧会毫不犹豫地带着他避难时,他更加自责。就连那个风筝的典故,沈俊迟都知道,所以才让想儿和念儿一直不在我面前替。      故此,我只能顺其自然,不再刻意开导他。      沈俊迟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移开,说道:“你说的都对!”      我看着从我掌间抽出的手,突然想到,也许年龄的缘故,我再也无法与这孩子如以前一样亲近了吧,以前捏他脸蛋他又欢喜又瞪眼睛的模样我现在记得,可是现在连手都不想让我碰一下,说不定这也是他变得沉默的原因之一。更或许他……      “迟儿……可有意中人?”想着,就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      沈俊迟突然愣了片刻,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拳头,良久才道:“怎么问这个?”      我笑道:“你爹遇见你娘,大约就是你这个年龄,我只是在想,谁家的姑娘这么幸运,能被云隐谷的谷主和平王三公子看中呢!”      沈俊迟抬眸看了我一眼,琥珀色的瞳仁晕染了一层羞涩,与我对视的刹那又猛然收了眼神,游离在别的地方,脖颈和脸颊都红了。      十九岁的男子被我逼问成这样,实在是我的不对,我赶忙思索是不是要换一个话题,不要让沈俊迟尴尬成这样。      可没想到就当我打算停止这样的对话时,沈俊迟突然又握紧了拳头,似乎鼓足了勇气道:“你……难道看不出是那个……”斟酌片刻,措辞好久,始终听不到他后面的话。      我也并不追问,摆弄着熟睡的想儿的领口。      “罢了,反正是我要不起的人!”末了,松了口气般的,沈俊迟说着这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存稿,这是存稿,目前的小寅关了电脑在啃书,你们多幸福的。。还能看小说,要不咱俩换换,你码完字学习,我当读者。。。否则就得留言,哄小寅开心 70 70、动向 ...   赶了十几天的路,我们一行三人终于到达了云岭——云隐谷的盘踞地。其实云岭并非叫云岭,在外人口中是古泽山,而我们云家的人为了不让外人窥得云隐谷的位置,才如此说。      小丫头想儿自见了沈俊迟这个“舅哥哥”之后,再也不腻歪我这妈妈了,且因为沈俊迟的袒护常常将我的话当耳旁风。      我知道想儿自小就与沈俊迟亲近,也便由着她,有沈俊迟这个男保姆替我照看着想儿,还真让我省了不少心呢。      “舅哥哥……念儿姐姐有没有想我啊,我都想她了,我还给她带了很多礼物呢!”想儿一提念儿,两只圆圆的眼睛就放出兴奋的神采。      沈俊迟笑着摸了摸想儿红润润的脸蛋:“你念儿姐姐也很想你呢,昨天还问过我,她的想儿妹妹什么时候回来呀。”      “啊,真的吗?真的吗?那我给她带了礼物,她一定也可高兴了。”想儿挥舞着小胳膊,哇哇大叫着。      正说着,我们一行三人就到了云隐谷的谷口。      在沈俊迟十二岁被接入平王府,云岫失踪之后,他便继任了云隐谷谷主之位。虽然我在云隐谷没有半分势力,但我的生父是前任谷主的哥哥,我是现任谷主的堂姐,因此仍然能享受特别的尊荣,而且我还有一个更特殊的身份——云家朝野势力的前任领主。      五年前,前任领主继任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将领主之位传给嫡系血亲的云洛,后跳崖的事,在云家可是无人不知。      所以,当我和沈俊迟同时回谷的时候,接待仪式的阵仗还委实不小。      官家小姐做过,王孙夫人做过,可是与之一比的气派和尊威,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到从前朝就能一直沿袭却依旧不衰的势力,我突然明白自己做了一个明智之举,云氏男不得为官做宰,女不得嫁权贵……从我姑母云珍为妃这一件事便可看出树大招风这个理,还不如隐没江湖来得自在潇洒。      “沈王爷这次告长假,携妃云游,实为表象,其实是以此借为幌子,在各州郡探测势力。且……沈王爷虽之前立过汗马功劳,可是与皇上的关系并非相互信任,原因还是因为沈王妃!”      “尨戎自平王沈筱被俘后就一直训练兵马,扩充军队,可是时隔六七年,却依旧按兵不动。”      “姬瑢自五年前造反夺得疆土之后,就没任何动向了。”      接待仪式完毕,我和沈俊迟回到暗阁,细细听着坐下弟子汇报这些时日各帮派势力的情况。      听到此处,沈俊迟手指往桌子上一扣,问道:“姬瑢……依旧不称帝,也不为征战做准备?”      “是!”      沈俊迟蹙眉,垂眸思索片刻,遂淡淡道:“你下去吧。”      “等等.”我问道,“可有尨戎族女王的动向?”      沈俊迟看我一眼,眼眸没有一丝变化,向我们汇报情况的弟子依旧维持着躬身的状态,道:“没有!”      “哦,那你下去吧。”待那弟子退出暗阁,我捶了捶腿,懒懒道,“赶了几天的路,我也累了。”起身从暗阁往自己的寝格走。      沈俊迟站起身跟在我身后,道:“我送你过去。”我淡淡道:“不必!”沈俊迟突然默不作声,依旧走到我的身侧。待我进了寝阁,他才道:“生气了?”我依旧默不作声。      沈俊迟笑道,琥珀色的眼瞳弯了弯:“宋清,你现在性格变得好古怪。”      我愣了愣,想说其实没你古怪,但终究是忍住了。      “你以前有什么就说什么,现在有什么你偏说没什么!譬如,你明明生气了,可是你偏要说没有。”沈俊迟依旧笑道。      我叹了叹气:“可你明明知道我生气了,还要装作很无辜地问我是否生气了!也很古怪。”      沈俊迟这次干脆笑出声了:“好吧,我们都很古怪,你说说你为什么生气。”      我想了想道:“虽然云家的谷主和领主是互不管制的两个力量,可……毕竟都姓‘云’,我们一脉相承都是一家人,所以……五年之前,我曾说过云家的男人不得插手朝廷的事,希望你也能听进去。”沈俊迟默不作声地望着我,没有表态,我只能继续道,“云隐谷是江湖的门派,我不知道一个江湖的门派为什么要将朝野上的事调查得这般仔细!”      “那……你为什么要调查尨戎女王的事情!”沈俊迟道。      “因为……这是最后一件云家在朝野遗留下的事情,关系我生父的名誉,关系我哥的清白,还有……”我的命运从那时便偏离了轨道,直到五年前,我才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我不甘!云家可以从此退出朝野,可是要光荣地离开,而不是被蒙上一层污点。      “其实……云隐谷也有一条祖训,绝不做颠覆朝廷的势力,换言之,不插手朝堂之事,所以在伯父蒙冤遇害之时,我爹只是动用势力保住云家的在朝堂的势力,却并没想着要去勾结江湖势力,谋逆造反。前朝云家差点覆灭,便有了这条祖训。”      “那我不明白了!”我问,“为何要调查他们的事情。”      “因为五年前云家的势力因为护主而再次暴露,现在格局多方,除了容国、贞王、和自治州镇的一些势力范围外,还有尨戎族,这样鼎力的局势势必要找一个突破口,所以他们会将主意打在云家身上。”      沈俊迟口中的自治州镇就是我哥云斐生前的部分势力范围。五年前,我抱着云斐的尸体跳崖,前任的两个领主突然命陨,让云家的人措手不及,在寻得云洛的当儿,沈俊卿和姬瑢已经各争夺了一部分领土,而那些无法争夺的领土因为传言有云家的势力驻扎,因此都不敢触碰,久而久之,这些州镇就成了自治的形势。      想到沈俊迟的话,我吸一口凉气,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沈俊迟这次亲自来接我们了。“那……该怎么办?”      沈俊迟道:“不必过多担心,毕竟敌明我暗,再说云家的势力因为伯父的事也大伤元气,再不如从前,我们只需要把握住他们的动向,并做好防备就可以。”      我点点头,当真是有些困乏伸了伸懒腰,沈俊迟见状也未逗留,离开了。没一会儿就见想儿被一个丫头领到屋子里,闷闷不乐的。      我纳罕,平时想儿来到云隐谷就像来到自己家一样,异常兴奋,不知今日怎么了。“想儿……”我刚轻声唤了一句,想儿就嘟着嘴,附在桌案上抽泣起来。      想儿向来是喜怒形于色的人,笑就大笑,哭就痛哭,还没见她如此委屈到哭都不出声。      我走到她面前,拍了拍想儿的肩膀,道:“想儿,给妈妈说谁欺负你了。”      想儿开始呜呜的抽噎着,抬起小脸看我,递给我一个物品,我接过物品一看心下一沉,这是一个小木雕,一个女娃娃的样子,想儿当时非要让我买一个,说这个小木雕娃娃长得很像她的念儿姐姐,要送给她。可看着想儿哭得这么伤心,木雕还在手中,就知念儿她并不领想儿的情。      念儿这孩子有些古怪,还不到六岁的小小年纪,却与一般年岁孩童的性格大不一样,譬如她从不喜欢和同龄人玩耍做游戏,还譬如她热衷与武功。      看到想儿哭哭啼啼的模样,不知为什么我竟然想到我和宋艳小时候。其实我和宋艳的关系并非如长大后那般好,因为我知道自己是真正千金的身份,多少在宋艳面前表现的自满,而且我心里很不高兴,为什么一个捡回来的丫头要和我一样可以当小姐,要将我爹叫义父,最重要的是宋艳似乎什么都比我好,所以有一段时间我相当愤懑,处处和宋艳作对,后来渐渐长大了,才开始发觉宋艳是对我真好,并不是有意装的乖巧。      现在想想,宋府真正的千金却被我这捡来的丫头折腾成那样,也真够可笑的。      只是希望现在的念儿和想儿,以后不要成为清儿和艳儿 作者有话要说:学习学习学习。。。。 71 71、幕后 ...   正准备扣响沈俊迟的屋子,却意外地听到里面有女子的呜咽声。      “你……还是走吧!”里面的沈俊迟沉声道。      “少爷……是妙听最近做错什么事了么?”有咚咚磕头的声响,原来是一直跟着沈俊迟身侧的那个丫头,妙听。只听妙听继续低泣道,“少爷,少爷……妙听做错什么事,妙听甘愿受罚,可是……少爷您不能敢我走!”      我心里猛然一顿,突然想起在云隐谷带的日子里,我又提了提他的意中人,沈俊迟的年岁已经到了成家的年纪了,我希望他能郑重地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不要太为云家卖命。      思来想去,我觉得沈俊迟口中那个“要不起”的人大概就是妙听,我这样猜测是因为——第一,妙听跟着沈俊迟已经有些年头,能将一个丫头放在身边这么久,想来沈俊迟是真的喜欢。第二,便是妙听的特殊身份,她一开始是姬瑢派来保护我的人,可现在姬瑢早已不和我一个立场,那妙听就是极危险的。鉴于我与姬瑢过去的那段事,沈俊迟所以会认为妙听他“要不起”。      而我觉得,妙听既然跟着沈俊迟这么久,早已失去了原先的立场,还不如成就了这一对佳人。      可……没想到,沈俊迟竟然要将妙听赶走。      任妙听哭得凄惨,沈俊迟只一径儿的沉默,终于沈俊迟叹了一声气,放低声音道:“听儿,其实你是知道的,当时在平王府时我将你讨过来,是因为不想让你监视我母……王妃,那时的想法,就是先将计就计,等过了那段混乱的日子,我自有处置你的方法,可是……没想到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我将你留在身边,却留了这么多年。是我耽误了你,耽误了你的大好年华,可是……你知道我……罢了,三日之后你便离开吧。”      “少爷……少爷,你赶我走,我这是去哪啊,我已经背叛了我的主子,现在只能在您这里了,我若从这里出去,哪还有立足之地啊。少爷,请看在听儿多年服侍的份儿上,不要赶听儿走,听儿什么都不计较,听儿也没有计较的资格,听儿只愿留在这里,任凭少爷差使。”      “你……”      有衣物摩擦在地上的声音,妙听又道:“少爷……我知道你一直很痛苦,自喜欢她之后你就开始压抑自己的情绪,可是少爷,如果你将我赶走了,谁还能替你掩盖那份心思呢!少爷……将我留下,是不是还有一点点的利用价值……”      后面妙听说了什么话,我再也无心听进去,只是慌乱地捂着自己的心口跑开了。      不可能,不可能沈俊迟还是个孩子,他不会对我——曾做过他母亲的人有那份心思,更何况我很有可能还是他的姐姐!      可是……回忆沈俊迟望着我的眼神,见到我时又欢喜又忧郁地情绪,我突然意识到他不再是个孩子,他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倔强地喊我“宋清”喊我“丫头”的小孩,再也不是那个看到我浪费粮食就气鼓鼓地小孩,再也不是那个任我掐脸蛋,随意说“打屁股”的那个小孩,他长大了,心里搁了自己的心事,仿佛叫我走不进,可是那个心事又承载的都是我。      回到自己屋中,我开始手忙脚乱地打点行李,我要离开这里,最好再也不要回来,也再也不见沈俊迟。      可是……手一顿,我失神地望着雪白的墙壁,这根本就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啊,我的逃避能让沈俊迟活得更快乐么?时至今日,沈俊迟未向我开口说过关于这些事的一个字,我又何故去逃避呢?亦或许……      我想到了我的大哥,云斐。想到他明明是关心和爱护,却让我自己将我们的关系误会成那样,最终造成了万劫不复的毁灭。      我稳定了心神,但依旧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本来去沈俊迟那里就是想向他告别的,在云隐谷住了这么久,也该去看看自己的翡翠生意做的如何了。      ……      没几天,就传出妙听被沈俊迟赶走的消息,我的心下也安了,如果沈俊迟将妙听留下,那就证明我所听到的那一段话真的是妙听说中了沈俊迟的心事。      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才有勇气找沈俊迟问起为什么我说妙听是他的意中人,他就将妙听赶走,沈俊迟当时是这么回答我的,他也有意将妙听留下,可听我这样说,他觉得自己不能在错下去,是该舍弃妙听的时候了,毕竟她的过去不清白。      当我提出要离开云隐谷的时候,沈俊迟也并未挽留,只说如果需要帮助他会随时赶来。      为了让念儿多接触外界,性格不要那么清冷孤僻,这次我出去不仅带着想儿,还带上了她。      为此想儿十分开心,念儿却依旧冷冷的。      ……      “依老奴看,这分明是有人在捣乱!”      这已经是我在第三个州镇,听到第三个管事说的这句话了。      我在云隐谷的这段时间,我所在州镇的翡翠生意陆陆续续出现了重创,有的地方抬高原产翡翠石的价格,有的地方压低翡翠成品的价格,有的地方出现与我们一向相交甚好的老主顾不再与我们合作的境况,还有的地方更神奇,只要是云氏翡翠,人人避之,唯恐买了就会丧命似的。      我想了想道:“没有放话出去么?”      “有,有,但这次竟然一点效果都没,以前每次合作不成,若提点一下对方……云家的势力有多恐怖,那些人巴不得腆着脸与我么合作,可是……这次……”      “罢了,”我挥挥手,“因为每次只是放话,就将那些人威慑住了,所以云家到底是怎样的手段,他们也都没有瞧过,我想那个与我们做对的人大抵看出了我们只是一个纸老虎而已,只是沾了云家的那个云字。你下去吧。”      那管事喏了一声,我退了下去,陷入沉思中。这个能与我们翡翠生意作对的人,来头还真不小,竟然能牵制住那么多与我们合作的人,而且……他的目的也并非那么单纯,若是生意往来何苦这般兴师动众,只怕是为了一探这翡翠云家和那盛传一时的神秘云家是否就是一家。      摩挲着茶杯边缘,我笑了笑,脑海中浮现出那张平添了几分成熟男子韵味的容颜……      半个月内,云氏翡翠便关掉了半数的店面,亏得是一塌糊涂。      这日,我带着想儿在院子中玩,念儿依旧安静地坐在秋千上看着我们,这时有个店里的伙计跑过来道:“云老板,外面有个客人……说要换货!”      我皱了皱眉头,不悦道:“这种事……找管事处理就可以了。”最讨厌和孩子玩儿时候,被打扰了。      “管事正在处理这件事,就是觉得这个客人很奇怪,所以特让小的来报老板。”      “什么奇怪的。”      “那个客人说,他在咱们店买了一对儿假的锦绣!”      “胡闹,我从未说过云氏翡翠卖的是真锦绣,那对真的锦绣早在战乱的时候不知流于哪里了。”      “是是,可是那个人说他的朋友就在咱这买的是真锦绣。”      我又皱了皱眉,那伙计有些畏惧地道,“还说……是您亲自交给他朋友的呢,所以这个人想换货,甚至还要索要赔偿。”      我笑了笑,那个幕后人总算是来了,道:“我这就出去。”我吩咐妇仆将想儿和念儿照看好,自己来到了店里。      “云老板,您可算来了。”管事揩了揩额前的汗水,松了一口气道。      “那个人在哪?”我问。      管事指了指一个侧室,低声道:“那位客人在里面。”      我“哦”了一声就进去了。一个面色白净的贵公子正气定神闲地品着茶,泰然自若的神情一点都让我联想不到刚才他就是那个无理取闹的客人。      不过嘛……这种找人与自己合伙演戏最终达到自己目的事情,那个幕后人也做得不止一次了。      看到我到来,白净贵公子忙向我作礼:“云老板有礼了。”      我很直接地道:“这位公子不必客气,有话直说,关于索赔的事……”      “只要云老板愿见一面我的那位朋友,我们三个人一同商讨此事,赔偿之事就不必再提了。”      “好!”      “好?”贵公子不确定地望着我,“云老板果然爽快,不过只能你一个人去,不能带随从。”      “好!”      “那什么时间?”      “你定!”      “现在?”      “好!就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存稿 72 72、再遇 ...   在“共此时”的雅间,我和这位白净贵公子干干做了个把时辰,实在有些耐不住了,便问道:“你那位朋友什么时候到?”      白净公子笑了笑,一手撑颐,一手在酒杯沿划着一圈又一圈,他的手可真漂亮,不过唇角那略带玩味的笑容真叫人看着不自在。他道:“就我们两个!”      “没有第三个人?你那位朋友是你杜撰的?”我心里有些慌张,但很快就镇定下来,这个人应该不会图谋不轨,否则就不会选这个一喊周围人都能听见的地方。      “是!”白净公子的指尖摩挲到自己的脖颈处。我惊惧地看着他的下一个动作——      撕拉一声,一个人皮面具被撕了下来。      白净公子刹那变身成为沈俊卿。      我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铁观音,立刻唇齿间缭绕着清幽香气,放下茶杯,看着沈俊卿。      晚间已掌灯,烛光幽幽,映得沈俊卿的细眸如点漆,盈润如清泉,几丝流海浮于额际,屋外风动,时不时地撩拨着他雪峰般秀美的鼻。      沈俊卿依旧用细长的指尖一圈一圈在茶杯画着圆,顿了半晌,忍不住笑道:“你这般看我……我以为你不认识我呢!”      我笑道:“怎么会?我记性还不至于这么差,能将一个人忘得这样干干净净,”顿了顿,又道,“只是好奇你的做法!”      沈俊卿垂眸,盯着茶杯沉沉浮浮的茶叶,声音无波无澜:“不这样引你注意……只怕此刻云大老板还不会受我之邀。”      “哦,以毁了我接近一半的店面来引我注意未免太兴师动众了吧。”沈俊卿已经承认了,我也不再遮掩着说话。“其实……你若说见我,我是不会拒绝的。”      沈俊卿猛然抬眸,平静如古井的墨瞳中闪现出一丝道不明的神色:“哦?”遂又垂下长睫,静静盯着茶杯,“那……依你的意思是……”      “我最近都在屈州住着,陪想儿好好玩玩,说不定还要常住一段时日,我还打算在凤尾街买个宅子。”末了,我又补充道,“下次若要见面很容易”      “哦。”沈俊卿又干干地应着。      我笑了笑:“我想,你这次叫我来,不只是为了告诉我是你在我的生意中捣乱的吧。”      沈俊卿怔愣片刻,亦微笑:“是我疏忽。”遂对门外喊道,“来人。”      没一会儿,便有一道道美味珍馐摆在我和沈俊卿面前,和沈俊卿干耗了半晌,腹中确感饥饿,也并未客气,开始用饭。沈俊卿不饿似的,只碰了碰他眼前的菜肴,便不再进食。饭毕,他看着我道:“你似乎口味变了。”      “是么?我自己都未在意过!”我道,看了看渐暗的天色,又继续道,“想儿离不得我,我得回去了,以后若你还有事找我了,改日再约吧。”言毕,我微微欠身,朝门外走出去。      经过沈俊卿的一刹那,他突然站了起来,道:“想儿?”      “什么?”我回头,看到沈俊卿一直平静的容颜终于有了一丝触动。   “我送你吧!”看了我片刻,沈俊卿终于道。      “那谢谢了。”我莞尔。      马车很宽敞,我和沈俊卿对面而坐,中间还空出好大一块地方,他将马车竹帘掀起,一肘枕在窗口,安静地看着外面晃动的画面。      “我记得……你刚才向我提到想儿!”      言语完毕,沈俊卿转目看向我,眉宇间有了淡淡的倦态,他道:“想儿很可爱,她有几岁?”      “那孩子很调皮,不过三岁半!”      “只有三岁半?我看想儿也得四岁多了吧。”沈俊卿道。      我忍不住笑道:“怎的王爷比我这做母亲的都笃定,王爷何以见得为何认为想儿有四岁多?”我定定的看着沈俊卿。      “哦,兴许想儿是个混族儿,继承了尨茸族的身高,只有三岁半却让旁人误解为四岁多。”沈俊卿道。      沈俊卿说的没错,想儿是个混族儿,他有着和沈俊迟一样漂亮的琥珀色瞳仁,晶莹幽亮。      “想儿的爹没有和你们在一起么?”沈俊卿道。      “想儿的爹?”我苦笑,“想儿命苦,孩子两岁时,她爹就离世了。”叹了叹气,我轻声,“之所以这么惯着这孩子,就是因为她这么小就没有了父亲,我觉得亏欠她,想过改嫁,只是……碰不到合适的人,总担心没有人像阿域那样对待想儿。”      “阿域?”沈俊卿的长睫轻轻颤了颤,声音冰冷,“想儿的父亲?”      “是!阿域是个老实本分的尨戎男人,你一定好奇为什么我会嫁个这样的人吧。”我抬眼看着沈俊卿,他依旧默不作声,脸上也没有什么一样的神色,我继续道,“若没有他,恐怕我不会此时能做到你的对面,与你交谈。”      “他救了你?”沈俊卿终于开口,却又显得慵懒漫不经心。      “是。我被阿域在河边发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亏得他对我数日的悉心照顾,才将我在鬼门关拉了回来……”言及此,我未在继续说下去,因为我看到沈俊卿的脸一分一分白了下去,昂贵的锦衣衣摆被他狠狠攥紧。      我没再说话,沈俊卿依旧沉默,唯听到马车轱辘转动的声音,车马内的气氛很沉闷。      没过多久,马车渐渐放慢了速度,最后停了下来。沈俊卿此时也逐渐恢复了常态,俊美的容颜带着威严和尊贵,看不出一丝他刚才失态无错的表情。      沈俊卿下了马车,将我虚扶了下去。他看了看马车停的位置,对我道:“这巷子深,马车又行不过去,我送你过去吧。”      我点头同意。      我与沈俊卿并肩而行,大约记得五年前,我的身高在他的鼻子下,这次发现他又长高了。      这条巷子确实又黑又深,如果没有沈俊卿陪着,我还当真不敢一人走,转了这条巷子,就有一条宽阔的大路,左拐就到了我的翡翠铺子。      就在我们准备拐出这个黑巷子的时候,沈俊卿突然开口,害得我吓了一跳。      “是不是……当时伤的挺重的?”平静的话语,却透着隐忍的颤抖。      我笑了一声,扬起脸:“你觉得呢?”说完,欠了欠身子,恭敬道,“一拐弯就到我家了,请王爷留步!”      “哦!”沈俊卿愣了一下,随即应声。      我转身拐出这个巷子,径直朝店铺走去,敲门,入门,沈俊卿依旧站在巷子口。      月的光华,倾泻满身。      翌日,我就买下了在凤尾街看上的一处宅院,院落虽小,却别致风雅。      妇仆收拾妥当后,我便带着想儿和念儿一众家丁护院住了进去。      这日深夜,我正睡得香甜,却被佟地一声饶了睡眠,心里不由紧张,仔细在床上听着,紧张了半个时辰,却再没有一点声响。      因为母女仨住在这个院子,我还特地聘请的家丁护院都是年富力强的男子,而且我知道云洛和沈俊迟担心我们的安危也会派云家的人暗中保护我,于是这样想着,我便状着胆子披着衣裳出了屋。      走到想儿和念儿的房间我轻轻扣了扣门,屋里的守夜丫头很灵性,马上起身为我开门,我看她们都安然无恙,就更放了心,遂回身往自己屋子走去。      这一回头,可把我吓得不轻,赶忙捂着自己的嘴,将将把尖叫吞了回去。      夜虽深,可是依旧将景物的浓淡分得清楚,在离我房门不远处的一个石桌上,分明趴着一个人。      我琢磨着是不是要扯着嗓子喊上一句,将护院都喊过来,将这个随便乱睡的人给捆起来。      夜风吹过,一股浓郁的酒味席卷而来,我皱着眉头,心下生厌,这下人误闯误睡也就罢了,还不守规矩偷酒喝。      我捂着鼻子走到石桌旁,看见那人的胳膊旁边果然放着一坛……对,就是一坛酒,酒坛歪歪斜斜地倒下,一滴滴的酒水顺着坛沿缓缓流下。      我伸手退了那人一把,他眉头微蹙,含糊地“唔”了一声。      看清那人的脸,我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又是他?      记得那次在蔺江旁的小镇落脚,在街市上给想儿买风筝的时候,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委实把我吓了一跳。      他长得真的太像了,像曾把我当花儿采的那个采花贼花老大。      我当时瞧着那人看我的眼神无甚波澜,再者花老大是我亲自看着他被害死的,我当下也未太过在意,认为这个人不过是和花老大长得像。      可后来……那个人似乎就像潜伏在我身侧一样无处不在,我承认我有时一个人照顾想儿有些吃力,更别说又带了一个性子孤僻冷淡的念儿,两个人一个咋咋呼呼一个安静异常,可却有个通病,就是一不留神就不见了影子。      若我手忙脚乱地找孩子时,那个人就会突然出现,替我将找不见的孩子带回身边。      虽然我与花老大也只见过一面,但是他和柳二弟的模样我还是记得清晰,于是在与这个男人见了数次之后,我越来越诧异,这个世界真的有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么?      不知今夜,这个男人为什么会突然闯入我的宅院,且还烂醉如泥?    作者有话要说:叹气。。不知怎的自己在榜。。。于是得码字了。。我要怎么考试呀。。。 73 73、晚宴 ...   虽然觉得他无缘无故不知带着什么目要接近我,可毕竟帮了我数次的忙,看在这个份儿上,想了片刻,我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个人扶回屋子里。      我拉起那个人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脖颈处,正准备再去扶着他的腰,不想他眉头皱得更紧,突然睁开了双眼。      迷蒙的眼瞳,似乎比月色还柔美。      看到这双眼睛,我才确切的认为这个男人绝对不是那个花老大,花老大才不会有这么纯净迷人的眼神。      他摇摇晃晃地起身,当发现是我扶着他的时候,突然身子一僵,动也不动。      我拉着他朝屋中的方向走,他依旧不动。      我想男人喝醉酒大都神智不清,所以明明喝醉了他偏说没醉,要让他往东他偏往西,于是对待这种人,得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得哄,于是我轻声道:“乖哦,屋子里暖和,在屋外睡觉会着凉的。”      那人定定的望着我,眼睛微微睁大了。      我看他似乎听懂我的话,又补了句:“这就对嘛,要听话,来我扶着你回屋。”      那人睁大的眼睛突然弯了弯,伸出指尖刮了刮我的脸。      如水葱般得手指,细腻修长。      我血脉贲张,忍不住就想把这个人推倒一边去,最终我忍了忍暗道,看在这么漂亮的手的份上,老娘今天就让你揩一回油。      但,我的决定终究是错误的,喝酒方先男儿本“色”,那人又得寸进尺得含住了我的唇,我瞪大了眼睛,狠狠将他推开。      他晃了一晃,又倒在了石凳上,眼神无辜又歉疚地望着我,让我突然想到想儿犯错误之后所流露出的表情。      我哼了一声,咬咬牙,赌命似地又去扶他,这次在沾了便宜之后,这个男人很乖的被我扶进了屋子。      我将那人扶到床上,在光上房门的一刹那,我看到了天空那轮孤独的月亮,叹了叹气,我一定是寂寞太久了,竟然将一个喝醉酒又摸过我脸蛋儿又亲过我嘴的男人安排睡在自己床上。      后半夜,我昏昏沉沉地望着左右摇摆的小火苗,终于忍不住眼皮的重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惊奇地发现自己睡在了自己床上,穿着亵衣,脱了鞋袜。我穿好衣服走到门外的石桌前,没有酒坛,但石桌上还有已经干涸的酒渍。      我晃了晃脑袋,不再想这件奇怪的事。      又过了没几天,我收到了一个去别府做客的请帖,落款“卿”。我想,既然我当初都答应了他,若他见我,我不会避讳,那这次他的邀请,我必是不能拒绝了。      按照约定的时间,我乘坐马车去沈俊卿的别院赴晚宴。      到底是王爷购置的别院要气派威严得多。九曲回廊,星灯璀璨,十里红楼,屋宇连绵。      没有一个王爷会亲自在门外迎接客人的,所以当我被下人引领着到膳厅时,看到含笑而立的沈俊卿守在厅外,我知道这已经是对我一个平民最高的礼节。      “王爷!”我欠身作礼,嫣然一笑。      沈俊卿虚扶我了一把,轻声道:“这里没有王爷,你就不必客套了。”      我笃定,今晚沈俊卿的心情很好。时至今日,我才算体会到世人都知的沈俊卿的“风雅”。      入席,沈俊卿似乎怕我不自在,特地将下人屏退。我盯着满桌菜肴,先呆了呆,未等沈俊卿言语,便开始举箸用了起来。每一道菜都让我吃得不是滋味,后来干脆眼泪吧嗒吧嗒落在饭碗里。其实,只是一桌很普通的家常便饭。      “好好的,怎么哭了?”本是坐在桌子对面的沈俊卿,走到我身侧坐下,温声道。      我掏出丝帕擦了擦眼角,抽噎着指了指这一桌的菜肴。      沈俊卿恍然,笑道:“是我亲自做的。”      “我不知道……不知道以前在……平王府的时候……从青玉阁送来的饭菜是你亲自做的……今日才知道!”我依旧抽抽搭搭。      “哦?”沈俊卿左边的长眉颇俏皮地挑了挑,“在桃源村……你也吃过我给你做的菜也没发现?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猛然抬头,看着沈俊卿,褪去方才的尊威与雅致,露出我所熟知的邪气和奸佞。      他就那样定定地看着我,缓缓抬起了手擦拭我脸上的泪珠。“对不……”      “王妃——王妃——”不远处有此起彼伏的叫喊声,我猛然惊觉,偏过头躲过沈俊卿的手,自己抹掉眼泪。      “王妃——不要去那边,王爷正在招待客人。”家丁妇仆彼此尖叫的声音,夹着着越来越近的奔跑声。      沈俊卿霍然起身,脸色苍白地望着门外。      我拂去脸上的泪花,挨着沈俊卿挪了挪身子。      “彭”,门被推开,一个发丝凌乱的女子闯了进来,她眼神游离在四处,惊慌地神色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正常人。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要找念儿,要找念儿!”本该是如黄莺般婉转的嗓音已经变得沙哑,一直重复着这样的话语。“你们都不要过来……”      她这个样子比以前在平王府被云斐抢走孩子时看着还要疯狂。      她慌乱地四处找寻,桌子底下、椅子底下、花架底下……凡是能找的地方,她都一一搜了个遍,还一直重复着:“念儿……我的念儿……你在哪……你在哪……”      画浅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只是……画浅在看到沈俊卿的那一刹那,奇迹发生了,疯乱的女子突然变得温婉,无神的眼神有了焦距,她几步跑到沈俊卿跟前扑了上去:“俊卿……俊卿……念儿丢了,念儿丢了……你不是说要给我找念儿的么?可是你骗我,你没找念儿……”      沈俊卿转目看了看我,身子一直僵直着,我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在他怀中想寻求安慰的画浅,慢慢站起来,退到了一边。      沈俊卿一直盯着我,拳头松开了又攥紧,攥紧了又松开,却始终垂在身体两侧,动也未动。      画浅哭得声嘶力竭死去活来,似乎要虚脱了,我将脸扭向一边,又退了一步,不再看沈俊卿和画浅。      沈俊卿大约是伸手抱住了画浅,画浅的哭声不再那么尖锐和高亢。      想起刚才即使在沈俊卿怀中,画浅依旧张牙舞爪的模样,我终于明白了在月满香的时候,我为什么能听到那样的声响。      画浅她疯了。      “念儿呢,我的念儿被坏蛋抓走了,她不见了,俊卿你要给我找念儿,求求你,求求你……”画浅从大哭变成抽噎。      沈俊卿似乎在叹气,将管家唤了进来,道:“先送这位……夫人回府吧!”      管家喏了一声,我垂着头向沈俊卿行礼,接着就是他远去的脚步声,我终于抬头,看着他打横抱着披头散发的画浅走出屋子。      即使隔了那么远,我依旧还是听到了画浅的语无伦次,俊卿……我没了念儿,不能再没有你……      沈俊卿柔声,浅浅不要闹,要听话,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你,我不会离开你,不会!      回到凤尾街的宅子已经很晚了,方管家说三公子来了,且还等了很久。最后一句话还加重了语调。      方管家是为数不多知道三公子就是云洛的外姓人。      本来想径直奔进念儿房间的我立刻改道儿去了前厅,还未进入房门,就听一声响亮清脆的——      “姐姐!”      还记得第一次见云洛,虽知他比我小不了几岁,但是性格脾气就像一个小孩儿,后来云家发生了大事,他身负领主的职位,性子也变得沉稳些,但是比起沈俊迟的变化,这样的性子做领主还是不够的。      “洛儿来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我有些怨道。      “我想给姐姐一个惊喜呀!”云洛眨了眨眼睛,“这么久没见了,难道姐姐不想我么?”      “我就你这么一个弟弟,怎么能不想,只是……”我有意顿了顿,定定地看着云洛,怎奈云洛就跟无赖似的,还是笑嘻嘻的,我只能继续道,“只是我听说洛儿事务烦身,就不敢探望,没想到你并非如‘听说’那般啊……”      云洛笑得依旧一脸孩子气:“姐姐骗人!你说你把我当做唯一的弟弟看,可是为什么你不来看我,却去看那个混族杂种!”      “胡闹!”我立刻出声制止,极为不悦地盯着出言不逊的云洛。“洛儿你不要再让我重复请尊重迟儿这句话!”      云洛依旧笑得没脸没皮:“啧啧啧,姐姐还说把我当唯一弟弟看呢,你看看,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来指责我。”      我忍着怒气道:“迟儿他不是外人,他是云隐谷的谷主,与你地位平起平坐。他还是……”      “还是什么?你以前的继子,还是你的另一个弟弟?姐姐……你给我说说,最好这次给我说的明白点,那个混族人到底姓云还是姓沈?”      “我告诉过你,她娘……”      “别把以前那个婊、子的事给我讲,我觉得一点信服力都没有,就凭这个谎言,就想做云隐谷的谷主?”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这篇文还不完结呐。。。 74 74、冲突 ...   “洛儿,说到底你是嫉妒迟儿对不对?虽然你们两个在云氏地位对等,你是领主他是谷主,可是他的声誉和威望明显要比你高,而且……我还听说,你手下的人似乎都想拜在云隐谷下!”      “姐姐,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不给我留一点情面啊!”被我说穿了他的心思,云洛竟然一点都无赧色。      “是你自己没管理好自己的属下,他们要背弃你而追随迟儿,你为什么要将这样的事情鸡在迟儿身上?”      “姐姐的意思是我没能力管理自己的部下?”终于嬉笑的脸上终于有了一次触动,“明明是对我不公平!”      “什么不公平?怎么不公平?我们的大哥当年也是领主,暗地里集结了多少力量,培养了多少势力!而你呢,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云洛的眼眸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很快冷静下来,他突然笑道:“哈哈,大哥集结了力量?培养了势力?可是……怎么到我手里残破成这般了……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我垂下眼眸,却一点不觉得这样的事情好笑,当年云斐暗自凭借一己之力将四散的云家势力找到,并培养重用,所以才在争夺天下的时候,他的领土要比容国的、姬瑢的都大,可惜……因为我的任性与自私,偏执的认为云斐是我的杀父仇人,而间接地把他害死。      就在我抱着云斐的尸体跳崖之后,姬瑢和沈俊卿亲眼目睹云家的势力,他们也料到这样的势力以后会危及自己的地位,于是趁着混乱各自调集军马围剿了部分云家势力。      云洛说的没错,他接手的确实是残破的势力,比起当年云斐的和现在沈俊迟所统领的云隐谷差得太多。      “你也觉得对不住我了是不是?”      我抬眼看着咄咄逼人的云洛,冷笑:“后来能发生这种事,没有谁对不起谁,若要真有的话,也是我对不去大哥,跟你没一点关系。相反,洛儿,你做了太多对不起云家的事。”      “我没有!”云洛强硬道。      “我知道你和姬瑢关系好,可是你该知道云家效忠的是云家的首领,不是权贵,更不是想攀附云家势力的外姓!”      早知道云洛暗中帮衬姬瑢的事,我却未加多管,我知道云洛他自小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一直在姬瑢的羽翼庇护下生活,所以他对姬瑢产生了强烈的依赖感,可是,云洛到如今他自己该明白,他现在是一只羽翼丰满的鸟,他该去天空自有翱翔,而不是继续留在鸟窝里。      “我……”云洛嚣张的气焰瞬时敛去。      我继续道:“别忘了,洛儿,该有人曾给你说过那样的话吧!”      ——云洛的哥哥和姐姐是怎样被逼入绝境,怎样跳崖而亡的!      “你有什么权利指责我?”不承认自己的错误,不想承担责任,云洛开始虚张声势,“你说我和瑢哥勾结,你不也一样么,你这是从哪回来啊,你刚又见了谁?你该不是恨那个王爷么?还有沈俊迟那个尨戎族人,他或许是那个王爷的弟弟,这么不明不白的身份,竟然让他作云隐谷的谷主!”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云洛:“云洛,若你还这样任性妄为,你该知道我比你更有资格继任领主之位吧。”      云洛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几乎是冲着我吼起来:“怎么?想收回之前说的话了?我看你就是从没把我当过弟弟,你自私!你自私的很,当初你恨瑢哥恨那个姓沈的恨宋家千金,可是身为领主的你,为什么你不去报仇,为什么要选择让我去?为什么?”      我心口一震。      “为什么?为什么你选择的是逃避?”      我闭上眼睛,五年多前的那一幕在脑海中浮现……      “你逃避是因为你恨那些人,可是又狠不下心去报仇,于是就想让别人来继承你的仇恨。那个‘别人’就是我,你的弟弟,对不对?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下不了手对付的那些人,我为何就能下得了手呢,所以你自私,你光考虑自己的感受。”      是,我真的自私,五年多前就犯下了错误,如今我不能再继续对着自己的亲人犯错误了。      我缓缓睁开了双眼,走到云洛面前,轻声道:“此时的云家已经被诸多势力盯上,不能起内讧,更可况,洛儿,你要知道你的姐姐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入夜寒冷,云洛走后,我在院子里站了站就觉得浑身冰凉。我抱着双臂忍不住哆嗦起来转身走到通往屋子的回廊上,一件厚厚的大氅披在肩头,略带体温,我吃惊的回头,看见那张脸那双眼之后,惊惧地后退了几步。      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他又喝醉了闯入我的宅院。      如流水般的发丝倾泻而下,眼神迷离如月,与这张脸极不相称。      “你到底是谁?”      饶是屡次帮我,可面对时不时就会突然凭空冒出的人,我心里还是禁不住害怕,尤其没有笑容没有表请的“花老大”更让我胆寒。      他并未理会我的话语,只是朝我走近。      我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却发现后背抵在了一根柱子上。看着他的举动,我还来不及呼救,就被他扯在了怀里,他封住了我的唇。      他娘的,又被这个登徒子强吻了。      “放……唔唔……开……”,我的一切抵抗在他的力量下都成为徒劳。      就在我认为快不会呼吸的时候,他突然松开了我,被搅得意志混沌的我脱力地靠在柱子前大口呼吸,眼看着那个人手中拎着一坛酒安静地消失在回廊尽头。      翌日,我去念儿的房间,看见念儿一个人趴在窗口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的树枝,旁边是想儿一直在叽叽喳喳的说话,可是得不到一点回应。      看见我到来,想儿兴高采烈的喊了一声“妈妈”,便跟个小猴子一样攀爬在我身上,念儿则依旧冷冷清清地朝我行礼。      我笑着摸了摸想儿的小发髻,道:“想儿自己先玩一会,妈妈要与你念儿姐姐说几句话。”粉嫩的小脸儿有些挂不住,嘟着嘴摇头。我又道,“想儿最乖,快去吧。”      虽不乐意,想儿也是知道我的脾气,这才磨磨蹭蹭地从我身上下来,一步三挪地走了出去。      屋中只剩下念儿与我,我才道:“念儿你想你娘么?”      “念儿没见过娘,想不起来她是什么模样!”      念儿的沉稳,有时另我也害怕。我叹了叹气,走至她跟前,将她拉在怀里,柔声道:“念儿,我带你去见你娘好么?”      如果让沈俊迟知道我将念儿送回了她娘的身边,沈俊迟当初一定不同意让我把念儿带走。      午后,趁着想儿午睡的当儿,我带着念儿去往沈俊卿的府邸。      到了这里,我才知道沈俊卿生病了,管家通报之后,便带我往内院走,原想着沈俊卿一定是带病在偏厅接待,没想到管家一直将我们带到了沈俊卿的寝阁门口。      管家敲了敲门,里面无人应答,又喊了一声再次敲门,还是无人应答。我想沈俊卿应该病的挺重,就这么一会儿,睡得如此沉。      管家最后将门打开,有妇仆早将念儿带到了画浅那里,我则只身一人进入了沈俊卿的寝阁,管家大概也是经历过事情的人,一点也不奇怪我一个妇人就这么被邀请进入他主子的房间。      门被关上,我朝内室走,药香的味道越来越浓郁,走入内室的一刹那,我脚步猛然顿住。      沈俊卿已经醒了,半倚在床边,似乎是想挥走头痛,竟然孩子气甩了甩脑袋。这一甩,将松散的发丝和裹在身上的杯子一同甩了下来。      听到我的抽气,沈俊卿这才意识到他大敞着亵衣的样子很不雅观,赶忙背过我将衣襟处摆弄好,带着浓浓的鼻音道歉:“对不起,刚才喝药太热,我自己忘了将衣物……”      “你穿的再少我都见过,何必介怀?”我笑着打断了他的话,遂又举步继续朝里面走。      我看到他的动作猛然停止,本就因病而酡红的脸色此时更加嫣红,我想若是这个脸色放在五年前的他,那一定又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可是,五年后的沈俊卿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与精魄,即便是一样的惊艳,却不能再让任何人联想成为女人。      “咳……咳……咳咳……”沈俊卿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他一手握成拳护在唇边,另一手指了指里床较远的一个木椅上,示意我坐在那里。      我看着他似乎咳得停不下来,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他接过茶杯,依旧剧烈地咳嗽着,握茶杯的手跟着一起抖动,茶水溢出倒在了被褥上。      “怎么咳成这个样子?”我将茶杯从他手上拿走,找出干净的布巾擦拭被褥。      “咳咳……旧疾……咳……每次伤风寒了就这样……咳咳……”      “我怎么不知道你以前有这样的病?”    作者有话要说:文已经朝着完结的方向发展了。。。那个,一头雾水的童鞋。。忘记前面内容的童鞋。。咳咳,面壁去。。。 75 75、诱骗 ...   沈俊卿猛然抬眼,细长的双眸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定定地看了我一阵,却一直沉默不语。      我挨着床沿坐下,他不动声色往里挪了挪,轻声道:“听说……你将念儿……”      我点点头:“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几年前的事,当初在平王府,我大哥为了要挟你,将画浅的孩子换掉了。”      “记得,当然记得。”似乎是咳得没了力气,沈俊卿的声音很轻很淡。“难道你带来的这个孩子真是……”      “没错,我原先也以为我大哥不会留下那孩子,可没想到画浅的孩子一直活着。”      “可是……为什么?”犹豫了很久,沈俊卿才问道。      我了然笑笑:“因为我是母亲,我了解母亲失去孩子的心情,只要我的视野里找不到想儿,我就心慌。”      沈俊卿垂眸叹了叹气:“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我顿了顿道:“我不知道你想问什么。”      “好吧,你若不装作不了解我就算了,可是我却依然记得王府中的你,那时你对我……”      我突然站了起来,沉声道:“你觉得我是个绝不吃亏的人,对么?画浅那么可怜,她不该被同情么?再说念儿只是一个孩子,她又何其无辜?”我欠了欠身,又道,“王爷,民妇告退了。”      转身,看也未看沈俊卿一眼,就朝门外走。听到身后的沈俊卿赌气似地道:“我是不是该感谢你,将孩子还给浅浅?”我顿住脚步,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转身,沈俊卿依旧盯着我,一字一句,“那么,本王真要谢谢你将孩子还给了浅……”      后面沈俊卿没有再说下去,他怔愣地盯着我的脸,突然像反应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掀起被褥,也不知哪里来了力气,赤着脚就跑至我跟前,慌张地用手抹着我的脸颊:“你怎么哭了?”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不停地用手、用袖口替我擦泪,可似乎擦不完似的。沈俊卿突然停止了动作,皱着眉头,略带焦急地望着我,干脆一把将我抱至怀中,柔声道:“清儿,你别这样,别这样,我看你这样我也……难受……别哭了好不好?好不好?”说到最后,似乎也带着哭腔,“要不你就哭出来,大声哭出来,不要憋着……求你,别……别这样!”      “那……我该怎样?沈俊卿,你倒说说,我该怎样……你才满意?”      沈俊卿身子一顿,将我抱得很紧了:“你怎样都行,只要……只要活着就好。”      我一听,猛地将沈俊卿推开:“宋清她早都死了,死了都快六年了!死了的人永远都活不过来!所以……你别指望……”      “我倒希望你死了。”沈俊卿突然打断我的话语,“而不是抱着别人的孩子出现在我面前。你知不知道清儿,我的‘希望’有多少,却再遇见你之后全部破灭了。我希望你看见我会记恨我,生气也好不理睬也罢,只要是记恨着我我都觉得没什么,这样能证明我在你心里还有地位,可是……你却淡然的与我笑与我客套,与我说起你的孩子你的丈夫你的过去你的种种,却惟独没有对我的怨气与恼怒,那么……我曾经对你做下那么负心的事说给那么卑鄙的话在你心里都不值一提了么?以前在王府你一点亏都不吃,为什么现在就放过我了?我毁了你近半数的店面,你一笑了之,我邀你前来,你也不推辞半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多希望你像在王府那样和我继续勾心斗角,可是为什么没有?你做的一切无非就是暗示我,不要再继续纠缠你了了,我在你心里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没有过存在的位置!清儿,你的目的达到了,我承认看到你对我尊重是摄于我的权势之下而不是因为我们的过去,我很难受,我觉得我对于你来说从来都不重要,我想补偿你,你却连个机会都不曾给我。”      我冷笑:“你要怎么补偿?”      “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给你。”      “那我要的是你!”沈俊卿显然不知我会这么说,正要开口的时候,我又笑着补充了一句,“那……浅浅怎么办?所以你说的话……我还能信么?”      沈俊卿突然笑了。      他缓缓走近我,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颊,依旧声音很轻:“清儿你总是装出来很强悍,可是又脆弱……又善良……”      “你在说什么?”我偏过头躲过。      沈俊卿似乎早料到我怎么躲避,我这一躲,刚好又躲进他的怀里:“你这么聪明,又装糊涂不知我再说什么?念儿都已经还给浅浅了,我心中再无亏欠。”      我抿着唇,低下了头。      “看着我!”温柔的话语却带着十足的霸道,沈俊卿的指尖一遍遍描摹我的脸颊,最后落在了唇上。“已经将我折磨得够多了,是该对我好一些了,对不对?还在生我的气?”      我点点头。      沈俊卿又笑了笑:“因为我刚才那句我要替浅浅谢你的话?”      我又点点头。      “我刚才是说的没错,你把念儿带回来,我是要感谢你不是么,你这姑娘倔强得很,明明在吃醋,还非不承认!”      “我没有。”      “你是没个姑娘样,你都是几个孩子的娘了!”      我恼怒地抬头,正对上沈俊卿笑成弯月的双眸,而我亦笑着蹭到沈俊卿的怀里,因为我不想——      不想让沈俊卿看到我的表情。      我冷笑,这出戏——好吧,我承认,我在遇到沈俊卿之后所作的所有事情哪怕细致到一个表情和动作都是我精心策划的——只有我和沈俊卿两个人的戏,演到此处正是精彩的时候。      和沈俊卿在屋里斗嘴腻歪了一阵,我便只身一人回来了。起初我还能骗骗想儿说她念儿姐姐去亲戚家做客,可时间久了,聪明如想儿终于知道事情很严重,她再也见不到念儿了,为此我不得不承认说念儿找到了她的亲娘,想儿伤心得接连几天都不想吃饭,一下就瘦了下来。      而这段时间,沈俊卿一直缠绵病榻,我得一天几次跑过去看望他,当然我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不过不戳穿罢了。      终于在想儿和沈俊卿二人的折磨之下,我也病倒了。      这次换成沈俊卿来看望我,不过家里的小主人好像很不欢迎他。      “我妈妈说了,她生病了,要休息,不准外人进来。”屋外响起想儿响亮的嗓音。      “小……小姐……”屋外的管家显然知道沈俊卿非富即贵的身份,阻止想儿的声音都颤巍巍的。      “我是你娘的朋友,不算外人。”沈俊卿道。      “你就是外人,只有我、念儿姐姐和舅哥哥才不是外人。而且你还长得好看……我妈妈说啦,长得好看的男人的话……”      “小姐哟……”那管家又颤巍巍地打断。      “想儿……”我终于忍不住,扯着干疼的嗓子喊了一句,“让客人进来。”      “听见了吧。我妈妈让你走!”想儿没脸没皮道。      “……”      最终管家唤来嬷嬷才把想儿带走。      我生病的这段时间,只要沈俊卿出现在我屋门口,想儿就不知从哪冒出来,对他说些极不欢迎的话,尤其是那句“我妈妈说了漂亮男人的话信不得”,这让我的脸很挂不住,这完全昭示了我以前的怨妇生活。      这日我的病快好了,在想儿捣乱了一阵之后,沈俊卿来了没多久,天就黑透了。      我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沈俊卿熟练地握着水果刀削着一个苹果,极镇定地道:“看着天是要下雪,不如留下吧。”      小刀一顿,一滴鲜红从白皙地指肚慢慢溢出,就当做没事一样又继续削着苹果,可是果皮明显有断节,过了很久之后,沈俊卿才“哦”了一声。      果然,没多久外面扑簌簌地下起了学,而屋内,尤其床上的温度逐渐高涨。      我知道,因为各怀鬼胎,本是做着一件世间极美妙的事情,可此时我们更像一对狗男女。    作者有话要说:《母妃》是朝着完结的方向发展,可是黎明前不都有黑暗的么?再说我们清清的事情还没做完呢!总之,不要删收藏啦。。 76 76、离别 ...   抬头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这场大雪不知何时才能停下,我骑在马上,裹着厚实的白狐披风,继续遥望着前方,向西前行。      伸进怀中,将一个刻有“忠”字的兵符拿了出来。因为还有温度,落在上面的小雪花立时融化成水。      我承认,在与沈俊卿这些时日的周旋中,让我有些心力疲惫,对于他这样狡猾又善于拆穿旁人心里所想的人,如果让他认为我是爱着他的,不能表现的如一般女子那样拈酸吃醋,也不能表现地奢妒无常,只能让他认为我的不在乎其实是因为太在乎。      让他认为我爱着她,可以为他做一切,这样也会放下对我的堤防,而他与我一般,又想方设法让我认为他也爱着我。      相爱的人,不是该为对方做任何事么?那么我就可以调动云家的势力帮他了?      不过,最终我还是得到了我想得到了,容国王爷的兵符。      可是……狡猾如他,真的会把兵符放在自己贴身的地方么?抑或只是一个障眼法?      我似乎进展地有些顺利了。      ——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给你。      空茫的天地间,唯有这一片刺目的白色,不知为何,沈俊卿清淡的声线如利刃一样再次穿透我的耳膜。      我努力甩甩头,希望将这时不时在我耳边回旋的声音甩掉。      “我曾说过……无论你要什么,只要你开口,我都给你,可……为什么,你不信我?”      这次声音清晰可变,不似从我脑海中冒出的声响,我看着突然站在我面前的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纤长的睫毛上染了一层白色,显得越发清俊无双。我没料到沈俊卿会意外地出现在这里,更没料到……其实我的所作所为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呵……”白色的雾气从沈俊卿的口中吐出,氤氲的容颜似乎离我很远,可是我依旧看得清他唇角那抹嘲讽的笑容,“我刚告诉我自己,如果我在这条出城的必经之路等不到你,那么一切都是真的。可惜……”      豁然抬眼,沈俊卿死死地盯着我。      “我骗了你又怎样?曾经你都认为我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与你欢好的人,那么如今我又这样做了,又有什么意外的。”我冷冷道。裹了裹披风,顺手将沈俊卿的兵符扔在了雪地里,“如果在此处见到你,那么你一直也未曾信任过我,这兵符想来也是你早准备好的吧。”      沈俊卿俯身捡起那块刻有“忠”字的兵符,道:“你拿它要做什么?调动我的部下去骚扰尨戎族或姬瑢的领域,挑起战争,再发兵不前,这样皇上一定会认为我有反心,是这样么?”沈俊卿朝后面望了望,“这条路不是去找姬瑢,而是去尨戎族,看来我几乎是猜对了!”      “沈俊卿,你何必还与我说这么多,我假意你也并非真心,接近我,还不是为了觊觎云家的势力?”      “觊觎?”沈俊卿突然笑了起来,“我倒希望你不姓云!”      不想在与沈俊卿纠缠,我道:“兵符已经还给你了,麻烦你让开。”      沈俊卿又叹了叹气低声道:“我说过,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既然想要这个兵符我就给你好了……你大可不必……”      “不用!”沈俊卿曾拿出一个假兵符骗了云斐,也同样可以骗我。      “那……”      “此生别过!”我提起马缰绳,继续前行。      眼前继续是苍茫地一片白,没有那抹挺拔的身影。      我想……虽然我骗他骗的彻底,可我们依旧是两不相欠,因为我是用我最宝贵的东西换回的。   无论是身体,还是……别的什么。      有些事情我可以欺骗任何人,包括沈俊卿,可是……唯独我骗不了自己,不然为何那一年我跳崖,我的脑海中回旋的是一个人的脸,为何我昏迷不醒差点命陨时,我叫的是那个人的名字,为何在一个个的午夜流转间,我梦见的是他的身影。      为什么?      而且……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俊卿,俊卿,画浅可以那样亲昵的叫你,可是我从来没有过,但是在难过到无处宣泄的时候,我又默默地叫了多少遍,无声叫了你多少遍。      有多少次,看着你对我温柔的模样,我几乎要分不清那虚虚实实的感情。      差一点就要真的相信你,可我又分明知道那是一处布满荆棘的陷阱。      不如……就让我们此生别过吧。      不看不听不想也不念。      “清儿——”远处回荡起沈俊卿沙哑的叫喊。      我的手紧紧握着马缰绳,强迫自己不去回头。      “清儿——别走——”   怎么办,我真的不想走了。      “相信我一次——”   怎么办,我真的想相信他一次,也许他是喜欢我,他接近我不带有目的,他对我好对我温柔,只是……只是因为喜欢!      闭上双目,我突然想起了沈俊卿为画浅带“锦绣”时的样子,我记得在平王府时,他亲口对我说过要将这对锦绣带着自己深爱女子耳垂上,那个人,不是我!      我痛苦地抹掉眼泪,伸手扬起马鞭,在马后臀上狠狠抽了一下。霎时冷风灌进我的衣袍中,似乎也冰冻我那颗快要融化的心。      沈俊卿在说什么我听不到了。      ——我又回到欢快美丽的分割线——      一个月后,戈美亚,尨戎族的王都,不得不承认,沈俊迟骗了我。我记得他曾说过尨戎族的女人姿容姣好,尨戎族的男人体格健硕。可是这分明是假的。尨戎族的女人是长的好看,可是尨戎族的男人并不是像沈俊迟说的那样都是身材魁梧,有相当一部人男人身材挺秀,面容精致,再加之尨戎族贴身很显身材的服饰,受过教育的平民举手投足都具备容国贵族才能有的气质。      相对于尨戎族的人来说,我的脸简直就是一个平面,塌鼻梁凸眼睛,本来很白皙的皮肤可是和尨戎族的人一比那叫一个黑煤球。      “痛……”这几天眼睛明显不适,时常眼睛疼痛,流眼泪。      因为一直流着眼泪,我不能继续走路,只能凭感觉走到路边,可一步小心踩住了一个人。   “对不起……”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低头道歉。      “你不舒服?”对方是个男人,声音很低沉,因为说的是尨戎族语,而我对于尨戎族语还是个半吊子,所以反映了好半天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我连忙摆手,终于找到了怀中的手帕,擦了擦眼角,道:“没什么,眼睛眯了沙子。”      “要不要看医生?”男人又道。      “不用,现在已经好了,谢谢!”我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眨眼,又眨了眨眼。      琥珀色的瞳仁,同色系的发色,典型的尨戎族贵族,他一直摆着一副贵族式的笑容望着我,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不认识我了?”      男人笑道:“我不记得我认识黑眼睛的容国人!”      我“啊”了一声,慌张地低下了头,看来刚才我揉眼睛的时候,把那琥珀色的小圆片揉出来了。我朝自己身上望了望。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男人朝我走近一步,脱下了手套,露出白皙修长的手指,伸出手掠过我鬓间的发丝,食指和中指之间就夹着那个小圆片。      我道了声谢,胆战心惊地接过那个小圆片,要知道这个小圆片曾是容国运用在军事上来对付尨戎族的。容国有个奇人,发明了这个小圆片西,让容国的士兵带上它,假冒尨戎族的人,为此尨戎族的人没少吃过败仗。      所以,眼前这个尨戎族贵族,有捍卫族人的义务与权力,不知他可会把我当做细作抓起来。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男人道:“我们尨戎族的勇士从来不对老弱妇孺下手。”      突然想到了容国中尨戎族小孩女人男人的命运,我心里十分惭愧,正准备再说什么的时候,男人收了收下颌,低声道:“再见,容国女孩!”      我轻轻咦了一声,要说,今年我已经二十好几了,老女人还差不多。      我来到王都一个客栈,很快找到了和我接洽生意的尨戎族人。      我原想着和我接洽生意的人一定又是个中年男子,没想到是一个极风情的女人。她早年丧夫,带着两个孩子,不过在尨戎族女人出来做事是很正常的,但像她这样做的这样好的少有。      女人叫索娜,索娜做的宝石生意,王宫大部分的装饰宝石都来自索娜这里,而我找到索娜,亦是想能带着尨戎族没有的翡翠进入王宫。      索娜是个很能干很精明的人,却没有大多数生意人的奸诈和铜臭气,看过我的翡翠的之后,她就将翡翠带进了王宫,因为尨戎族没有翡翠,所以这种稀世珍贵的宝石他们很看重,索娜毫无保留地说了我这里还有,于是在索娜的引荐下,我顺利地进入了尨戎族的王都王宫——可克塔千宫。    作者有话要说:作为很久没更的补偿呦。。。今日双更 77 77、异族 ...   因为见识过尨戎外族人在容国被欺凌迫害的惨状,故此我一直认为他们的国度很弱小、民族很野蛮,所以没有保护自己人民的能力,但自从真正踏入这片国土,又进入王都观摩过千宫之后,我的这种想法随之改变,那种富丽堂皇的气派和魄力绝不输于容国的皇宫。      凭借索娜的引荐,我没费多大力气便进入了千宫,没想到还被安排了住所。然而入了千宫十多天,我焦急不耐的心绪逐渐被初到这里的兴奋和激动所代替。      我一直没有见到我想见的那个人,更确切的说,像我这样即便能荣幸地住在千宫内的人,也没有见到贵族的资格,我的住所压根就是与他们的起居娱乐住所分割开的。      可是我不能如此坐以待毙,否则就白白花费了我从中原远道而来的功夫,我所精心设计的局将付诸流水。      我不甘,我也不能让自己这么做。      所以我一定要想方设法见到那个人,那个曾污蔑我的父亲,诽谤他卖国通敌,最终加速他乃至整个云家落入不堪境地的那个人。      那个人就是尨戎族的美伊女王。      听说,今天早晨女王将会做每月一次的游街,昭示自己在这个自由的国度如何亲民,虽然我知道既然她能够如此将自己的出游昭示天下,那么她就一定做好了严密的防卫工作,然而不尝试又怎能知道在中原武功的攻击下,尨戎族的防御是多么地不堪一击。      做好了部署,我蒙着面纱在女王所经过的一个街巷处埋伏,随时等到她的到来。悠扬地宫廷之乐从远处传来,我按捺住复仇前的心情,虽然激动,却不曾令我兴奋。      我知道这种暗中刺杀的行为是复仇中最低劣的手段,因为这样只能让一命还一命,却不能为我们云家恢复一丝的名誉。然而,这是我能为云家,为我死去的大哥唯一做的事情,更多的,我希望云家能在和平中四散瓦解,云家的血脉背负的不是家族的兴衰,而是在任何一片祥和的乐土里成为平凡人.      宫廷之乐越来越近,我几乎看到了坐在敞篷马车上穿着华丽的女王,她带着白色手套,露着典型的贵族式笑容,向道路两旁的民众挥手.      我知道埋伏在四周的人都在严密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只要我抬手做出进攻的手势,那么下一刻,女王的笑容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惊呼和恐惧。      这毕竟是我第一次亲手谋划直接参与的暗杀,心里还是又些紧张。      三,二,一!      我扬起手臂,挥动……      “啪”,手臂被大力的握住——怎么会被发现?      我随之拉紧的心弦猛然崩断,慌乱无错的回头。      优雅的姿态,琥珀色的眼瞳,同色系的碎发,谦和的微笑,凸浮有致的面容。      “真巧,又遇见你了。”男人不动声色地放下了我的手臂,随即动了动帽檐,微笑道。      我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遗憾着这事儿果然巧,差点就要出大差错了。      背后想起礼乐的声音,我不由自主地回头看着路过的女王。男人顺着我的视线望去,笑道:“你们容国人对美伊女王也感兴趣么?”      “那当然了!”我装作兴奋的声音确实扭捏,连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要知道我们国家从来没有女皇帝,所以我很想目睹女王的风采,只可惜……”我扁扁嘴。      “怎么?有我需要帮助的地方么?”他问。      我迟疑了一下。      男人笑道:“我能力虽有限,不过能让美丽的容国女孩见一眼她所仰慕的女王还是能办到的。”      因为男人说着尨戎族的长句,我在原地反应了好半天才知道他向我说了什么。      能帮我见到美伊女王都不再是重点,关键是他说我什么?美丽?我美丽么,从小到大还从未有人夸过我长得好看呢。      于是,在这个名叫“伊恩”的男人坦诚相待下,他愿意帮助我在千宫之内见女王一面。时间约定在后天晚上,届时他会派人接我。      伊恩知道我在千宫之内住,同时也讶异我是远赴国度到异族来做翡翠生意的,当然用他的话说,给他带来震惊的远不是这些,而是我能只身到这里,并顺利的开展我的工作,我是他们这个时代标榜的新独立女性,值得人们尊敬。      我被他夸的晕头转向,呵呵呵地只是笑。      不知为何,我的脑中一晃而过一个念想,如果沈俊卿有伊恩一半的讨人喜欢和坦诚,我想我就不会为了逃避而最终选择这样的路。      因为太像而彼此受伤,其实我们需要更多的温暖,可是谁也走不进谁的心。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第三天的晌午,从伊恩那里送来一个巨大的包裹,我不知道是什么,当拆开看到里面华丽的异族服装和精美的首饰时,我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听说在大花园内有个盛大的舞会,伊恩该不会答应我让我见女王一面就是也要让我出席舞会吧。还……还要穿着这么这么暴露的服饰。      哦天!      于是几乎是快到了约定时间,我就那么一直愣愣地盯着那些让人发疯的行头,最后干脆一咬牙一狠心,开始脱下我自己的衣物,换上那华丽的服饰。      伊恩为我留了一张小条,我看不大懂,叫一个厨娘帮我辨认。纸条上说,如果我不喜欢这些首饰,可以带自己的翡翠,一定更美丽。署名恩。      那厨娘看到署名古怪地看了我一眼,嘟哝了一句便走开了。      穿戴上那身服饰,回忆着平日里看到贵族女性的发式,为自己设计了一个与她们类似但又包含着我家乡风格的发式,我并未佩戴过多的首饰,只在耳朵上戴了一对仿制“锦绣”,便步履扭捏地出了门。      门外有精致小巧的马车等候,我上了马车,因为语言障碍,我与马夫并未沟通,于是一路沉默着离开了我的住所。      大约过了两刻钟,我才知道我所住的地方虽然在千宫之内,却离千宫贵族的居所如此遥远。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立刻有仆从掀起马车布帘,毕竟当过多年的小姐和王妃,这种派头还是有的,于是我不再觉得别扭,下了马车昂首挺胸地由仆从带路。      我朝四周张望,看到的是千宫奢华的布局和富丽堂皇,可是有一点却让人奇怪,为什么这里如此安静,从书上我了解过,尨戎贵族的舞会应该想当热闹,难道我来的过于早,还没有别人来这里么?      走了一段时间,仆从在一个大殿门前停了下来,扣动门环。      “进来。”里面传来男人的回应。是伊恩没错。      门打开,仆从朝我微笑,屈身示意我进去。我学着伊恩贵族式的笑容向仆从点头道谢。      进入殿内,我发现这不是我想象的那种跳舞场所,而是一个皇家雅阁。      伊恩今日的服饰更显他健美挺拔的身姿,此时他靠在一个酒柜前,手中握着一只杯子,杯子盛满了棕红色的酒。他仰头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朝我这边走来。      他边朝我这边走,边柔声道:“你好,容国王妃!”   他带着迷人的笑容,声音犹如尨戎族最优美的音乐,却惊得我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哦,不对,该叫这位女士云家的大小姐才对!”      伊恩说完径直走到我身后,将门打开,我还未来得及询问他是谁,是什么身份的时候,室内的灯突然全部熄灭,于此同时大门“彭”地被关上。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更新啦。。。小寅看了看大概还有4章左右就结束了。。。所以希望大家多多留言哦。。 78 78、见面 ...   三天……   五天……   十天……      终于在十天之后,伊恩出现了。      “她每天都会这样么?”我将耳朵贴在门上,听到门外伊恩对仆从的问话。      “是的。”仆从恭敬地回答。      轻微地叹息,夹杂着一丝无奈:“好吧,将门打开,我要进去看一看。”      我迅速提着裙裾,奔回到裁剪桌旁,拿出裁剪针线煞有介事地面对一条异族裙子。      门开了,脚步声渐进,最后停在我的身旁,沉默了很久,伊恩才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没有看到他的表情,我也能想象出他吃惊皱眉的模样。      我用剪刀在华丽的裙子上划开一条口子,道:“你知道的……我曾经是容国人,穿不惯这种衣裳。”      又沉默了一阵,伊恩道:“你站起来!”      我放下裁剪,从椅子旁走出来。      “把脸抬起来。”      我不悦地皱了皱眉。      伊恩轻笑,朝我走近一步,我听到头上方传来他异常轻缓的声音:“容国王妃,请您把脸抬起来,让我欣赏一下,好么?”      听他这样说,我心里更加不高兴了。      “好吧,你不让我看就算了,反正刚才我已经透过镜子看到你。你的衣服改得很得体,发式也别致,尤其那双黑色的眼睛,更迷人。”伊恩说着朝我旁边的酒柜走去。      我这才抬起脸,从镜子里看到他走过去的背影。他倒了一杯红色的葡萄酒,又倒了一杯白水,走过来将白水递给我。      我摇了摇头:“我不喝这个。”      伊恩并未强迫我,将白水放下:“我非常想知道你不喝这个,这十天你在这里喝什么?还有……”伊恩的眼瞳在水晶灯的照耀下闪着宝石般的色泽,比他手中的葡萄酒看着还要诱人,朝我笑了笑,“都吃什么?”      “你想知道!”我笑道。      “嗯,非常想!”伊恩放下酒杯,一副洗耳恭听地模样。      “那……你跟我来!”说着,我绕过他走到旁边的一间房子里,将门打开,“我问玛丽要来这些,这样我可以自己烧水喝,自己做饭。我实在无法习惯你们这里的饮食。”      “烧水?”伊恩有些不解。      “对啊。我要把凉水放到这个器皿里,然后将它放到灶火上烧开,这样就可以喝了,当然,你要把它放成温的。”      “我可以试试么?”伊恩好像对我烧的开水很感兴趣,这也难怪,因为他们向来只喝凉水,即使是在寒冬。      我倒了一杯递给他:“我起初的几天是尝试着喝凉水,可是让我肚子很不舒服,这几日我自己烧水,就没有那些不舒服的感觉了。”      伊恩接过杯子正准备仰头喝,听我这么一说,手猛然顿住,他朝我望了望,有些歉疚地道:“对不起,是我不够周到。”说完,他将一杯温水喝了下去。      我笑了笑,问道:“怎样,什么感觉?”      对我而言不过是一杯用来解渴没有味道的温水,但是伊恩皱着眉头极认真地品尝很久,过了一阵,才道:“有点奇怪,不过喝下去很舒服。”他的眉眼笑开了,“你该不会给这杯水了下毒了吧。”      刚才轻松的气氛霎时不见,我紧张地看着伊恩,他依旧笑道:“杯子是我递给你的,水也是我要求喝的,我想这杯水依旧只是杯水而已。”话锋一转,“你向玛丽提出各种各样合理却又奇怪的要求,甚至将厨房搬进我的房间里,是想引起我的注意是么?”      我笑道:“在你的房间了关着一个外族人,我想我不需要引起你的注意,你也会惦记着,不过你说的没错,我是想见你,我想提个小小要求。”      “好的,容国王妃,你提什么要求我都愿意为你效劳。”      “一个人很闷,我只想找个人陪我说说话。你让……”我望了门外一眼,“让玛丽进来陪我吧。”      “不行。”伊恩斩钉截铁地回绝。      “为什么?”我又不高兴了。      “她没脑子,会被你耍得。”伊恩笑着,“不如,换个人怎样?”      “随你,只要找个人,找个你觉得足够聪明不会被我耍的人就行,我这几天说不了话,实在是太闷了。”      “好,我答应你。”伊恩道,“我得走了。”说着往门外走,“需要什么只管告诉玛丽。”      “等等……”我急着追上了几步,“那个人什么时候来?”      伊恩回头,笑了笑:“晚上!”      到了晚上,天已经黑透了,伊恩才姗姗来迟,他好像做了一整天的事,看起来有些疲惫,还不等我张口询问陪我聊天的那个人的事,他便很自觉地为自己倒了一杯温水,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舒展开自己的四肢,仰头休息。      等了很久,他依旧闭着双眼,我等的有些不耐烦了,道:“人呢?”      “已经在这里了。”伊恩声音低哑,却忽地睁开双眼,笑了笑,“我们开始吧!”      我不得不承认当我知道伊恩口中的那个陪我打发时间的人指的是他自己的时候,有些受惊:“你?你看起来好像很忙的!”      “没关系,每天会抽出半小时来供你消遣。”坐直了身子,似乎扫掉了方才一身的疲倦,他继续道,“说点什么吧!”      我很快从吃惊中回过神,也坐直了身子:“那就说说你好了!”      “很好,”晃动着琥珀色的碎发,伊恩竟然显得十足孩子气,“作为交换,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虽然不知道从我这里能让伊恩得到什么,可是太想知道事情为何能发展成如此的我,还是点头同意了。      于是伊恩告诉了我在第一次见到我之后,他就开始着手秘密调查关于我的一切事情,因为我十分隐秘自己身份的缘故,调查起来颇有些难度,曾一度让伊恩放弃对我的调查,直到看见我出现在女王游街的街边,伊恩才设圈套将我关押起来。因为确定我对女王的行为,这样降低了伊恩调查事情的难度,直到查明了真相——我是容国云家的小姐,自己的父亲曾被女王诬陷迫使整个家族遭遇不幸,我来到尨戎族是复仇的。      伊恩是个很守时的人,他说会抽出半个小时候与我聊天,果然在这个时间之后,他就离开,空留下我一连串的疑问——他打算将我怎么处置?为什么不将我交给女王?另外,临走前他那句“中午前将自己收拾好”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小寅的新坑,好看仙侠文呐,会连续更哒,快来看呀。。。 79 79、邀约 ...   到了第二天中午,我以为伊恩会出现,帮我解答关于“中午前将自己收拾好”的疑问,但是我预估错了,他一整天都没有现身,或许是为了补偿对我的食言,他将我的出入的范围扩大了,不再仅限于那一所大房子,但人身自由还是限制在千宫中某一处。      自此以后我开始和这里的每一个人接触来打发我的时间,不过这些人似乎被伊恩提点过,对我几乎都装聋卖傻,充耳不闻我的攀谈,然而即便被孤立起来,我还是从仆从私底下交谈中了解到最近千宫之中即将发生的一件大事。      尨戎族的小王子将会在贵族中挑选一位未婚妻,不对,应该更准确地说,王子要在他众多情人中终于要选一个长久伴侣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试图和部下取得联系,但似乎在伊恩看似放松实则警惕的监管下,我都失败了。      听说王都要迎来外臣,我不知道自己当得知这则消息的感受是什么,又再期待什么。      我想在邻国我的国土里,那个男人似乎在想着怎么讨好他的王妃开心,怎么想着抓住实权,而非关心我在外的境况。      一切……都是我多想了。      过了午后到黄昏这段时间,伊恩都会将半个小时的时间放在这里度过,不过他大概是外交大臣一类的官员,自此听说又外臣来之后,我见他都非常忙,又是干脆拿着几本公文在我这里阅读。      在他批示公文或办公的时候,是绝不能让人打扰的。所以可以说,他在我这里呆的半个小时也没有达到替我解闷儿的作用,而我憋着的满腹疑问都没有机会回答。      “明天宫中有个宴会,我还没找到女伴,你陪我去怎么样。”伊恩终于放下手中的公文,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我倒吸一口凉气。      他显然对我的表情很疑惑,理了理一头琥珀色的碎发道:“怎么被吓成这样?”突然一拍额头,恍然道,“对不起,我似乎忘了之前因为参加一个宴会让你到了这里,你一定很害怕我设什么全套对不对?不过这次不用担心,真的是邀请你去宴会。”      “为……为什么是我?”我紧张地握紧了拳头,手心直冒汗。      “没为什么……只是觉得你合适而已……而且,你也看到了,我最近太忙,能抽出的闲暇时间都在陪你,所以这段时间没有接触过除你之外的异性。”伊恩说的很平缓,似乎决定邀我做他的女伴出席宴会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不行!”我斩钉截铁地回答,“我是容国人,你们不允许我出现在宴会上。”      伊恩抿唇笑了笑:“这个你不用担心,可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同意。”      我看着他琥珀色的瞳仁,在水晶的照耀下,异常闪亮,思索片刻,我道:“伊恩王子,你可选的女伴那么多,不应该选我。”      他天真地眨了眨眼睛,顺手为自己倒了一杯温水:“说说,你怎么知道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我刚有部分自由的时候,我曾在花园旁、办公间、还有休息厅里都看见过伊恩和某个女人——当然是某个,不是一个——在偷情。      如果他还能记得的话,那他应该至少有三次和女人欢好的时候都听到有人的吸气声。      我想,像伊恩这种人,能在千宫里做事,还是这么明目张胆的,除了女王就是她的儿子了。      “你……很热么?”伊恩看着我的模样,很体贴地将我的房间的窗户打开。      我有些尴尬的摇摇头:“嗯……在我们国家也只有权力大到皇族的人,才敢囚禁别国的人。”      伊恩又笑了笑:“囚禁?你还觉得我在囚禁你?是我对你最近不够温柔么?”他朝我走近了一步。      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我,我已看不到伊恩身后的那盏灯,更加尴尬地不知怎么才好。      “关于我的身份,你只猜对了一半,还有另一半呢。”伊恩再又像我走近的一刹那,猛地变了方向,停在我旁边的酒柜旁,倒了一杯酒,而后一直背对着我,他转身,我看到伊恩朝我举杯的样子,一刹那明白了在这二十年中,在这一场勾心斗角的角逐中,谁曾被欺骗,谁曾被蒙蔽!      “听说,是你和另一个男人把我那个弟弟弄死的……你不知道女王伤心了好一阵……她曾说过要亲手杀了你和那个男人,为此,女王和容国王闹了近半年的别扭。”      “容国王?”脑袋有些混沌,我讷讷地重复。      “就是曾和你结婚的那个男人,我的生父,沈筱。”伊恩握着酒杯,仰头一饮而尽,不咸不淡地解释。      “我的夫君,我未曾谋面的夫君吗?”眼眶有些酸痛,嘴角苦涩,我突然想到的是,初入王府时,我还坚守着对他的一片心意,几近周折,现在回想起来,那片对于陌生人的心意还真够傻的。      “他是我见过最儒雅最有气质的男人,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女王身边那么多男人,但是她却独独钟爱他。你……”语气似乎变得小心翼翼,“你也爱过他吧!”      “你会爱上一个没有见过面的姑娘么?”我道。“你好像不怎么喜欢你的生父。”      “你会喜欢一个没见过几面的父亲么?”伊恩道,“而且在我的弟弟和他另一个儿子的事情上,明显让我觉得,他更爱那个儿子。关于我弟弟的死,他什么都知道,但是却一直用他儒雅的外表一直哄骗女王,不让女王伤害那个人一丝一毫。不过这次……”伊恩话说到此,忙揉了揉眼睛,“怎么有些人可以带这种东西,痛死了。”伊恩低头将覆盖着自己眼瞳的黑色小圆片去掉,顺手扔掉。      “不过什么?”我问。      “什么?”伊恩有些不解地望着我,“下次再说好么?我在这里呆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得回去了。记得明晚的宴会。”伊恩说完,很利索地拿上自己的衣服,离开了。      原来伊恩和沈俊逸是亲兄弟,他们是沈筱和女王的孩子,想到这件事,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温婉清丽的脸,婉王妃。在男人疯狂地追求权力与地位时,原来女人的感情一直都是最容易被牺牲掉的一个。不论怎样,女王他还有沈筱,还有自己的儿子,而婉王妃,什么都没,还被最亲最爱的人欺骗蒙蔽了这么久。    作者有话要说:有个重要的“外臣”即将上场啦,还有广告时间O(∩_∩)O~ 小寅新文,两世纠结,你躲过得了谁: 80 80、背弃 ...   我不知道为什么有很多女人迷恋伊恩,虽然他有显赫的身份,温柔迷人的外表和善于哄女孩子的手段,但是单凭他的出尔反尔,就令我很反感。      虽然我并非非常乐意去参加什么鬼宴会,可是被人这样一耍再耍地欺骗,让我觉得自己没有受到应有的尊重。      于是,我狠狠地瞪着眼前一直看着我的伊恩,他的眼神也不是歉疚,更让我讨厌。      “你来!”沉默了很久之后,盯着我的伊恩终于轻声开口。      我看到他适闲地坐在椅子上,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装作没听见将脸扭向一边。      “我在与你说话,别装作没听见。”伊恩道。      我“蹭”地将脸转向他,怒道:“有什么话不能这样说么?”      伊恩呵笑一声:“我大约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很懂礼节。”      “我其实很粗暴!”我哼哼道。      “好吧!”伊恩淡淡说,自己起身朝我这边走来,“你这个样子,会让我认为你对我怨气,嫌我不带你去参加宴会么?其实……”伊恩站在我面前,顿住脚步,垂眸看我,欲言又止。      我回避了他的目光。      “你自由了!”他缓缓道。      我不阴不阳地“哼”了一声。      “我说……”只听伊恩的声音越来越近,却越来越低,我似乎感到耳后浅薄却炙热的呼吸,“我说……你自由了,你可以回你的家乡了,可是……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呆愣到当场,我不光是吃惊于伊恩给我带来的这个令我兴奋的消息,同时还有耳后温软的一丝触感。      就在我转头的时候,伊恩已经将脸别开,容不得我询问,他便又一次匆匆地离开。      当夜,我便被人遣送出宫,坐上了马车,没有人告诉我是谁要将我接走,当我看到那些驱车和保护我的人是黑眼黑发时,我的一丝不安渐渐消失。      马车内燃着安神熏香,清淡却令人沉醉,没一会儿,我便在这种味道中沉睡。再醒来,我们已经出了王都。      清风微拂,柳枝摇曳,我有些费力地将马车帘打起,立时有风扫过我的脸,使我为之清醒,喉咙干疼,想张口出声却是不能。      我眼角撇想马车内的熏香,心里大抵猜出几分。      按说我睡过一夜,精神应该好转才对,可是醒来之后却愈发委顿,甚至不能言语,那香绝对有问题。尤其这几日,虽然在起居饮食上那些人将我服侍地非常妥帖,但明显有监视我的意图,我对这项将我从千宫中接走之人越来越感到迷糊了。      “驾——”远处传来驾喝声,让我为之一震。      这毕竟刚出王都,几乎没有容国人,即便是有,也不会这般明目张胆使用自己的语言。      “驾——驾——”渐进密集的马蹄声,虽然还远,却声声如擂鼓敲在我的心房。      这个人的声音我很熟悉,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为什么才在这里?      “驾——”声音更近了。      我从车窗将手臂伸出去,极力摇晃,嘶哑着声音奋力喊着:“沈……沈……”      影子划过我的眼前,转瞬即逝。      我颓然地收回手臂,在难过中冷笑,属于我和沈俊卿的错过,又怎么会只是这一次呢?      再不期待什么,直到到达曾是容国的一方国土,我才明白是谁将我“救”了出来。      因为接连几日闻那被动了手脚的熏香,我的体力明显透支,可是在踏入贞王府之后,我未曾得到休息,就被几个人驾着仍进了一间密室里。      虽然知道这段时间不会好过,但密室比我想象中的要干净一些。又过了半日,星斗月亮从小小的天窗下投出一柱光辉,因为没有继续闻那古怪的熏香,可是体力在逐渐恢复,意识也恢复了清明。      “喂,我渴了。”我朝外面大声喊,隔了很久都听不到回应,我又大声嚷嚷了几句,依旧没有回应。      我望了望天窗的方向,判断若此时放出烟雾,应该可以引起附近云家人的注意,可是同样也会让姬瑢发现,他一定再将我转移地方。但为今之计只有着一种,只能祈祷云家赶来一定是在被姬瑢发现之前。      下定决心,我向腰间的暗兜摸索,可是……那里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      “云清,你在找这个么?”摇晃的烛火将一个人的影子照得明明灭灭,原本是无双姿容却被罩上了一层诡异的雾光。      披着雪白披风的宋艳出现在这密室里。      当她走近,我将她看的真切时,心里复杂难当。毕竟曾做了那么多年的姐妹,我记得,宋艳是很爱笑的,可是此时她的表情冷漠地如覆了一层寒冰,冰冷地气质已经浸入到内理。到底是心底郁积了怎样的仇恨才让她如换了一个人。      “你别想出去了,也别想着有人救你。”宋艳淡淡道。“王爷可是需要你背后的力量,所以……你也不能死。”      我深深吐出一口气,垂下眼睫,低声道:“艳儿你知道我很怕死,所以我不会选择那种方法,不过,你们也别费力气了,我没有云家的实权,我根本没有利用价值。”      宋艳冷笑:“有没有价值,我和王爷试一试就知道了,你不必挂心。哦对了……”宋艳伸出他纤细的手腕在我眼前晃动,“还记得这个么?”      入眼的是一只镯子,我记得姬瑢给我说过,要将它好好戴着。      见我沉默,宋艳又凑近一步,伸出一只手,将掌心摊开,一个梨花样的荷包,我曾送给姬瑢的荷包,那时却是宋艳亲手绣的。      我突然明白了,那日王府中突变,我们一行人从府中逃离,宋艳被落下,当时她拼命地抓我手,便抓走了那只镯子,若我没记错,她当时穿的衣服,衣摆处就是自己绣的梨花。如此,姬瑢遇见宋艳的时候,他一定以为宋艳就是我。      “王爷一定误会了我们是不是?想告诉他真相么?”宋艳笑道。“可惜……没那个必要了,王爷恢复眼病的时候,他看见了我的样貌,他说……嗯,啊,对了……他说‘艳艳,你比我想象中的美’。”      艳艳,燕燕!      “是没有那个必要了,姬瑢本来要的就是宋家的千金。”我其实很想说姬瑢对她好不好,可是也觉得没有必要了,我看到宋艳微隆的小腹。      宋艳似乎看到了我的眼神,得意地轻笑起来,她转身朝密室外走,雪白的披风划过肮脏潮湿的地面,她一直笑一直笑。    作者有话要说:小寅新文,两世纠结,你躲得过了谁: 另外,此文真的要结束了,也就一两章得样子。。。 81 81、当年 ...   “你们都给本王退下去!”密室外,温雅的声线明显带着怒气,如果我没记错,这是姬瑢第二次发脾气。      “王爷!”“王爷!”扑通通一叠跪地的声音,其中一人道,“王爷,请别让小的难做,王妃交代里面那个不能让任何人见,尤其……尤其是……”      “够了!”姬瑢强行打断那些人的话语。      接着是衣袂翻飞兵器交接的声响,但很快就恢复了沉寂。      下一刻我看到了姬瑢。      依旧不减当年的风华,清隽俊秀,眉目如画。在见到我的那一刻,他怔了怔,嘴唇微微抖动,却最终没有发出声音。      姬瑢一挥手,就有人拿着钥匙将锁着我的牢笼打开,他走到我面前,伸手就要拉我,我朝后退了一步。他又愣愣看着我,眼神复杂地已辨不出情绪,很久很久,我听到他略带鼻音的声音:“丫头,别闹了。”      以前在宋府做小姐的时候,我从没想过命或者命运是什么,看到别的官家贵族小姐嫁为人妇,相夫教子,也就这么过着,我觉得挺好。故此当我一百个不情愿嫁入王府的时候,我还是默默地认了,也许这就是属于我的命。   然后,之后发生的事情,让我觉得那所谓的“命”根本不是我想象的那个样子,它会藏起来,让你看不透摸不着,你以为你本该如此,可是偏偏下一刻又偏离轨道。   你能改变它么?   你永远得不到答案你是否改变了它?   因为它的结局是唯一的。      鼻子很酸,眼睛很痛,我强忍着却还是流出了眼泪。“莫哭了,我这就带你出去。”姬瑢轻声道。      我被姬瑢安排在一个别院里,他给这个院子拨了一众仆从便离开了,一连几天我在院子里一直等一直等,等他出现,等他向我摊牌。   终于有一天,我等得有些不耐烦,打算先开口。但这日来得不是姬瑢,而是宋艳。      宋艳身后跟着两个侍卫模样的人,她进到屋子里,就对其中一人道:“你去给王爷说,我在这里,”随即冷笑看着在屋子里站着的仆从,“不用他的人给他汇报。”      那人得令,转身走了出去。      我看着那个侍卫的背影,一时出神。      “云清,觉得他很像是么?”宋艳顺着我的眼神看过去。“我第一次见他也觉得很像。”      “于是,你就把他作为你的贴身侍卫?”我小心道。“你还……喜欢他?”      宋艳理了理自己的流海,唇角微微一动,辨不出她是得意还是自嘲:“我只记得,你亲手放弃我的时候,他抱着你!”      “我知道你不想听我的解释,而我也不会为这些事再去解释,既然你我兜兜转转不过最后成为仇人,不如就忘了当初的姐妹情谊……这样也好,我们也狠得下心对彼此,”我猛然抬头,一字一句道,“不是么?”      “忘记姐妹情谊的?先背叛的人是你,你怎么有资格给我提这个!”      “就算如你所说——我先背叛了你,可我不一样失去了亲人,被逼入绝境过么?”      “可你现在好好地坐在这里,还让王爷……”      “那……是我命大,我早已是死过一遍的人了。”      “可是……云清,你对不起我的地方太多了,那么就在今天我一件一件说给你听。在王府做丫头的时候,是他……是沈俊卿主动搭上我的,我承认我被他所迷恋,我喜欢他,可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突然变得冷淡,还说了很伤我心的话,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你不允许,你竟然让他不准再接近我,可是……你自己又做了什么,不是和他又鬼混在一起了么?你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有一次过年我回宋府的时候,我爹告诉了关于我和你身份的秘密,他说如有必要,一定会牺牲掉你,你知道我的最终决定是什么么?我不要做什么真正的千金,我只要我姐过得好,我不能让她受到伤害,可是……我却看到我想保护的人亲手将我丢弃,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绝望多难过么,尤其……尤其后来……”宋艳失声痛哭起来,      刚才装出的强悍再听到宋艳的哭诉时刹那崩塌,其实在我跳崖后养伤的很多个夜晚,我都会想那些曾将我逼入绝境的人,我到底恨不恨他们。   沈俊卿该恨,他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选择不信任我。姬瑢该恨,单不说我为他的守候与付出,只凭我们以前的感情,他竟然选择漠视。宋艳该恨,她置多年情谊于不顾,一心想将云家的人诛灭。   可是……可是……   我又对他们做了什么?   难道我信任过沈俊卿么?难道我向他坦承过么?姬瑢耳聋眼盲他不认得我,这是他自身的原因么?难道宋艳说的没有一点道理么?我是百般阻挠了他和沈俊卿,可最后又厚颜无耻地爱上了这个人!      往事如被剪碎的画面,带着支离破碎的温度,一幕幕在脑海回放,那曾经相惜相知的人被硬生生地打上了无情的烙铁,可是……我又该去怪谁呢?      我长叹一口气,欲上前安抚情绪激动的宋艳!      “别碰我!”宋艳似是被什么刺激到了,她猛然一甩手,露出手腕,一道暗紫色的伤疤赫然显现出来。      我抓住她得手腕,激动道:“怎么会是这样……”      宋艳的眼里霎时闪过慌乱,捂着手腕连连退了几步,语无伦次道:“什么怎么会这样……我怎么知道事情发展成这样,不过……不过……是寻过死罢了。”      “寻过死?”我愣愣地看着顿时气焰全无的宋艳。      宋艳面如死灰,无神地望着远处,幽幽道:“姐,你知道被很多个男人……很多个男人……”      宋艳说到这,我什么都明白了,我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恨我,知道她为什么像变了一个人。我不想放弃她,可是却间接做了毁掉她的凶手。      宋艳麻木地继续道:“姐,你可又知道,用刀片一下一下划过自己的手腕是多么疼么?看着血从我体内流出,我很害怕很冷,却又觉得解脱了,那又是什么滋味?”      “别说了,艳儿,别说了……”      “直到王爷救了我,我以为这些噩梦都要结束了,他不在乎我残破的身子,他那么疼惜我,我才有了活下去的念头。可是……可是……直到你那次跳崖之后,王爷却变了,他依然疼惜我,依然对我温存,可我明显感到他看我的眼神不一样了。我终于明白他能够宽容的人是你,想疼惜的人也是你,我又一次被抛弃了……被抛弃了……还是因为你……云清,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有你存在呢,为什么?为什么你总要与我过不去?为什么你夺走了我的一切!为什么,为什么。”      “艳儿……你已有了王爷的骨肉,不要太伤情绪。”      “骨肉?哈哈……我告诉你吧,云清,你心心念念的那个王爷他不能人道,他根本就不是个男人!其实……并就不是他抛弃了我,而是我抛弃了他。”宋艳摸着自己的小腹,报复的快感在蔓延,“我怀了别人的孩子,王爷还是一味容让我,你知道为什么么他怕……他怕我爹给我留下宋府的势力,他惹不起我,你说这样的人,还算个男人么?他不喜欢我,却不休我,就是怕没有势力的扶植,所以忍气吞声,我瞧不起他,我真的瞧不起他。”      我将眼神落在宋艳身后,任她喋喋不休地说着。      姬瑢举手封了宋艳的穴位,将她打横抱在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大概真的剩一章了吧。。。哎哎哎,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了。。。 小寅新文,两世纠结,你躲得过了谁: 82 82、终章 ...   我记得,在宋府我和姬瑢有了一段交情之后,我便得知他府上已有了三四个美妾,性子皆如水一般沉静,为此我心中还郁郁了几日,原因倒不是因为他有了小老婆,以他的身份地位和年龄,若没有娶妻纳妾那才叫奇怪呢,而是因为我笃定姬瑢他欢喜的女子绝不是我这般好动闹腾的。      故此,宋艳说姬瑢那样,我决计不信,我依稀记得那年姬瑢对宋艳那般温柔的模样,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两人如仇人一般,真如宋艳所说的那样?我已不想探究。      “她都告诉你了?”      我抬头看姬瑢。      “我们这些年所发生的事,她一定恨透我了,否则不会……”姬瑢看着宋艳隆起的小腹,苦笑,“如果她愿意,我可以放她走,任她与那个侍卫走到天涯或者海角,我也不会怪她,我是真的……真的对不起她!”姬瑢轻柔地为熟睡中的宋艳搭上被褥,替她理着额前纷乱的流海。      “她比我长得好看是么?”我道。      动作戛然而止,要不是看到姬瑢另一只手已攥成拳,我以为他真的平静到心里无波无澜,沉默很久之后,他道:“丫头,我记得我与你说过,皮囊只是表相罢了,生得好看与否又有……”      “她是比我长得好看,对不对?”我又重复了一遍。      姬瑢依旧不看我,眼神落在宋艳的脸上,轻轻道:“是!”      “那你觉得对不起我,是么?”      姬瑢缓慢地抬头,迟疑地看着我。      我续道:“你看,有一个姑娘一直很喜欢你,可是阴差阳错你却把她逼入绝境,还差一点就要了她的命,当你知道真相之后,你心中亏欠许久,不只是因为自己的过错差点逼死了那个姑娘,更重要的是你爱上了别人,所以……”      姬瑢眉头微蹙。      “你负了她!你觉得对不起她!”      “不是这样的,丫头!”      “其实一个人怎么可以恨另一个人恨到作践自己到这种地步呢,艳儿她是绝望,对自己的绝望,对你的绝望,难道你还不懂么?如果你自认为慷慨大度地让他们远走高飞,艳儿会做出更极端的事,她要的不是这个结果,而是你不如骂他一顿,这样还能证明,她在你心里是有地位的。”      我站起身朝门外走,眼前突然闪现一副画卷,画卷中的那人那景都已模糊不堪,唯剩下蔚蓝天空放飞着一只燕子形状的风筝,只见那只风筝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突然风筝线啪地断开了。      就这么……断开了。      “丫头!”      我没有回头。      “皇位于我太遥远,我其实本就不是有什么大志向的人,自你……自你……之后我想得更透彻了,有些东西是该放弃了,或许那本就不属于我。”姬瑢道,“你走吧,容国已向我开战,我决定交出我兵权然后离开这里,丫头,我知道我亏欠你的太多,所以知道你落入尨戎族时,我便用我部分兵权交换了你,你若见了沈俊卿,要让他……小心。”      ***      姬瑢说得没错,容国果然已向他这个反逆王爷宣战,在我被安排住进这个宅院后,容国已多次派使者交涉,希望将我——容国夫人能被送回容国。      容国夫人!我突然记起,在平王府将沈俊迟过继给我时,皇上确实下圣旨封我为“容国夫人”。      然而,在经过多年战乱之后,那个平王府的小王妃宋清消失了这么久之后,我不知道有谁、又为什么将我的这层尴尬的身份再度提及?      是真的希望以国家的立场将我救出来?   亦或许,这只是一个趁机铲除这个造反王爷的借口?   我想,能想出这个理由的也只有他了……      即日,我没有多加停留,离开了这里。我以为姬瑢放弃抵抗,便不会造成他领土上的混乱局面,可没想到战火烧的依旧猛烈,姬瑢分析的没错,既然得到他部分兵力的掌握权,那面对容国的攻势,尨戎族不会就此妥协,他们立刻指示这里的士兵应战,同时,还发动了向容国的全面的进攻。自平王沈筱被俘后,尨戎族就一直养精蓄锐,可想而知这次战争的迅猛程度。      云家势力里的每一个人都把云家的力量膜拜地犹如神明一般,可在这次大规模的暴乱和战争中,才知道,江湖中的帮派在面对庞大的军队和集中的权力下不过是一个人数众多的组织而已,只是难对付罢了。或者,现在的云家即便有沈俊迟统领着,可在众多势力的瓦解之下已不是当年能威慑朝野和江湖的云家了。      于是,离开姬瑢那里之后,我一直都联系不上云家的人。      我很担心沈俊迟和想儿。而战乱下我一个女子逃生又格外艰难,这种境况下我逐渐发现,如果一个城镇经历过战火,百姓却安然无恙,那便是受容国军队管辖,如果一个城镇死伤惨重,甚至被血洗了一般,那一定是尨戎族的军队到过这里。      “喂,思克,我看见那边有个女的跑了!”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用尨戎族语大叫了一声。      这次很不巧,我进入的这个州镇是被尨戎族人控制,听到那声叫喊,我慌张地朝身后的巷子中跑去。      身后传来众多脚步声,且越来越近,与此同时,脑海中闪现的是自己的同胞在尨戎族人摧残下的样子,我的心里异常害怕,深知若被这些人抓到一定落的是那般惨境,于是加快了脚步,拼了老命地跑。幸亏巷子幽深曲折,几次要被他们追赶上之时,都又被我甩开了。      又穿过几条巷子,我已完全听不到了身后的声响,待确认确实身后再没有人之后,本就一直处于饥饿下的我,此时因体力透支,一个腿软跪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还……好……还好……跑得快,总算是保住这条命了。”我气喘吁吁地自语道。      “你以为……仅凭你的速度就能甩掉那么士兵么?这几日一直跟在你后面还真够累的。”      熟悉的语调,戏谑的话语,我的心口猛然一震,抬眼看见一身黑色劲装的沈俊卿,正一边擦拭着剑锋的血痕,一边对我说道,他面容没有多余的表情,似乎像在对一个陌生人言语。      如果听了沈俊卿的话语,我还不知为何逃命的这几日我总是化险为夷是因为我运气好,那我还真够白痴的。      不过,立刻我便明白沈俊卿这几日保护我的真正用意。      我努力平缓气息,站起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王爷,现在我们去哪?去见皇上,对攻打姬瑢这件事向皇帝有个交代,是么?”      沈俊卿哼了一声,听起来更像是笑,他转身径自朝前走,完全不理会我的话语。我回头遥望了身后的巷子,似乎随时都会冲出几个凶悍的尨戎族男人,望着沈俊卿头也不回的背影,只能很不情愿地跟了上去。      言语还未完,我和沈俊卿一直沉默着出了那幽深曲回的巷子。巷子旁停着一辆马车,沈俊卿坐进了马车里,我犹豫了一下,在他说这里已经很安全之后,终究钻了进去。      马夫挥动马鞭,马车朝着京城的方向跑去。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便是姬瑢让我见了沈俊卿之后,一定要告诫他小心行事。我不知道我们此时的安全真的是沈俊卿所笃定的那般,还是尨戎族或者伊恩给的是黑暗前的懈怠。      “沈俊卿,我在王都千宫的时候,知道一件事情!”思来想去,我终于开口道。      “知道什么?”自见我起,沈俊卿就是一副轻松闲散的模样,一点都没有应对战事的紧张感。      “伊……尨戎族的王子是沈俊逸的亲哥哥,也就是说,他俩是你父王和女王的儿子,他知道当初沈俊逸是怎么死的,所以他很恨你!”言及此,我看到沈俊卿在我诉说完这段事情之后,似乎在回忆,指尖不自觉地抚摸着自己的脖颈处,我好奇地盯着那个地方,发现那本是白皙的脖颈处有一道粉色的划痕,像是一道新伤。      “哦,原来又是一个想害死我的兄长!”沈俊卿突然冷笑道,“怪不得他愿意见我,见了之后又……”说到此,沈俊卿眼神一寒,冷声道,“不好,要中埋伏了。”      他意识到之后,赶忙对前面的马夫道:“不要回去了,走西边!”   外面无人应声。   沈俊卿又喝了一声,依旧无人应声。他掀起前壁的车帘,向前一望,只见那个马夫依旧坐地端正,可是脑袋却歪到了一边。      于此同时,我闻到了若有若无地火药味,一缕缕的烟气从马车身上缓缓冒了出来,沈俊卿见状,手臂一揽,抱着我从马车跳了下去。      几番滚落,我们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我头有点晕,正扶着额头站起来的时候,沈俊卿一个扑落,又将我重新扑倒在地上,只听巨大地一声响。好大的威力,没想到尨戎族的炸药要比容国的厉害很多。      “伤到没有?”沈俊卿算是自打见面一来,与我说的第一句正经的话语。      我只是头有些晕,摸了摸额头,未见有血痕,一抬眼,却见沈俊卿的脸颊侵染地满是血液。      沈俊卿自己也意识到了,只胡乱在脸上摸了一把,便又面无表情地道:“这点伤不妨事,逃命要紧。”说完,他环顾了四周的地势,唇角浮起一丝嘲讽的笑容,“只怕是很难逃出去了。”      我们所处的位置,一处是矮山头,只见山头上密密麻麻地架起了弓箭。另一处是树林,树林茂密极易隐藏,却与我们身后有段距离。      沈俊卿微微叹气:“是我大意了……”遂转头看向我,“怕不怕?”      这三个字,既轻且柔,犹如夏末的蜻蜓闪动着翅膀点落在湖上,泛起我心中一阵一阵涟漪。      虽然隔得较远,可已经能将集体拉弓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听得清晰,虽然有过一次对生绝望的经历,而我依旧那么怕死,沈俊卿垂眸望着我,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再次将我揽着,下一刻便用轻功将我们带离这里。      我极其讶异,沈俊迟的轻功已是极佳,我还未见过他沈俊卿以如此迅疾的速度能转移,方一落地,我们已进入了茂密的树林里,我回头望去,隐约能看见我们方才站的地方已密密麻麻地插着诸多箭羽。      我紧张地向前跑了几步,才发现沈俊卿并没有跟上,回身见他正靠在一棵树跑,面色有些苍白。“他们太小看中原的功夫了,你先走,我的人马上就到了!”      “你要应战么?”      “是,这一战必须得打,你先走,去找沈俊迟,我听说云家的人最近也到了这里。”      我不知期待什么,又失望什么,点了点头走了。      逃生的经历毕竟有过,可一想到,我又一次被丢弃到这种满是猛兽的密林之中,心里就觉得委屈难过,可是……又有什么难过的呢?如果将我救出,又因战事丢了容国夫人,这不更好给皇上交代么?      然而,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满脑子都是沈俊卿刚才决绝的神色,和那苍白的容颜。      我再不多想,转身向来时的路跑回去。      密林丛丛,光影扶疏,点点光影落在沈俊卿贴身的劲装上,他额前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却还如正常人一般缓慢地朝前走。      四目对接的刹那,他眸中扫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遂笑了下:“又让你……拆穿了!”      我走至他跟前,将他的一直手臂搭在肩头,我的一手扶着他的腰:“他们没想到我们会逃走的,所以只在山上埋伏了,等他们到到,我们有充足的时间逃走,我不会……我不会抛下你!”就如同你不顾自己脊骨的旧疾,使出全力助我逃脱一样。我听到自己带着浓重的鼻音如实说。      沈俊卿身子僵了一下,复又跟着我一路向前走,过来很久,才道了一声:“好。”      是的,我们只能走,沈俊卿大约旧伤复发,已经跑不动了。      就这般,我们已极慢的速度逃生,与其说成逃生,不如说成观光,连我都听到身后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更别说耳力极佳的沈俊卿,然,我们置若罔闻,一直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琐事,就像认识了许久的老朋友突然偶遇相互寒暄一样,其实算算,我和沈俊卿确实认识很久了。      “前面是什么人?”我有些紧张地望着前方,似乎又大批人马向这里靠近。      不想沈俊卿猛然松了一口气,道:“总算是有救了。”      这时,我也看清了为首骑马的那个人,正是云隐谷谷主沈俊迟,琥珀色的眼瞳,清幽明亮,见到了我之后,他面色讶异,遂拉紧马缰绳,我焦急地问道:“想儿怎样?”      沈俊迟面无表情地一扫我搀扶着沈俊卿的手,道:“想儿很安全,在密林外的一个客栈里。”未再有多余话语,便迅速对身后的人发号施令。      我继续负着沈俊卿朝密林中走,回头望了望沈俊迟身后的人马,心里猛然一顿,看来云家在这场战争中确实也受到了重创,不知这些人能否抵抗得了凶悍的尨戎族人。      密林本不大,走了一个时辰,我们便隐约看到出口,可是——      “怎么回事?”看着从密林外上空发出的红光,我的心紧紧一缩。      “我们快过去!”沈俊卿也严肃地道。      我们快速地朝前走,等看到那个关着想儿的客栈之时,我抽身就要往那边跑,沈俊卿一把拉住我的胳膊,焦急地道:“也先别过去,兴许放火的人还没走!”      我猛地推开沈俊卿,掩盖不住声音的颤抖:“我才不管那里有没有埋伏,我只知道想儿在那里!”不想沈俊卿抓着我的力道更大了,我怎么也挣脱不开,看着燃烧起的熊熊大火,我心急如焚,“沈俊卿,你让我过去,我要去救想儿!她是我 82、终章 ...   的孩子,我要去救她,我不想当第二个画浅!我没有想儿我会疯掉的!”      “我不准你去送死,即便那里没有埋伏,这么大的火,你也进不去!”我突然愣住,方还思议滂沱的泪水猛然收住,想儿,我的想儿。沈俊卿擦拭着我的泪水,低声问了他以前问过我的话,“想儿,是不是我的孩子?”      我仰头望着她,正准备回答的时候,他突然苍白一笑:“不用回答我了,我去!”      于此同时,他点了我的穴位,我立刻僵在那里动弹不得,泪眼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火光之中。      有时,我都会一个人想到这个充满热浪火光的景象,看见那个男子在热气掩盖下已扭曲的身影,却是从未有过的高大英挺,那一刻,我终于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他那么的爱我!      【终】   。      。      。      。      。      。      ——你又上当的分割线——      一年后。      “你这是做什么呢?一会笑一会哭的。”沈俊卿俯身温柔地对着坐在秋千上的人说道。      我“吭”地差点笑了出来,好歹算忍住了。      沈俊卿伸手轻柔地抚摸在那人的小腹上,低声道:“她是不是又不乖了,惹你生气了?”      这回不光是我,周围一干妇仆都捂着嘴发出吭吭咔咔忍笑的声音。      沈俊卿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手掌在隆起处按了好几下,不悦地皱眉望向四周:“清儿你给我出来,这次又找那个婢女来装你。”      坐在秋千上的小婉早都不乐意,赶忙将肚子里塞的那个枕头取了出来,嘟哝着:“夫人,您再别让我装您了,王爷每次知道后就不待见我!”      “小婉,你说夫人现在在哪里,本王便既往不咎。”      我朝着小婉比划了一个手势,小婉又不情愿地道:“夫人说,让王爷自己找!”      沈俊卿无奈地摇摇头:“清儿,你都几个月的身子了,别胡闹!”于是,一转身便抓住了我的手腕,逗趣得逞的神色立时浮现在眼前。      我吃惊地看着沈俊卿的眼瞳,清亮如繁星,一点都不混沌无神,我在他眼前摆摆手,他又笑着握着我的手。      这时,身后憋笑的妇仆已忍不住都大笑起来,我才觉悟,原来沈俊卿是串通这些人一同戏耍了我。      一年前,沈俊卿冒死进入那个客栈,彼时是将昏迷不醒的想儿救了出来,可他的眼睛却被烟雾熏得看不见了,即便这样,死里逃生的他还是饶有兴趣地对我说:“清儿,现在你我都安然无恙,前面却又两条路让你走,向左走,我们就是去京城,以后我是王爷,你是容国夫人,地位显赫身份殊荣,哦不过别忘了,往后我都得唤您一声‘母妃’,向右走,你就只能跟着一个穷光蛋!”      “我选……我选向右走!”没错,我当时回答的时候,是很紧张,还结巴。      “那好!”于是我们三人艰难地朝右边走。荣华富贵地位权势我们再也不会拥有了。      方走两步,沈俊卿故作恍然大悟,道:“呀,我突然想起来了,还有第三条路!”      这条路,就是现在的这般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诸位,小寅不敬业,这篇文拖了这么久才写完,最近实在身体不舒服,不能总对着电脑码字,不过总算是完结了,哈哈哈,谢谢一路陪小寅看文的朋友们,么么么,另外,广告时间——小寅新文,两世纠结,你躲得过了谁: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www.zaxsw.org】 .org】